家族涉入、政治联系与中国私营企业绩效研究

2023-08-03 01:53王积超张现苓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23年4期
关键词:管理权企业主私营企业

王积超,陈 楠,张现苓

(中央财经大学 社会与心理学院,北京 100089)

一、研究背景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渐深化,中国私营企业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发展过程。这种经济形式以市场机制为基础配置社会资源,以雇佣关系为纽带组合生产要素,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推动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党的十五大将中国私营经济从“制度外”纳入到“制度内”,由“公有制经济的必要和有益的补充”变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制度上确立了中国私营经济的地位,为私营经济的健康发展奠定了基础。

进入21世纪以后,中国各级政府部门通过法律、制度建设、行业监管等手段不断改善企业经营环境,私营企业迎来新一轮的快速发展,无论是规模数量还是内在质量都获得了显著的提升,成为国民经济新的增长点。截至2017年9月,中国共有私营企业2607.29万户,注册资本额达到165.38万亿元,分别占企业总量的89.7%和60.3%。2019年,中国私营企业户数增长至3516万户,吸纳就业人口22833万人,占全国就业人口的30.3%。(1)数据来源:国务院国资委网站,2017年6月16日,http://www.sasac.gov.cn/n4422011/n4517877/n4537478/c4599036/content.html。私营企业的长足发展,为中国整个社会增加就业、积累财富、科技创新、提升国民福利水平等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在早期阶段,以家族企业的形式出现和发展的私营企业在私营经济中占有很高的比例,2010年约为85.4%[1]。家族参与管理在技术创新、债务融资和运营管理等方面对企业发展产生不利影响[2],而且私营家族企业身份往往会导致企业在获得金融支持方面处于不利地位[3][4]。但是,良好的政治关联可以帮助私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资金和制度支持[5][6]。私营企业的发展离不开政策制度的支持,尤其是当私营企业所处的制度环境尚未完善时,建立政治联系则成为一项必要的非正式制度安排,对于私营企业实现更好的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7]。可见,关于家族涉入和政治关联对私营企业绩效影响等方面的研究已经受到学术界的关注[8]。这既是私营经济自身健康发展的实践需求,也是促进整体国民经济体系完善发展的客观要求。本文将利用最新调查数据,从家族涉入和政治关联两个角度探讨对私营企业绩效的影响,这是对私营经济发展问题研究的有益补充,为更好、更快地推动中国私营经济转型和发展提供参考。

二、文献回顾

经济绩效是衡量企业发展的重要指标之一,受企业经营策略、管理者特征、市场环境、政策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基于本文的研究主题,这里仅从背景特征、家族涉入和政治联系三个角度讨论其对私营企业绩效的影响。

(一)背景特征与企业绩效

在经济学和管理学领域,学者对企业行为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和阐述。早期研究主要是从客观角度出发,认为企业管理者都是同质且理性的[9],管理者会根据自己的资源基础做出理性的决策。但是在现实中资源基础理论(Resource-Based View)遭遇到很多挑战,特别是对中国私营企业来说。如,改革开放初期的私营企业主和当下新生代私营企业家、不同地区的私营企业家(如苏商和浙商)等,他们的行为难以用资源基础理论进行解释[10]。为此,理论界开始尝试从管理者自身特征出发构筑新的理论,特别是随着人口学和心理学理论在管理学上的应用,相关文献大量涌出,成为企业管理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管理者的背景特征主要包括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工作经历、政治联系、实际工作角色等[11][12][13],背景特征不同会导致管理者在投资战略和运营管理定位上的选择不同,进而影响企业绩效。

拉斯穆斯(Rasmus Toft-Kehler)[14]、李海燕[15]等利用中国和瑞典的企业数据研究发现,管理者性别对企业绩效具有明显作用,男性管理人员的经营绩效好于女性。企业家或管理者的年龄也和企业研发优势、绩效之间存在一定关系[16][17]。还有学者关注管理者的教育背景与企业市场份额、利润和绩效之间的关系[18][19][20]。管理者任期与企业绩效之间呈现阶段性分布的关系[21][22]。此外,管理团队的构成也会影响企业绩效[23]。现有文献大多是从管理者而非所有者的角度,以一个或几个背景特征进行论证,本文将以出资人为研究对象,讨论该群体的背景特征对私营企业绩效的影响。

企业自身的条件和企业绩效之间存在显著相关,如企业债务、发展阶段、历史、地区等[14][15][20][24]。现有研究表明,良好负债结构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业税务成本,进而提高企业绩效[24][25]。企业发展历史与经济绩效之间的关系受其所处经营环境的调节影响,当企业创新环境可延续时,企业历史越长越有利于提升企业绩效[26]。也有学者提出,短期内企业历史对提升绩效没有明显作用,但长期视角下会发挥积极作用[27],但这很可能受到幸存者偏误的虚假影响。讨论企业所处地区与绩效之间关系的文献多数是从区域资本、区域产业构成、政策环境等角度展开分析[28]。基于以上文献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假设1:企业主和企业本身的特征变量会对企业绩效产生显著影响。企业主个人的特征变量包括企业主的性别、年龄、学历,企业本身的特征变量包括企业的资产负债率、企业历史和企业所在地区等因素。

(二)家族涉入与企业绩效

家族涉入也被称为家族参与,是指“与企业实际控制者相关的家族成员参与到该企业的治理中”[29]。家族涉入包括所有权涉入、控制权涉入、管理权涉入以及企业代际传承意愿等[30][31]。本研究根据前人观点以及所使用的数据需要将家族所有权涉入和家族管理权涉入作为研究家族涉入的两个维度,应用于后续研究中。

关于家族成员介入企业管理是否对企业绩效产生影响以及产生何种影响,不同的学者存在不同的观点。有学者从制度环境与替代性机制的角度出发,认为在制度环境不完善的情况下,家族制管理是一种替代性机制,减少职业经理人造成的企业代理成本[32]。储小平[33]对中国民营家族企业的研究也认为,造成这类企业成长瓶颈的主要因素不是金融资本,而是管理人员这种重要的人力资本。因此,在作为人力资本市场的经理人市场出现失灵的状况下,企业主让家族成员涉入企业管理是一种折中的办法[30]。也有学者从资源观(RBV)理论角度提出类似的观点,企业在缺乏金融资本和人力资本的环境下,可以通过家族成员弥补这些不足,而付出的成本相对更低[34]。但是,当制度环境不断改善,家族涉入管理给企业带来的额外优势将会逐渐降低,而负面效应会逐渐显露出来。比如,家族成员之间存在利他主义倾向,当这种相互的利他主义倾向不对称时,家庭成员之间难以成为目标一致的集体行动者,反而会增加企业的代理成本[35][36],且利他行为会导致企业内部裙带关系问题严重,企业内部资源配置效率低下,不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37][38]。当外部的人力资本市场和经理人市场足够发达时,这种裙带主义仍会将不能胜任的家族成员保留在管理岗位,并且不能有效地激励非家族的经理人,从而降低企业竞争力[39]。李路路和朱斌[8]提出,导致已有研究结论不一致的原因之一是忽略了企业组织特征对二者关系的调节作用。

关于家族涉入所有权的一些研究表明,中国私营企业具有“一股独大”的特征[40],家族持股比例和企业绩效之间存在正向关系[41]。但是,也有学者持相反的观点,认为家族成员过度涉入所有权,会减少外部投资的进入,阻碍企业成长[42]。关于企业绩效,李宝宝等[43]利用2008—2018年423家中国上市家族企业面板数据,发现家族所有权涉入和企业财务报告质量之间负相关。也有学者讨论了家族成员涉入和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关系,提出家族成员对保守型投资策略的倾向会降低企业在产品研发方面的投入,不利于企业的绩效提高和可持续发展[44][45][46],但也有学者认为二者正相关[47]或不相关[48]。此外,其他一些研究针对上述两种对立观点提出,家族持股比例和企业绩效之间呈现复杂的曲线关系,但具体是何种曲线也存在争议[42][49][50]。

从以上文献分析可以看出,学者们认为家族成员对企业股权的分配和掌控等所有权涉入,不利于企业发展;家族管理权的过度涉入,也不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基于这些分析,我们认为上述学者的研究成果和结论也适用于本研究,于是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假设2a:在控制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家族所有权涉入不利于企业经济绩效的提升。

假设2b:在控制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家族管理权涉入不利于企业经济绩效的增长。

(三)政治联系与企业绩效

所谓政治联系,本文强调的是依据企业主个人的政治身份所建立起来的政治联系,具体表现为企业主在各级人大和政协机关任职,凭借这种政治身份进而有利于培育企业与政府之间的良好关系。

资源约束是阻碍私营企业发展的重要因素[51]。阿德勒等学者研究发现,政治联系可以帮助企业更快获得有用的信息以及各种稀缺资源[52]。企业建立政治联系,可以打破受资源约束的困境[52],也可以帮助企业进入受管制行业[53],以及在与银行的来往方面,都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54]。由此可见,政治联系其实是一种政治资本,当企业获得了这一政治资本就能够在正式制度不完善的情况下发挥它的替代作用,这样可以有效地改善企业绩效,对提高企业市值发挥着重要作用[55]。

私营企业通过建立政治联系,不仅能够获得政治特权的支持,还能赚取更多的社会资源[56]。国内学者在对该领域展开研究时发现,企业高管的政府背景优势越强,公司财务绩效的表现越好[57][58]。雷蒙德[59]的研究也表明,企业的绝大部分价值其实都与该企业的政治联系直接相关,政治联系对于企业发展的重要性在任何时候强调都不为过,因此企业应尽量建立政治联系,促进自身的发展。根据梳理已有的相关研究,能够大致得出结论,即企业的政治联系可以帮助企业获得特殊资源,从而提升企业的价值和经济绩效。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3:在控制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政治联系有助于改善私营企业绩效。

三、数据与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用数据来源于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等单位组建的私营企业研究课题组调查获取的《中国第十二次私营企业调查数据》(2016年)。中国私营企业调查始于1990年,每两年开展一次,该调查对于整体了解和定量分析中国私营企业的经营状况、生存环境和发展趋势都有着重要意义。此次通过对全国31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展开调查,共收集到有效问卷8067份。在剔除了分析变量的缺失值后,本研究最后获得了5533个有效分析样本。

(二)变量说明

1.因变量

企业经济绩效,参考已有研究的做法[60],本文采用两个变量来衡量私营企业的经济绩效,即2015年(调查前的最后一年)的企业净利润和总收入。用均值插补法处理两个原始变量后,我们计算处理变量的对数值,分别命名为EP和ES,并将其定义为因变量。最后,选择了5533个具有非缺失值的样本。

2.自变量

家族涉入,根据上文所述,本研究对这一变量的测量具体为两个维度,分别是家族所有权涉入和家族管理权涉入。

对于家族所有权涉入,本文使用“您自己和家庭成员的投资占您当前所从事企业总净资产的比例是多少”这一问题作为衡量标准。具体而言,家族所有权涉入被定义为一个连续变量,取值范围为0~100。变量的值越大,家庭参与企业所有权的程度就越高。对于家族管理权涉入,采用了两个问题来衡量这个变量。第一个是“您目前经营的企业的主要企业出资人和资本构成是什么”,第二个是“谁主要负责企业管理”。如果被调查者或家庭成员是主要投资者(意味着他们的投资在企业总净资产中所占的比例高于其他投资者),并且主要负责企业管理,那么这类企业被定义为“家族管理权涉入”,否则被定义为非家族管理权涉入。因此,家族管理权涉入的因变量是一个二分变量,值0表示不参与管理的家族,值1表示参与管理的家族。2015年,有55.47%的中国私营企业是家族企业。

关于政治联系,本研究使用企业家的政治身份作为衡量私营企业与政府进行政治联系的尺度。问卷中使用的问题是“您现在或曾经是人民代表大会或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政协)成员吗”。如果被调查者回答“是”,那么我们认为私营企业与政府部门建立了政治联系,否则没有。因此,该变量是一个二分变量,值0表示没有政治联系,值1表示有政治联系。

3.控制变量

本研究在统计模型中纳入企业主和企业本身的特征因素作为控制变量。首先,在企业主层面主要包括:性别,设置男性为1,女性为0;年龄,参照过去的研究,企业主本人的年龄因素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对企业的经济绩效产生影响[16],因此将年龄变量纳入控制变量;学历,企业主个人的受教育程度高低会影响他的决策水平,进而对企业的发展产生影响[21],故将学历这一变量纳入,本研究将企业主的学历分为高中及以下(2157)、大专及大学本科(3203)和研究生及以上(437)三种。其次,在企业层面上,将资产负债率、企业年数和企业所在地区纳入控制变量,其中,资产负债率和企业年数均为连续变量。企业年数表示从企业创办时起到2016年的年数,不足一年的计为一年。本研究将企业地区分为东部、中部、西部三种。

(三)模型设置

由于研究所选因变量为连续变量,因此本研究基于最小二乘法的多元线性回归估算家族涉入、政治联系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EP=α0+α1·FOI+α2·FMI+α3·PN+αi·Xi+ε

(1)

ES=β0+β1·FOI+β2·FMI+β3·PN+βi·Xi+μ

(2)

在上式(1)中,EP是企业净利润,FOI为家族所有权涉入,FMI为家族管理权涉入,PN为政治联系,Xi为控制变量;α0为截距项,α1和α2分别为家族所有权涉入和家族管理权涉入的回归系数,α3为政治联系的回归系数,αi为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ε独立同分布的随机干扰项。公式(2)中,ES是企业总收入,FOI、FMI、PN同公式(1),β0为截距项,β1和β2分别为家族所有权涉入和家族管理权涉入的回归系数,β3为政治联系的回归系数,βi为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μ独立同分布的随机干扰项。

四、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分析

表1报告了所有变量的平均值、标准差和样本量。从中可以看出,5533家企业的净利润均值为1192.43万元,总收入均值为19059.86万元,表明调查对象主要是大型企业。这些私营企业为家族涉入和政治联系奠定了经济利益基础。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从企业主个体特征来看,在5533家企业中,女性企业主为1036人,占比18.72%;男性企业主为4497人,占比81.28%,这表明男性企业家仍然占据绝大多数。企业主受教育程度,高中及以下的有2061人,占比37.25%,大专和大学的有3048人,占比55.09%,研究生及以上有424人,占比7.66%,从整体来看,企业主的受教育程度是比较高的。

从企业层面来看,在5533家企业中,企业资产负债率的均值为33.52%;企业历史的均值为10.51年;被调查企业东部地区有2818家,占比50.93%,中部地区1382家,占比24.98%,西部地区1333家,占比24.09%。这些数据表明,被调查的中东部企业占比较高,达到75.91%。

关于家族涉入,家族管理的企业有3069家,占比55.47%,非家族管理的企业有2464家,占比44.53%。家族所有权占比的均值为68.17%。这些数据表明,中国私营企业中,家族企业占比较高,且家族企业的所有权占比也较高。

关于政治联系,在5533家企业中,有1553家企业主通过担任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的方式建立了政治联系,占比28.07%;有3980家企业没有建立政治联系,占比71.93%,以上数据表明,建立政治联系对于私营企业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做得到的事情。

(二)相关性分析

表2是关键自变量与企业绩效之间的相关关系。根据表2可知,家族管理权涉入与企业净利润和企业总收入都显著负相关(p<0.01)。同样的,家族所有权涉入也与这两个因变量显著负相关(p<0.001)。可见,家族涉入与企业经济绩效显著负相关。此外,结果还显示政治联系与企业净利润、企业总收入都显著正相关(p<0.001),即政治联系与企业经济绩效呈正相关关系。

表2 相关系数矩阵

(三)多元回归分析

我们建立了四个回归模型来检验家族涉入和政治联系对中国私营企业经济绩效的影响。模型1和模型2采用私营企业净利润作为因变量,其他两个模型采用私营企业总收入作为因变量。我们在模型1和模型3中只引入控制变量,并在模型2和模型4中除控制变量外还包括关键自变量。

我们在模型1中引入了企业家和私营企业的控制变量,以检验它们对企业净利润的影响。如表3所示,企业家的个人特征,如性别、年龄和教育背景,对企业净利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p<0.001);高等教育(大专及以上学历)有利于企业净利润的提升,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其影响力不断增强;企业家的年龄与企业的净利润呈正相关,当企业家的年龄增加一岁时,净利润将增加1.5%。

表3 家族涉入、政治联系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就企业的特征而言,企业的历史与净利润呈正相关(p<0.001),企业历史每增加一年,净利润就会增加8.8%。因此,中国民营企业的经济表现受到企业家和企业特征的影响。

模型2是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家族涉入变量和政治联系变量,模型2具有统计学意义(p<0.001)。调整后的伪R2值为0.242,模型拟合度比模型1有所提升(模型1的伪R2值为0.181)。从模型2中能够看到,在加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家族管理权涉入对企业净利润具有显著负向作用(p<0.001,β=-0.749);家族所有权涉入对企业净利润具有正向影响,企业主及其家族成员的所有权份额每增加一个单位,企业净利润上升0.002个单位。

此外,企业政治联系对企业净利润具有正向作用(p<0.001),企业主担任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比不担任的企业净利润高1.180个单位。这个结果支持了假设2b和假设3,即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家族管理权涉入不利于提升私营企业绩效、政治联系有助于改善私营企业的经营绩效。

模型3是来自个人和企业两个层面的控制变量对企业总收入的影响分析。根据表3,企业主个人特征变量对企业总收入的提高有显著的正向影响(p<0.001)。首先从性别来看,企业主为男性的企业比企业主为女性的企业总收入高0.748个单位;其次从受教育程度来看,企业主上过大学的企业比没上过大学的企业总收入高1.387个单位;最后从企业主的年龄来看,随着企业主年龄的增长,每增长一年,企业净利润会提升0.032个单位。而在企业特征方面,企业历史与企业净利润呈现显著正相关(p<0.001),企业历史每增加一年,企业总收入提升0.119个单位。这一结果使假设1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模型4是在模型3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后的回归模型。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我们能看到,家族管理权涉入与私营企业总收入之间是显著负相关。此外,政治联系与企业总收入呈显著正相关,企业主担任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比不担任的企业总收入高1.294个单位。上述结果进一步支持了假设2b和假设3,即在控制其他变量时,家族管理权涉入不利于提升私营企业绩效,政治联系有助于改善私营企业的经营绩效。

特别的,在模型4中我们发现,企业负债率与企业总收入正相关(p<0.05),但是影响不大(β=0.001),这一结果再次证实了假设1;企业地区分布与企业总收入显著正相关(p<0.001),以西部为参照标准,企业在中部和东部地区依次提升。上述数据验证了企业特征变量对私营企业绩效产生了显著的影响。

由模型2和模型4结果可知,家族管理权涉入的系数在两个模型中都为负,并在统计上显著。同时,从结果中能看到政治联系对企业净利润的影响大于对企业总收入的影响。通过对模型2和模型4对比可知,当因变量为企业总收入时,企业主的年龄、企业资产负债率和企业所在地区这三个变量的系数都大于0,且在统计上显著。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解释变量的解释力度的稳健性,本研究用政治身份这一新变量代替原有的政治联系变量,该变量为虚拟变量,党员=1、非党员=0,形成新的自变量体系,并分别纳入以净利润和总收入为因变量的模型,进行回归分析,得出了模型5、模型6。用家族管理理念这一变量代替原有的家族涉入变量,形成新的自变量体系,并分别纳入以净利润和总收入为因变量的模型,进行回归分析,得出了模型7和模型8。其结果与之前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见表4),即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家族管理权涉入不利于提升私营企业的经济绩效;良好的政治联系对于提升企业绩效有着积极意义。

表4 稳健性检验回归分析

五、总结与讨论

通过对第十二次全国私营企业抽样调查数据的分析,我们能得出以下实证结果:首先,私营企业主本身和企业的某些特征变量会影响一个企业的经济绩效。当企业主为男性时,会有助于提升企业的经济绩效,同时,受过大学和研究生以上高等教育的企业主,从概率上看他们经营的企业的经济绩效可能会比那些没上过大学的企业主要高。而随着企业主年龄的不断增大,他们所掌握的知识和经验也会更加丰富,这也有助于他们的企业提升经济绩效。此外,企业历史越悠久,对于提升该企业的经济绩效越有益。其次,在控制了企业主个人和企业层面的特征变量后,家族管理权涉入与私营企业的经济绩效显著负相关,而家族所有权涉入对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不大。对于家族管理权涉入阻碍企业经济绩效增长的可能解释有两个。一是从资源观的角度来看,面对越来越激烈的市场竞争,企业需要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源,但是在家族管理权涉入的情况下企业受到血缘关系和家族网络的影响,企业整体处于相对封闭的状态,导致企业无法获得来自外部环境的优质资源,而这些资源恰恰是企业成长和发展所必需的。二是由于家族涉入,导致企业内部存在各种特殊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关系,企业管理本身应该是理性化的,但因为家族成员的加入,使得企业的组织和管理都不得不加入了情感化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家族成员与职业经理人之间很容易就会产生目标差距,家族成员可能在企业生产经营中搭便车而获取个人私利,目标选择与职业经理人背道而驰,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激化家族成员与职业经理人的矛盾,从而不利于企业的持续发展。

因此,为了改善家族涉入对企业绩效的负面影响,企业应从以下两个方面做出相应的改变:(1)企业应适当地弱化家族对企业的管理涉入和控制程度。企业家不能只看到家族成员进入企业所带来的好处,还应该从企业的长远发展来考虑,避免由于家族涉入程度过高而导致短视行为的出现,从而影响企业绩效的提升。(2)企业应制定和完善各种激励及惩戒制度,规避家族成员在企业管理中不遵守规则的情况和“搭便车”心态,提升他们的工作效率,进而改善企业的经营绩效。

本研究的结果也支持了企业政治联系与经济绩效之间的正相关。在中国经济转型的背景下,私营企业期望吸收那些目前或曾经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员担任管理职务,以处理政府与企业的关系,减少制度上的差别待遇,特别是在私营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时。这表明私营企业为保持良好的政府和商业关系付出了诸多努力和代价。如果私营企业家获得了一定的政治身份,他们可以自己建立企业与政府部门之间的政治联系。因此,近年来,中国许多私营企业家主动争取成为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目的是建立良好的政商关系,获得更多机会和资源,这些研究结论和何晓斌[51]、孔龙[57]、陶萍[58]、雷蒙德[59]等学者的研究结论相一致。

上述关于政治联系和私营企业经济绩效的讨论给出了一个重要启示:在私营企业发展过程中,建立良好的政商关系有利于企业长期可持续发展。私营企业应与政府部门合作,主动协调矛盾。同时,企业在与政府部门建立政治联系时应更加谨慎,不健康或糟糕的政商关系可能会适得其反,损害私营企业的经济利益。因此,在与政府建立良好关系的同时,私营企业更应专注于提高企业自身的实力,这一点是非常重要且必要的,只有立足于自身建设才有可能实现企业的可持续生存和发展。

由于数据的限制,本研究存在以下缺点:首先,本文中构建的模型可能会忽略调查中未测量但对私营企业经济绩效重要的变量,导致这些模型的解释力不足。其次,家庭参与、政治联系和私营企业经济绩效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本研究侧重于前一个变量对后一个变量影响的方向和程度,但很少讨论这两个变量影响企业绩效的机制。在未来的研究中,我们将从不同的维度着手,进一步探索影响企业绩效的更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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