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人的解放思想的内在逻辑
——基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文本研究

2023-08-03 15:46曹毅哲
关键词: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主义恩格斯

曹毅哲

(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作为马克思恩格斯的代表性著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蕴含着丰富的人的解放思想。通过对《形态》中人的解放思想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的研究,可以更清楚地分析在唯物史观基础上,人的解放思想中的理论批判及实践缘起;阐释《形态》中人的解放思想的3个阶段;探寻马克思恩格斯为人的解放指出的实践路径;剖析人的解放思想的辩证思维过程,这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一、人的解放思想的历史逻辑

历史逻辑是历史和逻辑的统一。历史是逻辑的基础,逻辑是历史派生出来的。逻辑是历史的反映,但不是简单的、被动的、消极的反映,而是能动的反映。思想逻辑和历史实践是统一的,是历史与逻辑发展的必然。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解放的思考是在对青年黑格尔派的批判和对历史实践中“现实的人”的理解中开启的。

《形态》中探求人的解放思想的逻辑起点是对黑格尔哲学,特别是青年黑格尔派的批判。19世纪40年代初的德国社会矛盾重重,在意识形态领域,各种思想分裂冲突。黑格尔哲学体系日趋解体,分裂为老年黑格尔派和青年黑格尔派。老年黑格尔派重视维护黑格尔正统逻辑体系,试图用“绝对精神”统摄一切;代表反动保守集团的政治利益,维护普鲁士专制政权和等级制度;宣扬“有神论”观念。在风起云涌的民主革命运动中,施特劳斯的《耶稣传》促进了青年黑格尔运动的兴起。青年黑格尔派是反对老年黑格尔派保守倾向的激进派,他们更关注黑格尔体系中辩证法的发展,力图从中引出革命的和无神论的结论。面对人们思想观念的困境,马克思恩格斯要把在那个时代被“虚假观念”[1]509束缚的人解放出来。

马克思恩格斯在对青年黑格尔派的考察反思中确立了人的解放的起点。首先,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哲学家认为人的解放是对宗教和政治束缚的批判。他们对宗教进行批判,试图把一切归结为宗教,“‘人’,则被宣布为宗教的人。”[2]144人的解放就是宗教的解放。同时,人还受到政治国家的压迫,在对待犹太人解放的问题上,他认为要消灭宗教异化,把国家从宗教异化中解放出来,犹太人问题才能得到解决,从这个意义上看,人的解放也是政治的解放。其次,费尔巴哈批判了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观点:一方面,批判了黑格尔哲学的唯心主义立场。他认为自然界是客观存在的,人以自然为基础生存和发展,人的思维离不开人脑和生活实践。另一方面,提出了人是以“类”为基础的类存在物,宗教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人。”[2]1人的解放与其说是宗教的解放,不如说是“人的类本质”的解放。最后,施蒂纳批判了费尔巴哈作为“类本质”的人。他认为费尔巴哈虽然把神的本质归还给人,但是费尔巴哈的“类本质的人”仍然是一种抽象物,对人的类本质的敬畏仍然是对人的另一种形态的奴役。人的解放是高于一切的“我”即“唯一者”的解放,提倡个人的绝对自由,高扬个体地位,宣扬极端个人利己主义,鼓吹无政府主义。

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继承青年黑格尔派思想的过程中确立了人的解放的历史主体。首先,《形态》在批判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的观念中确立了人的解放主体的现实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他们的观念都是虚假观念,不论是宗教解放还是政治解放都是“天真的幼稚的空想。”[1]509他们没有想到“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2]145。由此,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的解放应该是“现实的”人的解放。其次,《形态》在批判继承费尔巴哈的人本思想中发展了对人的解放主体思考的唯物辩证性。马克思恩格斯认同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立场,把黑格尔派的唯心主义立场扭转过来,认为人是自然的产物,人要受制于自然;认同费尔巴哈把神的本质归还给人。但是,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费尔巴哈的“类本质的人”是在感性自然观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他把人只看作是‘感性对象’,而不是‘感性活动’”[2]157。没有理解实践,没有看到实践在人的解放过程中的伟大作用。所以,费尔巴哈并没有真正认识到人的类本质,“而是停留于抽象的‘人’”[2]157。由此,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的解放不仅是现实的,而且应该是“具体的”人的解放。最后,《形态》在批判继承施蒂纳的个人绝对自由的思想中注重将解放主体落实到现实的“个人”。施蒂纳关于“我”“唯一者”的解放,使马克思恩格斯更多重视“个人”的主体地位;关注“类”与“个体”的关系;注重人的解放过程中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关系。但是,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施蒂纳的“我”走向了极端,最终走向虚无。这样,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继承青年黑格尔派思想的过程中确立了人的解放的历史主体,即“现实的人”,由此开启了对人的解放的探索。

现实的人是在“一定社会物质生活条件中的人”。《形态》指出,人的物质生活条件主要包括: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物质生活需要的生产和生命的生产。首先,人类生存的前提是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形态》指出,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是:吃喝住穿和其他一切东西,第一个历史活动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这是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其次,社会物质生活条件还包括物质生活需要的生产。物质生活需要的生产与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有密切的关系。人们在物质生产活动中会产生新的物质生活需要,进而推动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和物质生活条件的进步。最后,历史发展过程离不开生命的生产。《形态》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2]146可见,现实的人是在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历史发展需要和人的生命生产条件中生存和发展的。

马克思恩格斯在社会实践基础上把人的解放放置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宏伟视域。《形态》在考察现实的人的时候没有离开“现实的生活”。《形态》指出,现实的人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2]153一定社会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发现了社会发展的基本矛盾和动力;批判继承了空想社会主义对未来美好社会的设想;找到了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指明了人类未来的理想归宿——共产主义社会,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中才能消灭分工,消灭私有制,消灭一切束缚人的因素,使人的本质复归,真正实现人的解放。这是马克思恩格斯的伟大创造。这样,马克思恩格斯批判继承了前人的理论成果,在科学实践观的基础上,把探索人的解放放置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宏伟视域之中。

可见,《形态》中对“现实的人”的多重考察,彰显着马克思恩格斯的思维方式的辩证性。马克思恩格斯既关注着“现实的人”的实践性、阶级性和历史性,又注意到“现实的人”的个体、个性及其现实生活。“现实的人”既是具体的现实生活的个人,又是一定历史条件中的具有类本质的、普遍性、阶级性的人。他们从现实的个人生活中寻找人的解放的困境,寻找时代需要解决的理论课题。他们在对“现实的人”的生存困境之中看到人类发展的历史与现实的困境,看到不同阶级的局限和使命。简言之,马克思恩格斯从“现实的个人”出发,思考的却是“现实的个人”及其“现实生活”背后更为广阔视野中的“不同阶级的人”和“人类”的前途和命运。他们看到的是特殊性、现实性,关注和思考的却是普遍性和理想性。他们对人的解放问题的思考具有辩证性。

《形态》对“物质生活条件和物质生产”的阐释,说明了马克思恩格斯人的解放思想的唯物主义的理论基础和唯物史观立场。《形态》指出,现实的人的“物质生活条件”是社会生产、生活的基础,它构成了社会的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及社会意识关系图景;形成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及人与自我发展的关系。

《形态》中人的解放思想的视域是唯物史观,其本质是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从探寻人的解放思维发展的历史过程看,《形态》中人的解放的历史逻辑是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唯心主义及其意识形态的基础上,奠定了其历史唯物主义的立足点和理论视野。

综上,马克思恩格斯在对“现实的个人”的多重表述中,彰显了辩证的思维方式。在对现实的个人的“物质生活条件”的研究中,阐明了研究人的解放思想的唯物主义理论基石;在考察“现实的人”的“现实的生活”的过程中,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创立了唯物史观。《形态》中人的解放的历史逻辑是在时代的意识形态困境中,对“现实的个人及其物质生活条件”的批判及其阐释。从《形态》中人的解放思想发展的历史过程看,马克思恩格斯确立了研究这一问题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基础、思维方法和研究视域。“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新世界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得到了系统性的论证和体系化的表述。”[4]6《形态》中人的解放的历史逻辑与其说是那个历史时代条件下的“现实的人”及其物质生活条件的批判,毋宁说是马克思恩格斯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视野的必然展现。

二、人的解放思想的理论逻辑

人的解放思想的理论逻辑是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人的解放思想的核心要义的具体展现,它合乎思维的形式和规律,具有理论的真理性。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具有反作用。人们认识事物的过程经历从实践到认识再从认识到实践的过程。因此,从认识与实践的辩证关系看,在特定历史发展阶段,思想解放是人的解放的前提,是实践的指南。《形态》中对人的解放思想的探索,正是回应历史课题,以人的思想解放为先导,在追寻并指导“现实的人”的解放过程中应运而生。《形态》中对人的解放的追求历经3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逻辑演进的前提,是人的思想观念解放的阶段,是人的思想从唯心史观向唯物史观的转变,是理论视角从“虚幻、抽象的人”向“现实的人”转变的思想理论前提。第二个阶段是逻辑演进的过程中,人的劳动解放阶段,是从异化劳动到自由劳动的转变,是人的生存状态的转变,是从“异化的人”到“自由的人”的转变。第三个阶段是逻辑演进的价值归宿,是人的社会关系全面解放的阶段,是由“片面的人”到“全面的人”的解放。

人的解放的第一个阶段是观念解放,即由唯心史观到唯物史观的解放,使人从“虚幻、抽象的人”向“现实的人”转变。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解放的思想前提是观念的解放。《形态》确立了正确的理论前提。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错误的唯心主义和旧哲学观念的过程中确立了崭新的唯物主义思想。其一,批判唯心主义哲学,确立唯物主义哲学基础。《形态》批判了黑格尔唯心主义哲学体系和青年黑格尔派的虚幻观念,指出了人的解放的现实性和物质基础,确立了唯物主义哲学基础。《形态》指出,德国旧哲学和德国意识形态家们把哲学、神学、实体和一切废物消融在‘自我意识’中,“‘人’的‘解放’也并没有前进一步;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2]154。其二,批判感性自然观,阐释科学实践观。《形态》批判了费尔巴哈的旧唯物主义感性自然观,把人的解放建立在科学实践观之上。把费尔巴哈作为“感性对象”[2]157的人发展为进行“感性活动”的人,阐释了人的解放实践基础的辩证性和能动性,确立了实践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其三,批判唯心史观,创立唯物史观。马克思恩格斯清算了德国哲学在历史观上的唯心主义,特别是批判了费尔巴哈人本唯物主义在历史观上的不彻底性,要构建一个与德国哲学完全相反的“从人间升到天国”[2]152的崭新世界观,用彻底的唯物主义立场取代唯心主义历史观。把自然存在中“既成性的人”发展为自然历史过程中“生成性的人”“通过《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篇对费尔巴哈、鲍威尔、施蒂纳等德国哲学者们的批判,他们已经在积极地提示关于人类社会和历史的唯物主义观点了,这是毫无疑问的。”[5]105

江南景观在清代皇家园林中的写仿可以说是全方位、多层次的,有具体景观的仿建,也有景观结构与布局的摹写,还有景观要素的借鉴和景观主题与意境的写仿。

人的解放的第二个阶段是劳动解放,即在劳动解放的过程中逐步实现人的解放,是从“异化的人”到“自由的人”的解放。《形态》中人的解放思想的逻辑演进过程中,人的解放也是劳动解放。理论的批判并不能真正实现人的解放,还要在生产实践、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中才能展现。劳动解放是实现人的解放的必经之路。劳动解放是人的劳动状态的转变,是由异化劳动到自由劳动的解放,是人的存在状态的解放。在充斥着异化劳动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工人的劳动和生产生活是不自由的,他们为了谋生而辛苦劳作,却仅得到最少的生活资料。大多数人不仅辛苦的、被迫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而且还受到资本主义所有制和生产关系的奴役。“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2]165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劳动是异化的劳动。异化劳动是人遭受奴役和束缚的根本原因。只有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里,消灭了分工、私有制和不同阶级利益的社会,异化劳动才能被自由劳动所取代,人的艰难生存状态才能够彻底改变。在那里,劳动将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劳动活动由片面性发展到全面性,为实现劳动活动的全面发展提供广阔的平台和机遇。

劳动解放也是人的生活状态的转变。劳动解放是由“异化的人”到“自由的人”的解放。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们为了快乐而劳作,可以随着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2]165实现了人的劳动能力、劳动方式、劳动关系的解放。人们从异化劳动下的“谋生状态”发展到自由劳动下的“乐生状态”。“生活”是创造“生存”意义的现实生活过程。劳动解放是人从“艰难的生存状态”向“美好幸福的生活状态”转变;是由“异化的人”到“自由的人”的解放。“在这一阶段,马克思从社会的生产劳动进程去理解人类解放,即通过扬弃‘异化劳动’去实现人类解放。”[6]35

人的解放的第三个阶段是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解放,即由“片面的人”到“全面的人”的解放。《形态》中,人的解放是社会关系的全面解放。人的解放的最高目标是实现全人类的解放和每个人在社会中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实现劳动能力的全面发展和人的素质的全面进步。人的社会关系解放是在人的社会关系中,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充分发展的基础上,实现人的个性由片面到全面发展的解放;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人的社会关系的解放实现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的全面解放。这是一个逐步实现的过程,只能在未来理想社会才能真正实现。

首先,人的社会关系解放旨在追求个人生活自由。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解放,使人从谋生状态向乐生状态转变,实现人的生活状态的自由自觉。在社会正常生活中,在一定约束的前提下,人有更多机会和条件按照自己的兴趣和需要实现自己的发展和进步。人可以选择自己做或者不做的自由,这样做或者那样做的自由。人可以合理合法按照自己的愿望,选择自己的生活状态和发展路径。

其次,人的社会关系解放旨在拓展人的个性发展,是人的个性由片面到全面发展的解放。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社会分工和资本主义私有制把人变成了“片面的人”。人成为在社会物质条件、精神条件和社会关系制约下的具有某种技能,专门从事某种劳动的某种人。人的智力体力创造潜力没有充分发挥和施展的机会和平台。人的发展依赖于物的进步,人受着物的奴役和支配。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人的素质和能力将得到全面提高。人的个性将得到充分的发展。人可以自由选择劳动的种类、方式和时间。人的解放是一个由片面到全面,由异化到解放的逐步发展过程。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运动所要实现的‘自由个性’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三大形态的表征,是人类最大的历史转变。”[7]10

最后,人的社会关系的解放旨在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全面和谐与发展。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将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关系的和谐发展,是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这种发展正是取决于个人间的联系,而这种联系部分地表现在经济前提中,部分地表现在一切人自由发展的必要的团结一致中,最后表现在以当时的生产力为基础的个人多种多样的活动方式中。”[8]100

《形态》中人的解放的演进三阶段既是逐层递进的关系,又是共同发展,相互促进的辩证发展过程。观念解放是人的解放的思想前提,劳动解放是人的解放的必经过程和手段,人的社会关系的解放是人的解放的价值旨归。《形态》旨在以思想观念解放引领劳动解放,在劳动解放的过程中,进一步实现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解放。

可见,马克思恩格斯追求的人的解放思想是思维纵向发展与横向拓展的有机结合。一方面,人的解放思想是理想和现实纵向发展的动态统一。他们从现实的人的现实生活入手,通过批判旧世界,树立新观念,寻找人的解放的新方向。这是一个经由人的现实生活状态出发,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中异化劳动及其罪恶根源,探寻解决路径,以理想照进现实,追求未来美好生活及人的最终解放的动态发展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马克思恩格斯既关照人的现实生活,又追求人的终极理想,是理想和现实的统一。另一方面,人的解放思想是由个人、个性到人的类本质的横向思考的结果。是对人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关系的进一步思考。马克思恩格斯在追求人的解放过程中,既关注人类的解放,又重视人的个体幸福和个性发展;既关照人的社会整体性发展,又注重个人和个性的解放。强调共性和个性的统一,是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辨证发展。这是从个人出发,经由阶级解放而最终实现个人社会关系全面解放的辨证发展过程;是个人解放、阶级解放和人类解放的辩证统一过程。马克思恩格斯的人类解放思想既具有人的解放目标的终极理想性,又具有人的解放范围的广泛性;既关注社会进步又重视每个人的发展,他们关于人的解放的旨趣为人类社会进步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指引着方向。

三、人的解放思想的实践逻辑

人的解放思想的实践逻辑是具体的和历史的统一,是在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的基础上从认识到实践飞跃的蓝图,它指出了人的解放路径的正确方向。《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了人的解放路径。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确立正确的立场观念是前提;不断发展着的生产力的巨大进步是必要条件;在共产主义运动过程中逐步实现环境的改变,进行社会变革,建立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的解放的必经之路。

首先,确立唯物主义立场实现思想解放。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确立正确的立场观念是实现人的解放的前提。《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对德国哲学和意识形态进行批判并力图清除错误观念。他们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的唯心主义主客颠倒的哲学立场,摆正了哲学唯物主义世界观立场;批判了费尔巴哈的“感性世界”及其“感性实践”的唯物主义,认为费尔巴哈“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2]158,由此,马克思恩格斯把历史观建立在科学实践基础上。此外,马克思恩格斯批判德国哲学的宗教观念;“反思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2]145;还对资产阶级利益观等进行了批判。马克思恩格斯在对德国哲学和意识形态的批判中确立了唯物主义立场,为人类解放破除了唯心主义虚幻荒谬认识,并阐释了重要的唯物主义理论命题,奠定了崭新的唯物史观立场和坚实的唯物主义理论基础。

其次,推动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促进劳动解放。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思想进步的力量最终要落实到现实的物质生产生活中才能得以展现。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是实现人的解放的客观物质基础。人们的生产生活状态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息息相关。“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2]147这就是说:一方面,现实的人的物质生活条件是人的解放的基础。现实的人是生活在具体的社会物质生活条件中的人,他们首先要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才能创造历史,实现人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2]154另一方面,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方式决定了社会发展水平和人的解放程度。人们“受自己的生产力和与之相适应的交往的一定发展”[2]152的制约。伴随生产力发展的人的普遍交往的建立是实现人的解放的重要条件。普遍交往的建立是指在高度发展的生产力基础上的生产关系的全面进步。只有这样,异化才能成为一种“不堪忍受的”力量,成为革命所要反对的力量,共产主义运动才可能发生。

再次,改变社会主客观环境推动社会进步。“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2]172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与环境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实现人的解放要改变主客观条件。从改变主观条件来看,一方面,实现人的解放,要改变人们的观念。观念支配和决定人的实践活动,实现人的解放就要改变人的观念。要用唯物主义取代唯心主义,用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战胜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另一方面,实现人的解放,要重新确认解放的主体力量。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解放的主体力量是无产阶级。无产阶级是实现人的解放的主体。“每一个力图取得统治的阶级,即使它的统治要求消灭整个旧的社会形式和一切统治,就像无产阶级那样,都必须首先夺取政权。”[2]164这是因为:无产阶级与当时社会的大机器生产相联系,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在机器大生产过程中所要求和锻炼出来的无产阶级最团结,具有组织纪律性,易于集中统一管理和行动。在机器大生产为主要生产方式的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处在社会被剥削被压迫的底层,他们的革命愿望和革命斗志最强烈。无产阶级具有的先进性、组织纪律性、革命性、彻底性等都成为无产阶级革命运动胜利的前提、条件和有利保障。实现人的解放不仅要改变人的主观、主体条件,还要改变客观条件,即资本主义社会的社会环境。《形态》指出,改变观念要“靠改变了的环境而不是靠理论上的演绎来实现。”[2]175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要实现人的解放,改变资本主义社会的客观环境,就要发展生产力,消灭分工,伴随大工业的发展逐步消灭私有制,用自由劳动取代异化劳动。这样,人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也改造人。人的解放是在改造资本主义社会的主客观环境的过程中逐步实现的。

最后,在共产主义运动中,建立理想社会,实现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解放,是人的解放的价值归宿。《形态》指出,“意识的一切形式和产物不是可以通过精神的批判来消灭的,……只有通过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由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才能把它们消灭”[2]172所有的解放最终都要落实到共产主义运动中。实现人的解放要进行共产主义运动,建立理想社会。“‘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2]154,实现人的解放要进行共产主义运动。其一,共产主义是现实的运动。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不是现实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2]166,而是“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2]166只有在现实世界中通过革命实践和革命运动才能实现。其二,共产主义运动具有世界历史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2]169随着人的活动扩大为世界历史性的活动,“单个人才能摆脱种种民族局限和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也同精神的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获得利用全球的这种全面的生产(人们的创造)的能力。”[2]169其三,共产主义运动具有革命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2]172共产主义运动要使现存世界革命化,“要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2]155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进行共产主义运动,要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只有革命才能够推翻统治阶级,才能抛掉革命阶级自己身上的陈旧东西,才能承担重建社会的工作。无产阶级“必须首先夺取政权,以便把自己的利益又说成是普遍的利益,而这是它在初期不得不如此做的。”[2]164进行共产主义运动的目标是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即“真正的共同体”。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在真正的共同体中才有个人可以实现全面发展的机遇和平台;才能获得施展其才华和智慧的手段;才可能真正实现个人自由发展。“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2]199这个真正的共同体就是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理想社会,在这样的理想社会中才能真正实现人的解放。

综上所述,马克思恩格斯在唯物史观的立场上,从对德国社会思想和现实的批判中,阐明了人的解放思想演进过程中观念解放、劳动解放和人的社会关系解放3个阶段;从确立正确的观念基础,发展生产力的社会必要条件,在共产主义运动过程中实现主客观环境的改变,不断推动社会进步,最终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等方面为新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者们指出了方向。《形态》构建了人的解放思想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及实践逻辑。其中,历史逻辑是思想形成的基础,理论逻辑是思想核心内容的具体展现,实践逻辑是具体的和历史的统一,是行动的指南。三者统一共同完成了《形态》中人的解放思想的理论创造,实现了历史必然性、理论真理性和道路正确性的严整统一。《形态》为人的解放展开了一条不断求索的理想宏图,为马克思主义者们提供了清晰的价值目标和实践诉求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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