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亮
我的父母及祖辈都是勤劳朴实的农村人,辛劳一生,无非是图个柴米油盐。他们识字不多,言语也不多,更谈不上立下什么家规遗训。因此,我总觉得,家风是别人家的事情,与我并无太大关系。但凡遇到单位或者社区组织“传承家风遗训”的演讲、征文比赛等,我总是或胆怯地躲闪,或委婉地拒绝。
然而这些年,大概是因为自己做了父亲后,感觉孩子的脾气秉性、行为举止居然有着明显的“家族烙印”,我不禁对“家风”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和理解。家风究竟是什么?我想,家风未必一定是高悬于祠堂,或铭刻于族谱的箴言警句。家风,也许就是世世代代的家族成员所拥有和传承的美好品德、朴素言行、自然秉性。
虽然没有耳提面命的“言传”,我的父母先辈却用朴实无华的“身教”让我学会如何为人、如何立身处世。从他们身上,我最应继承和发扬的优良家风便是勤劳和友善。
农家的生活便是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但父母、先辈没有对生活的怨言和计较,一辈子盘算最多的是土地的水旱、谷穗的长短、鸡鸭的多少、牛羊的肥瘦。他们在春耕时播撒希望,在夏种时付出汗水,在金秋岁月收获欢笑。春耕、夏种、秋收、冬藏,于他们来说,是一份心安理得。他们,用行动告诉我:唯有劳动,才能让生活有盼头。像他们这样粗茶淡饭、衣衫简陋,却能安居乐业的农村人,传递着中国人数千年的民族性格—勤劳质朴。
勤劳,是我从小就继承的优良家风。
因为父亲早年病残,我自小就不得不跟随大人插秧、割稻、犁地。我也抱怨过生在农村的苦,更遑论有“劳动最光荣”的觉悟。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感恩于这一段特殊的日子,让我从劳动中磨炼了意志,也从劳动中认识到奋斗带来的尊严和快乐。如今,我虽不用耕地犁田,但热爱劳动的“农人”基因没有变。我身为教师,依然在三尺讲台上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地耕耘、守望与收获。我也教导自己的女儿“勤劳节俭可嘉,好逸恶劳可耻”,勤劳节俭的家风在传承。
我的家庭曾遭受过太多的磨难与变故。小时候,家里六张嘴要吃饭,住的是土坯房子,爷爷和奶奶都是残疾人。父亲在高中毕业后回家务农,由于家境贫寒,经常揭不开锅。他不停地劳作,试图改变贫穷,后来积劳成疾,二十多岁就身体残疾了。在村子里,有人待我们友好,有人待我们冷漠,也有人会欺负我们。但是,家中长辈从不因此与人交恶,反而会尽全力去幫助那些遇到坎儿的邻居们。他们讲不出“以德报怨”的大义,但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善良和宽容。
从太祖那一辈起,我的家族几乎是在贫病交加中勉强维持,经常得到周围人的帮助。但有时,弱小者也会遭到别人的奚落和欺辱。对这个不太令人愉快的家族史,我从小有所耳闻;但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和奶奶总是向我诉说那些年得到了哪些恩惠,从不主动提及别人的不善言行。2016年,我的奶奶去世,在农村老家办葬礼。按照风俗,葬礼要置办流水席,要请人帮忙。而现在的农村基本“空巢”了,找不到帮忙的人。一筹莫展之时,一位平素似乎并无太多交情的老大娘赶来帮厨。她同我们讲:“你婆婆(即奶奶)救过我的命。”她又说,“那年头,大家都吃不饱。那一年,我生了我家老大,月子还没坐满,家里连稀饭都吃不上了,后来是你婆婆烙了一块饼晚上偷偷送到我家里来的。”当年奶奶的举动,就是舍己为人、救人一命。逆境中不放弃友善,是祖辈教给我的为人原则。
友善谦虚,是让我受益终身的宝贵家风。
孔子曰:“仁者爱人。”在朴素善良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我,自然而然地保留着谦逊、和善的秉性。我不仅自己待人友善谦逊,也经常教导我的学生们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给予了无数次力所能及的帮助和关怀。
就是这样一个极为普通的农村家庭,却给了我极为宝贵的家风传承。我的先辈和父母用无言的“身教”传承着勤劳、友善的优良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