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帆
摘要学校文化建设是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深层动力因素,聚焦学校文化记忆有利于对学校文化做出更加全面的审视。学校文化记忆由历史记忆、交往记忆和空间记忆构成,能够促进学校文化传承,提供育人资源,是学校管理的关键要素。学校可通过创设交往时空、筑牢学校伦理和建立长效制度以强化学校文化记忆。
关键词 学校文化;文化记忆;交往记忆;空间记忆;交往时空;学校伦理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2-2384(2023)06-0041-04
当前,面对“十四五”时期高质量教育体系建设的新要求,学校文化建设如何在已有研究成果和标准化实践的基础上再次高阶发力,[1]成为中小学校管理者极为关注的时代命题。学校文化建设是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深层动力因素,而学校文化记忆作为学校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是学校文化的载体,也是学校管理的工具。
文化记忆能夠帮助个体在集体中完成文化认同,是国家文化认同和传承的价值纽带。对学生而言,学校是一个重要的社会化场所,学生在此接触到的文化传统、历史知识和价值观念,对其个人成长和文化认同有着深远的影响。因此,聚焦学校文化记忆开展研究,不仅有利于对学校文化做出更加全面的审视,而且能够照应管理实践问题,推动学校内涵式发展。
笔者对江西省N市N校的120周年校庆征文进行整理,得到24万余字的文字资料。对这些资料进行文本分析发现,学校文化记忆是发生在学校场域的,以学校文化为价值导向的,由历时性和共时性的群体对学校历史、空间、交往和身体经验等方面的共同记忆。学校文化记忆附着并固化于一定的载体之上,依靠一定的物化形式得以传承和延续。
1. 历史记忆
历史记忆(historical memory)是指学校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关于各种事件、传统和成就的记忆。学校文化记忆的形成首先源于其历史记忆,包括学校的创建背景、重要历史事件、著名校友、代表性的学术成果以及传统活动等。这些记忆共同构成学校的历史背景和特色,为学校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通过历史记忆,人们可以了解学校的发展变迁、价值观念以及与时俱进的精神。通过传承和弘扬这些历史记忆,学校可以培养学生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2. 交往记忆
交往记忆(communicative memory)是指学校成员之间的人际交往和互动所形成的共同记忆,其强调个体与他人的互动,包括师生关系、同学关系、学校与社会的联系等方面。交往记忆反映了学校成员之间的情感纽带、价值观的传承以及社会责任感的培养。在这个过程中,学校的价值观和传统得以传承和发扬,进一步巩固学校文化记忆。
3. 空间记忆
空间记忆(spatial memory)是指对学校空间环境中的各种建筑、设施、景观等与学校文化相关的记忆。它包括教学楼、宿舍、图书馆、操场等空间的设计布局以及其中发生的故事和活动。空间记忆不仅关乎物质空间,还包含人们对于这些空间的情感寄托和回忆。
通过日常生活的透镜可以看到,人们不断创造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秩序。学校文化记忆不仅与过去的历史有关,也包含对现在和未来的期望。文化记忆从过去走来,指向未来。
1. 传承学校文化
每一种组织皆有其对应的历史记忆,该组织借此得以凝聚和延续。百年名校通过历史记忆历代相传积淀而成的归属感、安全感和认同感,是学校成员的精神支柱,也是心灵寓所。学校文化的传承不只是无意识的积淀,更多是有意识的扩散,其中赋予身份是基础,凝聚情感是催化,嵌入生活是升华。
其一,赋予身份。个人在与他人互动的过程中,通过接受和传承文化记忆来建立自己的文化认同和身份,包括明晰学校界限,即“什么样的人属于这个群体”;明确学校角色,即“我在这个群体中的身份和地位是什么”;获得合法身份,即获得学校其他成员的接纳。这有助于促进个体对学校的身份认同。例如:N校对校友的界定不仅包括毕业生,还涵盖曾在学校学习和工作的各类人员。秉持“离校不离心”的管理理念,N校在全球各地设立了校友会,并在学校设有专门负责校友事务的机构。在120周年校庆期间,N校Y校长带队访问了众多著名校友,为学校未来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
其二,凝聚情感。学校承载着中国人尊师重教的传统习俗,蕴藏着包括师生互动、人际交往、日常仪式在内的生活形态与社会关系。每所学校都有自己独特的历史和习惯,并构成各自的文化记忆。学校的发展在时间空间结构中总与每一代学校成员的成长轨迹有交集,学校文化记忆就是学校成员对学校的集体认同感的情感表达,是学校成员在共同生活中逐渐内化而成的思想与行为观念,是历史与文化的凝结体现。在N校管理过程中,退休老教师被视为一笔宝贵的财富,他们的教育经验和管理智慧对学校具有深远的价值。因此,学校管理层会高度重视他们的意见,邀请他们参与重要的校务讨论、决策和领导工作。
其三,嵌入生活。文化是学校成员的整体生活方式,学校文化记忆通过文化符号系统嵌入学校生活,为学校成员达成群体内共识提供包容性的空间与平台。学校文化记忆凝聚着独特的学校精神,是维系学校成员文化认同的纽带,是繁荣发展学校文化乃至社会文化的根基。没有记忆的文化是苍白的,没有文化的学校是无力的。通过谈论历史,人们得以描述未来。
2. 提供育人资源
文化记忆可以为学校提供育人资源,其中历史记忆帮助成员完成文化融入,交往记忆使得群体关系友善,空间记忆涵养群体审美。在这里,文化融入是前提,关系友善是过程,涵养审美是结果。
其一,文化融入。文化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人的实践密切相关。学校文化记忆依靠“说书人”的讲述来弥合代际可能发生的时间差距或断裂。“说书人”通常是资深教师、学校退休员工、校友或者其他在校园内具有丰富经验和故事的人物。他们通过口头叙述将学校的历史、传统和文化传递给新一代学生和教职员工。这些“说书人”通常具备丰富的校园生活经验和对学校深厚的情感联系,他们的讲述往往充满了生动的细节、感人的故事和珍贵的历史记忆,帮助新生和教职员工了解学校的历史与文化,培养他们对学校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进而完成文化层面的融入。
其二,关系友善。交往的目的是生成共享性意识,形成一致性意见。交往记忆体现的是学校场域内的一种关系性生成。交往过程不仅仅是信息的传递和沟通,还包含了交往双方之间的关系和情感。通过挖掘和弘扬交往记忆,管理者可以塑造一种积极向上、团结协作的组织氛围,有助于提高成员的工作积极性和满意度。在这个过程中,交往双方会共同产生和分享一些经验和故事,并将这些经验和故事作为记忆存储在学校中。这些交往记忆不仅记录了学校成员之间的交往关系,还反映了学校内部的文化、价值观和共同认同。
其三,涵养审美。美在管理学中代表着组织在审美和价值层面的追求。美的价值观要求组织关注素养的培养,营造优美的工作环境。学校是一个记忆之场,处处充满了文化记忆。首先,空间布局与设计反映了学校的价值观、传统以及教育理念。教室、操场、图书馆、宿舍等各个区域,共同塑造了学校的文化氛围和精神面貌。其次,空间起到了历史记忆的载体作用。学校的建筑、纪念碑、校史陈列等物质空间,见证了学校发展的沧桑变迁,承载着历代师生的共同记忆。
3. 参与学校管理
在学校管理走向内涵式发展的今天,文化记忆成为现代化管理中的重要概念,通过集体的身份认同推进学校管理秩序建设。文化记忆参与学校管理属于文化治理范式的一种,表现为文化价值观与文化生存方式的高度统一,以吸引与认同为表征,涉及提供秩序、简化复杂和管理遗忘。
其一,提供秩序。学校文化记忆作为意义呈现和伦理传承的重要载体,通过价值、信念、道德的传递赋予共同生活新的意涵,使学校成员在获得文化身份和完成文化融入的基础上自觉地遵守秩序。不同于其他组织,学校组织的大部分成员并不是固定的,一代代校友离开学校进入社会时已经留下了学校文化记忆给予的烙印。学校文化记忆为人提供了一种参考框架,其推动的秩序是一种团结秩序。
其二,简化复杂。学校文化记忆为学校共同体提供了有机团结的基础,在凝聚情感和关系友善的基础上,共同的身份认同与价值共识大大减少了传统组织管理中的搜寻、试探和确认环节的组织交往成本。良好的学校文化记忆能够传递组织惯例,将学校成员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促进学校管理的多元参与和过程互动,使全体成员在现有的行动框架下行动,共同做好学校发展工作。
其三,鼓励奉献。从价值论的角度看,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奉献与牺牲有尼采所言的悲剧之美。[2]一所学校的成功离不开每个成员的奉献和付出,更离不开他们的对学校使命和愿景的认同。历史记忆让人产生认同感,增强对文化价值的信仰,进而形成对文化的情感认同。对学校的认同不仅是一种认知和情感上的体验,还会表现为实际行动。在此基础上的学校管理更为顺畅,每个人都更愿意做出超标准奉献。在这个过程中,每个成员都能够体会到归属感和成就感,感受到奉献和付出的意义,更加坚定自己的信仰和追求。
一个理想的记忆模式应当不仅仅是简单的信息存储和提取,而是涵盖认知、情感和文化等多个方面的综合作用。由此,学校文化记忆的强化策略应该以创设交往时空为认知预期,以学校伦理为情感底色,以建立长效制度为文化保障。
1. 创设交往时空
人的重要特征就在于群体性。在与他人的交往中,人得以完善自我、发展自我,群体共同经历中的交流和互动往往也会不断生成更多新的共同元素。这些也反过来影响着个体的认知和行为,形成一种群体的文化记忆和身份认同。
一是创设交往空间。在学校文化记忆中,交往记忆更多地表现出与情境相关的弥散特征,因此创设交往空间有利于促进人与人的相遇和交往。N校的教学楼与办公主楼依靠连廊连为一体,形成一个庞大而独特的建筑群。这个连廊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不仅有利于师生们在恶劣天气下的通行,还为校园的景观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风采。连廊两边的墙壁上装饰着校史的图片与文献,让人们在行走间能够一览学校的发展历程。而在角落里还设有一块小型的展示区,用于展示学生们的作品,激发他们的创意与热情。学校的教室、图书馆等门口都设置有“爱上N校”的标语,从潜意识里强化了学生对N校的热爱。
二是设计交往时间。学校时间是典型的循环时间,周是这个循环的重要基本单位。循环并不意味着没有意义,相反,循环时间是学校时间里重要的一部分,在循环的时间中设计螺旋式上升的交往时间是学校发展的重要课题。N校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安排了许多看似与升学目标无关的活动,如社团、研学和节庆。这些活动适度偏离原有的严格学习计划,给学生们提供了更加宽松、自由的交往时间,从而强化交往记忆。
三是情感叠加叙事。群体情感由三个主要因素构成:共同的经历、共同的情感表达和相互的情感传递。学校要重视从生活故事中建构微观故事,以建立主流宏大叙事与个体微观叙事的情感联系。在新冠疫情管控期间,面对教师与学生无法到校上课的现实,N校坚定地站在师生的角度,关注他们的需求与困难。为了降低师生和家长的焦虑,学校开通了情感援助热线,及时与家长沟通学生的身心健康与学习情况,展现了学校管理的溫度。
2. 筑牢学校伦理
学校文化记忆的建构和传承不仅是一项重要的文化活动,也是一种伦理责任。这种伦理责任的核心在于道德的实践,分为向善、求善与行善三步。筑牢学校伦理有助于美化学校文化记忆,从而达到强化目的。
一是文化向善。阿维夏依·玛格丽特(Avishai Margalit)认为,“善”是文化记忆伦理的基础。[3]这是因为人们常常会回忆过去的善行和美好经历,以建立和维系自己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学校文化应当是一种取道善良的生活方式。文化向善意在从文化层面鼓励善行的发生,尽最大能力以善治校,植美好理念于学校成员心中,以价值驱动学校文化,理念取法乎上。从回忆录来看,N校校友大多已经忘却当年生活中的细节,却因为学校核心精神的“止于至善”而备受鼓舞。
二是生活求善。在提出自身的文化体系时,学校不仅要有向善的文化理念,更要有一致的文化操行。N校Y校长为了践行“爱上N校”的生活理念,提出了打造五星级厕所的活动,带头把厕所打扫一遍,定下了厕所环境的标杆,从此N校的校容校貌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改善。以小见大,可以窥见学校文化中言行一致的力量。回忆和传承过去的善行和美好经历,有助于不断强化对于“善”的理解和认识。
三是群体行善。文化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人的实践密切相关。向善与求善最终体现为群体的行善。道德规约着记忆的产生,文化记忆的道德性在于为记忆内容的选择划定疆界,从而为未来的生活方式提供指引。“N校好人榜”是N校为了激励学生们在日常生活中积极行善、关爱他人而设立的一项荣誉制度。这个制度旨在培养学生们具备良好的道德品质、社会责任感以及团队协作精神。人们在个人经历中,不断地进行着善与恶的思想斗争,逐渐形成自己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过去的善行和美好经历往往被人们保留在记忆中,并在以后的行为中作为参考和依据。
3. 建立长效制度
学校文化记忆可以被理解为在学校文化影响下塑造的集体记忆。学校文化是记忆的源,记忆则是文化的流,源与流都重要。建立长效制度可以合理保障源流清晰,指向明确,为学校文化记忆的强化提供制度保障。
一是找到文化起点。文化起点代表一个特定文化现象的根源,学校可以通过挖掘自身的历史,了解创立初衷、发展历程以及取得的成就,从而提炼出独特的精神传承和优势。这为发掘和展示学校的历史记忆提供了基础。学校发展历史中的传奇人物和传奇故事往往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学校可以通过总结其中的文化意义,使师生员工熟悉并传颂这些人物和故事。这样,学校文化就会鲜活起来,具有感染力。
二是设计文化过程。文化过程要关注学校文化的仪式传承,以及参与者对这些文化和价值观念的认同和体验。N校在管理实践中将零散的活动规范化、系列化,实行主题教育月活动。学校在一年中设置九个主题月,每个月都有不同的主题,都会举办主题仪式活动。为了改进和创新仪式活动,学校应避免形式主义和生搬硬套,注重结合自身特点,以师生共同情感为纽带。学校需要根据自己的文化起点和特色,塑造一个独特的形象,使之成为学校的标志和象征。这种品牌意识有助于学校在同一时空的学校群落中脱颖而出,彰显自身文化特色。
三是确立动态平衡。在无干涉的情况下,人的本性总是趋于遗忘,而非记忆,学校文化记忆的强化与遗忘会形成动态平衡。由于不同世代之间的生活和经历差异,后代从前辈那里获取到的记忆也会有所不同。学校管理的职责之一就是对记忆进行筛选,去芜存菁。筛选的过程就是记忆的强化-遗忘平衡建立过程,筛选的结果是学校行为哲学的集中体现。适度的遗忘可以为新知识和经验的记忆腾出空间,避免信息过载和认知混乱;而有效的记忆则有助于组织从过去的经驗和教训中汲取智慧,减少错误的重复发生。学校需要在强化与遗忘之间找到合适的互补点,以提高管理效率和效果。
参考文献:
[1] 张东娇.新形势下学校文化建设如何再次高阶发力?[J].中小学管理,2022(12):40-43.
[2] 张东娇. 论教育的悲剧精神—兼谈教育的美学气质[J].教育研究与实验,2004(4):20-23.
[3] 玛格丽特.记忆的伦理[M].贺海仁,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8.
(编辑 崔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