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泽辉 高智晖 李帮儒
【摘要】图像作为一套符码体系而形成的表意系统,需要借助媒介来实现审美表征。智能手机已经成为信息传递的主要媒介渠道,并影响着人们的信息接收方式与阅读习惯。新媒体技术一方面赋予手机图像生产传播的意义,另一方面也限制了对深层内容的表意功能。手机图像因其符号式的直观表达作用于人对世界的感性观照,人的理性感知退居技术之后,审美方式也悄然发生改变。
【关键词】图像传播;新媒体技术;技术价值;传播局限
在视觉化传播时代,当前正经历着海德格尔所预言的“世界被把握为图像”[1]这一视觉转向,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媒体技术的转变。从绘画、摄影、报纸到电视、电脑、手机,图像载体的变化作用于人们认知世界的方式,视觉经验被新媒体技术置于日常实践的中心地位。“‘新媒体主要指基于数字技术、网络技术及其他现代信息技术或通信技术,具有互动性、融合性的媒介形态和平台”[2],而手机是典型的具有互动性的融合媒体,是新媒体技术下的产物。随着使用手机获取信息的受众增多,以手机为主的数字化媒体转型构建了全新的图像传播语境,并赋予图像在公共场域话语表达与意义生成的机会,也能够让大众自主、自由、自觉地“说话”。这体现了技术与主体之间的一种相互关系,即“技术对人的需要、发展的肯定或否定的性质、程度,并在技术与人的相互作用过程中不断展现开来”[3]的技术价值。因此,探索手机图像传播背后的技术逻辑与技术价值,对加强媒体与公众之间的对话具有现实意义。
一、新媒体技术推动图像传播
随着5G时代的到来,高速率、低延时的移动网络技术为手机图像传播创造了多样化发展的可能性。为满足图像内容社交化生产与消费的需要,图像传播在技术选择和适应上也开始出现交互性特征。在手机平台上,新媒体技术将图像统一以数据的方式传输,在此基础上,“图像传播在技术上还呈现出一种虚拟仿真的发展取向”[4]。手机技术的动态呈现方式融合文字、图像、声音等多种媒介形态,可以调动多种感官参与,在图像传播的过程中加强受众的主体意识和参与意识,满足个性化需求。
手机本身的技术特性也为图像传播提供了新的表意空间。首先,手机的移动便携性使得受众容易获得图像资讯,加剧图像视觉传播的个性,实现信息与受众的双向互动,拓宽受众的“公共话语空间”。手机作为互动性强的移动社交媒体,将传统媒体思维转换为互联网思维,以强化“用户意识”为导向,根据个体意愿建立对图像的个性解码,图像传播经历了由被动接受到主动解码的“祛魅”过程,提升了受众的使用体验。其次,手机硬件设施增强提高了图像的传播效果。屏幕分辨率、图像色彩保真度等硬件材料的不断优化,使呈现的图像更接近人眼感知的真实世界,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体验。最后,手机是多种视觉符号的融合。“媒介始终是感觉和符号因素的混合,而所谓‘视觉媒介都是混合的或杂交的构型,把声音和景象、文本和形象结合起来。甚至视力本身也不完全是视觉的,其操作要求有视觉和触觉的协同作用”。[5]图像传播在突破时空障碍进行信息传递的同时,也尽量避免信息失真。而手机提供了多种感官参与的媒体环境,使得图像传播在该环境中达到感官平衡,营造接近于现实的“真实”体验。
二、新媒体技术重塑大众审美
在新媒体时代,手机图像因其符号式的直观表达逐渐作用于人对世界的感性观照,人的理性感知退居技术之后,受众有沦为电子产品附庸的可能。
(一)竖屏聚焦主体信息
在图像的传播与发展过程中,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以横向画幅的形式出现,这与人体视觉的生理特征有关。“媒介技术一方面决定了界面的物质形式,另一方面又在界面维度上决定了媒介与主体之间的‘召唤形式”[6]。由横屏到竖屏的转换,表面上是一种观看方式的变化,实质是新媒体技术影响下的社会场景交往模式的转变。手机图像因其竖屏的高宽比例,改变了观众的视觉习惯,横向视野受限在狭窄的区域内,更适用于日常生活空间和语言沟通的介入。例如手机微信聊天框的竖屏特征,将文本信息更多地集中于视觉中央,从而加强受众对信息的有效获取。在影视创作中,《爱情公寓5》第35集“微信大战”中,导演用手机竖屏的方式充分表现媒介化社会中的人际交流,有效为叙述主体服务。
(二)技术异化审美标准
在感官的综合体验上,由于手机等移动媒介的窄幅特性有悖于人类的视觉习性,使其在图像的表达上难以体现出全景、远景、中景、近景、特写等各种景别的多样性。手机图像是丰富感官向模糊感官的蜕变,很可能会造成对受众的视觉压迫。
对手机图像的过度沉溺是大众审美异化的具体表现。比如竖屏短视频的兴起,在一定程度上不仅蚕食着受众主体的时间价值,使其沦为数字劳工,还可能导致社会审美水平的退化。短视频的使用规模、使用时长以及兴趣偏好表明,受众如果仅仅陷于技术带来的感官愉悦,利用手机图像的快感尽情地享受视觉上的单一刺激,就容易被带入技术主义主宰世界的幻想,而忽视对内容的思考和深究。
竖屏影像作为新媒体技术主导的图像形态,在海量图像符号的生产中,以涵化的方式重塑着审美社会。受众从使用技术逐渐转为被技术支配和控制,人的智慧与审美也将异化为机器的智慧与审美。
三、新媒体技术造成价值迷思
(一)信息传播效率的降低
因手机图像的狭长边界特性与人的横向视野存在冲突,造成图像内信息量的减少,从而导致信息传播效率的下降。受众在解读图像时,不但要从内容主体获得资讯,还要透过图像的背景、环境、人物关系等要素来获取资讯,从而作出正确的判断。与大型屏幕相比,小型屏幕传播信息是有限的,多用于表达主体信息,并着重于被摄物体的细节呈现,从而大大降低了背景信息与内容主体之间的信息传播。
在由视觉支配的动态图像中,信息的获取是通过画面中的构图、色调、运动镜头以及周边环境等各种因素组合传递。比如,腾讯新闻推出的《和陌生人说话》,这是一档介绍盲人生活的电视节目。因为手机屏幕的宽度有限,所以不可能將所有的场景都具体显示出来,必须用蒙太奇的方式还原整个场景。由于缺乏图像真实感的支撑,观众会从角色身上直接感受到无助和不安的情绪。在整个过程中,参与者会用“无助”“心情非常压抑”“我总感觉前方有一个洞一样”之类的话语来描述自己的感受。在手机横屏特性的限制下,即便通过其他影视技术更好地弥补真实生活的场景,也不能补足完整的信息。
(二)媒体传播技术的瞬逝
传播技术的进步在持续推进着社会的发展和变革,银幕作品经历了由静态到动态、由无声到有声、由黑白到彩色、由胶卷到数字,由2D到3D、4D的发展变化,以至于IMAX已经不是最先进的电影技术。全息投影技术一旦成熟,将很快取代3D、4D。就目前来说,虚拟现实技术在图像传播中的运用已然成为现实。2021年,频上热搜的河南卫视春晚中的节目《唐宫夜宴》使用VR、AR技术,灵动展现14位活泼的唐朝少女怀抱乐器行走于千里江山图的场景。此外,节目还把河南博物院的传统文物通过VR技术搬上舞台,向世人输出中原大地的文化底蕴。
在技术加速革新的当代,用于表现影视艺术的形式瞬息万变。手机图像并非完全技术创新的产物,它实际上只是不同画幅形式适应移动媒介的一种应用。然而早在移动媒体还未出现的时代,许多导演就尝试使用不同形状的画幅以实现画面的表意。1921年上映的德国电影《野猫》,该影片创造性地使用了圆形、椭圆形、倾斜矩形等形态来表现人物不同视角下的观看心理。经过整整20年新媒体技术对电影的数字化改造,电影艺术现阶段的“进化特征”表现为独属电影艺术的“超级真实主义”数字美学倾向。[7]手机图像违背了人观察现实的视觉习惯,是一种削弱真实的图像,在逐渐趋向于真实主义审美的电影艺术中,手机横屏图像未来将被增强真实感的技术创新产物所替代。
(三)图像传播的“视觉霸权”
手机图像传播是传统的口语传播、文字传播演进的产物,它使得“视觉”的传播成为普遍认知和理解的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利用手机媒介在时空上的便利,图像传播越来越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但在当今的社会里,现实和图像的界线逐渐模糊,随之出现仿真世界。人们对这个社会的认识已不是以个人经验为基础,而是以所见的图像来认识外部的事物,从而使图像具备对真实世界的“控制”與“操纵”的霸权功能。
“我们的精神生活混乱,因为外部环境过分的组织化导致了我们缺乏思想的组织化”。[8]对于信息传播而言,图像丰富了新闻报道中的信息,但与此同时,信息的意义也就变得模糊了。图像能较好地体现人的感性情绪,但“照片表现的是事实,而不是关于这些事实的讨论或从这些事实中得出的结论”[9],这也意味着图像传播在有关人文问题的讨论上缺乏深度的价值判断,仅仅围绕表面信息追求感官刺激,受众逐渐失去判断什么是信息的能力。
四、结语
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使得信息获取方式、话语建构形式都悄然发生了变化。手机图像“已不再是简单地再现意义和实现构图上美化版面、吸引注意等作用,而是一种文化表征的建构,是一种社会意义的生产”。[10]因此,手机图像传播要提防技术理性超越人类理性的趋势,“每一种媒介的影响都受制于使用者对它的评估,使用者的评估不仅表现在思想上,而且表现在他们是否使用该媒介的行为上”。[11]人类理性在技术演化的过程中要经常伸张自己的作用,摒弃图像带来的一切具有分化、排斥的内容,真正发挥手机图像传播的价值功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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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保罗·莱文森.软利器:信息革命的自然历史与未来[M].何道宽,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8.
(常泽辉为湖北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生;高智晖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生;李帮儒为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生导师、副教授,博士)
编校:王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