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棚评书人古城“活招牌”

王秦怡

雷棚评书人苟银春。

说到兴奋处，苟银春张口就给我们来了一段雷棚评书《葭萌关张飞挑灯夜战马超》：“张飞带了3000人马来到葭萌关，在城楼上一看，只见幡旗招展、杀气连天。东方打红旗，南方打白旗，西方打黑旗，北方打蓝旗，前打朱雀旗，后打玄武旗，左挂青龙旗，右挂白虎旗……”

节奏紧凑，气势磅礴，一整段下来，听的人都开始热血上涌，禁不住喊一个“好”字。“瞪打吼喊、抑扬顿挫，这样才有趣味、刚劲有力。”说着，苟银春又给我们模拟了一段战鼓擂擂和战马嘶鸣声，听者闻其声、如临其境。而这些都只是雷棚评书的基本功。据传，最早的雷棚评书是在四川市井搭棚设台，说书人手扬折扇、退开弓步，讲述两军对垒、将帅交锋，声如惊雷，“雷棚评书”的说法由此而来。

苟银春是川北雷棚评书的第四代传承人，也是土生土长的广元人。他在昭化古城亲眼看着雷棚评书从码头茶馆走入街头巷尾，走向广大观众。2023年4月，雷棚评书成功入选四川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苟银春相信，雷棚评书也将承载着昭化的历史和文化，走向未来。

昭化古称葭萌，被誉为“巴蜀第一县，蜀国第二都”。公元221年，刘备在成都建立蜀汉政权，葭萌成为蜀汉政权的龙兴之地，蜀汉第三任丞相费祎的丞相府、姜维的大将军府、诸葛亮北伐六出祁山的大本营都在葭萌古城。公元972年，宋太祖赵匡胤将该城改为“昭化”，寓意“昭示帝德、化育民心”，昭化由此得名。金牛古蜀道与嘉陵江在此交会，嘉陵江、白龙江从这里奔涌而过，让昭化成为重要交通枢纽。

嘉陵江边，码头、茶馆密布，喝茶是次要的，听评书人讲书最重要。1978年，苟银春拜雷棚评书艺术家袁绍成为师，之后他行走在昭化一带的各个码头，想要闯出个名堂来。那时，他经常讲《杨家将》《三国演义》《隋唐演义》这类长篇小说，讲一场两个小时，“讲完得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有时，他也讲一些自创的评书《盘龙珠》《剑门奇侠》等，“喜欢说侠客英雄，讲着有劲儿”。

“案桌上点一炷香，香烧完了，这一小段也就讲完了。要怎么发挥，得提前想好。”苟银春每次都会一遍遍地想，开头怎么说，结尾怎么结，人物性格是什么样，包袱抖在哪儿……诸如此类，“深奥得很”。毕竟，茶馆里的观众是公认的“挑剔”——码头上的纤夫、船工们把听评书当娱乐，他们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讲得好，他们马上奉上掌声，喊“好！好！”一旦有一点露了馅，台下观众立刻摆头，甚至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苟银春记得，那时一张票是5毛钱，评书人和茶館老板对半分票房收入。第一天一场下来，他至少能拿到10块钱。到第二天，观众人数又会增加到七八十人，第三天的人数就上百了。苟银春告诉《环球人物》记者，他每到一地，先观察前3天的上座率，“3天后还起不来，那说明我学艺不精，我就走人”。但事实上，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他就不再局限于昭化本地，而是沿嘉陵江而下，跑遍了遂宁、南充、重庆等大城市，常常座无虚席。

90年代，创业风潮在全社会兴起，苟银春揣着十几万元办蔬菜加工厂，结果钱都打了水漂。“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说评书的老本行。

新的机会是在2007年到来的。那年，苟银春年过半百，奔波了半生。他说，看到政府按照“修旧如故”的原则修复古城，街上干净了，老建筑、街道和城门洞也都被保护起来了，觉得未来肯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我也想叶落归根，用雷棚评书讲述昭化故事”。

昭化古城。

山水太极。

早些年，昭化就是周边城市的热门自驾游目的地。它拥有依山傍水的地理优势，拥有从历史中走来的传奇故事，也拥有雷棚评书、彩莲船、柏林沟金钱棍、射箭提阳戏等丰富的民俗文化。但在当时，这些文旅资源缺乏有效整合，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2007年之后，昭化一天一个变化，可以说‘翻天覆地，也给我带来了机遇。”苟银春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昭化开发出柏林古镇、昭化古城、金牛古蜀道遗址等历史景观资源，他也将评书馆搬到了昭化古城里。

昭化古城是保存最为完好的唯一一座三国古城，也是保存格局最为完整的古代县城城邑之一，有九街十八巷。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巷，从古城的北街县衙街往里走几十米，就能看到这家古香古色的“昭化评书馆”。评书馆与其他店铺结构相似，基本上都是明清古建筑，穿斗木结构、小青瓦。馆内正前方设有一方长桌，苟银春习惯穿长衫，手持折扇、手帕或惊堂木，讲他个酣畅淋漓。

昭化的历史素材丰富，张飞挑灯战马超、姜维兵困牛头山、花蕊夫人荡舟桔柏渡、唐明皇设酒摆宴坝，等等。为了收集素材，苟银春跑遍这些古遗址，体验昭化本地至今流传的坝坝宴，感受金牛古蜀道上12000多株古柏的气势、李太白蜀道行吟“五丁开山”，再在史实基础上一点一点丰富人物性格与故事细节，然后讲给观众听。

以前，苟银春的观众大多是中年人；如今，很多年轻人走进评书馆。这正是苟银春最想看到的，他将评书馆的票价定为20元，“雷棚评书从市井中发展而来，要传承下去，必须让观众消费得起，不能把观众拒之门外”。

苟银春喜欢评书，喜欢昭化。每天早上，他都要绕着古城散步、吊嗓子，从古城西门往外走，目之所及就是牛头山。牛头山云雾缭绕，嘉陵江水在此洄澜，形成一个直径约5公里的“山水太极图”。江水绕城而过，即使天最冷的时候，也很少结冰，就像不断变化中的昭化，彰显着暖意与活力。

未来，昭化将坚持文旅兴区的战略，加快推进天府旅游名县、全域旅游示范区、昭化古城国家5A级旅游景区的创建工作，深度挖掘三国历史文化、蜀道文化、红色文化丰富内涵，进一步强化文旅融合发展主引擎，擦亮蜀道国际文化旅游招牌，做优做强昭化古城文化，全域发展旅游经济、提升生态居养能力，建设集“吃住行、康养乐、游玩赏”一体的千年蜀道宜居名城，重现古蜀道上“白日千人拱手，夜晚万盏明灯”的繁荣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