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荣 李海博 杨智淋
曾任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甘孜縣委副书记的康光友,从放牛娃到国家干部,苦难的童年激发了进取的青年,然而,当这条上行的人生轨迹被贪欲搅动后,迅速调转向下,沉沦的中年最终换来了悔恨的晚年。在享乐中迷失初心的康光友,既想当官又想发财,滥权逐利、家风败坏,徒留无尽的遗憾与悔恨。
2022年9月,四川省遂宁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康光友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10万元;对康光友违法所得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生于八口之家的康光友,有四个姐姐和一个哥哥,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早年家中只能靠种地维持生计,家境十分贫寒,全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读书的康光友身上。
1982年,甘孜州招录乡镇干部,康光友报名参加并如愿以偿被录取,成为一名国家干部。工作初期,康光友也曾怀揣理想,在每个岗位上都兢兢业业干事、勤勤恳恳工作。
然而,这样的初心随着康光友的职务升迁和外在环境的变化,逐渐变形走样。据康光友交代,由于其从小就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日子,致使其对金钱和富足的生活有着无限的渴望。
生活上爱慕虚荣,就无法再安于平淡。一名工程老板有一辆豪华商务车,车子里里外外都十分奢侈,康光友自称“每坐一次,都感觉像是被金钱包围着”。于是,在享乐主义驱使下,他从“偶尔借”最终演变成“经常借”,俨然当成了自己的私家车。
在与商人老板的长期交往中,康光友错误地认为:论能力、谈素质、比权力,自己就是“大哥”,然而看着这些老板出门有百万元级别的豪车、住着宽敞明亮的大平层或别墅,自己全家却蜗居在不到100平方米的房子里,购房还要借款靠房贷,成了经济上的“小弟”。两相对比下,康光友心理失衡了,“为了找回‘大哥的面子,我便想利用自己手中权力,过上和他们一样的生活”。
思想上松一寸,行为上就会散一尺。康光友多次接受商人老板的宴请,进的酒店必须上档次,吃的饭最好是“山珍海味”。随后变得管不住腿,频繁进出各种高档娱乐会所。一声招呼,商人们都争着抢着“安排”,他的一个眼神都能被立马“领会”。
如若不保持高度警惕和思想净化,由风及腐往往就难以避免。从贪图物质享受到收受红包礼金,再到利用职权大肆谋求私利,康光友就这样越陷越深。
在康光友的任职经历中,白玉县是最长的一站。白玉县平均海拔3500米以上,距甘孜州首府康定市622公里,是甘孜州较为偏远的县之一。在这里,康光友任县长5年、县委书记10年。
据办案人员介绍,长期担任“一把手”的经历,加之任职地区相对偏远,监督相对薄弱,康光友逐渐养成了说一不二的霸道作风,其行为越发不知收敛。
“由于政治学习浮于表面,导致自己的思想境界日益滑坡,喜欢原地踏步、喜欢听好话,接受不了不同的声音。”康光友回忆道,谁对自己的决策提出反对,他就黑脸相对,甚至在工作安排上对其百般刁难。渐渐地,反对的声音少了,康光友就更加肆无忌惮,公然违反民主议事规则,该开的会不开,该上会的不上会,心中无原则、办事无规矩,敛财也变得更加大胆起来。
在白玉县任职期间,各类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多了起来,这也给了康光友谋取私利的机会。
2019年,为了在工程项目中“狠捞一把”,康光友暗中安排、自行谋划了一场形式上的招投标,自己出资让其侄儿扎某以他人名义承揽了白玉县一搬迁安置点的堤防工程。在其授意下,工程款顺利拨付,300余万元的工程利润也通过扎某的运作,流进了自己的口袋。
同样是在2019年,商人郑某某为感谢康光友在项目承揽中给予的帮助,一次性给康光友送了500万元,这也是康光友单笔受贿金额最大的一次。为规避风险,康光友将这笔钱交给侄儿扎某保管,并叮嘱他,如果自己“出事了”,就把钱退回去,如果安然无恙,自己再把钱拿回来,感觉“这样既安全又保险”。
在疯狂的逐利行为驱使下,康光友愈发变得贪婪无度。
经查,康光友利用职务便利先后收受9人所送财物共计1112.11万元。其中,党的十八大后康光友收受753.5万元。
上梁不正下梁歪。康光友不仅没有带头做到廉洁自律,甚至顶风违纪,多次带着县里各局局长一起接受管理服务对象的宴请,为利益在老板与党员干部之间牵线搭桥。
据办案人员介绍,正是由于康光友的不作为和乱作为,导致白玉县政治生态一度遭受严重破坏。时任县长阿央邓珠、县委常委格来均在其后接受审查调查。两人都有利用职务便利,在工程项目建设中收受他人贿赂的问题。
“康光友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严重触犯党纪国法,但在利益与风险的权衡和纠结中,他惴惴不安地朝着不归路越走越远。”办案人员说。
事实上,组织并不是没有给过康光友机会。2018年11月,四川省纪委曾就康光友收受某工程技术公司部分水泥问题对其进行函询,但康光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组织对其的提醒和帮助,反而认为采用函询方式表明组织并没有掌握多少实质性问题,便谎称水泥系其亲戚泽某购买,只是未及时支付货款。
在用欺骗和谎言来回应的同时,康光友将自己收钱的方式做得越来越隐蔽。为了规避风险,他再次给自己设定了“收钱不存卡、房车不挂名、捞钱不露面”的“规矩”,企图瞒天过海。
毕竟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心虚的康光友恍如惊弓之鸟,每天惶恐度日。而且,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康光友不信马列信起了鬼神。
即便内心惶恐不安,但在侥幸心理作用下,康光友并没有选择主动交代问题,而是一边惶惶不可终日,一边继续以权敛财,直到接受四川省纪委监委审查调查,康光友的权钱交易才按下停止键。
被留置初期,康光友曾选择性交代问题,以图蒙混过关,但在办案人员的政策宣讲和教育引导下,康光友最终放下思想包袱,交代了自己的违纪违法事实,这也让他换得了难得的心理安宁。
“如果人生能像放电影一样重来一次,我怎么也不会重演今日的悲剧。”这是贪欲褪去后,迷途知返的康光友直面内心发出的深刻悔悟。可惜,这份悔悟以失去自由为代价,既来得太晚也来得太重。
2021年9月7日,这是我为自己的“疯狂”行为“买单”的日子。在被省紀委监委工作人员带上车的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完了”。车窗外呼呼的风声像在不停地诉说着我无边的罪孽,我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了深渊。
走到今天这一步,根源在于自己思想滑坡、私欲膨胀、底线思维严重缺失。我打小就对金钱和富足的生活有着无限的渴望,时常幻想自己想买啥就买啥、想吃啥就吃啥,不再为金钱发愁。人一旦钻到钱眼里,就会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搞钱”,啥都挡不住。
随着职务的升迁,我不再满足于用手中的权力帮亲戚拉生意,自己也开始当起了老板。当了白玉县“一把手”后,我在全县的工程项目方面有很大的话语权,我让侄儿出面去承揽项目,自己私下给各单位负责人打招呼帮侄儿拿到项目,而获利全部都归我,我就这样利用职权,在工程领域建设中捞钱。
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我没有保持平和的心态,没有正确看待个人的得与失、名与利。在与商人老板的长期交往过程中,我逐渐被他们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蒙蔽了心智,热衷于和他们称兄道弟,甚至还想把这种关系传续给下一代,让这种情感天长地久。而今想起来,与他们的“友谊”也只是建立在权钱交易上,这种“友谊”只会让我不分是非,把自己推到审判席前,沦为“阶下囚”,而曾经的商人老板终会一哄而散。
我对不起白玉县的人民,作为本地成长起来的“一把手”,我不仅没有为老百姓谋幸福,还不顾群众感受,为了突出自己的政绩,把民生工程办成了民怨工程,让白玉县的老百姓吃了苦、受了罪。我也对不起家人,哪怕一万句“对不起”也不能弥补我带给他们的伤痛,只有真诚谢罪,恳求得到他们原谅。
(摘自《环球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