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卓伦
新娘礼服、芭蕾舞裙、担架、渔网、铁丝吊灯和西瓜……一系列日常物品被浸泡在盐度极高的死海海水中一段时间后,裹上了厚厚的盐晶。它们穿着闪亮的白色新衣,化身美轮美奂的艺术品,诉说着独特的死海故事。一场主题为《燃烧的海》的展览在以色列博物馆举办,为参观者带来了一场别具一格的视觉盛宴。
据博物馆网站介绍,以色列艺术家西加莉特·兰多从小在耶路撒冷附近长大,见证了死海的生态环境在数十年间发生的变化,由此决定举办这一展览。展览主题发人深省——脆弱的二元性:生存与死亡,伤害与治愈,破坏与希望。
从平均海拔约800米的耶路撒冷一路向东行驶,会明显感到气温和地势的变化。穿行于苍茫的戈壁之中,空气中弥漫起阵阵热气,“海平面”“-150米”“-200米”的标识也依次映入眼帘,一直延伸至死海海岸——那里是地球已露出陆地的最低点,位于海平面以下约400米。
死海是世界海拔最低的湖泊,也是全球最深的咸水湖。由于含鹽量是普通海水的约10倍,死海中鲜有生物存活,这也是人们将这方内陆盐湖命名为“死海”的原因。同时,极高的盐度造就了较大的浮力,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水面漂浮。在死海欢乐戏水的时候,拍几张漂在水面读书看报或浑身涂满死海海泥的照片,成为许多游客来此打卡的理由。
然而,这份快乐或许会在未来某天不复存在。据以色列环保部发布的数据显示,死海水位下降速度年均约1.2米,过去40年间累计下降约30米,水面面积在过去60年间缩减超过1/3。甚至有一种极端预测称:死海可能于2050年干涸。
死海将“死”的原因,有天灾,也有人祸。除气候变暖导致死海海水自然蒸发外,以色列和约旦截流约旦河水用于灌溉也令死海“入不敷出”,而约旦河是流向死海的最主要水源。此外,死海岸边的大量工厂过度提取死海矿物质制造肥料、药物和化妆品,也加速了水资源的消耗。
在死海北部景区卡利亚海岸,一幅幅色彩斑斓的涂鸦壁画既夺人眼球又令人叹惋,它们由来自阿根廷、巴拉圭、希腊、葡萄牙、南非、西班牙和美国等国的10名艺术家完成,呼吁人们重视死海萎缩问题,努力呵护死海生态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一幅圈层颜色不同的壁画在视觉上最为直观,生动展示了死海如何以惊人的速度萎缩。“如你所见,最外面的浅蓝色是1931年的死海,它曾经面积很大;再往里一层的深蓝色展现的是死海1996年的样子,它们都已成为历史;绿色代表着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死海;深绿色预示着它不远的未来。”巴拉圭艺术家奥兹·蒙塔尼亚说。
死海南北狭长,驾车继续向南行驶,便来到以色列南部的内盖夫沙漠地区。燥热的气息中,扑面而来的大片棕黄色并不容易造成视觉疲劳,因为高低起伏之间,会突然出现大片绿意,给人带来意外惊喜。笔直高耸的椰枣树林、繁茂浓密的杏树林、结着鲜艳果实的仙人掌、浑身尖刺的骆驼草丛……点缀在漫漫荒漠之中的旱地植物,展示着独特而坚韧的生命力量。
高盐度的水体导致死海周边土壤高度盐碱化,而这并未影响岸边的生机与活力,片片椰枣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椰枣是深受西亚北非人民喜爱的食物,由于其耐旱耐热,成为不少地方沙漠农业的“常客”。走进一片椰枣林,你会发现其中土壤潮湿泥泞,与林外大片旱地形成鲜明对比。
在林中忙碌的以色列椰枣种植专家奥代德·弗里德曼说,椰枣树喜碱性土壤,“上干下湿”是最理想的生长环境。死海附近土壤条件特殊,需因地制宜,将水肥用量都增加一倍,而滴灌技术的广泛使用,令每一滴水都用到了实处。
在现场可以看到,不少椰枣树上都嵌有几根与地面平行的针管,仿佛在做“针灸治疗”。弗里德曼说,它们是几种不同的微型传感器。这些传感器内置的探头,有的可以起到加热作用,有的用于测量不同时段的温度,共同起到准确、持续地管控温度的作用,使椰枣种植的投入产出比实现最优。令人感到惊喜的是,科研人员发现,死海附近的椰枣甚至比普通旱地种植的椰枣甜度更高。
在死海附近种植适应盐碱地的盐生植物,或许尚不足以满足人们对“死海生命”的想象。而在距离死海最南端直线距离约30公里一处名为“维多尔中心”的农场,大棚中品类繁多的日常消费农作物让人眼前一亮——青椒、西瓜、甜瓜、莓子、辣椒、洋葱、茄子、西红柿随处可见,色泽诱人、惹人垂涎。
常在维多尔中心农场开展旱地农业研究的本·古里安大学农学教授纳夫塔利·拉扎罗维奇介绍说,有50厘米至60厘米深的农作物土壤是移植而来的,还采用了较为成熟的滴灌技术和水肥一体化手段。在传感器的配合下,所有数据上传云端,实现数字化精准农业管理。
据统计,目前以色列约75%的土地使用了滴灌技术,既节省了水资源,又有助于克服由高温蒸发引起的土壤含盐量上升。
目前,维多尔中心农场主要用于科研和展示,尚未实现大规模种植。拉扎罗维奇说,死海一带独特的自然环境,为极端条件下的农业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样本,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农业专家前来调研考察。以他所在的本·古里安大学为例,每两年会举办以“旱地、沙漠与沙漠化”为主题的论坛,几百名国际专家共聚一堂。“我们集思广益,寻找生命的力量,也探索生命的奇迹。”拉扎罗维奇说。
(摘自《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