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
那天,大雨下个不停,父亲依然来了。
我看见他穿着雨衣,浑身湿淋淋的,雨水顺着裤脚流下来。他奔向我,递给我一个装着饭菜的袋子,嘱咐我赶快趁热和同学一起分享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去上夜班了。
我站在雨中,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模糊地看到他不时回头对我喊:“雨太大,赶紧回去,小心感冒!”可是,每一滴雨水都向他席卷而去。
又有一天,天空骤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父亲依然来了。
我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寒冷透骨的下午。路边的小摊几乎都没营业,我估摸父亲这次应该不会来了。就在我准备上楼吃泡面时,父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被冻得满脸通红,却难掩见到我时的喜悦心情。我赶忙接过饭菜,和他简单聊了几句后,就目送他骑进了漫天的大雪之中。每一片雪花都飘向他。回到宿舍,我吃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饭菜,泪眼模糊……
这就是我的高中岁月,虽然有很多很多不一样的经历,但不变的是每一场风雨都有他替我扛,告诉我:“不要畏惧!”
我的高中是在邻县读的,由于离家较远,高中三年我都住在学校。然而高中最让我难忘的时光,不是日日夜夜埋头苦读的艰难,也不是因笃实好学而名列前茅的喜悦和自豪,更不是放假在家休息时难得的舒适与惬意,而是每周六下午父亲给我送饭时的场景。
我们高中实行封闭式管理,住校条件有限,食堂的伙食也很一般。高一时,学校允许学生每两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家,父亲都会做好一大桌子饭菜,等待我,迎接我,这也是我回家最高兴的时刻。第二天吃过午饭,我就依依不舍地返回了学校。
高二文理分科后,学习节奏越来越快,原本每两周回家一次的制度经常被学校无故取消。好在学校允许学生每周六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之间可以外出三个小时。能够拥有来之不易的三个小时,学生们甚是欢喜,称之为“小休”。那时我家里的条件并不宽裕,我从不敢大手大脚地乱花钱,每次只买些便宜的小吃应付一顿晚饭,吃完便匆匆回到教室,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
有一次小休,我在教学楼下突然看到了父亲,他用力向我挥着手,我赶忙跑过去。父亲笑着对我说:“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都是你平时最喜欢吃的菜。”父亲陪我走回宿舍,看着我狼吞虎咽地享受着美食。周围的同学都投来羡慕的目光,时不时地凑过来夹点饭菜解解馋。我的内心充斥着一种特别的满足感。除了饭菜之外,父亲每次还给我带来水果、牛奶以及换洗衣物。他会和我聊天,问问我的近况,鼓励我进步。
从那以后,无论是狂风暴雨,还是寒冬酷暑,父亲一直坚持每周六小休时给我送饭。家里没有汽车,公交车到达的时间点又与我小休的时间点对不上,因此,父亲经常骑十几公里的电动车来学校。这样的坚持并不容易,每次回家我都劝他不用再来了:“爸,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自己可以解决。”父亲每次都答应:“知道了。”但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每周六准时到达。
我的高中时光在书香和饭香中如同一辆疾驰的列车,呼啸而过。我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顺利地考入了理想的大学,成为一名军校学员。四年之中,酸甜苦辣的食物我都品尝过,可在记忆深处,我仍旧无数次地回味起高中时父亲亲手烹饪、亲自送来的美味饭菜。
如今,军校生涯即将结束,我很快就要踏上新的征程,前方依然会有一场又一场的风雨等待着我。然而,我似乎又模糊地看到父亲不时回头对我喊着:“雨太大,赶紧回去,小心感冒!”可是,每一滴雨水都向他席卷而去……伴随着每一滴雨水,还有一句“不要畏惧”永远回响在我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