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伟 杜京容
摘要:[目的/意义]智库的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社会资源和象征资源对智库建设与发展有着重要意义。对四种资源的类型、转换及意义的研究有助于智库定位自我价值。[方法/过程]通过对布尔迪厄资本理论的批判性继承和本土化创生性发展研究,重视对智库建设发展过程中的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社会资源、象征资源等多样资源的关注,阐述智库资源的转换特性(如累积性、增值性和多元性)以及转换方式(如通过再生产与交换的过程以主动转换和被动转换、直接转换和间接转换、显性转换和隐性转换参与资源转换)。[结果/结论]强调智库的多样资源,有助于厘清智库的价值、研判智库的发展方向以及推动智库的内涵建设。
关键词:智库资源 经济资源 文化资源 社会资源 象征资源
分类号:C934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3.03.03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教育学)一般项目“教育智库建设的国际经验与中国路径研究”(项目编号:BGA200054)研究成果之一。
1 前言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成绩斐然,成了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新动力和增长点。2013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智库的重要批示将智库建设上升到国家软实力的高度,也成了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开端。随后,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教育部《中国特色新型高校智库建设推进计划》,中宣部、中组部等九部门《关于社会智库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等一系列文件相继出台,各类智库如雨后春笋蓬勃发展,在建设数量和咨政质量上都有长足的进步。然而,随着第一波建设热潮的褪去,即将进入第二个十年建设期的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在面对更加严峻的国内外形势之下,要怎么建,靠谁建?换句话说,要进一步思考,他人为什么要与智库合作?智库能够提供什么,才能够具备在竞争中生存的能力?事实上,这一系列问题都指向“智库拥有什么资源才能够体现出真正的价值?”。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1]认为,“除非人们引进资本的所有形式,而不只是思考被经济理论所承认的那一种形式,不然,是不可能解释社会世界的结构和作用的”。布尔迪厄的观点为智库建设提供了很好的理论思路,但其与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非营利性”“公益性”的属性特征在价值观上存在背离,在批判性继承其理论观点并结合当下中国国情后,本文将其进一步发展与深化,将智库所拥有的资源分类为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社会资源和象征资源等四个层面。
2 智库资源的多样类型
智库资源从理论渊源上来说是源自布尔迪厄的相关学说。布尔迪厄从微观社会学视角切入,提出每一个日常生活中的行动者都具有资本,其在《资本的形式》中将资本分为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三类形式,随后又进一步增加了象征资本(又称为“符号资本”)概念。布尔迪厄为本文提供了借鉴思路。由于中西方体制上的差异,特别是中国特色新型智库中众多专家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兼任,其与西方专职以利益诉求为核心的智库研究人员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此,本文只能借鉴其理论,并对其进行本土化创生性的发展,提出并着重剖析智库的经济资源、文化资源、社会资源和象征资源。
2.1 智库经济资源
经济资源是维持智库生存与运转的根本,有学者将其划分为物质资源、自然资源以及金融资源等[2]类型,并强调其作为基础的重要性。作为上层建筑的根基,经济资源是助推智库建设与发展的原动力。借助上述研究的成果,本文将智库经济资源划分为智库物质资源、智库自然资源和智库金融资源。其中,智库物质资源主要是指智库所具有的物质条件,包括建筑场地、办公设施、图书设备等,这些条件是智库能够正常运转的保障。智库自然资源是指智库所处的自然环境场所能够为智库生存、发展提供的资源总和,如智库是坐落于首都等能够产生较大政策影响力的环境,还是位于金融中心能够获取更多金融资源的环境,这些对于智库能否生存下来具有重要的作用。例如,美国华盛顿特区就聚集了300余家智库;而马萨诸塞大道更是被称为美国智库一条街,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e)、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 for Public Policy Research)、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等著名智库均坐落于此。智库的金融资源主要是指智库从各类基金捐赠、咨询收益等获得的直接经济收入。以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为例,截至2021年9月30日,兰德公司年度总收入34,900万美金,其中美国卫生和公共服务部(U.S.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and related agencies)6,840万美元、美国国防部长办公室和其他国家安全机构(Office of the U.S. Secretary of Defense and other national security agencies)6,450万美元,美国空军(U.S. Air Force)4,670万美元、美国国家安全署(U.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4,600万美元,美国陆军(U.S. Army)3,590万美元的资助占据了前五位,地方政府、国际组织、基金会、大学、私营机构以及慈善捐款等共同构筑了兰德公司2020年的金融资源[3]。
2.2 智库文化資源
文化资源的概念是在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理论基础上进行本土化创生而来的。布尔迪厄提出了文化资本的三种形式[1]:(1)具体的状态,以精神和身体的持久‘性情的形式;(2)客观的状态,以文化商品的形式(图片、书籍、词典、工具、机器等),这些商品是理论留下的痕迹或理论的具体显现,或是对这些理论、问题的批判,等等;(3)体制的状态,以一种客观化的形式,这一形式必须被区别对待(就像我们在教育资格中观察到的那样),因为这种形式赋予文化资本一种完全是原始性的财产,而文化资本正是受到了这笔财产的庇护。智库本身就具有文化延续、继承与产出的功能,从这一角度来看,文化资源是智库的标志,代表着智库的研究能力和水平。在对布尔迪厄理论批判性发展和本土化创生后,本文认为智库拥有具体文化资源、客观文化资源和体制文化资源。其中,智库具体文化资源依赖“精神和身体的持久‘性情的形式”存在于智库及其成员当中,如国内知名教育智库长江教育研究院秉持的“民间的立场、建设的态度、专业的视野”理念、美国城市研究所(Urban Institute)秉承的“协作、公正、包容、独立”理念[4],都彰显在其建设过程与研究过程中;智库客观文化资源是智库产出的重要成果,并以文化商品的形式呈现给需求侧,包括智库提供的各类决策咨询成果、研究图书与报告、研发平台、媒体舆论引导等,如兰德公司2020年为需求方承接了900个项目,产出了865份成果,网络下载量790万次[3];智库体制文化资源指的是智库的结构类型,包括智库的管理章程、架构层级、管理制度以及招生制度等,如中国社会科学院等智库在体制文化资源上与西方有很大的差异,这种差异正是布尔迪厄所谓的“原始性的财产”。
2.3 智库社会资源
社会资源的概念源于布尔迪厄的社会资本理论,其认为“社会资本是实际的或潜在的资源的集合体,那些资源是同对某种持久性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这一网络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认的,而且是一种体制化关系的网络”[1]。此后,詹姆斯·科尔曼(James Coleman)、普特南(Putnam)、福山(Francis Fukuyama)、林南(Nan Lin)等均对社会资本理论进行了深入研究与阐释,并产生了不同角度的理解与发展,甚至有学者提出了社会网络的解读。例如,国内学者胡钦晓认为,“社会资源是个人或组织在意识形态、道德规范、习俗惯例等非正式制度的影响和制约下,通过长期交往、合作互惠,进而在形成的一系列互动的网络关系基础上,积累起来的资源总和”[5]。在对大量前期研究进行解读后本文认为,智库社会资源对智库异常重要,必须要注重智库内外部社会资源建设与培育。智库不同于大学,智库建设要有经营意识,“要募集资金、要公关、要做市场、要做品牌、要做IP,还要做系统平台”[6],这就需要智库具备足够的外部社会资源,能够吸引各方面的资源关注,并将资金、人脉等资源投入到智库,而投入的资源的多少又与外部社会资源的高度、广度和深度密切相关。其中,高度是指智库渠道能够到达的层级,如国家高端智库或由重要领导担任智库理事或顾问;广度是指智库研究涉猎的范围甚至国际传播范围;深度是指智库与各方合作者的相互信任程度。智库的内部社会资源指的是智库内部的文化氛围等各种非正式制度对整个团队起到的粘合作用。
2.4 智库象征资源
象征资源的概念是从布尔迪厄的象征资本批判性发展而来的布尔迪厄[7]认为,“象征资本是一种转化的并因此伪装的物质‘经济资本形式,因为它掩盖了它起源于资本的‘物质形式这一事实,这种物质资本归根到底也是它的有效来源”。在布尔迪厄看来,象征资本是一种隐形的、无形的资本,以声誉、美誉、威望、地位等形式呈现出来,“通过无形和看不见的方式,达到比有形和看得见的方式更有效的正当化目的的一种‘魔术般的手段和奇特的力量,它把潜在的利益关系伪装成超功利的追求”[8] 。实际上,布尔迪厄的象征资本更多的是呈现出一种外在资源,以美誉度、影响力等外在形式存在的象征资源,其可以划分为显性象征资源和隐性象征资源。其中,显性象征资源以外在实体的形式存在,如智库的历史、智库的各种成果、智库的宣传能力、智库的主办方或董事会,像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Hoover Institution)、哈佛大学贝尔弗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这一类智库,依托国际知名高校建设,无论是历史、主办方、董事会等都有极强的象征资源;隐性象征资源则主要以人为载体,特别是智库专家的“旋转门”履历,如奥巴马政府的财政部副部长莱尔·布兰纳德(Lael Brainard)来自布鲁金斯学会,特朗普政府的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凯文·哈西特(Kevin Hassett)来自企业研究所,杰弗里·贝德(Jeffrey Bader)卸任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总统特别助理后回到布鲁金斯学会,赵小兰(Elaine Chao)相继担任过美国联邦海运委员会主席、美国交通部副部长后转入传统基金会担任研究员,后又出任过劳工部长、交通部长等。象征资源的存在让资源转换更加便捷,如布尔迪厄所说,“即使不带货币,单凭他们的脸、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名声也能上市场交易”[9]。具有深厚象征资源的智库会在声誉、美誉、威望等方面具有重要优势,其原因是“符号效用的产生是因为这些信息通过联系来表现自我的潜力。因为存在着所谓的潜力——自我在必要时可以激活社会联系并利用那些资源,因此,散布关于自己有很多朋友的信息为自我在其社会圈子中提供了很好的社会认可”[10]。
3 智库资源的相互转换
3.1 智库资源的转换特性
借助资源的流通和交换,智库资源不断产生出新的价值,成了智库建设与发展的根基。纵观世界范围内的智库发展历史,智库资源本质上具有3点共性。一是资源累积性。智库的四类资源是一个循序渐进、不断累积的过程,既需要时间上的投入累积文化资源和象征资源,也需要精力上的投入累积社会资源和经济资源,如著名智库美国布鲁金斯学会最早可追溯到1916年成立的政府研究所,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其对美国马歇尔计划的实施做出了重要贡献,奠定了其在智库领域的地位,最近连续多年被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全球智库报告》评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智库。在智库发展史上,依托知名大学建设或自身历史悠久且成果影响力大的智库,肯定会比各类新建智库具有更多的资源,体现出了资源累积性。二是资源增值性。智库的资源增值性往往不是体现在经济资源上,更多的是呈现在其他三类资源中。就全球范围来看,绝大多数智库都是标榜“非营利性”的,当然本文不必追究西方国家智库是否真正的非营利,但智库的经济来源主要还是依赖捐赠或拨款这一事实是无法变更的,故智库更多的是利用其社会资源、文化资源和声望资源募集资金来实现增值。需要关注的是,增值性往往存在不确定因素,即向谁筹资、能否获取、智库产品能否交换并不是由智库一方确定的,如当下国内智库建设热潮中呈现出的智库产品交易难现象,对智库经济价值增值产生了影响。当然,如果增值范围扩展至文化、声望等多层面,则增值特性更易呈现出来。三是资源多元性。智库资源的追求是多元性的,并不会简单地局限于经济资源上,因为智库要发挥的最大功用是体现在咨政建言、影响决策上,能够影响决策的人或团队(社会资源)、智库的地位和影响力(象征资源)、智库研究成果的质量和队伍培养质量(文化資源)都是智库资源追求的价值导向。如一项对教育智库的研究发现,“影响力指标达到了0.477,8,几乎接近半数,这说明在评价一个教育智库是否具有价值和作用的角度来看,影响力还是最主要的判断依据”[11]。因为智库的作用就是“影响政策,让研究有价值”[12],所以智库资源的价值取向是多元的,既要追求影响力,也要追求高质量成果,还要有强大的社会网络支持。
3.2 智库资源的转换途径
智库的建设发展过程,本质上也是智库再生产与交换的过程。智库依靠智力付出提供研究成果、培养人才、构筑智库文化并再生产文化资源,通过举办各类活动扩大宣传影响力和美誉度来再生产象征资源,通过构建“旋转门”体系吸纳各类顶级专家加盟再生产社会资源,通过接受咨询、服务外包活动等再生产经济资源。例如,兰德公司非常注重文化资源再生产,其是典型的智库办大学模式,1970年创立的研究生院(Pardee RAND Graduate School)专注于培养政策分析博士,提供超过500项研究项目让学生参与并接受政策制定者的直接指导[13],培养出来的人才受到了各方好评,也实现了兰德公司期待的文化资源再生产。而谈到资源交换,智库的主要交换对象是政府,如上述兰德公司的经费来源中,美国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美国国防部长办公室和其他国家安全机构、美国空军等政府机构成为兰德公司经费主要来源,兰德公司以高质量的文化资源交换经济资源。当然,近年来,由于智库热的兴起,交换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以一场高端智库筹办的论坛为例,高端智库以其智库品牌承载的文化资源、象征资源和社会资源,吸引一些企业或机构投入经济赞助,帮助企业扩大象征资源和社会资源,从而实现相互之间的多样资源交换。
3.3 智库资源的转换方式
3.3.1 主动转换和被动转换 就转换的意愿来看,智库资源的转换可以分为主动转换和被动转换。在主动转换方面,西方国家智库具有典型的代表性,由于西方智库建设开展较早,各智库充分注重利用成果、影响力来参与政策制定,利用智库先天性的文化资源来换取声望资源、经济资源和社会资源,直至4类资源反复融通转换。例如,美国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以其高质量的调研报告“吸引政府主动参阅,从而实现发挥政策咨询的作用”,也非常“注重利用各种新型社交媒体拓宽发声渠道”[14],从表面上看,皮尤研究中心以其不带偏见的成果被动参与了交换,但实际上却以高质量产出的文化资源和声望资源主动与政府、社会产生了资源交换,如果其不主动提供产品,那么西方这类标榜“非营利”“公益性”的智库便会陷入倒闭关门的境地。在被动交换上,往往由政府或企业主导,指定智库参与某一项议程或活动,由智库提供平台或各类报告,利用智库的研究能力和学术声望,为决策咨询提供有价值的成果。在此类转换中,政府或企业主导了转换过程,利用经济资源和社会资源的杠杆撬动智库为其工作,如当下常见的政府购买智库决策咨询服务体系。
3.3.2 直接转换和间接转换 就转换是否所需媒介而言,智库资源的转换可以划分为直接转换和间接转换。直接转换意味着在资源转换过程中不需要中介的参与,智库将其相应的资源直接转换为所需资源,如利用社会资源募集资金、利用文化资源提高声望、利用声望资源换取人脉资源等。直接转换过程中甚至还有行政力量的参与,如2015年国家高端智库建设试点工作开展后,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社会科学院等29家单位列为国家高端智库建设试点单位,这意味着将原有单位的各种物质基础和金融基础全部直接转换为智库资源。间接转换则是通过第三方参与将智库与社会对接,由于智库根本的核心工作是通过智力产出影响政策,做专业的运营工作并不擅长,而智库的生存与影响又离不开运营工作,这就急需第三方机构做智库资源的间接转换。如西方智库经常开展的客户关系管理(Customer Relationship Management)运营等活动,就是依靠第三方机构实施的,第三方机构在实施过程中实现了将智库各类资源与社会需求不断转换的目的。
3.3.3 显性转换和隐性转换 就转换的可见程度来看,智库资源的转换可分为显性转换和隐性转换。其中,显性转换表示智库资源在各种转换中是结果可见的,如智库通过“旋转门”方式吸引政府人员加盟,将智库的文化资源和声望资源转换为社会资源,是可直观地感受到的显性转换。智库通过成果产出影响决策、影响舆论,是其将文化资源转换为声望资源。隐性转换是指资源转换的形式带有隐蔽性,如美国传统基金会,虽然号称保持智库的独立性,但其背后宣扬的依然是保守派的价值理念,其巧妙地将各类资源非常隐蔽地转化为保守派的文化理念并进行传播,“具有鲜明保守主义政策倾向和共和党党派性传统”[15]。智库将其各类资源转换为价值理念、文化理念向政府和民众传播,进而影响舆论影响决策,是其资源的隐性转换方式,具有极强的隐蔽性。
4 智库多样资源的重要意义
4.1 强调智库多样资源,有利于厘清智库的价值所在
国内学术界从国际智库建设经验和中国智库建设路径层面做了颇为全面、详细的研究,但缺乏对智库价值的研究。这里所说的价值,并非指智库建设的重要意义,而是从智库个体出发,其参与资源转换能够提供的价值。近十年来,国内智库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但其中真正能够参与资源转换的智库有多少尚不得而知。例如,有些高校智库是由原科研机构转设而来,其社会影响力和社会交往力明显不足,即便其依靠高校经济投入能够产出一些研究成果,但“不懂得宣传营销和主动对接政府相关部门”[16],社会的接纳度和认可度较为低下,故其能够参与转换的价值是极为有限的。
强调厘清智库的价值所在,是倒逼智库反思一个问题:“我有什么”。在智库建设热潮中上马的一大批智库并不能够认清自己的定位,对于自己拥有什么资源可以参与转换并不明晰,仅仅是因为建设热潮引发的热情积极参与。但在智库热中还要看到,智库如果要发展,就“要从单纯面向政府转向面向市场(政府和企业等),到政策市场上找资金,如果没有核心资源、核心品牌、核心团队和核心能力,那么也就面临核心竞争力的缺失”[6],这里强调的核心资源等一系列要素,其实是解答了“我有什么”。智库要厘清自身是否具有强大竞争力的文化資源,如高素质的研究团队、高质量的研究成果;是否具有强大竞争力的声望资源,如足够的行业权威性与影响力;是否具有强大竞争力的经济资源,如充足的科研经费保障和良好的科研环境;是否具有强大竞争力的社会资源,如良好的政商企关系、丰富的人脉网络等。只有在厘清自身价值的基础上,智库才能明确定位参与资源转换,进而发挥咨政建言、理论创新、舆论引导、社会服务和公共外交的功能。
4.2 强调智库多样资源,有利于研判智库的发展路向
从思想库到智库,从单一功能到多元功能,智库无论是外延还是内涵都在不断提升。中国智库在近十年来的宏观发展中,实现了从西方舶来品到中国路径的自我建构,真正实现了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目标。智库个体在建设发展过程中,需要从布尔迪厄资本理论中借鉴优秀思想,研判智库个体的发展路向。归根到底,是回答一个问题:“我换什么”。
不同发展阶段的智库对“我换什么”这一问题看法存在差异。在智库初创期,智库拥有的资源主要是文化资源,此时急需将文化资源转化为其他几类资源,为智库的发展打牢全方位的基础,如这一时期的智库普遍经济资源匮乏,即便是经济资源较为丰富的高校智库,也存在“缺乏构建社会网络的能力”的问题[6];社会资源方面明显不足,更不要提在业内有强大的声望资源。因此,这一阶段的智库应着眼于文化资源建设,“建立起足够的技术能力,才能谈得上后续的声誉和‘特色”[17]。在智库发展期,智库力图拓展多方位的社会网络以形成较强的影响力,进而能够影响决策咨询,这一时期的智库期望有“旋转门”机制能够吸引到政府官员,期望有畅通的咨政建言直报渠道,期望举办高端论坛传播思想,其对社会资源和声望资源的转换更为迫切,因此,智库发展主要围绕这两项资源的转换为主。在智库成熟期,由于多样资源的积累与转换已经具备了丰富的经验,智库也进入了良性循环的发展阶段。
4.3 强调智库多样资源,有利于推动智库的内涵建设
强调智库多样资源,并不是要削弱智库知识产出这一属性的地位,而是要进一步强化智库的内涵建设,推动智库产出高质量的研究成果,这样才能在上述转换方式的基础上提升转换效率。智库的知识生产具有一定的时效性和针对性,一旦政策的时间窗口关闭,其成果价值则不复存在,如果要提升资源转换效率,那么不得不在内涵建设上下功夫,使其成果高质、高效。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出台前,教育智库长江教育研究院的院长、全国人大代表周洪宇在2019年和2020年连续两年向全国人大提交了“关于加快制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法》的议案”“关于制定《家庭教育法》的议案”,并且议案明确了“法律框架、法律地位、家庭教育管理体制与机构、家庭教育师资培养、家庭教育财政投入、家庭教育告诫制度等内容”[18],这种高质、高效的政策建议也迅速被立法部门采纳吸收,而长江教育研究院则通过诸如呼吁家庭教育法立法、颁布校车管理条例、修订教师法等一系列注重内涵研究的高质量成果,成了国内教育智库中的佼佼者。
强调智库多样资源的意义,能让智库更加清晰地明白“什么资源最有价值”,让智库的发展回到初心本位上来,回到内涵建设上来,重视对以学术研究为主体的文化资源建设,确保智库学术声望不受损耗,避免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有的存在重形式传播、轻内容创新问题,还有的流于搭台子、请名人、办论坛等形式主义的做法”。简而言之,在智库的建设发展过程中,不能避谈智库的多样资源。实际上,只有坚持以内涵建设为目标,才能避免智库发展走入利益为上的误区;只有强调文化资源转换的长效性,才能推动智库重视学术研究和思想产出,才能彰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价值与意义。
5 结语
智库多样资源这一概念的提出,对智库建设与发展有着较为重要的意义,尤其是对当下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自我定位可以发挥积极的指导性作用。当然,作为概念供给,这一研究的理论建构及实证研究还有待于进一步完善,特别是如何对十年来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建设历史进行归纳、分析与总结,也只有進行更多的实证研究,才能有助于指导未来的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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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贡献说明:
刘大伟:设计整体思路,整理文献;
杜京容:撰寫论文,搜集海外材料。
The Diversity of Think Tank Resources: Types, Conversion and Significance
Liu Dawei1,2 Du Jingrong3
1 Early-Childhood Education School, Nanjing Xiaozhuang University, Nanjing 211171 2 Nanjing Research Center of Education Science, Nanjing 210002 3 Library of Nanjing Xiaozhuang University, Nanjing 211171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The economic resources, cultural resources, social resources, and symbolic resources of think tanks have significant importance for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ink tanks. The study of the types, transformation, and significance of these four resources can help think tanks establish their own self-worth.[Method/process] Through Critical Inheritance and Localized Creative Development of Bourdieus Capital Theory, it pays attention to the diverse resources in the process of think tank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such as economic resources, cultural resources, social resources, symbolic resource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conversion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resource accumulation, resource appreciation and resource diversity, and discusses on the way of conversion such as active and passive, direct and indirect, explicit and implicit, which through the process of reproduction and exchange. [Result/conclusion] Emphasizing the diverse resources of think tanks will help clarify the value of think tanks, study and judge 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think tanks, and promote the connotation construction of think tanks.
Keywords: think tank resources economic resources cultural resources social resources symbolic resour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