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屯留石窟及摩崖造像调查简报*

2023-07-16 06:52山西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山西大学云冈学研究院
文物季刊 2023年2期
关键词:摩崖小石石窟

山西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山西大学云冈学研究院

2021 年1 月,在山西省文物局的组织下,山西大学考古系对长治市屯留县石窟及摩崖造像保存现状进行了调查,屯留县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和广泉寺石窟内容较为丰富,保存状况良好,因此同年6 月,调查组进行了考古调查。现将情况简报如下。

一、小石佛头摩崖造像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位于长治市屯留区小石佛头村南的老西岭山半山腰(图一),地理坐标为东经112°51′5.22″,北纬36°26′43.73″,海拔高度1069 米。山崖下淤泥河由西向东汇入浊漳西源,现已干涸,河床种满了庄稼,从路边下至河床再向上爬约9 米,即可在半山腰的一处狭窄的平台上看到该处摩崖造像(图二)。《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记载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原名石佛龛[1],2009 年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时更名为小石佛头摩崖造像[2]。

图一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广泉寺石窟位置示意图

图二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头远景

摩崖造像开凿在一段长约6 米的突出于山体的平整崖壁上(图三),石质为较为坚硬的砂岩。工匠先对崖壁向内錾平,顶端留出进深约1.5 米、高约2 米的天然石檐以保护摩崖造像,其顶部残留有后期的彩绘痕迹(图四)。摩崖造像在距现踩踏面约1.4 米处开凿,在大约宽3 米的崖壁范围内开凿三个摩崖龛,均坐南朝北,方向为343°。三龛高度一致,布局整齐,应为同时设计开凿。本次调查由西向东依次编号为第1~3 龛(图五;图六;图七)。

图三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西侧面

图四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顶部彩绘残迹

图五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立、剖面图

图六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全景

图七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题记位置图

第1 龛

位于壁面最西侧。屋形龛,龛楣宽63、高16厘米,最上层刻瓦垄,下刻人字栱。两端人字栱下为一斗三升的小斗栱与龛柱。立柱仅上方保存完好,残高23 厘米。龛内宽49、高72、深12 厘米。

龛内雕刻一铺三尊像。主尊为一结跏趺坐佛,高50 厘米。佛像面部已风化剥落,从残迹看,面相方圆,颈部较粗,身体略显壮硕。衣纹风化严重,仅可辨肩部竖直向下的衣纹,以此来看佛像可能披外衣搭肘的褒衣博带袈裟。佛像双臂已残,但从残迹来看,左右手未向前突出,可能施禅定印,佛像腿部已剥落,座前双狮仅存东侧狮子,残宽19、残高16 厘米。东侧胁侍基本崩毁,西侧胁侍仅残留部分轮廓,残高30 厘米。

龛正下方在宽41、高21 厘米的范围内刻题记,内容为供养人发愿文(题记1)。残存部分从右至左释读如下:“昙(?)惠□□□□/连黑造石像一区/上为皇帝陛下□/七世父母□□□/……/□郡□”(图八)。

图八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第1 龛下题记1 拓片

第2 龛

位于壁面中间。帐形龛,龛上方两角雕刻帷帐,东侧龛形保存较为完整,外层纵向浮雕高约30 厘米的忍冬纹,西侧忍冬纹残高21 厘米。帷帐内层雕刻弧形帷幔。龛宽83、高84、深22 厘米。

龛内雕凿一铺三尊像。主尊为一结跏趺坐佛,高61 厘米。佛像面部崩毁,从残迹看,颈部略粗,

双肩微溜。佛衣风化严重,仅残留双肩与胸前部分,衣纹呈阶梯状,从残迹看可能为褒衣博带式袈裟,悬裳垂于龛外,但表面衣纹已全部风化,仅留轮廓。佛像双手已崩毁,坐于龛底坛基上。两侧胁侍均崩毁,仅残存右侧胁侍轮廓,残高36 厘米。龛内坛基两侧雕刻双狮,头向外侧相背而立,风化严重,仅残留轮廓,西侧狮子宽18、高11 厘米;东侧狮子宽21、高10 厘米。

该龛上方、右侧、下方共刻有三处题记。龛正上方在宽72、高26 厘米的范围内刻有发愿文(题记2),从右至左释读如下:“大委/大魏延昌二年/岁次癸巳,七月/癸丑朔六日己未/比丘佶爱(受),连俗/二人等为大王太子(?)/下为七世父母/生父母因缘眷/属于纡兴昌/同斯福愿侍。”(图九)首列的“大委”应为工匠首次雕刻“大魏”时失误弃用留下的字迹。龛东侧刻有供养人姓名(题记3):“父连肆张…”。

图九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第2 龛上方题记2 拓片

龛正下方在宽65、高14 厘米的范围内刻有题记,内容均为供养人名字(题记4),但被后来开凿的方框区域打破,残存部分右至左释读如下:“比丘□/教□/佛主/连□/连道/连思□/崔要姬/女陵姜/女□姜”(图一〇)。

图一〇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第2 龛下题记4拓片

第3 龛

位于壁面东侧。屋形龛,龛楣宽67、高19 厘米,最上层刻人字栱,下为檩条,龛西侧残留立柱,龛内宽55、高76、深11厘米。龛内雕刻一铺三尊像,主尊为结跏趺坐佛,连座高70 厘米,佛像面部及衣纹已风化剥落,从残留轮廓来看,面部方圆,颈部较粗,双肩微溜,双手似施禅定印,结跏趺坐于龛底坛基,身后背光已不存。东侧胁侍已崩毁,西侧胁侍仅残留部分轮廓,残高32 厘米。座前雕刻双狮,头向龛外,相背而立,风化严重。东侧狮子残宽20、残高18 厘米;西侧狮子仅残留两前爪,残宽12 厘米。

该龛东侧宽21、高56 厘米的范围内刻有三列题记(题记5),从左至右释读如下:“太原府太谷县佛弟子/张□李□武延□/十一月十六日记……”。从刻写方向、字体与内容上看,可能为民国时所刻(图一一)。

图一一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东侧题记5 及拓片

二、广泉寺石窟

广泉寺石窟位于山西省长治市屯留区渔泽镇寺底村北广泉寺的后墙外侧,地理坐标为东经113°0′6.61″,北纬36°23′18.84″,海拔高度980米(见图一)。该地为村北的一片平地,遍布农田,周围无山石,仅有一块石窟所在的巨石(图一二;图一三)。石窟开凿于一块立面长230、宽223、高206 厘米的岩石之上,共有1 窟,坐东朝西。1989年屯留县人民政府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山西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3]和2009 年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4]中均有登记。

图一二 广泉寺石窟外立面

图一三 广泉寺石窟背面

工匠先在巨石西壁宽195、高133 厘米的范围内凿出深约28 厘米的前廊。顶部留出天然的窟檐,深约20 厘米,立面残留平行线凿痕。残留平行斜线凿痕。区域内正中开窟门,方向为270°。窟门立面为圆角长方形,宽72、高105、厚25 厘米,上方似雕有尖拱形门楣,最宽85、高38 厘米。石窟外立面南侧部分岩体已崩塌(图一四)。

图一四 广泉寺石窟外立面

窟门外两侧雕二菩萨装力士。北侧力士保存较好,高114 厘米,头戴宝冠,面部残损。服饰风化严重,从残迹看,双肩敷搭披巾,披巾于腹部交叉,自然垂落于膝前,再分别上搭两侧手肘,下垂及台座;下身着裙,两端略呈八字形外撇。左手下垂于腰间,右手上举于胸前,跣足而立。头后刻素面桃尖形头光,最宽处31、高39 厘米。南侧力士高110 厘米,头戴宝冠,面部残缺。上身已漫漶不清,下身着裙,两端略呈八字形外撇,身体两侧亦有披巾下垂及台座,跣足而立。头后为素面桃尖形头光,最宽处33、高45 厘米。力士整体形象瘦削,且表面风化严重,颈部、胸口、手臂等位置无肌肉表现。

窟门下方两侧雕刻双狮,风化较为严重,仅存石胎,依稀可辨双前足,宽12、高约14 厘米。

石窟平面略呈正方形,窟内宽172、高175、进深180 厘米,四壁设坛,坛基宽10、高6 厘米,窟顶较平略向上弧。窟内三壁开三龛,四壁在距离坛基约23 厘米处雕刻千佛(图一五)。

图一五 广泉寺石窟平、剖面图

东(正)壁

壁面正中开尖楣圆拱龛,龛楣为素面,宽58、高28 厘米。龛梁末端上卷,两侧浅浮雕立柱,龛内宽52、高53、深6 厘米。龛内雕凿一佛二菩萨(图一六;图一七)。主尊佛像为结跏趺坐佛,高38 厘米,肉髻较高而宽,面部已风化不清,小腹微隆,佛衣风化严重,内着僧祇支,从右臂到胸前有横向的“U”形衣纹,且未见系带,似乎佛像披覆低领通肩袈裟,右臂上举施无畏印,左臂下垂施与愿印,坐于须弥座上,座宽30、高12厘米。两侧各雕一胁侍菩萨,面部与衣纹已漫漶不清。北侧菩萨高23 厘米,风化严重;南侧菩萨高21 厘米,保存较好,隐约可见披巾自肩部绕双肘,顺身体两侧而下,薄衣贴体,背后浅浮雕素面桃尖形头光,最宽处6、高8 厘米。菩萨跣足立于莲座之上,莲座高2 厘米。二莲座下各雕有一狮子,细部已风化,仅可见头向龛外,高12 厘米。龛下留出与龛同宽、高约12 厘米的空白区域。

图一六 广泉寺石窟东(正)壁

图一七 广泉寺石窟东(正)壁

主龛左右两侧和下方雕刻千佛小龛,龛均为圆拱形,宽10、高12 厘米。主龛两侧各雕刻5 列7 排千佛龛,共计70 龛。龛下雕刻两排千佛,每排16 个,共计32 个。正壁千佛总计102 个。根据保存状况较好的千佛来看,龛内佛像为高发髻,披通肩袈裟,施禅定印,结跏趺坐于龛底。

北(右)壁

壁面正中开一尖楣圆拱龛,龛楣为素面,最宽64、高30 厘米。龛梁末端上卷,龛宽51、高46 厘米。龛内凿有释迦多宝二佛并坐(图一八;图一九)。二佛均高35 厘米,肉髻较高且宽,面部方圆,颈部较粗,双肩宽平,小腹微隆。东侧为多宝佛,内着僧祇支,外层佛衣风化严重,从残迹看似披覆肩袒右式袈裟,左手下垂置于腿上,右手向右侧伸出,邀请释迦说法,悬裳长8 厘米;西侧为释迦佛,风化严重,肉髻较高,佛衣风化严重,仅见悬裳下垂,残留轮廓,从痕迹来看较为短平,佛像双手风化剥落,右壁上举似施无畏印,左手下垂于腿前,似施与愿印。龛下留出与龛同宽、高约9 厘米的空白区域。

图一八 广泉寺石窟北(右)壁

图一九 广泉寺石窟北(右)壁

主龛两侧及下方雕刻千佛小龛,共8 排。第1、2 排为主龛,两侧各雕4 龛;第3~6 排,龛右侧雕刻5 龛,左侧雕刻4 龛;第7、8 排每排16 个,共84 个千佛龛。龛为圆拱龛,均宽10、高12 厘米,龛内佛像为高发髻,披通肩袈裟,施禅定印,结跏趺坐于龛底。

南(左)壁

壁面正中开一圆拱尖楣龛,龛楣为素面,宽63、高30 厘米。龛梁末端上卷,龛宽53、高54厘米。龛内雕刻一佛二弟子(图二〇),主尊为结跏趺坐佛,高42 厘米,佛像肉髻较高而宽,面部五官风化严重,从残迹来看,面相方圆,颈部略粗,小腹微隆,内着僧祇支,腹前系带,外衣风化严重,可见左侧衣缘垂至腹部,悬裳垂于龛外,长约10 厘米,呈水平展开。佛像双手施禅定印,坐于龛底。两侧为胁侍弟子,高23 厘米,风化较为严重,面部、衣纹已漫漶不清,立于莲座之上,座高3 厘米。龛下留出与龛同宽、高约9 厘米的空白区域。

图二〇 广泉寺石窟南(左)壁

主龛两侧及下方雕刻千佛小龛,龛东侧雕刻4 列7 排千佛龛,西侧雕刻5 列7 排千佛龛,共计63 龛。龛下雕刻两排千佛,每排15 个,共30龛。南壁总计93 龛。千佛龛为圆拱龛,均宽10、高12 厘米。主龛内佛像为高发髻,披通肩袈裟,施禅定印,结跏趺坐于龛底。

西(前)壁

窟门两侧各雕刻9 排4 列千佛龛,共72 龛,其中上方4 排风化漫漶严重。龛为圆拱龛,均宽10、高12 厘米,从保存状况较好的千佛来看,龛内佛像均披通肩袈裟,施禅定印,结跏趺坐于龛底(图二一)。

图二一 广泉寺石窟西(前)壁

窟顶

平顶略向上弧,素面无装饰。

石窟正前方约9.5 米处遗留一覆莲碑座(图二二),其上碑刻已不存。碑座直径112、高45 厘米,分为上下两层,上层近圆形,四周雕刻覆莲纹。下层为六边形。

图二二 覆莲碑座

三、年代及相关问题

(一)小石佛头摩崖造像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纪年题记明确记载其为大魏延昌二年(513 年),由比丘与连氏家族共同开凿。

从龛形来看,屋形龛和帐形龛在云冈三期小洞窟[5]和龙门石窟北魏龛形[6]中均较为常见,但在晋东南地区较为少见。帐形龛在晋东南地区见有沁源北魏晚期的枣林庄摩崖造像第3 龛[7]。屋形龛虽可见于北魏晚期的沁源贾郭石窟第10 窟正壁[8]和附近的东魏王凤石窟正壁[9],但与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在雕刻技法方面有着显著差异,前两处为高浮雕仿木构建筑的屋形龛,而后者仅在龛楣部分饰以浅浮雕[10]。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虽风化剥落严重,但可以看出三龛雕刻三佛,这是晋东南地区北魏晚期以来常见的造像题材,与其相似的摩崖造像还有长治沁源枣林庄摩崖造像,题材也为三龛雕刻三佛[11],且均为施禅定印的结跏趺坐佛,造像风格方面也表现出主尊形体略显壮硕、颈部较粗、双肩微溜,因此二者年代可能较为接近。

晋东南地区还发现了大量北魏晚期的石窟寺,如沁县月岭山第1 窟[12]、长子崔庄石窟[13]、长治县千佛沟石窟[14]、高平石堂会石窟[15]等。这些石窟造像大多颈部细长,双肩下削,身体较长,与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和枣林庄摩崖造像风格明显不同,因此,上述北魏晚期小石窟年代应在延昌二年(513年)之后。这样小石佛头摩崖造像可以补充晋东南地区太和晚期[16]与北魏晚期石窟寺及摩崖造像之间的年代序列。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主要为连氏家族出资开凿,题记中的连氏应是鲜卑姓氏[17],《魏书·官氏志》中记载:“神元皇帝时(174—277 年),余部诸姓内入者……是连氏,后改为连氏。”[18]连氏是上党地区较大的家族[19],在和顺沙裕摩崖造像永安二年(529 年)题记中功德主有“连屠”[20],沁源柏木村北朝时期[21]郭仁合造像碑中功德主有“连阿贵”[22]。

(二)广泉寺石窟

广泉寺石窟无纪年题记,开凿年代需要根据洞窟形制、造像题材与风格同周边地区断代较为明确的石窟进行对比判断。

洞窟形制方面,广泉寺石窟平面形状略呈方形、三壁各开一龛,这是北魏迁洛以后云冈三期洞窟中常见的一种洞窟形制[23],后来便广泛流行于晋东南地区北魏晚期以来的小型石窟寺中[24],并且多雕凿低矮的坛基,如高平石堂会北魏晚期洞窟[25]、左权石佛寺北魏末至东魏洞窟[26]、平定开河寺东魏北齐洞窟[27]。

造像题材方面,广泉寺石窟北壁龛内雕刻二佛并坐,这一题材在云冈一期、二期的部分洞窟中均有出现,到了云冈三期洞窟更是广泛流行[28]。晋东南地区的武乡北魏太和年间良侯店石窟北魏洞窟三壁[29]、高平北魏孝文帝太和晚期至宣武帝景明初羊头山F 区第3 龛[30]、长治北魏晚期王庆石窟第1 窟北壁上层的圆拱龛[31]、武乡北魏晚期石仁底石窟正壁中都雕刻这一题材[32]。值得注意的是,广泉寺石窟正壁和南壁圆拱龛内单铺造像组合为一佛二弟子,而晋东南地区北魏晚期的单铺造像组合主要流行一佛二菩萨,仅在高平羊头山石窟第1 窟右壁、第2 窟正壁以及圆子山石窟正壁雕凿一佛二弟子。该地区至东魏才开始流行一佛二弟子组合,因此,从单铺造像组合来看,广泉寺石窟的年代上限为北魏晚期。

广泉寺石窟主龛外壁面雕刻千佛,这一题材是晋东南地区在云冈石窟影响下,在太和晚期的造像碑中出现并流行[33],之后北魏晚期石窟寺中也多见这一题材,如羊头山第4、8、9 窟[34],长子丹朱岭石窟[35]等,广泉寺石窟中的千佛应是这一题材的延续。

造像风格方面,广泉寺石窟佛像肉髻较宽且高,颈部略长,小腹微鼓,整体风格呈现出由瘦骨清像向健硕发展的趋势。佛衣略微贴体,与邺城北吴庄出土的东魏元象元年(538 年)主尊[36]、东魏兴和三年(541 年)释迦多宝像[37]风格较为相似。由于佛衣风化严重,不能准确观察细部特点,仅依稀可以看出衣纹较为疏朗,悬裳呈水平展开,这是东魏造像的特点,与平定开河寺石窟东魏武定五年(547 年)第2 窟正壁主尊坐佛[38]悬裳接近。窟门外力士着菩萨装,整体风格较为清瘦,但衣纹较为疏朗贴体,且裙摆边缘略呈水平状,也呈现出东魏时期的特点。广泉寺二力士的形象较为特殊,与北魏晚期河洛地区龙门石窟中莲花洞[39]、魏字洞[40],巩县石窟[41]力士为弓步,颈部与双臂表现出明显的肌肉线条不同,而与云冈石窟第三期35、39 窟[42]门外力士整体形象较为接近,或许是受后者的影响。

综上,广泉寺石窟的开凿年代可能为东魏,在洞窟形制和造像题材方面延续了北魏晚期石窟的特点。

广泉寺石窟开凿于屯留东部平坦区域的一块巨石上,四周无山,均为耕地。广泉寺石窟前建有广泉寺,光绪十一年(1885 年)成书的《屯留县志》记载:“广川寺在县东北二十五里寺底村北,寺院有井,井边之草人莫能识,虽盛冬犹苍翠可爱。”[43]从地理位置看,广川寺应为广泉寺,从石窟的开凿年代来看,该寺院的建立时间可上溯至东魏。石窟西南800 米为石室村,东南900 米为寺底村,两处村庄的名字可能都与广泉寺石窟有关,可见该石窟寺是附近村落居民的一处重要公共活动场所,是民众日常礼佛之处。

(三)屯留与平洛交通线

小石佛头摩崖造像位于屯留余吾镇北8 公里处,这一位置在北魏余吾城附近[44]。广泉寺石窟位于屯留区东北13 公里处的渔泽镇寺底村,这一位置在北魏时期处于屯留故城附近[45]。

这一地区在北魏时期属于上党郡的中部地区,地处平城到洛阳的古代交通要道上,自平城经太原、晋中后进入长治沿浊漳河南下,到达襄垣、屯留、长子,再一路南下抵达洛阳。沿线分布有数量众多的北朝时期石窟及摩崖造像,北魏时期的石窟寺有武乡太和年间的良侯店石窟[46]、长治市郊区北魏晚期中村窑儿沟石窟[47]、长治县北魏晚期千佛沟石窟[48]、长子县北魏晚期崔庄石窟[49]、长子县北魏晚期丹朱岭石窟[50]等。东魏北齐时期,都城位于邺城,晋东南地区依旧是晋阳通往邺城的必经之地,沿线仍开凿有一定数量的东魏北齐时期的石窟寺。

从宏观上看,两处佛迹均处于城镇和交通要道附近。但从具体位置来看,小石佛头不在这条大路的主干线上,而处于余吾城附近东西向道路的崖壁上,这条道路向东可到达襄垣,向西北可到达铜鞮,可以说是区域内道路旁,雕刻在路边崖壁高处的摩崖造像易于被路人看到,正可谓“行途者不纡步而具瞻景容,息肩者不曲径式敬神像……”[51]。

[1]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301 页。

[2]山西省文物局:《山西文物地图集:山西省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成果总汇(光盘版)》,中国地图出版社,2012年。

[3]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301 页。

[4]同[2]。

[5]如云冈第21 窟东壁第1 层主龛、第24 窟北壁主龛两侧附属龛、第34 窟北壁龛、第35 窟南壁中部第1 层龛均为屋形龛;第22-1 窟西壁主龛、第32 窟西壁第1 层、第35-1 窟西壁上下两层龛均为帐形龛。参见张焯主编:《云冈石窟全集》第十八卷,青岛出版社,2018 年,图版25、95、96、145、63、2、160。

[6]龙门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考古系:《中国石窟·龙门石窟》,文物出版社,1991 年。

[7]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410 页。

[8]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411 页。

[9]同[8]。

[10]同[8]。

附记

调查人员:武夏、金智铉、马楠、李辉、景晓敏、冯鹏锦

摄影:武夏

拓片:景晓敏

绘图:徐晴、肖诗颖、马楠

执笔:武夏、赵杰、梁云晓、李辉

[11]同[7]。

[12]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397 页。2020 年至2021 年山西大学考古系进行了考古调查,资料待刊。

[13]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372、373 页。2020 年至2021年山西大学考古系进行了考古调查,资料待刊。

[14]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269 页。2020 年至2021 年山西大学考古系进行了考古调查,资料待刊。

[15]李裕群、衣丽都:《山西高平石堂会石窟》,《文物》2009 年第5 期。

[16]太和晚期的石窟寺及摩崖造像有祁县子洪石窟、武乡良侯店石窟、高平大佛山摩崖造像、高平羊头山E-1、E-2、E-3、F-3、F-9 龛。

[17]王晓娜:《北魏佛教造像中的民族认同》,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 年,第51 页。

[18]魏收:《魏书》卷一一三《官氏志》,中华书局,2018 年,第3267 页。

[19]“是连氏改为连,望出上党”,详见(宋)郑樵:《通志·卷二十八·氏族略第四》,中华书局,1995 年,第133 页。

[20]杜天云、刘泽民:《三晋石刻大全·晋中市和顺县卷》,三晋出版社,2012 年。

[21]同[20]。

[22]杜天云、刘泽民:《三晋石刻大全·长治市沁源县卷》,三晋出版社,2011 年。

[23]衣丽都:《云冈余晖——第三期洞窟初探》,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云冈石窟》第二十卷,科学出版社,2018 年,第23~75 页。

[24]李裕群、张庆捷:《山西高平高庙山石窟的调查与研究》,《考古》1999 年第1 期。

[25]同[15]。

[26]李裕群:《山西左权石佛寺石窟与“高欢云洞”石窟》,《文物》1995 年第9 期。

[27]李裕群:《山西平定开河寺石窟》,《文物》1997 年第1 期。

[28]张焯主编:《云冈石窟全集》,青岛出版社,2019 年,第十九卷《绪论》,第3 页。

[29]李裕群:《北朝时期小型石窟的考察与研究》,巫鸿:《汉唐之间的宗教艺术与考古》,文物出版社,2000 年,第28~31 页。

[30]张庆捷、李裕群、郭一峰:《山西高平羊头山石窟调查报告》,《考古学报》2000 年第1 期。

[31]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268、269 页。2020 年至2021年山西大学考古系进行了考古调查,资料待刊。

[32]2020 年至2021 年山西大学考古系进行了考古调查,资料待刊。

[33]胡春涛:《晋东南北魏千佛造像碑与风格渊源》,《西北美术》2017 年第2 期。

[34]同[30]。

[35]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372、273 页。

[36]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河北临漳县邺城遗址北吴庄佛教造像埋藏坑的发现与发掘》,《考古》2012第4 期。

[37]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38]同[27]。

[39]龙门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考古系编:《中国石窟·龙门石窟(一)》,文物出版社,1992 年,第51、52 页。

[40]龙门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考古系编:《中国石窟·龙门石窟(一)》,文物出版社,1992 年,第88、91 页。

[41]河南省文物研究所:《中国石窟·巩县石窟寺》,文物出版社,株式会社平凡社,1989 年,第34 页。

[42]张焯主编:《云冈石窟全集》,青岛出版社,2019 年,第十九卷,图版:104。

[43]刘钟麟、何金:《中国地方志集成·山西府县志辑·光绪屯留县志》,光绪十一年刻本,第363 页。

[44]a.“余吾城。阳水源出三楒山,东流合车台水,东南入绛水。”详见魏收:《魏书》卷一百六上《地形志》,中华书局,1974 年,第2467 页。b.根据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北魏地图(太和二十一年)推定北魏余吾城大致位于今余吾镇,见《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四册,东晋十六国、南北朝时期,中国地图出版社,1996 年,第52 页。

[45]a.北魏余吾城大致位于黄碾镇附近,详见“屯留,二汉、晋属,有屯留城。凤凰山,一名天冢山。大王山,上有关龙逢祠。有疑山、迈泽、黄沙岭。绛水自寄氏县来入浊漳,因名交漳。”见魏收:《魏书》卷一百六上《地形志》,中华书局,1974 年,第2467 页。b.根据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北魏地图(太和二十一年)推定广泉寺石窟可能在北魏屯留城西北4.3公里处。详见《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四册,东晋十六国、南北朝时期,中国地图出版社,1996 年,第52 页。

[46]李裕群:《从平城到洛阳——古代交通路线上的北魏石窟》,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云冈石窟》第十八卷,科学出版社,2018 年,第17~54 页。

[47]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237 页。

[48]同[2]。

[49]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372、373 页。

[50]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山西分册》,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年,第372 页。

[51]北魏神龟三年(520)李僧智王阿全合邑造像碑碑文,详见胡春涛:《山西五至八世纪造像碑的图志研究》,广西美术出版社,2017 年,第2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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