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儿的“数字童年”

杨静娟

2022年底，朗儿去了一趟西西弗书店，准备给新学期过生日的同学买一份礼物，回来时竟然也给我带了一份。

“老妈，这本书送给你。”我打开一看，是中关村大数据产业联盟秘书长赵国栋及其伙伴合著的新书《元宇宙》。

我们母子有互相送书的习惯，自己觉得好看或者感觉对方感兴趣的书，都会想着推介给对方。小学时，我推荐朗儿读了《切尔诺贝利的悲鸣》《硅谷钢铁侠——埃隆·马斯克的冒险人生》《哈利·波特》系列等书。进入初中后，我送给朗儿《史蒂夫·乔布斯传》《鞋狗》等书。朗儿也陆续推荐我读《狼图腾》《追风筝的人》等。知道我没时间追剧，最近还送给我一本《狂飙》。

这些互荐的书籍，让我们母子的精神不再被眼前的世界所禁锢，不再只看见周遭所发生的事情，而是走进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此外，与书的链接让我在朗儿“十八岁出门远行”前，有机会贴着孩子成长，摸索孩子的成长规律，耐心理解孩子不同阶段出现的“问题”。

但这本《元宇宙》从概念到场景，无论如何都是我无法想象的。难道这就是“E时代”的“原住民”流行的阅读？

小学毕业，我想送给朗儿一份礼物。书籍、鞋子、玩具……？不，他说想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作为毕业仪式。

朗儿在《我的毕业计划》里写道：“我只想要一张电脑显卡。要知道，这一张显卡就要1599元。但是我心中藏着一个宏大的计划。我想在这个暑假装一台台式电脑，自己购买所有零部件，自己组装，自己安装系统，自己测试至正常运行。”

其实，我已经发现，六年级下学期朗儿就开始上网查询有关电脑的各种信息，那时正值小升初素质测试备考期间，我没有对这种行为加以阻止，只是提醒朗儿要注意时间。朗儿也意识到这个时候不适合花太多时间在网上，于是盼着暑假宏大计划的早点实现。考完试后，他每天如痴如醉地在网上学习有关电脑装机的知识，每一个关键难点的地方都研究不止十次。

我表示，大力支持他的毕业计划，并答应所有装机费用承担一半（从小到大，朗儿所得的压岁钱等收入，我另设一个账户，由他按需支取）。好不容易等到放假，朗儿就自己上网购买零部件。等机箱、CPU、主板、显卡、内存、固态硬盘、电源等设备陆续到家后，他就一个人宅家，一件件耐心地安装起来，直到运行成功。

朗儿说，自己这个“宏大的计划”，如果没有父母的支持，可能根本无法完成装机，甚至根本无法开工。

在一次读书会上，他分享了自己读《硅谷钢铁侠——埃隆·马斯克的冒险人生》的感受。他说：“我发现，每一个不寻常的人背后几乎都有一个不寻常的童年。我想说一下‘不寻常的意思，大家认为‘寻常是什么？无非就是规规矩矩地做着学业内的事，做一个懂事的好孩子。而‘不寻常就是在寻常的基础上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而正是这些‘不寻常成就了他们的一生。如同埃隆·马斯克，他小时候就容易沉浸在自己的太空世界里无法自拔，然后早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1984年，马斯克编写了一款叫做‘炸弹（Blastar）的视频游戏，并将代码刊登在南非一本叫《计算机和办公技术》的杂志上。编这款游戏时，马斯克也剛好是12岁，同我的年龄一样。而且这个游戏的源代码是马斯克的妈妈提供给杂志社的，这款游戏的面世离不开他的家长对他的大力支持。那么为什么他的父母支持别人父母不理解的事情？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事对他们的孩子是有益的，有好处的。为什么这些父母认为这些‘不寻常事是有好处的呢？这是因为这些父母有前沿的思想，敢于让孩子接触新的事物。”

说实话，作为一个文科生，我对于电脑、对于前沿科技不仅是“小白”，简直是“老白”，我连AMD都不懂。但我会尊重孩子的想法，想方设法帮他找资源找师傅。在朗儿遇到电脑分区问题时，我帮他找了一家ICLUB专业电脑服务店，让他可以跟在师傅边上，去请教自己琢磨不透的问题。

当然，朗儿也表扬我信守承诺。在完成整台电脑的安装工程后，他给我发了一段微信：“老妈，本次电脑装机工程共花费4538元，除显卡1599元，还有2939元。经减半，您应付1469.5元。请您使用支付宝，谢谢！”我没有违约，按要求转账给他了。

因为爱摄影也爱看电影，进入初中后，朗儿开始玩微电影和剪辑，并在哔哩哔哩上注册了自己的账号“神犬土豆”。

初一上学期，他邀请我一起写电影剧本《城乡交汇的梦想》。故事取材于他的生活。朗儿三岁跟我到温州城区生活，在温州生活了十年。因此，在农村人眼里，朗儿已经是个城市的孩子了；但在城市人眼里，朗儿自带一身泥土气息，又是一个农村的孩子。十年来，他体会着农村和城市的两面生活，在城乡交汇中慢慢成长。

影片中说，“我妈为什么要给我取‘土豆这个名字呢？我想大概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嘛，我不像许多城市的孩子那样白白净净，一脸的土豆色；第二，大概我喜欢吃土豆吧，特别是乡村老家人亲自种的土豆，那种软糯的滋味我总百吃不厌；第三呢，邻居都说我的性格像土豆一样，憨憨的。”

影片通过主人公“土豆”和一只狗“芋头”的故事，呈现了乡村和城市生活的两种现状，表达了他在乡村和城市的生活体验，反映了他在城乡交汇中慢慢成长后，萌生了“长大了一定要为乡村发展做出一点奉献”的梦想。

因为是初一新学期，很多同学都不认识，组织演职人员成了朗儿的一大难题。于是他动员了老家儿时的伙伴，让奶奶、爸爸、姑姑等亲人长辈饰演剧中的角色，还有部分村里人当了群众演员。要我一起出外景踩点，挑选拍摄场景，向远在嘉兴市的叔叔借来无人机航拍全景，自己则承担了导演、主演、摄影、剪辑、配音等工作。初一上学期的寒假，又是一个人宅家，一帧帧地剪辑，一幕幕地设计，录制音效，直到成片完工。

当朗儿的首部微电影“发行”时，亲人朋友圈都传“疯”了，老家亲人和老乡们也体验了一把演员的感觉。

初二上学期，朗儿开始策划拍摄新的微电影。他以孙春平的小小说《讲究》为蓝本，创作了同名微电影剧本《讲究》。结识了很多同学伙伴，朗儿开始招募演员，先后有8位同学应召入队。他们成立了导演组、演员组、制作组，朗儿担任编剧、导演、场务等职务，其他同学分别承担了表演、拍摄、剪辑等工作。

电影以十年前后两场同学会为场景，以主人公“小罗”支教乡村这一简单却热烈的梦想为话题，以功成名就的同学们对“小罗”刻板印象的扭转为主线，表达了朗儿和同学们对不同人生理想的思考。

演职人员都很投入，大家同心合作，仅半个月就完成电影的制作。电影“发行”那天，剧组人员还举行了庆功宴，同学们好像都穿梭到了十年后，体验了一把未来角色的生活。

一眨眼到了初三，朗儿也越来越忙。暑假，朗儿偶然在浙江在线新闻网站看到一则《出门不敢喝水 盲人“不便生活” 渴望少些障碍》的报道。他还查了资料，发现目前中国视力障碍人士达1731万人，占残疾人总数的14.86%。

朗儿跟我讨论说，这些障碍包括因为怕多喝水而走错厕所，还存在无法准确判断杯中水位、水温，导致没有水喝或者被烫伤的风险。视障者是通过触觉用水杯喝水的，目前市面上的视障人士水杯产品，大部分是利用水的压力让薄膜鼓出的原理，使视障人士感知水是否充足。这种设计方案虽然可以简便地让视障人士感知水位，但薄膜不隔热，很容易将他们烫伤；其次薄膜还不耐用，稍有刮划就容易使水渗出，同时薄膜的食品安全性还要进一步论证。

毕业班的学生都在和时间赛跑，班主任暗示像这种设计活动不用太“积极”。但朗儿还是坚持计划，为方便视障人士健康饮水，和好朋友正轩一起研制一款饮水装置。

他们利用Arduino UNO R3作为主控板进行整个程序的控制，利用水位传感器和温度传感器来读取杯中的水位和温度。接通电源后，使用者只需摇晃装置，水平传感器就会感知并开启程序。首先水位传感器会检测杯中水量是否足够，若水位高于杯子的2/3，则使蜂鸣器发声提醒用户。随后会有间隔的蜂鸣声响起，此时温度传感器读取杯中水温。根据人的饮水习惯，他们将65摄氏度设置为水温感应的阈值。若水温高于65摄氏度，蜂鸣器会发出声音提醒用户。相较于传统的触摸型水杯，这款智能水杯采用电子控制系统，摇晃式开启程序使操作更加简便，智能测温使温度测量更加精确，使用更加安全。初三沉淀了一整个寒假，基于Arduino UNO R3的视障人士智能水杯终于研制成功了。

经学校推荐，朗儿的微电影《城乡交汇的梦想》《讲究》分别参评第33届、34届中小学微电影比赛，均获得温州市鹿城区一等奖。“基于Arduino UNO R3的视障人士智能水杯”科创设计获得了鹿城区青少年科技创新成果竞赛发明项目（中学组）一等奖、第37届温州市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二等奖。但是，我想朗儿的每次捣鼓，首先肯定不是奖次“名利”的驱动，而是源自孩子对创造的好奇、合作的快乐，以及对人本真的同情和悲悯。

出生于2008年的朗儿，对网络、尖端科技有着天然的接受能力，他將数字技术完全融入自己的生活，更在意生活体验，是生活在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新一代。我想，被称为Z世代人类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元宇宙”。技术技能是他们的生活基础，利用数字技术进行沟通和团队协作的能力，及其面对数字技术的责任担当，应该是他们走向未来的基本素养。

初三下学期，朗儿更忙了。但他也有不少解压的方式。军事、乒乓、摄影、吉他是他的四大兴趣。他常见缝插针地穿梭于网络和书本之间，研习军事知识，学习乒乓和摄影技术，每天临睡前还不忘弹两首吉他。

朗儿初三毕业后，我们打算把家里修整一下。于是我试探性地问他：“你觉得我们家装成‘机房样子好，还是‘书房样子好？”

朗儿白了我一眼说：“我可不想活成USB人生，整天插在电脑上，游在网络里；我也不想活成一只书虫，整天被夹在书缝里。同时拥有数字网络和书本味道才是我的完整宇宙。”

古人说，“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此时，我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元宇宙”人的生活，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切换身份，穿梭于真实和虚拟的世界，在其中学习、工作、交友、购物、旅游。当然，我们也真诚祝愿“新的一代远比还在现实世界中挣扎的传统一代更加快乐和有创造力”。

（作者单位：浙江温州市教育局）

责任编辑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