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京·耿艳菊
外面起风了,是春天的风。北方的春天没有唐诗宋词里的诗意婉约。“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样温柔的风还要再等等。“别着急,春天来了,和暖的日子还会远吗?”我自言自语着。风呼呼吹,门窗咣咣响。远处荒地上依旧很荒凉,只有几棵杨柳上朦朦胧胧罩着一层鹅黄,柳枝已抽芽芽了。
此时是上午9点钟,我走进厨房,捡起被风吹掉在地上的一个塑料袋。风调皮地跑进脖颈里,凉飕飕地让人没脾气,只好走过去把开着的窗户关上了一些。然后开始准备午餐,包韭菜猪肉馅饺子。
早餐其实刚吃过,一切才收拾好,又要准备下一顿。居家过日子,一杯水,一盘菜,一碗饭,都要自己亲手来做,现在再一次体会到家庭主妇的辛苦劳累。不是家务活要耗费多少体力,而是有万千琐碎,一个接着一个,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磨人得很。更多的时候,是想到天下的很多父母,千辛万苦养大孩子,盼孩子成家立业,眼巴巴急着抱孙子,又乐盈盈地跑过去为孩子一家当牛做马,照顾饮食起居,孩子也乐享父母这样天下最贴心的免费保姆。
一天到晚,在锅台后面打转,算计着柴米油盐,的确相当闹心,我前段时间曾为此很是焦虑。有那么多书等着我读,有那么多灵感等着我去捕捉。在厨房里做一顿饭的时间,我可以写出一篇优美的文章来;有收拾家务、擦桌擦地的时间,我可以背会一首宋词、读几十页书……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心内忧急,手里做着事,心下却把做饭做家务活这些抢我时间的事恨下万遍,太磨人了。
不久前,读《闲情偶寄》,这样的想法渐渐有了改变。李渔在颐养部里说起两种面:五香面和八珍面。
“五香者何?酱也,醋也,椒末也,芝麻屑也,焯笋或煮蕈煮虾之鲜汁也。先以椒末、芝麻屑二物拌入面中,后以酱醋及鲜汁三物和为一处,即充拌面之水,勿再用水。拌宜极匀,擀宜极薄,切宜极细,然后以滚水下之,则一精一粹之物尽在面中,尽勾咀嚼,不似寻常吃面者,面则直吞下肚,而止咀咂其汤也。
八珍者何?鸡、鱼、虾三物之内,晒使极干,与鲜笋、香蕈、芝麻、花椒四物,共成极细之末,和入面中,与鲜汁共为八种。酱醋亦用,而不列数内者,以家常日用之物,不得名之以珍也。”
读到时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却立即跑到厨房,看看都有哪些食材,想尝试一下这两种面。不禁笑自己,什么时候对做饭这么上心!
李渔是南方人,南米北面,五香面和八珍面只是众多面食中的两种做法,北方的面食太多了。五香面和八珍面看着做法很讲究精致,假如会做面食的人看到,心里肯定要想这在面食中算是简单的了。面食好吃,不仅要看面的筋道,还有配菜的讲究呢。我是吃面食长大的,看到不同的面的做法,难免要心动。这才发现,我们平常所吃的面饭,若有李渔的才思,把它们记下来,不知道有多少有生活的艺术和智慧在里面。
像我们常做的大饼,没有做过的人是做不好的。面的软硬度,调料,火候,都是关键,而这些关键是要靠经验摸索的。还有家常最容易炒的一道菜:土豆丝,放多少油,什么时候放调味料,才能使土豆丝香而清脆,也是一门学问。
如此想来,做饭不仅不是一件件浪费时间的事儿,还是有意思的事。用心时和不用心时,忧愁和快乐时,烹饪出来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择韭菜,清洗,调馅,和面,擀面皮……包一顿饺子需要两个多小时,做这些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一心把韭菜清洗干净,把馅调得美味,把面和得软硬适度,把每个饺子皮都擀得圆圆的,把每一个饺子都包得赏心悦目。
急什么呢?春天都不急。文章慢慢写,诗词慢慢背,书慢慢看,好日子慢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