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尽情摇摆

如果你喜欢刷豆瓣同城、朋友圈、小红书，你一定见过穿着花裙子，戴着珍珠项链和复古发箍，跟着摩登曲调伴奏，喜气洋洋跳着摇摆舞的女孩。她可能并不纤瘦，手臂上可能还有点肥肉，但看着她飞速踏拍子起舞、不时转圈，以及仿佛要溢出屏幕的开心，你也会由衷赞叹“这姑娘真美”，并生出跟她一起开心的想法。

2023年，我要跟着一群全世界最可爱的伙伴，重新跳起心灵自由的广场舞。

“只要别杵在原地，谁都注意不到咱尴尬”

当年，我刚搬到所住的社区的时候，就得到了物业大娘的线报，说每周六晚上，小区空地有人免费（重点）教摇摆舞。我咨询了一下，像我这种只会跳广播体操、走路都顺拐的人，也能参加。去的第一天，现场有二十多个人，七八个人是第一次参加，被分到了菜鸟组，这些人当中有上班族、学生、推着婴儿车的妈妈……目测六十岁左右的叶阿姨，据说是从隔壁的广场舞小组“转会”过来的。

一番动作介绍后，特地涂了口红、穿了花裙子的我，在“老鸟组”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姐姐的带领下，脑壳一片空白地摇了起来。

对于第一次“摇”的我来说，当众扭胯是一个特别难突破的动作，每扭一下，耳边都飘过初中班主任的声音：丑人多作怪。舞伴小姐姐悄悄在我耳边说，“你很漂亮啊，跟着音乐摇摆就对了，只要不杵在那里，谁都注意不到咱们尴尬。”她说的对，小区夜灯很柔和，舞场特地选在树下，光影暧昧，谁能看清谁啊。反正，我跟着音乐的节奏，就这么跳上了。一曲终，大家随机交换舞伴，继续摇，没人炫技，空气中都是笑声，一切轻巧自然，摇完还想摇。

这真比我想象的简单。以前看视频的时候，我特别纳闷，为什么跳摇摆舞的人都在傻笑，等自己上了场，氛围到了，发现人人都会在傻笑中嗨起来。有广场舞功底的叶阿姨，动作不熟练，但扭臀甚是“狂野”，活动结束后，忘了谁提议的，让大家专门给叶阿姨鼓掌十秒，赞美她性感无畏的魅力。

第一堂课，算是让我摸到一点“摇摆舞”的魅力，不管跳得多烂，不管白天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打工，不管是胖是瘦，不管身体是灵活还是硬邦，只要扭起来就行，无人嘲笑。大家可以毫无防备地摇摆，脱下白天那一套“绝对正确”的面具，允许自己水平奇差无比，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快乐世界。

这几乎是我一个刚毕业的穷上班族，在当时，能找到的最廉价的快乐了。

“厨台上炖着乌鸡汤，假想大帅哥费翔跟我一起跳舞”

后来我又陆续参加了几次活动，听组织方穿插着介绍了一些舞蹈知识。我才知道，摇摆舞（Swing Dance）其实是个大类，比较常见的叫做林迪舞（Lindy Hop），就是我们第一节课跳的那种。喜欢摇摆舞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以前是留学生、高校老师，现在就是我们这些白天忙忙碌碌，晚上想找个地方舒展筋骨、换换脑子的普通人，还有一些时髦的老阿姨，比如叶阿姨。

叶阿姨后来发现和我住同楼，就加了我的微信，让我喊叶姐，我们就这么成了忘年交。叶姐对舞蹈的狂热比我更甚，有次，她跟我讲述她刚入迷的状态，“我就在厨房里开始扭了，旁边炖着乌鸡汤，手里拿着菜刀，手机音量调大，假想大帅哥费翔跟我一起跳舞！”虽然因为年龄代沟，我不太能领会上世纪偶像费翔的魅力，但从叶姐哼了几百遍的那句“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以及翻看以前的老视频，费翔的确是荷尔蒙四射，特别适合做摇摆舞伴。

叶姐丈夫爱静，叶姐爱动。她年轻时是工厂文艺活动的活跃分子，虽然没当过主演，也是群演中的扛把子。叶姐退休后，跳过三年健美操、两年半广场舞，在摇摆舞社团才算是找到感觉，她说，“第一次跳就很上脚，当时就觉得我是女主角！”

叶姐是这个小区里真正意义上的我的第一个朋友，她叫我参加活动，帮我拿快递，打疫苗时帮我占位（这个不鼓励），我被隔离时给我送蛋饺，还在我上班时帮我监督换防盗门。

叶姐也是社团里最受欢迎的人，她没有舞蹈资格证书，资历浅，但大家都认可她，老学员乐意跟她切磋，新学员乐意被她指点姿势，她热爱摇摆舞，诚恳为大家着想，人人都能感受得到。

“跟一個人跳一支舞，仿佛谈了一首歌时间的恋爱”

我后来还邀请朋友来专程参加活动，她被我们这一群人灿烂的笑容“惊到了”。包括叶姐在内的其他人，主动拉她跳起来，几乎没有隔阂和距离感，她快速融入到我们的圈子。

“亲密感”是跳过摇摆舞的人都深有体会的一点。

曾经有个“老鸟”学员形容：摇摆舞的亲密感很强，它允许一个陌生人进入你的场域，是一种舒服纯粹的社交方式。她提到有次周末，趁中午太阳好，去公园跳舞，其间有附近大学的外国留学生加入，大家互相不认识，但就跳上了，一切挺自在。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在舞蹈中消弭，心灵距离无限接近于零。

叶姐给我发过一个抖音上的段子，“跟一个人跳一支舞，仿佛谈了一首歌时间的恋爱，跟20个人跳舞，那就是谈了20次。”摇摆舞没有固定的搭档，每一支舞，都是随机找搭档，我觉得，跳一支舞，更像是同朋友完成一次心灵上的击掌，下一支舞的时候，又是和另外一位朋友打招呼，一场舞会下来，可以跟许多朋友玩。过去三年，我享受了足够的独处时光，渐渐地，开始理解古人说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就是2023年我要继续和叶姐一起摇摆的理由，尤其是再也不用担心社团活动动辄暂停一周或数周，更要把积攒的热情都挥霍出来。其实，想一想，我们跳舞，也不需要太多理由，就像村上春树在《舞舞舞》中写的那样：“跳舞，只要音乐在响，就尽管跳下去。不要考虑为什么跳，不要考虑意义不意义。舞蹈自有其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