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睿峥
摘 要:紧紧围绕社会主义必须消灭贫穷,允许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要始终注意避免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等,邓小平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第一次系统阐述了共同富裕思想。他以“消灭贫穷”为共同富裕的起点,以探索中国道路的方式为共同富裕提供了解决路径。新时代,我们同样需要站在这样的理论高度,理解社会主义和共同富裕的本质联系,将共同富裕摆在更为重要的位置,更好地以理论指导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建设实践。
关键词:邓小平;共同富裕; 反贫困;中国式现代化
中图分类号:F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3.11.005
鄧小平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即社会生产必须以满足全社会需要为目的,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出发,形成了相对完整的共同富裕思想。系统梳理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既是深刻理解社会主义本质、把握中国式现代化特征的现实需要,也对新发展阶段“扎实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1 探微索隐: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的底蕴溯源
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基础上,建构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奠定了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的理论基点。苏联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初步实践,与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曲折探索过程相似,这些使得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具有深厚的底蕴。
1.1 科学构想:马克思对共同富裕的思考
马克思没有明确提出过共同富裕的概念,但他对资本主义弊端的批判,以及对社会主义未来的构想,都印证了实现共同富裕的本质要求和特殊价值。基于唯物史观,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两极分化和经济危机做出了深刻批判。两极分化理论表明,资本主义的发展是建立在对无产阶级的剥削之上,因此才会出现一方面是资产阶级财富的积累,另一方面是无产阶级贫困的积累这种社会现象。经济危机理论表明,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导致了资本主义生产无限扩大的趋势和劳动人民有购买力的需求相对缩小之间的矛盾,也已经转变为阻碍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枷锁。
在此基础上,马克思设想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必须消灭私有制,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未来的理想社会不仅要继承资本主义社会发展成果,还要以区别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让高度发达的社会生产“以所有的人的富裕为目的”。在分配制度上要“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并实行按劳分配,也就是说,未来的理想社会在全体社会成员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基础上,通过按劳分配实现生活资料公平分配,从而消除两极分化,实现共同富裕。在这里马克思已经初步表达了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思想,并指出了实现共同富裕的物质条件和制度基础。
1.2 殷鉴不远:苏联语境下的共同富裕实践
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从发展生产和改善分配两方面推动苏俄的新经济政策,将发展生产力视为“使新社会制度取得胜利的最主要的东西”,主张通过商品经济恢复国内战争期间遭受严重破坏的生产力。同时,列宁指出:“消费资料的分配是提高生产的手段”,要以适当的物质激励和收入差距成为推动生产发展的重要力量,最终达到“人人都能在决不掠夺他人劳动的情况下完全达到和保证达到富足的程度”。在这里列宁明确指出了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即“不掠夺他人劳动”和“达到富足”,体现了经济落后国家对如何实现共同富裕进行的有益探索。
列宁逝世后,斯大林领导苏联人民建立起以单一生产资料公有制和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为典型特征的“斯大林模式”,最终出现了经济停滞和体制僵化。邓小平对此曾评价道:“可能列宁的思路比较好,搞了个新经济政策,但是后来苏联的模式僵化了。”尽管如此,斯大林强调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要“为社会全体成员建立富裕的和文明的生活”,要“最大限度的满足整个社会经常增长的物质和文化需要”的思想,同样具有重要价值。
1.3 厥类惟彰:初探中国道路的历史镜鉴
新中国成立后,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开始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初步探索,从多方面论及共同富裕的问题。1953年毛泽东首次提到农村共同富裕问题,即通过实现农业合作化“使农民能够逐步完全摆脱贫困状况而取得共同富裕和普遍繁荣的生活。”后来,毛泽东在谈论私营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问题时,进一步谈到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现在我们实行这么一种制度……一年一年可以看到更富更强些。而这个富,是共同的富,这个强,是共同的强。”揭示了社会主义公有制和共同富裕的内在联系,即实现共同富裕是公有制的最终归宿,公有制是实现共同富裕的现实基础。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比较低下,此时建立单一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和实现共同富裕究竟是否可行,不仅理论上需要探讨,而且实践上也需要检验。由于在当时的条件下我们党缺乏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尤其是担心私有制会导致阶级分化,从而动摇社会主义的阶级基础,因此,共同富裕的追求最终导致某种程度上存在平均主义的倾向。尽管如此,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对实现共同富裕的曲折探索同样值得借鉴。
2 系统建构: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的丰富内容
改革开放后,邓小平提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并在此基础上围绕如何消灭贫穷、实现共同富裕展开了多方面论述,不仅在理论上发展和丰富了对社会主义本质的认识,也在实践上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提供了宝贵启发。
2.1 发轫之始:社会主义必须首先消灭贫穷
消灭贫穷是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的逻辑起点。邓小平指出:“向穷的方向发展,这不能叫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时期宣传“宁要穷的社会主义,不要富的资本主义”等荒谬观点,完全违背了马克思主义,必须对之进行有力批判。
要消灭贫穷,就要不断解放和发展生产力。邓小平从三方面深刻阐述了对发展生产力的认识。第一,我国的生产力发展水平还比较低,在很多地方和发达国家还有较大差距。第二,发展生产力是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的前提。只有使人民摆脱贫穷,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才能说服人们相信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第三,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不仅体现在能够创造出比资本主义更高的生产效率,而且体现在它是为了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即“社会主义发展生产力,成果是属于人民的”。这些论述为人们在思想上正本清源,在政治上也为党和国家的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提供了理论指导。
2.2 源头活水: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
要解放和發展生产力,需要消除一切不利于生产力发展的保守僵化思想的束缚,真正解放思想。为此,邓小平从中国的具体实际出发,纠正了以往对按劳分配的错误认识。一是纠正了对“牺牲精神”的误解,肯定了追求物质利益的正当性。在“左”倾思潮泛滥的时期,社会舆论只谈奉献,不讲索取。邓小平批评了这些损害奉献者正当利益,压抑人们致富动力和热情的做法,厘清了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物质利益和牺牲精神之间的辩证关系,为人们追求物质利益提供了坚实的理论支撑。二是对“吃大锅饭”的分配方式进行批驳,澄清了有关按劳分配的理论是非。邓小平指出“我们过去是吃大锅饭,鼓励懒汉,包括思想懒汉,管理水平、生活水平都提不高。”因此,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平均主义的均衡论,通过按劳分配,允许一部分人“辛勤努力成绩大而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
思想解放需要和客观实际联系起来。邓小平进一步探讨了“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的具体含义。第一,先富体现了按劳分配的性质。按劳分配是改变了资本主义社会剥削劳动者的情况,但由于不同劳动者劳动能力不同,实行按劳分配也会带来劳动者在收入水平和生活水平上的差别。第二,先富具有正当性,致富不是罪过。在当时的条件下,很多人对发家致富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对此,邓小平反复强调勤劳致富的正当性,极大地消除了人们的顾虑,激发了人们的劳动热情。第三,先富的形式必须是诚实劳动、合法经营。邓小平鼓励人们大胆地闯、大胆地试,但也坚决反对各种投机行为,强调对于社会上出现的经济犯罪活动,要予以坚决打击。第四,先富不是目的,而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允许和鼓励先富,本身也包含从个别人先富起来过渡到更多的人共富起来的涵义。
2.3 未雨绸缪:富起来后应当防止两极分化
鼓励“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客观上必然导致不同地区之间、不同社会群体之间逐步出现贫富差距。它在一定程度上会起到激发社会活力的积极作用。但如果不断扩大甚至出现两极分化,就会完全背离了实现人民共同富裕的初衷。因此,邓小平自改革之初就明确强调:“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始终要注意避免两极分化。”
那么,邓小平为什么强调一定要避免两极分化呢?首先,这是坚持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不同的特点就是共同富裕,不搞两极分化。”也就是说,社会主义不仅要“做大蛋糕”,在社会劳动生产率上超越资本主义,还要“把蛋糕分好”,坚持按劳分配原则,让人民共享生产力发展的成果。如果失去了这一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也就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其次,这是由中国特殊的国情决定的。中国人口众多,不同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如果出现两极分化,“可能有少数人富裕起来,但大量的人会长期处于贫困状态,中国就会发生闹革命的问题。”再次,这是由改革的性质决定的。改革是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发展和自我完善,是体制机制转变,而不是改旗易帜,因此,“如果导致两极分化,改革就算失败了。”1992年“南方谈话”,邓小平从发展生产和防止两极分化两个维度揭示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即“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2.4 薪尽火传:条件成熟以后要讨论共同富裕问题
那么,什么条件下就要把实现共同富裕问题提上议事日程呢?邓小平初步勾勒了一个实现共同富裕的时间表和线路图,这一进程和“三步走”的战略目标大体一致。他指出20世纪末人民生活水平“达到小康水平的时候,就要突出地提出和解决这个问题。”之后大约到21世纪中叶,“三步走”战略目标最终完成,整个国家“基本实现现代化,人民生活比较富裕”的时候,就可以基本实现共同富裕。
邓小平也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探讨了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从宏观上来讲,沿海和内地经济发展状况上存在着巨大差异。因此,邓小平要求“沿海地区要加快对外开放……从而带动内地更好地发展,这是一个事关大局的问题。内地要顾全这个大局。”;随后,要按照两个大局的设想,进一步要求沿海拿出更多力量来帮助内地发展,如发达地区多交利税,或者实行区域间的技术转让。这些内容符合宏观经济发展规律,为日后我国的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奠定了思想和政策基础。从微观上来讲,邓小平清醒地看到在市场经济下,“解决(分配)这个问题比解决发展起来的问题还困难。”要对先富的地区和群体在分配的政策上加以限制。他又提出,既要在政策上限制,也要“提倡有的人富裕起来以后,自愿拿出钱来办教育、修路。当然,决不能搞摊派。”这实质上蕴含着对第三次分配的构想,为解决分配公平的现实问题提供了宝贵启发。
3 当代启示: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的新时代意蕴
如果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共同富裕,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就无从满足,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无从彰显。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面对前人未曾经历的新时代考验,需要以当代视角对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进行正确理解和把握。
3.1 理论诠释:新时代正确理解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的独创贡献
邓小平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第一次系统阐述了共同富裕思想。他不仅以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探讨了共同富裕问题,以探索中国道路的形式提供了解决路径。
第一,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建设理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尽管描绘了“各取所需,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经济理想,但更加着眼于社会制度更替变迁的历史规律,这是由当时马克思主义所肩负的历史使命所决定的。邓小平曾多次强调,老祖宗不能丢。在此前提下,他从中国实际出发,不仅突破了传统的计划经济发展理念,也丰富了共同富裕的概念内涵,实现了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的有机结合。
第二,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作为邓小平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其他纷繁复杂的深刻观点有机结合,共同构成了邓小平理论的完备体系。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不仅限于和社会主义本质论的简单结合,也与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种种辩证关系天然关联,使其成为一个覆盖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完整理论体系。
第三,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明确了无产阶级政党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时期所肩负的历史任务。只有坚持无产阶级政党领导下的正确改革方向,才能真正克服私人资本致贫机制带来的持久性贫困。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基于我国初级阶段基本国情,提出了对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再认识,为探索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中国道路提供了基本逻辑。
3.2 现实指向:新时代把握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的基本遵循
2020年底,党带领人民夺取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伟大胜利,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提上日程。习近平共同富裕思想考察了新阶段下共同富裕的实现形式,为共同富裕思想增添了新的内容,体现了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治国理政的重要遵循。
第一,新时代对共同富裕内涵的原则遵循。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共同富裕的新实现形式必然与中国式现代化的新时代课题相契合。
第二,新时代对人民至上理念的价值遵循。共同富裕的中国道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致力于为人民谋取根本利益。共同富裕能否实现关乎党的执政基础和民心向背。新时代党的领导和人民共同致富积极意志内在统一,更有能力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磅礴伟业。
第三,新时代对共同富裕规划的路径遵循。党的十八大以来,实现共同富裕的具体日程愈发清晰,即在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阶段,“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在21世纪中叶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阶段,“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基本实现”。这样的表述既描绘了共同富裕的时间表,更加突出了共同富裕实践的工作重点,也以新的理论高度开启了共同富裕的新篇章,符合历史使命和人民期望。
3.3 实践进路:新时代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选择
新时代在向第二个百年目标迈进、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进程中,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矛盾依然凸显。面对新时代实现共同富裕的难点、痛点、堵点,应在多维度视角下探讨新时代实现共同富裕路径选择。
首先,推动高质量发展,为共同富裕打好现实的物质基础。不仅要实现社会财富量的积累,更应将重点置于社会生产力质的提升。应以技术创新为内生驱动力,推动发展动力和发展方式的转化,以关键核心技术带动产业链和供应链的转型升级,实现供给和需求的双向循环和动态平衡。
其次,关注多次分配的调节效应,实现先富带后富的体制机制创新,发挥初次分配在保证国民经济有序运行,推动经济形势稳定向好发展的基础作用、再分配在化解人群、阶层和行业收入差距等结构性矛盾的精准调节作用、三次分配在道德引导和社会激励中的有益补充作用,针对共同富裕在不同人群表现出的非均衡性特征,统筹初次分配、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制度安排,打造“两头小,中间大”的橄榄型分配结构。
最后,加强城乡、区域政策顶层设计,优化不同区域发展方向。要关注城乡相对贫困问题,以防止返贫作为主题,建立防止返贫制度体系,做好与乡村振兴战略的有效衔接,建立起常态化的减贫机制。要通过产业合理分工打造区域经济新增长极,为欠发达地区培育高质量发展新动力源,提供良好的政策环境和物质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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