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 肖雨婷
摘 要: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成为推动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新路径,通过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和提高劳动力配置效率的途径实现质量型“人口红利”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从市场分割和劳方谈判力量视角构建数字经济发展影响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作用机制,并基于中国城市层面数据,利用主成分分析法构建了数字经济发展指标,利用生产函数法测算了劳动力价格扭曲,探讨了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实证分析发现,推动数字经济发展有助于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从分地区层面来看,内陆地区的影响幅度较大;从城市规模层面来看,人口规模小于或等于500万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具有显著的降低作用;从时间层面来看,2012年之后的降低作用持续显著。机制分析发现,数字经济发展将会通过降低市场分割和增强劳方谈判力量的渠道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面板分位数模型分析发现,在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
关键词:数字经济;劳动力价格扭曲;市场分割;劳方谈判力量;生产函数法
中图分类号:F24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49(2023)01-0044-13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23.00.003
伴随人口结构的转变,中国数量型“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如何从过去的数量型“人口红利”转向质量型“人口红利”成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在此背景下,通过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途径提高劳动力配置效率、从存量盘活的角度推动劳动力市场高质量发展具有低成本的特点。之所以关注劳动力价格扭曲这一路径,原因在于改革开放至今,中国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相对滞后,地方政府对要素市场的干预依然较多,以劳动力为代表的要素市场存在的价格扭曲现象阻碍了劳动力配置效率的改善。随着中国市场化改革的进一步推进,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重要性逐渐凸显,2020年4月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提出,以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为重点,加快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推进要素市场制度建设,实现要素价格市场决定、流动自主有序、配置高效公平。结合中国实际情况看,随着交通基础设施的完善和户口限制的放开、劳动力跨地区流动障碍的逐渐消除,信息获取方面的障碍正在成为引发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主因,而以信息传递为核心的数字经济发展为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提供了解决方案。
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一直备受国内外学者关注。互联网技术的推广有助于降低劳动力市场的搜寻成本,为失业者提供了更多就业机会,显著提高了劳动力市场的流动性[1-2],并提高了劳动力就业率[3-6]。随着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互联网技术将为劳动力市场供求双方提供更丰富、更准确的市场信息,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越来越大。通过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途径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不仅为劳动力市场化配置改革寻找到新的途径,也为推进数字经济发展战略的必要性提供了新的论证视角。劳动力价格扭曲表现为劳动力边际产出与工资的偏离,而政府对要素市场的干预行为和要素市场的不完美所引起的劳动力无法自由流动,是导致劳动力价格扭曲出现的主因[7-8]。而劳动力流动主要面临三种障碍:其一是流动成本,该成本随着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完善而逐渐降低;其二是制度限制,该成本随着户口限制的放开而逐渐消除;其三是搜寻—匹配成本,如何降低此成本成为未来推进劳动力市场化配置改革的主要挑战。由于搜寻—匹配过程就是信息获取和处理的过程,为此降低搜寻—匹配成本需要充分且准确的就业信息,否则在风险规避偏好的影响下,劳动者将会主动降低流动性,并接受价格扭曲的现状。伴随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互联网技术的普及有助于降低劳动力市场信息传递成本,尽管仍然面临信息不准确的问题,但各类就业信息平台的出现正逐渐改变劳动力市场的信息传递方式和传递速度。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配置的影响类似于电商平台对商品市场流转的影响,在更高水平信息传递技术的协助下,劳动者可以更加便捷地获取不同地区不同行业的就业信息,从而提高搜寻—匹配效率,找到更加符合自身技能的工作。根据以上判断,本文在采用中国城市层面相关数据的基础上,利用主成分分析法构建数字经济发展指标,利用生产函数法测算劳动力价格扭曲,探讨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
二、机制分析
数字经济发展有助于提升劳动力市场供求双方获取信息的能力,根据劳动力市场搜寻—匹配理论,数字经济发展提高了搜寻技术,实现了更快更好的匹配,而更好的匹配有助于推动劳动力的支付价格与其边际产出不断趋近,从而使劳动力价格扭曲逐渐降低。从作用机制的角度看,现有研究将劳动力价格扭曲的成因归结为市场分割和劳资谈判力量不平衡[9],因此,本文接下来从市场分割和劳方谈判力量两个渠道来构建数字经济发展影响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作用机制。
从宏观层面看,数字经济发展主要通过市场分割渠道作用于劳动力价格扭曲。市场分割是市场不完美的表现之一[10-11]。数字经济发展主要是通过降低信息成本,即减轻信息障碍引发的市场分割程度,来提高劳动力市场搜寻—匹配效率。依据搜寻—匹配模型,提高搜寻—匹配效率有助于提高劳动力在劳动力市场与就业机会匹配成功的数量,随着不同技能水平劳动力匹配到相应技能水平的就业机会中,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也会随之降低[12]。假设存在两个地区,每个地区都同时存在高技能和低技能劳动力,且地区1的低技能劳动力占比更多,工资水平更低,地区2的高技能劳动力占比更多,工资水平更高。在数字经济发展滞后的情形下,两个地区内部的劳动者仅具有本地区的工资水平信息,即劳动者能够以较低的信息成本获取其所在地区的劳动力市場供求信息,而要获取其他地区的劳动力市场供求信息,便会面临较高的信息成本,一是信息量不足引发的成本,二是信息准确度较低引发的成本。如果地区1的高技能劳动力所获得的相关信息显示地区2的工资水平低于本地区,高技能劳动者不会考虑向其他地区流动,反之则会考虑向其他地区流动,而且其流动将会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但较高的信息成本将会阻碍劳动者作出更加符合自身技能水平的就业选择,进而产生劳动力价格扭曲。随着数字经济的不断发展,信息成本逐渐降低[13-14],两个地区内部的劳动者可以获取更丰富、更准确的工资水平信息,意味着地区1的高技能劳动者能够以更低的信息成本获取地区2的劳动力市场供求信息,有助于其作出更加符合自身技能水平的就业选择,推动工资趋近于劳动力边际产出。
假说1:数字经济发展通过降低市场分割程度的渠道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
从微观层面看,数字经济发展主要通过影响劳方谈判力量的渠道作用于劳动力价格扭曲。将劳资谈判看作一场博弈,由于资方更容易形成合作,所以结果往往是资方在工资谈判过程中占据优势地位,尤其是在劳动力资源相对丰富的地区,资方便具有扭曲劳动力价格的能力。由于中国目前仍处于渐进式改革的过程中,制度建设的滞后性强化了企业在劳动力市场中的强势地位,此时工人的工资往往并不能真实反映其自身的生产效率。在正规劳动力市场中,就业者基本上是不可退出的,这就形成了绑架机制,导致了过高的劳动力成本,而在非正规劳动力市场中,尽管市场化程度较高,但在现代企业制度下,个别劳工与资方之间的力量依然悬殊,这种市场决定的劳动力价格必然低于真正劳资力量均衡下的劳动力价格[15-16],进而产生劳动力价格扭曲的现象。然而,数字经济发展却会改变博弈的格局。在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劳动力市场出现两种类型的劳动力,一是可以熟练使用互联网搜寻与自身技能匹配的劳动力,二是无法通过查询、搜找等方式主动进行岗位和技能匹配的劳动力。对于前者,数字经济发展将会拓宽传统企业和劳动者之间的匹配途径,在劳动者搜寻成本下降的同时,通过提供更多的职业选择,提高劳动者在工资定价博弈中的地位。对于后者,数字经济将通过增强劳动者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方式提升劳动者获取岗位信息的能力,提高劳动者在谈判中的地位。因此,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劳方谈判力量将有所提高,使其和资方之间的谈判力量更加平衡,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逐渐降低 [17-20]。
假说2:数字经济发展通过提高劳方谈判力量的渠道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
三、研究设计
1. 指标测算
城市数字经济发展水平,采用基于主成分分析得到的数字经济发展指数来衡量。借鉴赵涛、黄群慧等的测度方法[21-22],采用互联网普及率、相关从业人员情况、相关产出情况和移动电话普及率四个方面的指标,从基础设施建设、行业发展、产出增长和居民数字生活方面反映数字技术对经济发展的渗透。由于相关研究均采用上述方式衡量城市数字经济发展[23-24],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该方式的适用性和可靠性。
在具体处理过程中,以上四个指标分别是:百人中互联网宽带接入用户数、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从业人员占城镇单位从业人员比重、人均电信业务总量和百人中移动电话用户数。以上指标的原始数据均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剔除数据缺失严重的城市后,通过主成分分析的方法,将以上四个指标的数据降维处理,便得到了数字经济发展指数。
基准回归模型的设定如式(4)所示,被解释变量为劳动力价格扭曲(disw),解释变量为数字经济发展指数(digital),为了减轻异方差对回归结果的影响,对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控制变量X包括产业结构(stru)、经济规模(lngdp)、政府干预度(gov)、交通基础设施(transpor)、城市品牌(brand)和金融危机冲击(finance)。劳动力能否自由流动直接影响劳动力价格扭曲,因此,本文主要从影响劳动力流动的角度控制其他环境因素的影响。经济发展水平是影响劳动力流动的重要因素,本文从产业结构、经济规模、政府干预度和金融危机冲击等角度控制经济发展水平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产业结构利用第三产业占比来衡量,经济规模利用国内生产总值对数值来衡量,政府干预度利用财政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来衡量。除了经济发展水平,交通基础设施和城市品牌也将影响劳动力流动,因此,本文进一步从上述两个角度控制其他政策因素的影响。交通基础设施使用城市是否开通高铁的虚拟变量来衡量,城市品牌使用城市是否获得文明城市称号的虚拟变量来衡量,金融危机冲击以2008年为界的虚拟变量(2008年后取值为1)来衡量。经济发展水平因素变量的数据主要来自各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高铁开通虚拟变量的数据来自各城市政府网站,城市品牌虚拟变量的数据来自中国文明网。由于采用的是双固定效应模型,所以式(4)中包含时间固定效应项(ηt)和个体固定效应项(γi)。
基于前面的机制分析,参考江艇的研究[31],本文利用面板双固定效应模型对作用机制进行检验,具体模型设定如下:
机制变量包括市场分割(segm)和劳方谈判力量(tanpan)。关于市场分割,借鉴市场分割“价格法”测算思想[32],将价格指数替换为工资对数,分四步测算劳动力市场分割:第一步,计算t年每个城市与其他城市工资差额的绝对值wijt=|wit-wjt|;第二步,计算第t年所有城市工资差额绝对值的平均值ave_wt;第三步,计算第一步得到的绝对值与第二步得到的平均值的差值Δwijt=wijt-ave_wt;第四步,计算Δwijt的方差。利用最后一步得到的方差比上工资对数来衡量劳动力市场分割,比上工资对数是为了去除工资绝对高低的影响。关于劳方谈判力量,利用工资对数来衡量,数字经济发展推动工资增加时意味着增强了劳方的谈判力量。相关数据来源于国研网(数据来源:http://www.drcnet.com.cn/www/int/和各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根據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定义,当劳动力边际产出大于工资时,劳动力价格呈现负向扭曲,当劳动力边际产出小于工资时,劳动力价格呈现正向扭曲[33]。根据表1,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均值大于1,意味着劳动力市场以价格负向扭曲为主,表明劳动力实际支付价格低于劳动力的边际产出所确定的均衡水平,该结果和多数研究测算的结果相似[34-36]。根据图1,数字经济发展与劳动力价格扭曲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相关性系数为0.2203,且在1%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低的地区,其劳动力价格扭曲越大,数字经济发展水平高的地区,其劳动力价格扭曲越小。
四、实证分析
1. 基准分析和异质性分析
从全国层面看,根据表2,数字经济发展将有助于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且随着控制变量的引入,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方向不变,从而验证了前面的分析结论,推动数字经济发展将有助于推动劳动力市场化配置改革,且主要从降低信息成本的层面发挥作用。从控制变量的结果看,产业结构升级将会显著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经济规模增加和政府干预度增加将会显著提高劳动力价格扭曲。高铁开通和城市品牌都显著地降低了劳动力价格扭曲,有更高劳动需求的城市在交通便利度提升和城市吸引力增强上做更多努力,会使得劳动力市场配置更有效。金融危机冲击对劳动力价格扭曲有显著的降低作用,金融危机冲击对市场中资方势力有相对劳动者更大的冲击,加之政府不断加大对劳动者权益的危机保护,提高了劳动者在工资谈判中的地位,降低了劳动者价格扭曲。
接下来分地区、城市规模和时间等层面进行异质性分析。根据表3,组间差异检验的结果表明,按地区和城市规模分组是合理的,并且该回归得到的系数可进行一定的比较。从分地区的角度看,数字经济发展都会起到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作用,但上述作用只有在内陆地区是显著的。从影响幅度看,数字经济发展在内陆地区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幅度更大。上述结果表明,结合地区经济发展状况和经济发展特征可知,随着经济发展程度的提高,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市场配置作用的效果将会逐渐减弱,该结果与其他学者研究互联网对劳动力市场的结论具有一致性[14]。進一步从城市规模的角度看,在城市规模为小于或等于500万人口的情形下,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具有显著的降低作用,而在城市规模为大于500万人口的情形下,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具有不显著的加剧作用。上述结果表明,城市规模越大,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弱。人口规模大的城市,与沿海地区城市在样本上有较大重合度,城市整体资源丰富,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提高的边际效用减弱,且信息过载的可能性增加,反而可能导致劳动力市场高低技能人才两极化和市场不完美进一步加深,进而抵消了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作用。
为了更好地从时间层面体现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本文从截面角度切入,对两者进行回归分析。根据表4,在所有截面回归结果中,数字经济发展都会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且15个截面中有9个截面的影响是显著的,并且从时间段上来看,2012年之后的8年内,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作用逐渐增强,且显著度不断增加,即数字经济对劳动力市场的优化作用不可忽视。结合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的实际情况,2012年,“宽带中国”战略实施方案发布,互联网使用成本开始显著下降,且数字技术对劳动力市场渗透率不断提高,从而使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作用也不断增强。
根据前面的数据描述性统计结果,城市间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差异是明显的,而扭曲的差异将会直接影响地区经济发展和政府干预行为,进而影响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作用,基于此,本文进一步利用面板分位数模型,分析在劳动力价格扭曲不同分位数的情形下,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根据图2,从回归系数的结果看,在不同分位数情形下,回归系数都小于0,表明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都具有降低的效果。从影响显著性的结果看,10%—60%分位数的影响都是在10%水平上显著的,而70%、80%和90%分位数的影响是不显著的。从影响幅度的结果看,影响幅度从10%—90%分位数呈现递增态势。以上结果表明,在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而在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较小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差。
综上所述,数字经济发展有助于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且上述影响在地区层面和时间层面存在异质性。分地区结果表明,在内陆地区,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不仅是显著的,而且影响幅度要大于沿海地区。分城市规模结果表明,城市规模越大,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差。时期截面分析结果表明,2012年之后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程度不断增加,且影响持续显著。面板分位数模型分析结果表明,在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
2. 稳健性分析
本文采用更换被解释变量和估计方法等方式对前面的分析结果进行稳健性分析。借鉴毛丰付和张帆的研究方法[37],用数字企业变动率来衡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以替换解释变量来检验前面的分析结果是否稳健。根据表5,更换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衡量方式后,数字经济发展依然对劳动力价格扭曲具有降低作用,但影响显著性水平有所降低。前面把测算劳动力价格扭曲的生产函数设定为C-D生产函数形式,这里借鉴白俊红和卞元超的研究,采用超越对数生产函数形式来测算劳动力价格扭曲[36]。根据表6,数字经济发展具有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作用,且随着控制变量的引入,上述影响依然存在,这一结果表明前面分析所得到的结论是稳健的。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内生性关系,参考赵涛等的研究[21],本文采用1984年各城市每万人电话机数量与解释变量滞后一期构造的交互项作为解释变量的工具变量。根据表7,数字经济发展具有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作用,且随着控制变量的引入,上述影响依然存在,这一结果表明前面分析所得到的结论是稳健的。
3. 机制分析
本文首先参考江艇的研究[31],利用面板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对市场分割和劳方谈判力量的机制效应进行检验,然后利用中介效应模型进行稳健性分析。从市场分割机制看,根据表8,数字经济发展对市场分割度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且随着控制变量的引入,上述影响依然是显著的。结合前面的机制分析可知,数字经济发展将通过降低市场分割的渠道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
本文进一步参考温忠麟等的研究[38],利用中介效应模型对市场分割渠道进行稳健性分析。根据表9,从中介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看,数字经济发展将会通过降低市场分割的渠道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这验证了市场分割所具有的机制效应是稳健的。
从劳方谈判力量机制看,根据表10,数字经济发展对劳方谈判力量具有正向影响,且随着控制变量的引入,上述影响依然是显著的。结合前面的机制分析可知,数字经济发展将通过增强劳方谈判力量的渠道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
本文进一步利用中介效应模型对劳方谈判力量渠道进行稳健性分析。根据表11,从中介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看,数字经济发展将会通过提高劳方谈判力量的渠道来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这验证了劳方谈判力量所具有的机制效应是稳健的。
以上结果表明,市场分割和劳方谈判力量这两个作用机制都是存在的,从发展政策角度看,可以将数字经济发展与作用机制对应的发展战略相结合,比如将数字经济发展与户籍制度改革、工会制度改革等发展战略相结合,从而放大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作用,加速劳动力市场化配置改革进程。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不仅在加速商品市场的运转,同样也在加速要素市场的运转,其在构建完善的市场机制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信息传递作用。要素价格扭曲的存在与信息传递不畅相关,因此推动数字经济发展将成为下一步推进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主要途径之一。根据要素流动性差异以及获取信息的成本,本文选择劳动力市场作为分析对象,从理论和实证两个角度探讨了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得到的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数字经济发展有助于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从全国层面看,逐步回归的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发展有助于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从地区层面看,在内陆地区,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影响不仅是显著的,而且影响幅度要大于沿海地区。从城市规模层面看,人口规模小于或等于500万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具有显著的降低作用。从时间层面看,在每个时间截面,数字经济发展都对劳动力价格扭曲具有降低作用,但早期几年的影响并不显著,2012年之后的影响才持续显著。面板分位数模型分析结果表明,在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越大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效果越好。
第二,市场分割和劳方谈判力量是数字经济发展作用于劳动力价格扭曲的主要渠道。面板双向固定效应模型的机制分析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发展将通过减轻市场分割程度和提高劳方谈判力量两个渠道来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本文进一步利用中介效应模型对市场分割和劳方谈判力量的机制效应进行了稳健性分析,分析结果表明上述两个渠道的机制效应具有稳健性。
根据上述结论,在下一步推进劳动力市场化配置改革的过程中,需要关注数字经济发展所起到的作用,具体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着手。
其一,加快劳动力市场就业信息平台建设。数字经济发展对就业市场信息传递的加速作用尽管实现了快速发展,无论是劳方平台还是资方平台都在不断涌现,但与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发展匹配度仍存在差距。中国劳动力规模巨大,劳动力跨企业、跨行业、跨地区流动已经成为常态,但相关就业平台,尤其是市场主导的就业平台则相对较少,而政府主导的就业平台由于地理位置等原因,依然存在较高的信息获取成本。下一步应该推进市场主导的就业平台建设,鼓励各地区各行业构建符合自身特色的信息平台,同时,加强政府对平台信息准确性的监控,兼顾信息平台数量和信息平台质量共同发展。
其二,根据机制分析结论,数字经济发展通过降低市场分割和提高劳方谈判力量两个渠道降低劳动力价格扭曲,因此,可以将数字经济发展与区域一体化发展和工会制度建设等发展战略相结合实施,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政策组合效果,助力数字經济发展对劳动力价格扭曲的降低作用。将数字经济发展与区域一体化发展相结合,也有助于发挥城市之间在劳动力市场化改革方面的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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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Labor Price Distortion
LI Yan, XIAO Yuting
(School of Economics, 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Abstract: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has become a new path to promote
market-oriented allocation reform of factors of production.
Reducing the distortion of labor prices, and accelerating the transition to a quality-based “demographic dividend” by improving the efficiency of labor allocation are crucial to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Chinas econom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ket segmentation and labor bargaining power, this paper constructs the mechanism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affecting labor price distortion;
Meanwhile,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labor price distortion is discussed based on Chinese city-level data. Empirical analysis finds that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can help reduce labor price distortions.
From the regional perspective, the inland region has a larger impact than coastal region.
From the city scale perspective,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significantly reduces the distortion of labor price in cities with population size less than or equal to 5 million.
From the time perspective, the reduction effect is significant after 2012. Mechanism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will reduce labor price distortions by reducing market segmentation and enhancing labor bargaining power. The panel quantile model analysis finds that the higher the degree of labor price distortion is, the better the reduction effe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labor price distortion is.
Keywords:digital economy;labor price distortion;market segmentation;labor bargaining power;production function method
[責任编辑 崔子涵,方 志]
收稿日期:2022-03-16;修订日期:2022-09-24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72004202);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71974174);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探索项目(LQ21G030004)。
作者简介:李言,经济学博士,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肖雨婷,浙江工商大学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