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认同费尔巴哈的思想立场并与青年黑格尔派分道扬镳,转而开始批判黑格尔。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首先,马克思依据德国的历史渊源分析了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德国如何实现人的解放,诉诸德国宗教批判的深刻意义,对封建制度展开了猛烈抨击,将“人的解放”落到实处;其次,马克思对德国国家法哲学以及黑格尔法哲学进行持续性深刻批判,指出德国政治解放的不可能性,使“人的解放”得以延续;最后,马克思指出将“物质武器”和“精神武器”相结合是实现人类解放的关键一步,无产阶级才是实现“人的解放”的物质力量。
关键词:《〈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宗教批判;政治解放;人的解放;无产阶级
中图分类号:A8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3)07-0036-04
《〈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以下简称《导言》)是马克思思想史上第一部由唯心到唯物、由革命主义到共产主义转变的重要著作,它主要是对黑格尔立场上的法哲学进行批判,《导言》中提到若想进行其他批判,其前提就是要先对德国宗教进行批判。明明是对法哲学进行批判,为什么要说宗教批判是前提?宗教批判的目的是什么、宗教批判之后德国又该何去何从?这需要我们回到1843年,回到《导言》文本中去探寻答案。
依照英法等现代国家的路子,只有先进行了政治解放,然后才能进行人的解放。但是因为德国情况的特殊性,马克思从德国现状和法哲学高度阐明了政治解放的不可能性,指出德国若想实现人的解放,则必须直接进行“人的高度”的革命,革命的主体也只能是且必须是无产阶级,并将哲学这个“精神武器”与无产阶级这个“物质武器”相结合,德国的革命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才能最终实现解放。只有这样,德国“人的解放”的可能性才能变成现实。
一、宗教批判:“人的解放”的开端
在马克思看来,费尔巴哈对宗教的批判已经结束,关于宗教批判已经告一段落,自己无需再从批判宗教出发,但是不可否认对宗教的批判确实是至关重要的,这是因为对哲学的批判、对意识形态的批判以及包括后来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等都是在对宗教的批判这一基础之上才得以展开进行的[1]。我们知道,早在《莱茵报》时期,马克思就与青年黑格尔派在思想上有了分歧,一方面青年黑格尔派趋向于自我意识的极端化,另一方面马克思的自我意识早已在博士论文时期就变得鲜明起来,或许还有自我意识的些许保留,但实际已经逐渐转向“人民理性”立场。关于黑格尔的宗教神学,费尔巴哈是从人本学唯物主义的立场上加以批判的,他在《基督教的本质》里深刻揭露了宗教神学长期以来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及宗教长时间里对人的迫害,从人本学角度说明神的本质无非是人的本质,所谓的宗教神学无非是对人的本质的一种异化,并因此将对宗教神学的批判转向世俗基础方面。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有所论述。
马克思在《导言》中明确指出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马克思与费尔巴哈的观点一致,即认为是先有人而后才有了神,才有了宗教这一说,坚持无神论观点。紧接着马克思指出宗教和自我意识以及自我感觉相联系,仿佛宗教是我们找到人自身的感觉和意识的途径,只有宗教才能使我们拥有自我意识以及自我感觉。但是紧接着马克思直接表明人并不是抽象的、存在于世界之外的某物,人的思维和感觉不需要靠宗教來获取,宗教神学无非是人的本质的一种异化罢了。“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颠倒的世界。”正是说明了宗教不能代替人。为什么会说它们是“颠倒的世界”?恰恰是因为,宗教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幻象,神学存在于市民社会里人们的头脑中,宗教是这个国家和社会的产物,人与宗教的位置完全颠倒,人们不能正确地看待自身与宗教的关系。为此,马克思一针见血地指出所谓对宗教的批判实际上恰恰是对以宗教为精神慰藉的那个真正苦难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并不只是单纯地对人们所信仰的意识上的宗教进行批判,而是为了批判人们在现实生活里遇到苦难时为了寻求安慰而去往神学世界的思想。
马克思用“宗教是人民的鸦片”[2]2这一词语来解释宗教的功能。他直截了当地道出宗教本身所特有的虚幻性和欺骗性,现实与宗教是紧密相连的,人们在现实生活里遭受的苦难无法排解,只能通过宗教来麻痹自己,宗教的出现使人们不能正视自己的思想,唯有靠宗教才能达到精神上的短暂快乐。马克思指出宗教给人们带来了双重幻象,一方面宗教能使人忘却现实苦难,在精神上产生慰藉,在当下冷漠的世界中感受到真实的“情感”,认为只有跟随认同宗教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另一方面则是显示出宗教对市民社会里人们的欺骗,只有上帝才能拯救人们于痛苦之中,才能使人们摆脱苦难、给人们带来幸福。
费尔巴哈批判了黑格尔宗教神学,但马克思却并没有止步于此。马克思认为之所以会有信仰宗教、崇尚宗教的现象出现,正是因为人民所生活的现实社会出现了问题。费尔巴哈批判宗教的本质是为了解放人自身,但是他的意识中所理解的人是抽象的人。马克思跟随费尔巴哈的批判思路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认为现实中的人才是一切批判的前提和基础。马克思批判宗教的目的就是使市民社会中的人意识到自己所受的真正压迫,看清宗教的真实面目,在压迫中站起来反抗以及激起人们的革命斗志。
随着真理的“彼岸世界”,即宗教里的天国、上帝消逝之后,马克思便把目光转向了“此岸世界”,将批判的目光转向了对德国国家哲学和法哲学。
二、法哲学批判:“人的解放”的延续
德国解放的性质需要从三个层次、两个方面来看待,三个层次指的是德国现状、现代国家以及人的高度,两个方面指的是理论和现实方面。其中理论方面主要包括德国的国家哲学和法哲学,在马克思看来德国国家哲学和法哲学的批判已经开始,并且马克思将其称为“人的高度”;现实方面是指德国现状和现代国家(英国、法国)已经实现了的政治解放两个含义。
在从宗教批判转向对现实世界批判的过程中,马克思首先发现并提出了“时代错乱”这一说法,所谓“时代错乱”实际是指德国当时现状和理论是不在一个高度的,其理论方面是远远高于现实方面的,二者的结合并不能促进德国发展,是“时代上的错误”。经济上,随着英、法等国工业革命的相继完成,英国和法国的生产力获得快速发展,资本主义社会进程开始加速向前推进,而此时的德国仍然停留在封建社会制度时期。在英、法等国开始考虑从“政治解放”迈到“人的解放”的时候,德国还停留在对统治权的垄断时期。如此一来,德国与英、法等国的差距就越来越明显。虽然说当时的德国在经济、政治方面不如其他国家发达,但是在哲学理论方面,马克思认为黑格尔的法哲学已经达到了现代国家的所在高度,其哲学发展水平远远超出了德国现状。就如同马克思所认为的德国人在哲学方面与时代是一体的,而在历史上又不是一个时代的。在实践和理论方面,马克思认为德国的法哲学和国家哲学是唯一能与现实状况保持在同一水平上的历史。马克思认为在实践方面德国现存政治制度是远落后于世界潮流的,在法国和英国即将完成的事物进程,而在德国却刚起步;在理论方面德国的法哲学和国家哲学水平是远高于德国的现实政治制度水平的。正是因为德国理论与现实的极度不符,马克思指出了德国走英、法等国家的政治解放道路的不可能性,但也同时说明了实现彻底革命的可能性。
“向德国制度开火!一定要开火!”马克思对德国封建制度的厌恶在这句话中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当时的德国没有经历资产阶级革命的浪潮,仍然处于封建时期,生产力落后,德国所追求的一直都不是政治经济学层面对财富的统治,而是在私有财产的层面对国民的统治,德国力求把垄断发展到极致。德国的旧制度已经不再适应当时社会,此时就应该摧毁旧制度,建立新的适应德国社会发展的制度。
马克思批判了德国的实践政治派和理论政治派两种不同派别的思想理论。实践政治派认为只需要在口头上、书面上乃至其他一切表面形式上来加以否定哲学,就算完成了对哲学的否定。实践政治派对德国的哲学进行否定,认为其哲学是为德国现实服务的。他们并没有考虑到德国当时社会的发展,仅仅通过否定德国国家哲学是不能实现“人的解放”的。理论政治派则完全相反,他们只是站在哲學层面对发展落后的德国制度的现状进行了批判,并没有从现实层面出发,他们相信只要在哲学层面批判到位,那么现实问题会自然而然地得到解决。马克思并不否认黑格尔为德国国家哲学和法哲学所做的贡献,但是他并没有仅仅局限于此,他看到了政治解放的缺陷以及现代国家即将面临的痛苦,即使德国现状甚至还没有达到现代国家的高度。
马克思同时强调了不能只专注于哲学层面的批判,而应该转向实践层面,意在问是否能使德国现状不仅达到现代国家的高度,与此同时也直接达到即将到来的“人的高度”。马克思将理论比作“批判的武器”,将实践比作“武器的批判”,强调理论要与实践相结合,理论不是实践,但是理论经过群众可以转化为实践来发挥作用,显示出了马克思唯物主义的观点。在马克思看来,要想实现彻底的德国革命需要面对巨大的困难,因为当时的德国在理论方面和现实方面有着惊人的不一致,而理论的发展程度如何取决于一个国家的现实状况。马克思不否认彻底革命的重要性,但是他不赞成局部政治革命。政治解放的前提和条件就是要有两个非常明显的阶级是对立的,并且在这时,一个新兴的、特殊的第三等级激起全社会的普遍热情,否则的话政治解放就不可能实现。当时的德国并没有到达政治解放的中间阶梯,而且它也不会到达这个中间阶梯,因为德国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具备这些条件和基础。
三、无产阶级革命:“人的解放”的归宿
为什么会是无产阶级呢?马克思在《导言》中给出了回答,“就在于形成一个被戴上彻底的锁链的阶级,一个并非市民社会阶级的市民社会阶级。”[2]15无产阶级存在于市民社会中,但其现实性已经超出了资产阶级的一般概念。随着产业革命的兴起,无产阶级逐步形成,但资产阶级在当时仍然占据着主要地位,资本主义社会是以私有制为主体的,无产阶级一无所有,遭受普遍苦难,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的权利,作为普遍遭受着压榨的阶级,无产阶级进行斗争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因此无产阶级只有先解放全人类,进而才能够解放自己,无产阶级进行革命并不是片面地部分地进行革命,而是进行一切领域的革命[3]。在德国,包括一切其他所有被压迫、被剥削的人民以及基督教日耳曼的农奴也加入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处于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资料,获得生活资料的唯一途径就是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长时间的压迫和被奴役使得无产阶级逐渐发展成为一支与资产阶级相抗衡的重要力量。无产阶级被作为一种“符号性认同”,使底层劳动人民找到阶级归属,最终为阶级斗争与社会解放指认了敌友[4]。
正是因为市民社会中的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矛盾不可调和,无产阶级饱受资产阶级的压榨摧残,使得无产阶级不得不团结起来反抗资产阶级来保卫本阶级,并以此结束德国当时的现状和落后的局面。而那些一心认为通过宗教批判或者法哲学的批判就可以达到改善德国当时现状并且实现政治解放目的的人们是看不到无产阶级所发挥的伟大历史作用的。但马克思发现了,他找到了一条跨过政治解放而直接到达人的解放的路径,无产阶级为胜利解放提供了物质力量,哲学为胜利解放提供了理论基础。马克思不否认德国国家法哲学理论水平达到了一定高度,但为了得到一个更正确的理论,他首先对法哲学进行了批判。德国现实层面发展水平极为低下,远远落后于现代国家水平,若想按部就班地先进行政治解放是不可能的了,所以马克思在此基础上探索出了一条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道路。马克思认为,实现了德国人的解放就是实现了现实的普遍的“人的解放”,因而德国人所面临的问题是具有普遍性的问题。“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身。”[2]16这句话是与前面所讨论的理论派与实践派相呼应的:达到了最高水平的理论若还不能消灭德国低下的现状,那人的高度的革命,即人的解放就不能成为现实;现实方面的德国现状若是不把理论层面的“人的高度”变为现实,那么德国现状的低下就不可能消失。
在《导言》中马克思已经探查到无产阶级的伟大历史作用,他认为,只有当先进的革命理论与充满革命性质的物质力量即无产阶级相结合,德国的人的解放才成为可能,普遍的“人的解放”才会实现。
四、结语
《导言》具有重要的历史借鉴意义,它蕴含着马克思思想发展并且发生转变的宝贵过程,在这篇著作之后马克思开始由先前的唯心主义转变为唯物主义,唯物主义历史观在实践中趋于形成并日益得到发展,革命民主主义开始过渡转变为共产主义,无产阶级的伟大力量逐渐被世人所熟知。马克思逐渐脱离了传统的黑格尔派别,用黑格尔的精神体系去解释现状已经不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此时费尔巴哈带着他的人道主义出现在马克思的世界里,马克思选择了和费尔巴哈站在同一战线,尽管到了后期马克思也开始转向批判费尔巴哈,但这个时候马克思接过了费尔巴哈的“接力棒——对宗教神学的批判”,转而接着继续对德国法哲学进行批判。
马克思在《导言》中指出,德国人若想实现“人的解放”,单纯走政治解放向“人的解放”过渡的道路是走不通的,因为德国在第一步即实现政治解放时就无法实现,英国、法国相继完成政治解放,其历史现状已经达到了一定水平,可是德国却不能走如此道路,因为德国仍然还停留在封建专制制度,资产阶级与封建制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资产阶级不可能站起来去反抗封建君主,德国无法先使资产阶级推翻封建专制,然后无产阶级才夺取资产阶级政权。虽然这条路走不通,但是马克思为德国提供了另一条道路,即直接开始“人的高度”的革命,德国虽然现实状况发展低下,但是在理论方面,马克思认为德国的理论发展水平在英、法以上。所以马克思认为德国人若想实现自身解放,只能通过一个被压迫、被锁链束缚的阶级来获得解放,通过将“精神武器”和“物质武器”相结合来实现解放。无产阶级在历史上受压迫最深,不摧毁德国的封建制度无产阶级就不能得到解放,无产阶级的作用在历史上从来都不容小觑。
将“物质武器”和“精神武器”相结合是实现人类解放的关键一步。无产阶级是有着正确且丰富知识理论的阶级,理论知识也需要外部力量来加以维护。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深刻体现了这一成果,在新的历史方位中深化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深深植入中国人民心中,坚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将广大人民群众的物质力量与精神力量紧密结合,并统一到当代社会主义的建设实践中,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
参考文献:
[1]马拥军.宗教批判在马克思世界观形成中的地位——从《〈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看[J].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2021(3).
[2]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单俊宇.青年马克思关于无产阶级历史使命实现路径探析[J].黄河科技学院学报,2021(12).
[4]刘刚.“无产阶级”概念:恩格斯的诠释及其意义[J].中共福建省委党校(福建行政学院)学报,2021(6).
作者简介:张梦想(1998—),女,汉族,河南周口人,单位为黑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发展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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