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千鹤子的女性主义观进步性之研究

朱晓颖

内容摘要：早在上世纪70年代，日本女性学正式诞生。日本女性学的主旨在于推崇女性主义为女性解放和女权独立提供学术支持与理论支撑。上野千鹤子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她的研究中既批判的马克思主义提出的阶级论对女性问题的遮蔽，又将弗洛伊德的理论运用在实际的分析当中充实相关的理论基础。本文围绕着上野千鹤子在女性解放方面的做出的贡献，同时又探讨了上野是如何揭露对女性造成的双重压迫的父权制与资本制，相关研究能够清晰的把握女权主义发展与中国社会进步两者之间的脉络。

关键词：上野千鹤子 女性主义 父权制 资本主义

上野千鹤子（1948年7月12日－），是活跃在上世纪日本的著名的女性社会学家。她出生在富山县，于京都大学完成学业。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上野千鹤子为女权顽强奋战数十年，其独立撰写的专著已经超过40部。其中的《父权制与资本制》《厌女》等均成为女权主义思想的卓越代表，在当时的社会和学界都造成了重大影响，带来了巨大变革。

纵观上野千鹤子关于女性学方面的研究可以看出，这一研究具有鲜明的特色，即理论与实践相互结合。从理论层面上来看，她是日本后现代思潮的发起人和引领者，始终引领着学术理论的潮流。对相关文献梳理后可以看出日本后现代思潮包括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上世纪70年代后半段；第二阶段，上世纪80年代；第三阶段上世纪90年代初期。而上野的主要理论贡献，集中在第二和第三阶段，通过上述三个阶段的划分基本上可以把握上野的学术研究史和理论思想史。从实践层面来看，上野广泛地参加了日本女性解放运动，例如在前期的“全共斗运动”[1]等等，在运动过程中的所见所得和所思所想，帮助她完成了学术思想的构建。一般而言，参与运动的女性并不具备丰富的学术和理论研究知识，于是作为少数派上野不得不的肩负起理论构建重任，[2]这也就使得了上野的研究既有理论的一面，又有实践的一面。

一.《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中上野千鹤子女性主义思想的主要内容

1.父权制与资本主义的二元论——日本国民化问题中的女性歧视

近代民族国家的产生与建立根源于民众进行的国民化塑造，于是就衍生出一个问题——女性是否是国民化的对象[3]上野对这一问题给出了详细的论述并做出相应的解答。她将日本近代化发展（战争）与国民化问题相互结合起来展开探讨在日本盛行的各种性别压迫，在她看来，身处于战争时期的日本，其民族国家特征尤为显著。而在战争动员体制下，原先的性别分工体制依然延续下去。男性与女性被安排了不同的分工形式，前者冲锋陷阵，后者与后方支援。遵循这一思路，当时的日本国民被划分为两种类型一是能够享受为国战死荣光之人，另一类是无法享受荣光之人。而前者才被称作为拥有国民资格之人。上野作出上述论断的目的并非强制要求女性参与战争，而是解释了在现行的体制当中日本国民所具备的独特的男性特质，也强调了国家机器是如何通过构建机制对女性进行压迫。按照上述的国民二类划分标准，女性无法像男性一样获得至上荣光，只能沦为二等国民。

上野在研究中使用了《战争造就的女性形象》中的一张彩色插图，[4]上面刻画的是一位丧偶女性怀中抱着年幼的儿子来到靖国神社参拜，希望將孩子奉献给国家来完成应有的使命。该书的作者若桑认为，在日本的战争年代，日本女性刻画出的典型形象并非战意高昂的战士形象，而是“乐于奉献”的“圣母子”形象，对于女性而言，孩子是其再生产劳动的成果，而这一成果并不属于她自己，是属于国家的[5]。通过上述论述可以看出，父权制与民族国家之间的相互联动，家庭作为私人领域的重要场所并不是女权运动的解放区，国家才是真正的家庭执掌人和管理者，随时操控着女性的再生产劳动享有相应的劳动成果。

在第二条国民地位跃迁的路径中，女性是扮演着随军护士的角色，为战士战力恢复提供保障，有此贡献的女性才能获得国家给予的相当程度的认可，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与随军护士作用相当的“慰安妇”却惨遭漠视，国家对这两类人群采取了双重评价标准[6]。由此可以看出，在男权国家出现的性别压迫不单局限在不同性别之间，甚至还出现在女性性别内部不同成员之间的相互嫌弃和厌恶，而这恰恰是父权制阴谋策划想要达到的效果。于是，有越来越多的日本学者开始重新审视女性歧视问题，开始重新剖析历史抹杀女性主体性的问题，同时还有不少学者开始论述战争过程中承担的责任的问题，研究中的女性逐渐从客体慢慢转向为主体，从原先的受害者慢慢地转变成为加害者。[7]

2.资产阶级女性解放思想及其批判

思想的解放有赖于解放的理论。而在传统意义上所提出的社会妇女解放相关的理论更多的是为了解析统治阶级主要是建立在压力结构理论基础上，通过引入阶级变量来构建的相应理论。[8]上野指出对女性的压迫成为阶级统治的重要变量，而在现在的社会中反抗不再只是女性解放斗争的一种形式，还是男性与女性共同参加的一场战役。纵观女性解放思想等萌芽产生与发展都源于女性权利拥护，也建立在人的基本人权不被剥夺的基础之上。资产阶级革命是一种非彻底的革命形式，它具有浓厚的封建思想残留，在整个革命过程中极易出现男性对革命的背叛。封建残留是革命不彻底的主要原因，[9]而反动才是革命无法持续进行的最大阻力。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女性解放要相对于资产阶级革命而言更为彻底和更为全面。

一旦解放理论失去了解放思想的支撑，就必定只能回归到启蒙思想阶段，无法对社会运动实践真正的发挥推动作用。尤其是对于女性活动家而言，各种社会不公正的对待以及性别歧视都会在野蛮的社会中不断地蔓延和滋生。不公正的产生其实就在于女性愚昧和男性强横，是理想与现实之间巨大落差的反应。这也就能够很好的解释，在当代社会中女性主义者往往最终会陷入到进步史观的研究窠臼中，在此基础上所开展的各种解放运动都必定是徒劳无功的。因此，在上野看来，解放的思想必定离不开解放的理论，一旦脱离了理论的支持必定会走向教条主义的深渊。任何女性解放活动者，如果忽略了这一点，在解放实践中忽略了理论参与必定会最终被锁在反智主义牢笼之中。[10]

二.上野《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中女性主义思想的贡献

1.多元性探究中国女性受压迫的因素和解决途径

上野在探求女性压迫根源是试图打开一个广阔的视角，寻求多元的思路，并希望通过相应的分析努力寻求到一种能够真正地让女性彻底摆脱受压迫命运的路径。在研究过程中，她将宏观与微观结合起来采取多元化的视角来探讨对女性造成压迫的各种影响因素，而后从中寻找到最佳解放路径，并构建出来一种包含生产、生育、性关系立体结构的新型视角。[11]

在上野看来，任何理论的研究，最终必定要投射到实际生活当中。如此才能够深刻地揭示现实生活中的男女性别差别问题。通过对现实生活的深刻解读，才能够很好地理解前人妇女解放思想，也才能够更好地实现对原先理论的扬弃，构建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妇女解放思想体系。[12]在研究中她一方面努力探究女性受压迫的根源，另一方面又为解决现实问题提供了解决方案。在研究中她发现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对于女性问题的研究所具有的独特的理论价值，也让她逐渐形成了精神分析的视角。虽然在很长时间内女性主义者在对待佛罗伊德思想的立场上存在的不小的出入，大多时间都是自说自话，但是经过上野的努力以后，她却能够将多个学派多种立场有效的无缝衔接起来，并在此基础上构建出一个独特的研究结构，这也便是上野在女性研究方面所做出的独特贡献。

2.对中国女性基本权利的获得以及社会地位的提高

西方女性主义慢慢地跨越国界进入到中国，让越来越多的中国妇女接触到女性主义，并将其不断的完善推广。但即使如此女性主义在中国的表现仍然局限在传统的三纲五常的范围内。而在当代，女性解放的运动主要发生在经济与文化教育领域，试图让女性能够获得相关领域中的平等权利。早在上世纪30年代，女权运动受到了新的革命思想的影响有了大踏步发展，女性开始在政治层面上提出了自己的诉求。虽然当时在理论层面上也围绕着女性问题展开了各种的论述与探讨，但最终的落脚点还在政治层面上。新中国成立以后，女性运动进入蓬勃发展阶段，于是越来越多的工作集中在解除妇女双重束缚、让妇女能够脱离传统的习俗、法律与政治等多个层面的压制，让女性与男性共同享有社会进步的权利，也在全国范围内开始推行男女同工同酬，并且从宪法和法律上明确了男女平等的权利，为女性提供了重要的法律支撑与制度保障。妇女开始有了参与政治的机会。原先传统的一元政治对女性造成的进步逐渐松懈，女性不再局限于私人领域，而逐渐地向公共领域迈进，并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在社会主义制度的日趋完善和整个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双重保障下，中国在妇女权利上获得了极大的进步与发展也迎来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尤其是中国政府在女性运动方面充分借鉴的西方的经验，十分重视性别意识，开始使用各种方式方法让男女平等成为国家的基本国策，通过法律等方式为其赋予合法化的地位。在党的十八大中，明确提出要维护男女平等的基本国策。与此同时，中国政府还在整个社会上推行各种形式的男女平等的制度安排，让男女能够在生产生活中享有平等的权利，让中国的妇女开始逐渐摆脱了男权社会的束缚，社会地位有了极大地提升。[13]尤其是在进入21世纪以后，以习近平为代表的党中央提出了两个100年奋斗目标，[14]将中华民族的儿女聚集在这一目标之下，共同为社会发展和民族振兴贡献力量。

3.深化了对当代资本主义制度和父权制的批判

上野在女性主义理论和思想发展中作出的重大贡献，集中地体现在对父权制和资本制的深刻批判，揭露了女性在双重制度压迫下所遭受的苦难。通过对相关方面的研究，让上野意识到要解决女性压迫问题就需要同时对父权制和资本制进行宣战，否则的话，女性的解放最终必将会能为虚幻，任何解放运动最终也必定会因为受到重重阻碍无功而返。在研究中她指出父权制度与资本制两者之间并非相互独立的互无联系的，而是在一种相互促进和相互推动的作用下，不断将压迫的锁链强加在女性群体身上的共谋，如果不能够认识这一点就难以真正的实现人类解放和人类社会的文明持续发展。[15]

资本制与父权制对女性压迫的场合各不相同。前者在于市场，后者在于家庭。生活在双重压迫之下的女性往往难以获得喘息的机会。在市场中女性由于不具备参与社会的机会，女性的艰难努力最终付诸东流，难以获得同男性基本相同的政治权利。在经济权利，由于男性与女性之间无法做到同工同酬，最终女性也基本丧失了相应的经济平等权利。女性往往沦为二等公民，从事者劳动报酬低，技术含量低，社会地位低等性质的工作。在经济权利上，男性与女性的受教育权利也各不相同。换而言之，在社会的认知下女性实际上是无法像男性一样享受到同样的教育机会的。这是一种戴着有色眼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所作出的一种性格歧视评判。在父权制意识形态的强压之下，社会普遍认为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女性就应当局限在家庭中做家务、抚养孩子。上野在对这一现象进行分析时，就深入地挖掘到父权制意识形态所造成的多重关系压迫，即生产关系压迫、生育关系压迫、性关系压迫。在多种关系的压迫下、在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下，女性逐渐被驯化成为待宰的羔羊，而这种结果注定是对女性生命的一种摧残和蔑视。综上分析可以看出上野在女性研究中将妇女遭受压迫的内在根源揭示出来，同时完成了对父权制与资本制的双重批判。这無疑是女性主义研究的重大进步。

综合上文分析可以看出，上野千鹤子所开展的女性学研究既深深地扎根于解放运动实践，同时又为实践提供了理论支撑。她曾经将自己戏称为一种通晓男性和女性语言的“双语者”。[16]她从实践的角度上将女性在日常生活中所遭遇到的各种不公平对待通过学术化的语言将其深刻地揭露出来，深刻地揭露了在传统的男性中心体系下女性遭受压迫的客观性，将女性在多个层面上遭受的压迫充分的暴露出来，让原先遭受鄙夷的研究内容慢慢成为研究的正统。尤其是她从性别视角出发展开的研究为后现代思想的发展完善做出了重大贡献。

参考文献

[1]クーン/ウォルプ『マルクス主義フェミニズムの挑戦』（上野千鶴子など訳）勁草書房，1984年.

[2]Sandra Buckley， Broken Silence： Voices of Japanese Feminism， C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7.

[3]上野千鶴子『不惑のフェミニズム』岩波書店，2011.

[4]《上野千鹤子：对女性而言，自由比平等更重要》，“东亚评论”，网易号，https：//www.163.com/dy/article/EPQQPJ9E05417K D2.html，2020年4月30日访问.

[5]上野千鶴子『家父長制と資本制』岩波書店，2014年.

[6]上野千鹤子、李小江：《“主义”与性别》，载《读书》，2004年第8期.

[7]上野千鶴子『主婦論争を読むⅠ·Ⅱ』勁草書房，1982年.

[8]Veronica Beechey， Unequal Work， London： Verso，1987.

[9]董金平：《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前沿问题及其内在逻辑》，载《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13年第5期.

[10]上野千鶴子『主婦論争を読むⅠ·Ⅱ』勁草書房，1982年.

[11]若桑みどり『戦争がつくる女性像——第二次世界大戦下の日本女性動員の視覚的プロパガンダ』筑摩書房，1995年.

[12]大橋稔「女性学の視座について─女性学が拓いた地平と今後の課題─」、『城西大学語学教育センター研究年報』，2016年第9号.

[13]上野千鶴子『家父長制と資本制』岩波書店、2014年.

[14]上野千鹤子、兰信三、平野和子：《迈向战争与性暴力的比较史》，载《妇女研究论丛》，2019年第6期.

[15]上野千鶴子『ナショナリズムとジェンダー』青土社，2009年.

[16]上野千鹤子：《ウィメンズアクションネットワーク理事長上野千鶴子氏の平成31年度東京大學学部入学式での祝辞》，“女性行动网络”网站，https：//wan.or.jp/article/show/8334，2020年7月21日.

（作者单位：江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