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早期法治建设之上海源流考——上海是中国共产党探索法治、实践法治初始地

崔亚东

内容提要：通过学习、研究党的百年奋斗史，研究、梳理党的百年法治大事记，在学习党的历史的同时，学习党的法治史，在讲好党史故事的同时，讲好党的法治故事。党一百年来对法治的探索与实践，进一步加深了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 “我们党历来重视法治建设”“虽历经坎坷但对法治矢志不渝” “治国理政须臾离不开法治” 等重要论断的理解，进一步加深了对习近平法治思想的科学性、真理性的认识。上海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也是中国共产党法治探索与实践的起源地。上海是 《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第一部 《中国共产党章程》 的诞生地，是党的纪律规范体系探索和实践的起源地；是党的组织规范体系和监督规范体系建设的起源地，是党早期首建城市人民革命政权的人民民主法制实践地；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相关法律的起草地，是党领导工人运动的起源地。法制是我党建立初期同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进行斗争的锐利武器。

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我们党历来重视法治建设。”①习近平：《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道路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提供有力法治保障》，载 《求是》 2021年第5 期，第4 页。“我们党执政60 多年来，虽历经坎坷但对法治矢志不渝，从‘五四宪法’ 到前不久新修订的宪法；从‘社会主义法制’ 到‘社会主义法治’；从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到 ‘科学立法、严格执法、公正司法、全民守法’，我们党越来越深刻认识到，治国理政须臾离不开法治。”②习近平：《加强党对全面依法治国的领导》，载 《求是》 2019 年第4 期，第5 页。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 年“读懂中国” 国际会议（广州）开幕式发表的视频致辞上指出：“读懂今天的中国，必须读懂中国共产党。” 通过学习研究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和中国共产党的百年法治大事记，梳理、回顾我党一百多年来对法治的探索与实践的历程，在学习党的历史的同时，学习党的法治史，在讲好党史故事的同时，讲好党的法治故事，从党一百年来对法治的探索与实践，更加深刻地理解习近平关于“我们党历来重视法治建设” “虽历经坎坷但对法治矢志不渝” “治国理政须臾离不开法治” 等重要论述的科学性、真理性，进一步加深对习近平法治思想的科学性、真理性的认识。

学习党的百年奋斗史，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上海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是中国共产党的初心始发地，这是上海这座城市永恒的荣光。③谈燕：《上海是党的诞生地初心始发地是永恒的荣光》，载 《解放日报》 2021 年7 月2 日，第5 版。上海独特的地理、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土壤不仅孕育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而且对党的法制建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文化方面，近代上海的集聚功能将全国精英吸引而至，④熊月之：《共产国际、先进知识分子为何都看中上海？》，载文汇网，https://wenhui.whb.cn/zhuzhan/jtxw/20210428/402353.html，2023 年6 月20 日访问。而马克思主义在上海的早期传播又为先进分子救国救民提供了强有力的思想武器，推动了中国共产党在上海的诞生。⑤孙珊：《马克思主义在上海早期传播的历史考察及现实启示》，载 《思想理论教育》 2021 年第7 期，第14 页。在学习党的百年奋斗史中，通过学习、研究、梳理党的百年法治大事记，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上海是中国共产党探索法治、实践法治的起源地。《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第一部 《中国共产党章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等党最初的重要的法律文件在上海起草、诞生。追本溯源，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上海是党的第一个正式文献《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的诞生地

1921 年7 月23 日至31 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 “党的一大”）在上海举行。出席代表12 人，代表党员50 多人。会议最后一天转移到浙江嘉兴南湖的游船上继续举行。党的一大胜利召开，标志着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这是近代中国社会进步和革命发展的客观要求，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自从有了中国共产党，中国革命的面目就焕然一新了。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载共产党员网，https://fuwu.12371.cn/2012/06/05/ARTI1338863156883767.shtml，2023 年6 月25 日访问。党的一大通过《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确定了党的名称、性质、奋斗目标、基本政策，提出了发展党员、建立地方和中央机构等组织制度，实际上起到了党章的作用，为后来党章的制定和完善奠定了基础，是党的第一个正式文献。⑦《党的一大》，载 《光明日报》 2021 年1 月19 日，第5 版；《1921 年7 月 〈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载理论之光网，http://theory.jschina.com.cn/2020xb/xxxsx20/DSXX/202108/t20210809_7185290.shtml，2023 年6 月25 日访问。《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作为第一部党内法规，拉开了中国共产党制度建党、制度立党和制度管党的序幕。《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明确了党的先进性，旗帜鲜明地将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新国家作为目标，这一点区别于传统的农民战争和资产阶级革命。当然，《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包括条文内容比较简单，内容和结构不够完善；对整个中国社会和中国革命缺乏详细准确的认识，难以制定出符合中国具体国情的革命纲领；对于党员的权利和义务规定较为粗陋，具有义务本位的特征，对党员应当享有的权利未作出规定。但是这些瑕疵具有历史的必然性，需要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结合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不断积累、认识和把握中国革命的规律。⑧李东：《第一部党内法规诞生记——〈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的文本考察》，载中国法院网，https://www.chinacourt.org/article/detail/2021/05/id/6050978.shtml，2023 年7 月6 日访问。

《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确立和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原生态的初心和使命，为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树起了指引目标和航向的旗帜，从思想上武装了中国共产党，推动了革命运动的发展，并且其基本思想为后来中国共产党科学认识中国社会的性质和主要矛盾奠定了基础。⑨李忠杰：《红船起航——一大党纲诞生的历史意义和时代价值》，载浙江新闻网，https://zjnews.zjol.com.cn/201906/t20190610_10301412.shtml，2023 年6 月20 日访问。作为我们党历史上的一篇马克思主义的光辉文献，《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照亮了我们党前行的道路，中国革命开启了新的伟大征程。⑩高天鼎：《〈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奠定了我们党的前进方向和基石”》，载求是网，http://www.qstheory.cn/laigao/ycjx/2021-01/23/c_1127016155.htm，2023 年7 月20 日访问。

二、上海是党的第一部《中国共产党章程》 的诞生地

党章是最根本的党内法规，是制定其他党内法规的基础和依据。⑪《中国共产党党内法规制定条例》 第三条第二款。党章源自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及其实践。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对于无产阶级政党来说，为了完成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这一艰巨历史使命，需要有正确的路线、纲领、政策，需要把自己组织成为有统一意志、统一行动、统一纪律的高度集中的战斗集体，这就必须制定一个章程。⑫苏亦工：《二、党内法规的历史沿革》，载中国法学网，http://iolaw.cssn.cn/zl/jqdnfgzdjs/dnfgjsyjbg/197001/t19700101_4646831.shtml，2023 年7 月21 日访问。1922 年7 月16 日至23 日，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 “党的二大”）在上海南成都路辅德里625 号召开，党的二大第一次提出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通过了 《中国共产党章程》。这是中国共产党的第一部章程，共六章，二十九条。《中国共产党章程》 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彻底地反对帝国主义和反对封建主义的民主革命纲领，即党的最低纲领；第一次详尽地规定了党员条件和入党手续，对党的组织原则、组织机构、党的纪律和制度等作了具体的规定，⑬《中国共产党章程》，载共产党员网，https://www.12371.cn/special/lcddh/ddh2/，2023 年6 月21 日访问。标志着党的建设有了政治行为规范。相对于《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而言，《中国共产党章程》 从根本原则到具体制度，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这一里程碑式的成就标志着党的创建工作的最终完成。⑭李葳、陈海平：《党章的起源、形成与发展》，载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监察委员会网，https://www.ccdi.gov.cn/lswh/lilun/201605/t20160504_119941.html，2023 年7 月25 日访问。

三、上海是党内法规体系建设的起源地

上海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建设的探索起源地。中国共产党从诞生那一刻起，就高度重视党内法规，党的一大颁布了 《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党的二大通过了 《中国共产党章程》 与《关于共产党的组织章程决议案》 等规范，并不断加以完善。

党内法规是党的中央组织、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以及党中央工作机关和省、自治区、直辖市党委制定的体现党的统一意志、规范党的领导和党的建设活动、依靠党的纪律保证实施的专门规章制度。⑮《中国共产党党内法规制定条例》 第三条第一款。

（一）上海是党的纪律规范体系探索和实践的起源地

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规定在全党建立严格的纪律，如“在党处于秘密状态时，党的重要主张和党员身份应保守秘密” “党员除非迫于法律，不经党的特许，不得担任政府官员或国会议员”。⑯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一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年版，第3-5 页。党的二大通过了 《中国共产党章程》 与 《关于共产党的组织章程决议案》。其中，《中国共产党章程》 将 “纪律” 单列一章，对党员应当遵守的纪律作出明确规定，其中六条纪律被称为 “六款天条”，即党员违背党章及议决案、无故连续2 次不到会、欠党费3 个月、无故连续4 个星期不为党服务、留党察看期满仍不改、泄露党的秘密，就会被所属地方委员会开除。此后每部党章都专章规定党的纪律。⑰前引⑫，苏亦工文。《关于共产党的组织章程决议案》 明确指出 “两个重大的律”，即“党的一切运动都必须深入到广大的群众里面去” 和 “党的内部必须有适应于革命的组织与谏训（训练）”；强调 “凡一个革命的党，若是缺少严密的集权的有纪律的组织与训练，那就只有革命的愿望，便不能够有力量去做革命的运动”。⑱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90 页。我党从创立之初就注重党章建设，并将党的纪律与内部治理内化其中。

（二）上海是党的组织规范体系建设的起源地

1920 年8 月，我党在上海成立了第一个早期组织——上海共产主义小组。

2018 年7 月3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党的一大党纲就规定了党的组织建设的原则。” 《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指出 “本党承认苏维埃管理制度” “凡承认本党纲领和政策，并愿成为忠实党员的人，经党员一人介绍，不分性别、国籍，均可接收为党员，成为我们的同志” “凡有党员五人以上的地方，应成立委员会” 等。《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明确规定了党的各级领导机构采用委员会制度，并规定了各级党组织的机构和制度，体现了下级对上级的服从和个人对组织的服从的精神和原则。这不仅是党的建设理论上的重大突破，而且对世界无产阶级政党建设具有重要意义。《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中所规定的党的性质、名称、组织原则和纪律，以及党员基本条件的确定等方面，均得到了列宁的建党学说的具体体现。⑲前引⑩，高天鼎文。

1924 年5 月10 日至15 日，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在上海召开，会议通过了《党内组织及宣传教育问题议决案》，该文件对党的中央组织架构、地方委员会以及区的组织架构等都作了明确规定。⑳《中国共产党重要文献汇编》 编辑组：《党的早期探索奋斗历程的全面呈现——〈中国共产党重要文献汇编〉 首批文献集的内容与特点》，载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网，https://www.dswxyjy.org.cn/n1/2022/1114/c423733-32565924.html，2023 年7 月6 日访问。该文件指出：“此次扩大执行委员会认为必须使我们的党及其各个机关能有更明显的组织形式，在宣传和鼓动方面是如此，在党务组织方面亦是如此。”

1925 年1 月11 日至22 日，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 “党的四大”）在上海召开，通过了 《对于组织问题之议决案》，修改扩大执行委员会的组织规定，部署组织部的重要工作。该议决案规定党的组织体制是中央集权制，组织原则是民主集中制，并对党员和各级党组织提出了严格的组织纪律要求。㉑前引⑫，苏亦工文。该议决案对《中国共产党章程》 的修改作了说明：“章程上‘有五人以上可组织一小组’，应改为 ‘有三人以上即可组织支部’”，并且明确规定 “我们党的基本组织，应是以产业和机关为单位的支部组织，至于在小手工业者和商工业的办事人中，不能以机关为单位组织支部时，则可以地域为标准”，“新的中央须特别注意设立一有力的中央组织部，实际上真能指导地方之党的组织” 等。㉒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379-382 页。

（三）上海是党的监督规范体系建设的起源地

我党在上海确立了党内中央监督的原则。党内监督是确保党章党规党纪在全党有效执行，维护党的团结统一的重要制度。㉓《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 第五条第一款。党从成立之初，就开始了党内监督规范体系建设的探索。党的一大通过的 《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 中指出，“地方执行委员会的财政、活动和政策，必须受中央执行委员会的监督”。㉔《中国共产党纲领（俄文译稿）》，载共产党员网，https://www.12371.cn/2012/10/25/ARTI1351154713556305.shtml，2023 年7月25 日访问。党的二大通过的《关于议会行动的决案》 中指出，“本党国会议员，绝对受中央执行委员会的监督和指挥；省会，市会，县会议员绝对受中央执行委员会特派员和区及地方执行委员会的监督和指挥” “本党议员不受中央执行委员会监督或违犯中央执行委员会方针时立即撤消其议员资格，并开除出党”。㉕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74-75 页。1922 年6 月30 日《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书记陈独秀给共产国际的报告》在关于党务的将来计划上，要求严查党员每星期工作成绩。㉖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53 页。1926 年7 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召开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三次扩大会议，会议要求从严惩治党内滋生的腐败现象。会后，中共中央于1926 年8 月发出《中央扩大会议通告——坚决清洗贪污腐化分子》，这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部惩治贪污腐化分子的文件。㉗《中央扩大会议通告——坚决清洗贪污腐化分子》，载江西财经大学网，http://news.jxufe.edu.cn/news-show-108859.html，2023 年7 月28 日访问。通告指出，“在这革命潮流仍在高涨的时候，许多投机腐败的坏分子，均会跑在革命的队伍中来，一个革命的党若是容留这些分子在内，必定会使他的党陷于腐化，不特不能执行革命的工作，且将为群众所厌弃。所以应该很坚决的洗清这些不良分子，和这些不良倾向奋斗，才能坚固我们的营垒，才能树立党在群众中的威望” “如有此类行为者，务须不容情的洗刷出党，不可令留存党中，使党腐化，且败坏党在群众中的威望”。㉘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二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年版，第282-283 页。

上海党的组织同时实施对党员干部的监督实践，对党员干部工作不积极的溺职和工作雇佣化现象进行监督。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上海党员干部中存在着党员轻视组织生活、贪污浪费、渎职、泄密、生活作风等问题，这些问题不仅影响了党的纯洁性，也阻碍了上海党组织的进一步发展。对于那些违反纪律的党员，上海区委会严格执行组织纪律，毫不妥协地清除那些违纪、腐化、投机等不良分子。㉙张仰亮：《1921—1927 年中国共产党发展党员政策研究——以上海党组织为中心》，载《党的文献》 2021 年第3 期，第100 页。如1923 年7 月24 日，上海地委兼区委对组长溺职问题作了决议，规定“组长一次溺职，罚洋十元；第二次溺职除取消组长外，并予以留党查看之处分”。有的部委据此对党员干部的溺职行为进行了处罚。㉚上海革命历史文件汇集：《上海区委会议记录（1923 年7 月—1926 年3 月）》，中央档案馆、上海市档案馆1989 年版，第11 页。

为加强对各地党组织的领导，密切各级党组织之间的联系，党中央开展特派员巡视指导工作。党的二大通过的 《中国共产党章程》 第十五条规定，“中央执行委员会得随时派员到各处召集各种形式的临时会议，此项会议应以中央特派员为主席”。㉛《中国共产党章程》，载共产党员网，https://www.12371.cn/2012/10/25/ARTI1351155336987662.shtml，2023 年6 月21 日访问。

1927 年11 月，中央通过《最近组织问题的重要任务议决案》，首次提出“应当开始建立各级党部的巡视指导制度”。㉜《中共党内巡视制度何时正式建立》，载党建网，http://images2.wenming.cn/web_djw/djw2016sy/djw2016dsgs/201702/t20170209_4048037.shtml，2023 年7 月25 日访问。

四、上海是党领导建立大城市人民政权及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民主与法制的探索的初始地

“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走来，起步在上海。”㉝中共上海市静安区委党史研究室编：《红色静安——首部党章诞生地的100 个故事》，文汇出版社2021 年版，第171 页。

1927 年3 月21 日，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获得了胜利。在党的领导下，上海特别市市民代表会议政府正式成立，这是党领导广大民众在大城市建立起来的第一个人民政权，也是人民民主法制及之后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初期探索。

据资料显示，在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起义前，就已有关于建立人民革命政权及其法制的具体设想。上海市民代表会议的前身上海特别市市民公会制定了 《上海特别市临时代表会议组织法》，这一组织法共有十条，内容包括：市民代表会议分为市、区两级；上海市共分八区；市区代表的产生与名额分配；市、区代表会议的职权；市级代表会议所设执行委员会的人员、组织与职责；各代表会议有效出席人数；各代表会议的议事与办事细则；各代表会议代表溺职时的撤换程序，等等。后来据此召开上海第一次临时市民代表会议，中共上海区委指出，“市民代表会议，就是国民会议的苏维埃”，这是当时的立法主体，代表上海广大市民行使权力，其中包括立法权。上海市民代表会议通过 《上海特别市市民代表会议政府组织条例》，规定 “上海特别市，以市民代表会议为全市最高权力机关，定名市民代表会议政府（简称 “上海市政府”）”。此条例还对代表会议代表产生的办法、资格和任期，市、区代表的职权，行政区的划分及代表会议的分级制等进行了规定和明确，表明了市民代表会议是一种全新的政权形式。

上海市民以工人为代表，是上海市民代表会议政府法制建设的主体，其核心内容虽然仅聚焦于上海工人阶级最基本的需求和愿望，但它的诞生标志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权建设，人民民主法制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上海市民代表会议政府法制的示范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苏维埃代表大会和人民代表大会的建立积累了经验，并对革命根据地和解放区人民民主法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五、上海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的起草地

宪法是国家的根本大法，上海是我国第一部红色宪法性文献起草地。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颁布了第一部宪法性文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1931 年11 月7 日至20 日，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瑞金召开，宣布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大会通过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以及《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劳动法》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土地法令》 《工农检察部的组织条例》 等法律文件。㉞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委员会办公室：《中国共产党百年法治大事记（1921 年7 月—2021 年7 月）》，人民出版社、法律出版社2022 年版，第20 页。上海则是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的起草地。

1929 年冬，时任中华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兼秘书长的林育南化装成南洋华侨，化名李敬塘，在上海秘密进行第五次全国劳动大会及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以下简称“全苏大”）的筹备工作。㉟中共上海市静安区委党史研究室编：《聆听，红色印记——第五次全国劳动大会会址》，载微信公众号 “上海静安”，https://mp.weixin.qq.com/s/dWpsKKExaN1hLJ-gootc7g，2023 年9 月5 日访问。当时全苏大筹备处设常委会，用来集中讨论 “宪法草案初稿”。第一次常委会决定，由林育南执笔写出 “宪法草案初稿”，且每周开一次常委会逐条讨论修改。除了 “宪法草案初稿” 外，所有将提交全苏大讨论通过的文件，都在上海市爱文义路690-696 号（今北京西路石门二路路口）草拟产生，包括《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根本法（宪法）大纲草案》 《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宣言》 《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告青年书》 《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政治决议案》 《苏维埃组织法》 《劳动保护法》 《土地暂行法》 《红军及武装农民扩大计划》 等5 大决议案与22 件小决议案。㊱前引㉝，中共上海市静安区委党史研究室编书，第165-166 页。

1930 年8 月中下旬，周恩来和瞿秋白相继从苏联回到上海，9 月中旬，中共中央在上海市愚园路庆云里31 号（今愚园路259 弄15 号）举行了中华苏维埃全国代表大会准备会议，并设立了全国苏维埃中央准备委员会（以下简称 “苏准会”），由林育南兼任“苏准会” 秘书长，这次会议讨论决定了第一次苏维埃全国代表大会代表选举条例，以及准备提交大会的宪法大纲、劳动法、土地法令、经济政策和关于红军问题决议案等草案。㊲《全国苏维埃中央准备委员会秘密遗址》，载上海红色文化资源网，https://shhongse.fudan.edu.cn/info/1022/1557.htm，2023 年7 月25 日访问。此后的两个月，在周恩来、林育南等人字斟句酌、反复修改下，到1930 年的秋冬之交，《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及与之配套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劳动法》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土地法令》 等法律文件草案都在上海拟定。这些历史性文件，几经周折，被送到瑞金，经毛泽东带着梁柏台等人再作修改，最终于1931 年11 月提交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通过实施。㊳薛应军：《追寻中国共产党宪法实践源头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的诞生》，《民主与法制时报》 2021 年4 月20 日，第1 版。这些文件是党领导人民进行革命斗争的有力武器之一，对当时的革命事业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规定了中华苏维埃国家政治制度是工农兵代表大会，实行民主集中制和议行合一原则，中华苏维埃国家公民的权利和义务等，成为当时苏区最重要的法律文件，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工农民主政权的根本法，是党领导制定的第一部人民民主性质的根本大法。《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共十七条，对工农民主政权的政治制度、基本任务和施政方针、公民的权利和义务、民族宗教以及外交方针等都作了纲领性规定。其中，“红色政权的性质是工农民主专政” 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确定的主要内容之一。㊴《1931 年11 月7 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瑞金宣告成立 中国共产党人开始了治国理政的伟大预演》，载中华人民共和国司法部网，https://www.moj.gov.cn/pub/sfbgw/zwgkztzl/2021nzt/20210420fdbnl_2329/bnyx/202105/t20210511_391772.html，2023 年7月28 日访问。

六、上海是党领导工人运动的起源地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2021 年8 月11 日，我党在上海建立了公开领导工人运动的总机关——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揭开了中国工人运动崭新篇章。党始终重视对工人运动的领导、对工人权益的维护。根据党的二大文件之《关于“国际帝国主义与中国和中国共产党” 的决议案》，党的二大认为应极力要求制定保护工人农人的法律。㊵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62-63 页。《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大会宣言》 中提出，中国共产党为工人和贫农的利益在联合战线里的奋斗目标，主要包括“制定关于工人和农人以及妇女的法律”，包括改良工人待遇、规定全国土地税则和累进率所得税、规定限制田租率的法律、废除一切束缚女子的法律、改良教育制度等。㊶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115-116 页。1924 年5 月10 日至15 日，中共中央执行委员会在上海召开的扩大会议，公开发表了《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之主张》，其中提出：“本党将向临时国民政府及国民会议提出目前最低限度的要求：……废止治安警察条例及罢工刑律……八小时工作制，年节星期日及各纪念日之休假，最低限度的工资之规定，废除包工制，工厂卫生改良，工人补习教育之设施，工人死伤保险法之规定，限制童工之年龄及工作时间，女工妊孕前后之优待，这都是工人目前最低限度的要求。”㊷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306-308 页。1925 年1 月，党的四大通过《对于职工运动之议决案》，强调“中国工人阶级一方面要努力参加民族革命运动，但同时决不要忘了自己的独立工作——职工运动”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唯一的指导者” “总之工人阶级初步的政治权利——群众的集会、结社、言论等自由的要求，我们应当认为现时亟须提出的口号”，并对职工运动中共产党的政治教育及党的组织、职工运动的组织和具体计划等作了规定。㊸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342-357 页。1925 年6 月7 日，上海总工会、上海各路商界总联合会、中华民国学生联合总会、上海学生联合会发布 《上海工商学联合会宣言》，要求外人所设各工厂，对于工作之华人，须由工部局会同纳税华人会订定工人保护法。㊹前引⑯，中央档案馆编书，第648-649 页。1927 年2 月20 日的《中国共产党上海市执行委员会为总同盟罢工告上海市民书》 不仅要求中外企业都要遵守起义胜利后新制定的劳动法，而且展示了劳动法的具体内容，㊺王立民：《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建立的上海市民代表会议政府法制研究》，载《政治与法律》 2021 年第7 期，第4 页。如：“颁布劳动保护法，中外工厂、商店，均须一律强制执行。劳动保护法须规定八小时工作制；规定依物价而增高的必需工资；限制童工年龄；女工产前后优待；改良工厂卫生；改良童工女工工作条件；规定死伤疾病的抚恤及保险办法；承认雇人、佣雇之团体契约权等。”㊻上海市档案馆：《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 年版，第128 页。

七、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早期法治建设之思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党历来重视法治建设。”

在我党建立初期，与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进行斗争的过程中，法制成为一把利剑。党对法制的态度经历了一个从初识到认同再到探索与实践的过程，这一时期党关于法制思想的变化，既体现了历史发展进程，又折射出自身演变轨迹。中国共产党对法律的理解与以往截然不同，它是一种全新的理念和主张，直接受到马克思主义法律观和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影响，并以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以及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实际情况为依托，高度重视法律在反帝反封建斗争中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劳苦大众权益、实现翻身解放中所扮演的至关重要的角色和地位。在新民主主义时期，党对法制建设的重视达到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并提出了一系列加强法制建设的思想。中国共产党在创建初期明确提出，从法制的角度出发，争取维护广大劳动人民的权益，这一政治主张贯穿于多个全党性的中央决议、宣言和主张中，覆盖了工人、农民、妇女运动等主要社会领域，可见法制在中国共产党的思想意识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只有在无产阶级掌握政权的前提下，劳动人民才能真正获得解放，这是中国共产党深刻认识到的事实。因此，我们党以“一大” 为契机，通过各种形式对工人阶级的权利和义务作出明确规定。在那个时代的背景下，法制已成为对抗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锋利武器，在争取工人、农民、妇女和青少年权益方面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彰显了战略和策略相结合的思想方法和斗争方式。

以人民为中心是我党法治的核心。为了确保法治的生命力，必须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解决人民群众所面临的困境，捍卫人民群众的根本权益，真正实现人民的意愿。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从《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之主张》 中八小时工作制等最低限度的劳动保护要求、妇女与男子享有平等权利，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 对工农民主政权的政治制度、公民权利的规定，可以看出中国共产党之所以从革命党发展为执政党，秘诀就在于从人民所需出发，用法制反映人民所求。㊼江必新、戢太雷：《中国共产党百年法制建设历程回顾》，载《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1 年第4 期，第16 页。

在上海，中国共产党的法治建设体现在党内法规体系的构建和完善上。党内立法具有合法性、民主性、权威性和可操作性等特点。中国共产党治理党内事务的根本原则在于遵循法治原则。党章作为一种规范党员行为的制度，其内容与党组织所要履行的职能高度契合，具有很强的政治性和法制性。党章作为政党的思想和价值观的体现，以文本和条款的形式呈现，蕴含着法治的形式要素。同时，党章又是党组织依法执政的重要依据。自其创立之初，中国共产党即确立党章为党的根本法规，并在适当时机进行修订，以提升党章的规范性、适应性和权威性，从而在党内树立依法治党的法治理念。党章规定了一系列具体规则，以规范党员干部的行为。这使得党章具有了强大而独特的治理功能。建立符合中国共产党使命的党内法规制度体系，是确保其领导中国人民不断奋斗取得成果的重要保障，这一点在党的革命和建设历程中得到了充分证明。因此，党的建设与党内法律的互动关系可以被视为一种融合了法律和道德的复杂过程。这也正是本文研究的意义所在。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党内立法已开始注重积累制度层面的立法实践经验，以不断提升其法律体系的完善程度。此后，党内法规建设也经历了一个逐步发展完善的历史时期。党的本质属性和根本目标具体体现在不断修订党纲、建立党章以及相应的党内规范制度等方面。

党内法规建设是从严治党的第一步，执行党内法规是发挥党内法规作用的关键。㊽朱程斌、李龙：《新时代的国家监察委：通过党内法规的政治机关法治化路径初探》，载 《广西社会科学》 2018 年第3 期，第16 页。党内法规制定只是提供了依规治党的基础，令依规治党有规可依、有章可循，有所依托，但能否确保这些法规制度落地，从而真正发挥管党治党作用，起决定作用的是党内法规制度执行。㊾刘长秋、潘牧天：《党内法规制度执行力建设：历史、规律及展望》，载《广西社会科学》 2023 年第1 期，第52 页。共产党早期已经认识到党内法规制度执行的重要性，从 《对于组织问题之议决案》 《关于议会行动的决案》 等党的早期文件就可以证明这点。

从党的百年法治大事记，尤其是建党初期，党在上海的法治探索与实践，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习近平总书记关于 “我们党历来重视法治建设” “治国理政须臾离不开法治” 等重要论述的科学性、真理性，对推进全面依法治国具有根本的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