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小孩子

张彤

你这糊涂的先生！

你的教鞭下有瓦特，

你的冷眼里有牛顿，

你的讥笑中有爱迪生。

你别忙着把他们赶跑。

你可要等到

坐火轮，

点电灯，

学微积分，

才认他们是你当年的小学生？

陶行知说：“倘使被这两首诗说中，那是多么可悔恨的一件事啊！”我想说，倘使能培养出这样的学生，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教室里的孩子恍如多年前的我们，这段路我们曾走过但却忘记了那片风景。我想做一个小孩子，和他们手牵着手、肩并着肩把欢声笑语洒满童年。把自己变成小孩子，你会发现原来他们是这样一群天使。

記得开学走进教室的第一天，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女孩。长长的马尾辫，大大的眼睛，一双酒窝让人喜欢，没想到她如今成了我的学生。五月，学校召开运动会，在此之前班里的孩子们一直非常期待。我许诺只要好好表现，运动会时可以由他们共同商定一天的安排。那一段时间，孩子们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运动会前一天，班委召开了全班表决大会，除了驳回了带零食等几条违反小学生守则的建议外，大部分提议都获得通过，包括自带相机、课外书、望远镜，和要好的同学坐在一起等等。看着班内成了欢乐的海洋，我发现他们的欢喜就是那么简单。我也开始期待，我会用相机记录下哪些难忘的瞬间，明天谁会成为赛场上的黑马。

开幕式热闹而隆重，不少孩子已经拿起相机开始拍照，孩子们的兴奋与激动让我微微攥紧了拳头。主席台上大队部宣布会场要求，一条条禁令在校园内回荡。话音刚落，孩子们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手拿纸，一手执笔，腋下还夹抱着凳子，不慌不忙地走到班级的最前面，我知道每个班都配备了一名执勤人员。她不时地踮起脚看看哪位同学窃窃私语，又有谁带了违禁品，看着她一脸负责的样子，我真纠结。孩子们看看我，再看看执勤人员，我看看执勤人员，再看看孩子们，他们分明在等待，我仿佛已经听到那阵即将而来的叹息，无奈而又失望。一边是沉甸甸的承诺，一边是那么认真的童心。我鬼使神差地坐在她的身旁绞尽脑汁地想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什么，她怯生生地对我说：“老师，孔老师说不允许带和比赛无关的东西，您让他们收起来吧。”她好像犯了错误似的，低着头不敢看我，但我听得出她的让步是有条件的，我必须遵守规则。我打了个激灵，“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教师？”我问自己，“你愿意为了一次评比而放弃自己一如既往的坚持？”我如临深渊，为自己的行为心悸，不过庆幸的是她的倔强让我警醒。我仿佛吃了定心丸，笑着对她说：“你做得没错。”看着她如释重负又不好意思地搔搔小脑袋，我突然感觉浑身轻松，正如一个孩子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心安理得。比赛结束，年级只有一个班没有拿到文明班级，大队部孔老师以为统计出错向我求证被扣分数。“42分”这也成了我的幸运数，我把它写在书桌旁，时时提醒我三思后行，更时时警醒我应当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不，我应该变成一个孩子。

我成了一个孩子，又是个特殊的孩子，可我不孤单。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伙伴——杨泽彬。说他特殊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还是整个年级里唯一的D。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成了学困生，还是因为顶着不及格的帽子而没有朋友不得而知。他总喜欢自言自语，也经常在热闹的课堂里发呆。我喜欢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看他那特别夸张的“恐惧”，有时从他嘴里蹦出的成语经我转述成了课堂里的经典。后来他有意搜集了些许新奇的夸张美言，原来他在变化。有一次，我们在他时常玩耍的角落“偶遇”，他发现我低着头在玩魔方，围着我跳着大叫：“老师，您怎么能玩玩具？！”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嘘，小声点”我一手把他拉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他立刻会意，用手遮口趴在我耳边小声说“放心，我谁都不说，您也怕校长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仿佛回到了天真的童年。“老师，原来您也喜欢玩玩具啊？”“嗯，你呢？”“我？我喜欢的多了去了。”他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从变形金刚讲到悠悠球，从冒险岛说到洛克王国。“你会玩悠悠球？教教我怎样？”“小意思，下午我给您带一个。”这是我们最长的一次聊天，还是如此的开心。

以后的每次体育课上，我们偷偷溜回教室，玩得不亦乐乎，这也成了朋友间最大的秘密。他开朗许多，经常追着我问这问那，我总以孩子的口吻给他布置任务，他也开心地教我几个悠悠球的经典动作。他喜欢动物，我问象冢是什么样子的，他抱着沈石溪作品集翻了几天拿着《最后一头战象》手舞足蹈地向我炫耀。课堂上因为这他又风光了一把。为了应付他，我不得不找点稍难的问题让他去做。他探究几天不得要领却发起了犟脾气，非要自己查出来，翻箱倒柜查书籍，问长辈。我偷偷见他在网上留言询问答案，不由得窃喜。他对我悠悠球的学习很是负责，做错一点都要重来，指点甚是神气，谁叫他现在是老师呢。我总是想方设法玩点什么，一边悠悠球一边还不忘成语接龙、口算速答，就这样笑声不断，杨泽彬的成绩玩着玩着及格了，玩着玩着考了70分。我在班会上给他颁奖，没想到他给了我更大的惊喜。当天他搬了一盆花送到我面前，那盆月季含苞待放，片片叶子绿意荡漾，俨然是刚买来的又经过精心的“打扮”，我也郑重地送给他一根跳绳。现在他可是班级的活跃分子。每当有学生问他和老师有什么秘密时，他总是得意地笑，给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就在上周学校组织教学大赛中，他表现优异，老师赠给他一颗糖果，我也为他高兴。下午放学时，他塞给我一张字条，上面有些歪扭却认真地写着“张老师，您的抽屉里有惊喜呦！”我一口气窜进办公室拉开抽屉，那颗饱满的糖果静静地躺在教本之上，红艳艳的像即将绽放的玫瑰。陶行知说：“他给您一块糖吃，是怀有汽车大王捐助一万万元的慷慨。”我像一个小孩子得到期盼已久的礼物一样幸福。

日子匆匆而过，从周一到周五，我总感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如此的短暂，好像临睡前的孩子还没有玩个够便要上床睡觉。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舒心呢？自习课上，我和孩子们一起作业，班委策划的跳绳比赛我第一个参赛，国学社团对抗赛同学们早早地邀我参加。

我整天都像个孩子一样忙着玩，忙着开心……

（作者单位：邹城市护驾山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