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推动基础研究的思考与建议
——以泸州市为例

2023-06-07 02:58李皓辰
决策咨询 2023年5期
关键词:基础科技人才

◆李皓辰

科技创新两大中心任务是加强基础研究与攻关关键核心技术。基础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加强基础研究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必然要求。然而,自16 世纪以后,我国科学技术发展明显滞后于西方世界,尤其在基础科学研究领域。尽管新中国成立以后,我国在科学技术领域奋力追赶,但在尖端前沿科技领域差距依然明显,基础研究仍然停留在追赶模仿阶段。2023 年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明确,科技部门将更加聚焦基础研究与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因此,地方政府如何推动基础研究值得深思与研究。

一、认识基础研究

(一)基础研究概念的演进

现代意义上的基础研究一词最早是在美国人范内瓦·布什的报告《科学:无尽的前沿》被提及。在这份报告中,作者在总结以往科学发展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关于基础研究的性质和功能的经典观点,即基础研究导致新知识,最终不可避免地导致实际应用,形成“基础研究—应用研究—产品开发—生产经营”的科学研究线性模型。20 世纪80 年代,我国引入关于R&D(科学研究与实验发展)和基础研究的分类和概念。20 世纪90 年代,我国科技政策中引入“基础性研究”概念,取代“基础研究”概念。21 世纪以来,“基础性研究”概念在科学政策和领导人的讲话中逐渐淡出,回归到“基础研究”。时隔多年,学界对基础研究的概念并未形成统一准确且被广泛认可的定义。不同维度理解,基础研究可以有不同定义。《国家中长期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将“基础研究”界定为以深刻认识自然现象、揭示自然规律,获取新知识、新原理、新方法和培养高素质创新人才等为基本使命的研究。无论怎样理解基础研究,值得注意的是,不能将基础研究等同于基础科学甚至是基础学科研究。基础科学、应用科学、技术科学,是对自然科学门类的划分;基础研究、应用研究、试验发展,是对研究活动属性的划分。任何门类科学都包括这些属性的研究,无论原始性创新、集成创新,还是引进吸收再创新,都存在着一个对规律的重新认识,可以说基础研究是无处不在的[1]。

(二)基础研究需要目标和导向驱动

基础研究被部分学者认为是“纯科学”,是不应当被名利裹挟的纯知识、纯研究。美国人范内瓦·布什在向美国科学基金会的报告中就建议美国政府要大力支持基础研究,但不能干涉科学领域的“自治权”。但这种“纯科学”的基础研究模式,没有具体导向和目标,导致大多数企业不敢也不会过多投入资金和人力。该模式必须依靠政府作为投入主体,然而财政收入的紧缺性、绩效性又制约了政府对基础研究的投入,政府对“纯科学”模式下的基础研究其实是抱有预期的。因此,也有部分科学家认为,基础研究的根本动力来自于人类社会发展的需求,必然有其内在的目标或导向驱动,所谓的自由探索式基础研究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纯科学”研究。英国曾经做过一个调查[2],在数理、生化和生命科学、社会科学、艺术和人文、工程和材料、医学健康等六个大领域内,英国科学工作者对于自己科研属性的评价,结果表明不同领域内的研究都拥有不同的驱动力。因此,应辩证分析看待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关系,加强基础研究并不是将其与应用研究完全割裂,相反,以人类文明进步为方向、以国家战略布局为指引,以地方产业发展为落点,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才能真正推动基础研究高质量高水平发展。

(三)中国基础研究对世界进步的贡献

英国学者李约瑟曾提出“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该问题被称之为“李约瑟难题”,曾引起世人广泛关注。虽然中国近现代科技发展严重落后于西方世界,但其实中国在16 世纪以前,社会经济发展一直处于世界前列。资料显示,16世纪以前世界上最重要的300 项发明和发现中,中国占173 项[3],远远超过同时代的欧洲。在此期间诞生了一系列基础研究成果,如《墨经》《九章算术》《水经注》《农政全书》《齐民要术》《梦溪笔谈》《本草纲目》《天工开物》等。尽管“学而优则仕”的封建科举官僚制度严重制约了“科学”的发展,但以“技术”为导向的工匠文明为人类社会发展与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贡献。如,中国“四大发明”就为欧洲文艺复兴提供了物质、技术上的准备。新中国成立以后,国家通过发挥举国体制优势在航空航天、极地海洋、生物医学、现代农业等各领域都取得了国际领先的基础研究成果,推动了中国经济社会的高速发展。

二、基础研究的阶段性特性与现象

(一)资金投入量小,规划布局不详实

安排部署基础研究工作是地方政府每年都会着重强调的工作,但究竟如何加强,重点是什么,举措是什么,投入多少,解决哪些领域问题等内容并不详实,在跨年度科技计划规划中也缺乏具体的研究和布局,要么是在支持与鼓励上泛泛而谈,要么是知难而退,不愿提及,缺乏深层次调查与研究,导致地方基础研究工作长期推而不动。2018~2022 年间,泸州科技部门先后支持(应用)基础研究科技项目205 项,资金528 万元,占比同期科技计划项目资金(3644 万元)仅14%。不难发现,全市基础研究缺乏整体规划,基础研究项目数量和资金总量明显偏低,难以支撑全市基础研究的发展。基础研究项目研究方向也主要以自由探索式为主,缺少目标导向。

(二)高层次人才数量紧缺,作用发挥不够

人才是科技创新的第一资源。截至2022 年,泸州拥有人才资源总量75 万人,研发人员10230 人,拥有两院院士20 人(含柔性引进及项目合作),“国家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入选者4 人,“国家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入选者1 人,省“天府峨眉计划”入选人才11 人,“天府青城计划”入选者30 人,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130 人,博士或正高级等其他人才1367 人。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年度管理报告显示,2022 年泸州市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基础研究)为依托从事基础研究的人数1800 余人(集中于西南医科大学),2020~2022 年间实施科研项目70 余项,获得省部级科技进步奖3 项,四大检索系统收录论文380 余篇。从人才数量和结构而言,博士及正高级以上的高层次人才绝对数量明显不足,实际能够开展或正在从事基础研究人才或许更少。从取得的科研成果分析,重大科技成果奖项较少,发表的基础研究类文章总量增长较快,但整体质量不高,影响力小。

(三)基础研究平台作用发挥不够

省市重点实验室、临床研究中心、工程实验室、国际合作基地是开展基础研究的重要科研平台。从数量上看,截至2022 年底,泸州市拥有省市各类基础性质类科研平台46 个,其中省级12 个,市级34 个,无国家级平台。从平台类型分析来看,全市医疗卫生类平台36 个,占比78%;食品(白酒)类平台5 个,占比10%;装备制造类平台2 个,占比4%;公共安全类平台1 个,化工材料类1 个,建筑类1 个,分别占比1%。从平台运行情况来看,抽样全市23 个市级重点实验室,2022 年新增实施科研项目235 个,其中国家级13个,省部级75 个,市级147 个,获得项目资金4500 余万元,发表论文460 余篇,获得发明专利45 项(含软著)。从实施项目类型来看,主要为应用(基础)研究。数据表明,全市省级以上高质量基础研究平台数量明显偏少,缺少国家级平台支撑,平台纯基础研究项目数量占比极小,高质量高水平项目占比不高,科研成果不多,基础研究平台作用发挥明显不够。

(四)对外合作落地见效不够

过去10 年(2013~2023 年),泸州市政府在推动(科技)对外合作方面先后与四川大学、西南医科大学等12 所高等院校签订校地合作协议,投入财政资金50 多亿元(含基础设施建设),其中科研项目资金3亿元左右,实施校地科技合作项目900 余个。泸州辖区范围内相关政府、企事业单位与国内约30 余所高校建立有产学研合作关系,但由于财政及企业资金投入匮乏等原因,导致很多合作协议停留在框架上,无法落地见效,缺乏实质性推动。大多数企业与高校、科研院所合作热衷于优质的、直接的科技成果转化或技术改进,企业家即使认识到基础研究对行业发展的重要性,但对其周期长、风险高、收益不确定的特性也展现出望而生畏的态度。在基础研究领域尽管合作实施了一些科技项目,但多数项目依然集中于西南医科大学医疗卫生领域,且科研成效并不明显。

三、推动基础研究的对策建议

(一)加大资金投入,增强规划布局

基础研究被世界各国公认为投入资金多、研究难度大、时间周期长、成果转化率低的科研领域,因此,无论是科研单位、企业、高校,甚至科研人员,都不愿意投入过多的资金、时间和精力去开展基础研究。那么,基础研究谁来做,怎么做?答案只能是政府投入与主导。在资金投入方面,建议地方政府集中财政科技研发投入,设立大资金量级别的科研资基金池,全力支持基础研究(不仅限于),由专门的基金委进行管理。支持国有企业与龙头企业共同设立基础研究基金,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基础研究。在规划布局方面,建议由科技行政主管部门开展深层次调研,提出地方政府在基础研究领域究竟能开展哪些研究,应该开展哪些研究,具有哪些优势和劣势,存在哪些困难,供党委政府决策参考。在基础研究项目立项管理上,采取“自由探索+目标导向”相结合的方式,但以目标导向为主,自由探索为辅,换而言之,政府必须主导基础研究大方向,提升财政资金使用效力,增加基础研究推动人类社会文明进步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可能性。

(二)加快培育高水平基础研究人才

高水平人才培养难度大,高水平基础研究人才培养更难,但必须坚持走基础研究人才自主培养之路。一是建立基础研究人才培养体系。依托各地优质教育资源,大力实施“中学生英才计划”“强基计划”“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计划”,通过定向培养、订单式培养等方式,有步骤有计划培养青年基础研究人才,做好地方基础研究人才储备。二是打造高能级基础研究平台,集聚和培养高水平基础研究人才。牢固树立“平台聚人才,人才建平台”理念,积极争取国家级、省级基础研究平台落户当地,以平台和项目资源吸引高端人才集聚地方,聚焦国省重大基础科研任务,激发现有基础研究人才创新创造活力。如泸州,建议重点依托西南医科大学,突出打造以医疗卫生为特色的高能级实验室平台,大力引进和培养医疗卫生方向高水平基础研究人才。三是完善基础研究人才评价和激励机制。基础研究人才有别于其他科研人才,地方政府要建立差异化人才评价机制和长周期项目支持机制,妥善处理好基础研究项目立项、验收、评价、奖惩几者间的相互关系,尽可能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处置,不搞“一刀切”,充分尊重基础研究的自然规律和人才成长的自身特性。

(三)大力提升基础研究平台建设质量

如果高水平人才是基础研究的基石,那么高质量基础研究平台就是高水平人才的展示舞台,也是各行业领域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催生高新技术的利器。因此,地方政府建设高质量基础研究平台是推动基础研究发展的重要支撑和保障。一是要实现国家级实验室零的突破。国家级实验室是我国推动基础研究最为重要的基础研究平台,平台的建设将对地方科研资金的投入、人才的吸引与培养、科技成果的转移转化带来质的变化,地方基础研究将得到极大发展。二是创新平台科研项目管理方式。摒弃“撒胡椒面”式的基础研究项目安排,建议由行业领域专家,围绕地方产业发展重心,每年度提出专项基础研究课题,组织平台或团队揭榜认领,增强基础研究的目标导向和应用价值。适度支持自由探索式的基础研究,强化对自由探索式科研项目工作实绩的评价与考量。三是夯实平台软硬件基础。多渠道、多方式大量引进高水平高层次人才,广合作、强锻炼,大力培养本土人才,用人才不断提升平台软实力,为推动基础研究夯实平台智力基础。大力购置先进科研仪器和设备,提升基础研究平台绝对硬实力,完善大型科研仪器共享机制,破除基础研究仪器与设备使用制度障碍。

(四)深化产学研和国际科技合作

开放合作共享力度在很大程度上反应了一个地方经济发展水平,其实也可以体现出一个地方科技创新水平。一直走在改革开放前列的深圳、上海等沿海城市,无疑都是中国科技创新的高地,开放、合作、共享的理念在引留高端人才、激发创新活力、推动基础研究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绝大部分内陆地级市,在区位上与沿海城市无法媲美,但树立坚定不移的对外开放、合作、共享理念,加强国际国内科技合作,必将是地方政府推动基础研究的重要举措。就地方政府而言,一是要盘活现有地方政府与高校科技合作资金。将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充分利用高校在理论研究领域的强项,集中力量解决地方产业发展的关键性、共性、瓶颈性技术和难题,而不是“面面俱到”式的项目支持。二是凸显地方合作特色。要紧紧围绕地方政府在产业发展上的布局开展合作与研究。如泸州,要突出医疗卫生领域的优势,瞄准前沿医疗卫生技术、高端医疗卫生仪器设备、先进医疗信息产业、脑机器接口等领域的合作与研究,大力提升西南医科大学在基础研究领域能力与层次,防止“贪大求全”式的框架合作模式。三是要注重国际交流。当前国内地方政府、高校院所、企业间交流合作已非常普遍,但合作模式与思路因循守旧,缺乏活力与创新,需要引入国外的新模式、新理念、新思路,这也正是国内基础研究领域所匮乏的。

(五)大力弘扬和传承科学家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科学家精神是科技工作者在长期科学实践中积累的宝贵精神财富”。任何科学成就都离不开科学精神的支撑,基础研究更是如此。长期以来,基础研究被视“冷板凳”“无人区”,枯燥、乏味、不确定性、周期长等特性,让很多科学家都望而却步。因此,如何让更多的科研工作者,特别是年轻科学家祛除浮躁、潜心研究,推动基础科学发展,离不开科学家精神的无形支撑。地方政府要通过各种形式加大对钱学森、邓稼先、袁隆平等老一辈知名科学家事迹的宣传力度,深度挖掘本地从事基础研究的科研工作者先进典型和事例,大力弘扬和传承科学家精神,熏陶和鼓励更多科研工作者投身基础研究,瞄准世界科技前沿,聚焦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在科学的大道上接续奋斗、追求卓越、勇攀高峰,努力实现更多“从0 到1”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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