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过程人民民主:理论来源、价值核心、制度保障

韩笑鹏

(福建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8)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1]45全过程人民民主理论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理论的重要发展,是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重大创新。目前学界针对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研究集中于其历史逻辑、文化逻辑、民生逻辑等问题,针对其理论来源、价值核心、制度保障等几方面问题的相对较少且比较零散,主要集中在针对某一具体要素进行阐释,缺乏综合性研究。本文试图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以理论来源、价值核心、制度保障三个关键点为切入口,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进行综合性诠释,以期加深对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重大理论的理解。

一、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理论来源

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一重要命题最初由习近平总书记于2019年11月考察上海市基层社区时提出,并在2022年正式写入党的二十大报告。全过程人民民主并不是无源之水,它的形成有着深厚而广泛的理论源流。民主是人类自古以来所追求的价值理想,其雏形出现在古希腊。随着资产阶级革命不断深入,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发展逐渐成熟,广大非西方国家曾经争相效法,如中国早期革命先辈发动辛亥革命建立民国,尝试确立资产阶级代议制民主。但历史实践证明,资产阶级民主在中国无法成功。中国共产党人以马克思主义为旗帜,艰苦奋斗,在革命建设的实践中开启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道路,在几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努力下,中国式民主不断发展,最终形成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伟大制度升华。

(一)对中华传统民本思想的传承与超越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植根于中国广博的土地之上,其政治文化与民主制度无疑受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响。在全过程人民民主中,也能看到优秀传统文化“天下为公”[2]“民惟邦本”[3]“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4]等思想的底色。

传统文化中无疑具有以民众利益为本、以大众利益为政治根本考量等带有民主色彩的思想,但民本思想等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政治思想从本质上讲还是基于传统封建皇权之上的,实质上是一种建立在君民不平等基础之上的思想,同时具有重人治轻法治、重仁政轻制度、重结果而轻程序等问题。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形成与建立是在吸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础之上的,但同时又是对中华传统政治文化的一种超越,是中国共产党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种创造性转化和超越性的发展。

(二)对资产阶级民主的扬弃

全过程人民民主首先是对资产阶级民主的扬弃。民主起源于古希腊的城邦民主,随着欧洲工业革命后资本主义大发展,欧洲新兴资产阶级在与封建制度的斗争中拿起了民主武器,创建了代议制民主。这种政治模式在当时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其本质还是资产阶级维护统治的工具,其“主权在民”的口号无疑具有很大的欺骗性。马克思主义强调,没有任何一种形式的政治制度能够真正做到超越阶级的公正,也指出当资产阶级掌握国家政权时,他们就会利用代议制民主来实现资产阶级专政。归根结底,代议制民主仅仅是资产阶级通过经济实力夺取政治权力的手段。虽然资产阶级代议制民主相对于封建专制制度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其本质上仍是一种需要被扬弃的制度。近代中国革命前辈也曾追寻资产阶级民主道路,但历史实践证明,这条路走不通,中国的民主应该是社会主义的。

(三)对马克思主义民主观的继承

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对于民主理论是具有开天辟地意义的。首先,马克思主义从唯物史观出发,将民主看作一个历史的范畴,民主不仅是抽象的概念,还是一种历史的产物。民主也不仅仅是一种理念,更是一种实践,是经济基础发展的结果。其次,马克思主义民主观认为,民主是无法超越阶级而存在的。马克思对资产阶级民主进行了批判,认为资产阶级民主表面声称“主权在民”,实际上资产阶级的“现代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5],资产阶级“在现代的代议制国家里夺得了独占的政治统治”[6]。恩格斯曾经指出,资产阶级代议制的“主权在民”只是人为塑造的幻象,民主只能是针对与统治阶级利益相一致的那一部分人,而代议制民主只能保障资产阶级的权利。他形象地形容这种民主是“两个轮流执政并以这种方式使资产阶级统治永存的旧政党的跷跷板游戏”[7],并指出只有当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时,才能建立无产阶级的民主制度,无产阶级的政治经济权利才能真正实现。基于民主背后的阶级性,马克思主义认为民主与专政是对立统一的一种关系,任何制度都是阶级性的,民主也不例外,总是一个阶级的统治手段。无产阶级的民主是无产阶级内部的民主,对待敌对势力则实行专政。

总之,马克思主义的民主观是科学的、全面的,它给中国共产党带来了最有力的理论武器,是中国共产党政治实践中的指路明灯,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思想和理论根源。

(四)对中国共产党百年民主实践的升华

中国共产党百年来始终为中华民族获得独立富强、中国人民获得民主权利而努力奋斗,并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本国国情和时代精神相结合,创造性地提出和发展了人民民主理念。

在党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中共中央明确提出了将民主作为革命的目标,并主张建立民主主义阵线。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探索工农武装割据的革命道路,并在苏区进行工农民主专政。1940年,毛泽东提出“三三制”的多阶级联合执政方案,1945年用“民主”二字回答了黄炎培关于如何跳出历史周期律的问题,并在《论联合政府》中重申,唯有通过民主主义才能达到社会主义。1949年,伴随着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全面胜利,毛泽东明确提出了“人民民主专政”的概念,并将新成立的国家定义为“以共产党为领导的民主政权”。在国家建设初期,《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明确提出:“中国人民民主专政是中国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及其他爱国民主人士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的政权。”[8]1954年公布的《宪法》确定了新中国的国家属性是人民民主的。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共产党基于历史经验教训,将民主建设提上议事日程。1987年党的十三大召开,提出只有加强党内民主,才能真正实现全面深化民主政治。2002年,江泽民同志在党的十六大提出通过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党的十六大后,党积极试点市、县两级党代表大会常任制,并推动基层民主多种民主形式。2007年召开的党的十七大明确将基层群众自治制度纳入到社会主义民主制度之中,基层民主被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9]党的历代领导集体立足国情和国家发展阶段、顺应时代潮流所做出的民主实践,无疑是全过程人民民主诞生的重要基础。

总之,全过程人民民主理论的建立和提出正是建立在对西方资本主义民主制度的扬弃、对马克思主义民主观的继承以及对中国共产党百年民主实践的积累和总结的基础之上的,具有厚重的理论和实践基奠。

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核心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核心包含以人民为中心的精神,主要体现在其树立人民的主体地位、以人民为价值取向、始终满足人民的需要。

(一)以人民为主体地位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要价值基础就是以人民为主体。西方虽然声称他们的制度是民主的,但西式民主是十分狭隘的民主。美国政治学者亨廷顿认为通过民主选举模式来挑选领导人的方式就是民主政治,这一定义将民主窄化为竞争式选举。这种转变不仅削弱了民主的内涵,也使民主的实现形式受到了限制,而且权力的行使过程和最终结果也不再受到公众的高度关注。因此,西方的民主中民众只有选民这一地位。而在此过程中民主也成为了西方政客逃脱责任的工具,无论这些政客施行的政策多么损害民众利益,只要其是通过选举上任的,那么其施政责任就无从追究。总而言之,西式民主将普通民主的民主参与定格在投票环节,而全过程人民民主则是真正以人民为主体的民主,人民在投票前、投票后、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都同时拥有民主权利,在所有环节上都是国家的主体和主人。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立场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政治立场,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10]习近平总书记以人民为主体的思想理论体系和治国理政实践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确定了立场和方向。

(二)以人民为价值取向

中国的民主政治一直秉持着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人民性是全过程人民民主不同于西式民主的重要特征。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就是要体现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权益、激发人民创造活力,用制度体系保证人民当家作主。”[1]28党的十八大以来全面从严治党,更是旨在加强党与群众的血肉关系,从党群关系的角度强调和落实以人民为价值取向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这与以金钱为中心的西方民主制度形成鲜明对比,西方的选举模式决定了通过选举上台的西方政客只能是背后金主攫取利益的工具。如美国2020年国会与总统大选的选举资金总额多达 140 亿美金,这些资金大多来自各个资本集团以及相关利益集团。[11]这就决定了西方政客当选后的政策指向必然是有利于精英阶层和利益集团的。可见西式民主制度下,民众通过选举无法根本上影响国家走向和公共生活,真正掌控国家政权的是资本集团,而选举只是资本操控民众公共生活的工具。有西方学者感叹:“资本不仅可以操纵所谓的‘民意’,引导舆论,而且金钱确实能购买政治选举活动。没有钱,任何政治选举活动都只不过是存在于候选人脑袋里的空中楼阁”。[12]“我们的民主面临的最大危险就是金钱最终成为了游戏的主宰。”[13]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西方的民主也越发沦为富豪们的游戏。 2015 年,美国前总统卡特在访谈中感叹,美国民主 “并非真正的民主政治,是寡头民主”,“美式民主已死”。[14]

(三)满足人民需求

习近平总书记着重强调:“民主不是用来做摆设的,不是装饰品,而是要用来解决人民急需解决的问题的。”[1]45满足人民需求不仅是民主的核心价值,也应该是体现这一价值的主要途径。与西式民主重程序而虚实质、重代表而虚参与不同,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程序与实质相得益彰的民主,是人民的代表权与参与权同样得到体现的民主,只有这样的民主才能从根本上满足人民真正的民主需求。

此外,由于西式民主仅限于选举政治范畴,经济、社会以及民生范畴的民主并不在其考量范围内。而中国民众心中的民主,主要满足人民的需求,而人民的需求是全面的,因而中国的民主也应该是全面的,所以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既讲政治上的民主,又讲经济上的民主,还讲社会上的民主。旅美学者史天健曾就民主的认识问题在中国进行田野调查,其结果显示,大多数中国民众所认为的民主是指党和政府以人民利益为中心,在政策施行过程中充分听取人民意见和建议,其施政结果能够满足人民需求。[15]中国民众对民主的认识与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国家目前所发展的阶段有关,其核心就是民主要为了满足普通老百姓的需求。[16]目前,中国人民对民主政治的需要不仅在于民主参与,生活上的获得感同样重要。随着时代和技术的进步,“数字民主”成为党和国家的主要民主载体,通过网络社交媒体平台、政府官方网站等渠道与人民进行网络互动、让人民畅所欲言,这不但有利于了解民情民意,还有利于将人民的智慧纳入国家政策考量范围,让人民的需求得到真正满足。

三、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保障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进社会主义政治建设取得的重大理论和实践创新成果,是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民主,是具有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显著特征的民主。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这些特征是蕴含在其制度之中的,同时也通过一系列制度来保障。

(一)根本保障:中国共产党领导

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共产党领导。[17]在中国,民主的顺利运行也要靠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首先,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可以保障中国的民主处在正确的轨道。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18]发展好中国的民主,关键也在于党的领导。当前我国发展处于爬坡阶段,在把握机遇的同时还面临挑战,西方国家通过打“民主牌”对我国进行和平演变、搞颜色革命的威胁依然严峻。全过程人民民主在运行的过程中要做到始终保持真实性、人民性,保持社会主义性,关键在于要始终坚持党的领导。

其次,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能够有效地汇聚民心民意。西式民主讲究权力直接的制约和平衡,这就造成相互扯皮和推诿,导致效率低下、内耗严重和政治衰败。而中国的民主更加强调各个权力主体之间的统一合作,而统一合作就是靠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将各个阶层、不同利益集团团结起来,建立统一战线,并将其引导到社会主义建设之中;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通过民主集中制将中国人民最广泛的民心民情有效凝聚起来,将人民的意志上升为国家意志,并将国家意志高效地转化为生产建设实践,集中力量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总之,只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才能保障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真实性、广泛性和管用性。

(二)基本保障:三层级制度框架

首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基础制度。各级人大代表通过选举产生,接受人民监督,这从根本上保障了人民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同时,包括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在内的各级机关由人大代表投票产生,从根本上保障了人民当家作主,保障了民主的真实性。自1954年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建立以来的70年的发展历史证明,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不仅能更好地满足中华民族的需求,而且还能够更好地推动全民政治参与,保障广大人民根本利益得到代表并凝聚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动力。

其次,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基本制度由政治协商与基层群众自治所构成。将民主协商、参政议政以及基层群众自治有机结合,不仅可以保障民主发展、推动民主进步,而且可以有效防止西方国家的政治极化等问题,从而使整个国家的民主运行保持平稳,各阶层的利益纠葛以民主协商等方式予以妥善解决。

最后,党和政府进行行政管理过程中的政策规定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具体制度。习近平总书记一直强调社会主义民主不仅需要完善的制度机制,更需要广泛的参与和实践。因此,党和政府应当建立完善的公众参与机制,以确保人民的民主权利得到充分保障。这一机制包括:立法公众参与机制、党务和政务公开机制以及重大行政决策公众参与机制。具体制度是推动全过程人民民主从理论到实践、从规划到落地,让全过程人民民主成为最管用的民主的关键。

(三)运行保障:五位一体全链条民主

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五位一体的运行链条,让每一个公民都能够充分行使自己的权利,真正体现出公民的主体地位,在运行中保障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真实性、广泛性和管用性。

第一,民主选举。它涉及两个方面:一个是国家的民主选举,即人民群众通过投票选出代表,从而产生各级政府机关和领导人;另一个是基层民主选举,基层民主选举不但是一个重要的民主环节还是一种重要的治理模式,它不仅可以促进城乡社区居民的自治,也可以激励农村村民和企业职工参与政治活动,从而更好地实现人民的权利和利益,为国家的发展和治理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第二,民主协商。我国的民主协商体系具有多维度和广泛性的特点,包括政党协商、人大协商、政府协商、政协协商、人民团体协商、基层协商[9]等。优秀而完整的民主协商体系使我国各阶层、各类社会关系高效整合,促进了全社会的共识,提高了监督效率,并使政治决策更加具有科学性。

第三,民主决策。民主决策是实现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关键,更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各环节的核心,它的实现不仅能够保证民主的顺利运行,还能够为社会带来实质性的变革。随着时代发展,我国积极推动民主决策,通过完善程序和制定有效的政策,使民主决策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第四,民主管理。群众自治组织和企业民主管理已成为我国基层政治发展的重要支柱,为了更好地实现基层民主管理,我国正在大力推进城镇社区、农村和企业的民主管理,并建立工人代表大会、社区委员会等机构。民主管理在基层治理中起到关键的作用,它促进了人民参与政治,维护了公民的权利,并为推进基层善治做出了贡献。

第五,民主监督。全过程人民民主链条中的民主监督主要包括群众监督和政协监督,随着科技发展,以互联网技术为基础的数字监督越发成为重要的监督模式。民主监督旨在通过扩大公民的参与和表达来确保公共利益得到充分保障,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切实体现。

四、结束语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式政治现代化的最新表现形式,以人民为主体地位,致力于满足人民的需求,实现了授权民主与行权民主、程序民主与实质民主的统一。[19]同时,全过程人民民主拥有基础制度、基本制度与具体制度等多重制度保障,并通过五位一体的链条实现所有制度运行环节的民主化,由此形成人民全过程参与党和国家事务的新实践和新机制,是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社会主义民主制度,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有利于保障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同时对世界其他国家人民摆脱西式民主模式霸权、探索符合自身国情的民主模式也有重要的启发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