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的研究概况

李晋任 尕让甲 吴靳荣 赵志礼 倪梁红

【摘 要】 藏香是藏医药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悠久，使用广泛。目前，藏香的现代研究总体较少。文章对藏香的化学成分、质量分析、药理药效等研究进展进行系统性综述，以期为藏香质量标准的完善及深入开发研究提供参考资料。

【关键词】 藏香；质量标准；药理药效；综述

【中图分类号】R2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3）08-0067-04

Abstract：Tibetan incense is an indispensable part of Tibetan medicine with a long history and wide use. At present， there are few modern researches on Tibetan incense. In this paper， the chemical composition， quality analysis and pharmacological effects of Tibetan incense were reviewed，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improvement of quality standard and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Tibetan incense.

Key words：Tibetan  Incense; Quality Standard; Pharmacological Effect; Review

藏香，是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族人民的日常生活用品之一，是藏族传统宗教和医药重要的组成部分。藏香由吐蕃七贤之一的吞弥·桑布扎于公元7世纪前后，从佛教发源地印度引入其熏香技术，并融入西藏本地特色而发明，距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1］。除了宗教意义上的作用，藏香的作用更多体现在医药学上。藏医中很早就有应用药香类药物治疗失眠症的案例，《北史》中也有记载，在唐代就发现藏香有避瘴之功效，西医学又证实藏香还有杀菌、净化空气等作用［2］。

目前，《西藏自治区地方标准DB54∕T 0080-2014 藏香》［3］（以下简称《标准》）对藏香的生产与制作提供了标准。但藏香的现代研究整体仍然非常缺乏，相关文献主要集中在挥发性成分、燃烧物质、重金属、抑菌及助眠等基础研究方面，且未见有关综述整理工作。本文基于现有藏香研究文献，对其进行较为系统地梳理，以期为藏香的进一步深入开发研究及推广应用提供基础资料。

1 藏香的品种

根据《标准》，藏香按烟尘量分为无烟香、微烟香、有烟香；按形状分为末香、线香、瓣香、盘香等；按香型分为檀香、沉香、药香等。目前，常见的藏香品种有尼木藏香、直贡藏香、敏珠林寺藏香、仁青藏香、优·敏芭藏香等［4］。这些藏香品种主要以产地、家族名称命名，分别可根据加工地点分为民间制作、寺庙制作以及藏药厂制作三类。其中民间制作的藏香较重视香味，使用的香料多为挥发油含量很高的药材，如琥珀、丁香等药材；寺庙藏香多用红花、毛莲蒿等纯天然植物类药材，禁用动物类药材；药厂藏香则侧重考虑功效，多有麝香、冰片等药材［5］。

2 藏香的基原组成及制作工艺

藏香的品类繁多，配方多变，所含有的主要药材和成分也各有不同。其配方主要根据西藏著名的古方以及藏医名著《四部医典》等古籍有关制作藏香的记载，成份主要采用藏药中具浓郁芳香且具挥发特性的药材，如：肉桂（樟科植物肉桂Cinnamomum cassia Presl 的干燥树皮）、沉香［瑞香科植物白木香Aquilaria sinensis （Lour.） Gilg含有树脂的木材］、檀香（檀香科植物檀香Santalum album L.樹木的干燥心材）、木香（菊科植物木香Aucklandia lappa Decne. 的干燥根）、丁香（桃金娘科植物丁香Eugenia caryophyllata Thunb. 的干燥花蕾）、红花（菊科植物红花Carthamus tinctorius L. 的干燥花）、菖蒲（天南星科植物菖蒲Acorus calamus L. 的干燥根茎）、毛莲蒿（菊科植物毛莲蒿Artemisia vestita Wall. Ex Bess 的干燥地上部分）、大籽蒿（菊科植物大籽蒿Artemisia sieversiana Ehrhart ex Willd. 的干燥全草），豆蔻（姜科植物白豆蔻Amomum kravanh Pierre ex Gagnep. 或爪哇白豆蔻Amomum compactum Soland ex Maton的干燥成熟果实），甘松［败酱科植物甘松Nardostachys chinensis Bat.或匙叶甘松Nardostachys jatamansi（D.Don） DC.的干燥根及根茎］，烈香杜鹃（杜鹃花科烈香杜鹃Rhododendron anthopogonoides Maxim.的地上部分），以及冰片、琥珀等三十多种药材，同时辅以圆柏膏等材料精制而成，不含任何化学香料［2］。

藏香的工艺多样，主要采用吐蕃时期吞米·桑布扎创制的手工水磨制香技术，工艺考究，其主要工序为前处理（拣选、清洗、炼膏、煎煮等），配料，粉碎，混合，发酵，合坨，压条，阴干，捆扎，包装等工艺流程。藏香的制作技艺在2008年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6］。以被誉为“西藏第一圣香”的尼木藏香为例，随着需求的快速增长，制作技艺也发生着变迁，现代藏香的制作已逐步脱离传统的纯手工制作技艺，而部分或全部工序使用机器替代手工，大大提高了藏香的生产效率，但也对传统制香技艺的传承带来了挑战［7］。

3 藏香的质量分析

3.1 藏香的化学成分分析

3.1.1 藏香中挥发油的分析 张伟等［8］运用GC-MS方法分析十八味珍宝香的挥发油成分，发现相对含量超过5%的成分有异愈创木醇（18.29%）、愈创木醇（11.46%）、丁香酚（9.65%）、α-红没药烯（7.74%）、β-桉叶醇（7.70%），其中异愈创木醇和愈创木醇具有镇咳、祛痰作用［9］，丁香酚有抑菌、麻醉、解热、抗氧化、抗肿瘤、祛蚊等多种药理活性［10］，另外α-红没药烯和β-桉叶醇具有燥湿健脾的功效［11］。魏磊等［12］对另一种藏香——寝香，作了GC-MS研究，其主要成分同样有丁香酚、α-红没药烯和β-桉叶醇，但柏木脑的含量较十八味珍宝香高得多，柏木脑广泛用于木香、辛香和东方型香精中，具有抑菌活性［13］。刘芳等［14］对二十五味安神甘露的研究中发现，其挥发油主要成分为丁香酚、异愈创木醇、愈创木醇和雪松醇，其中雪松醇具有镇静作用［15］。王秋云等［16］利用固相微萃取-GC/MS法分析青海塔尔寺藏香“珠穆拉瑞檀香王”中的挥发性及半挥发性物质，共测得84个峰，鉴定出丁香酚、异丁香酚、柏木脑、雪松醇等60种化合物成分。

总体来说，不同藏香的挥发油中，均含有较多的丁香酚，以及不同量的樟脑和柏木脑，其余成分大多为单帖、倍半萜、醇以及酯类，且藏香挥发油中含量较高的挥发性成分都具有不同程度的药理作用。同时，原料差异造成藏香挥发油成分的差异也比较明显。如，林升得等［17］对6种不同藏香的研究发现，藏香挥发油中几乎都含有柏木脑但含量相差较大，原因由于不同种藏香虽然均使用柏木但用量差异较大。又如，康巴藏香和圣康香藏香使用了土木香，故检出异土木香内酯。

3.1.2 藏香的重金属分析 曹晓钢等［18］建立了藏香产品中总汞含量的快速测定方法，利用DMA-80测汞仪直接测定6种藏香中的总汞含量，其含量范围为 5.0～25.3μg/kg。康秀棠［19］采用微波消解-电感耦合等离子体发射光谱仪法，同时测定9种藏香样品中7 种重金属元素的含量，结果表明，铜含量最高，在2.7～9.2 mg/kg之间；其次是铬，含量在0.95～4.9 mg/kg；砷、镉 、镍、铅也均有检出，其中含量最低的是镉，均未超过0.25 mg/kg；而汞在9 种藏香样品中均未检出。这些相关研究的测定结果可为藏香的重金属污染情况提供参考。

3.1.3 藏香的成分标准 根据《标准》，不同种藏香需要在特定的方法下检出5种共有成分（樟脑、丁香酚、雪松醇、表木栓醇、无羁萜）中的至少4种。

3.2 藏香的燃烧产物分析

3.2.1 燃烧产生的有害物质 朱浙辉等［20］对7种藏香燃烧后产生的有害有机物进行测定，结果发现，各种藏香在燃烧后均会产生一定量的甲醛、苯、二甲苯等有害物，但测定发现这些有害物比市面上其他熏香产品的燃烧产物含量均低。Gong等［21］在对西藏大气污染物的调查中发现，大气中的苯并芘的来源可能是烧香。苯并芘是比较强的致癌物质，但调查结果显示其含量也低于其他城市。次仁卓嘎等［22］采用热脱附-气相色谱法测定藏香燃烧后气体中五种苯系物的含量，分别为苯0.0170 mg/m3、甲苯0.0246 mg/m3、对二甲苯0.0115 mg/m3、间二甲苯0.0156 mg/m3、邻二甲苯0.0122 mg/m3，并对影响测定结果的主要因素进行了评价。根据相关研究结果，藏香燃烧产生的有害物质总体来说还是较少的，同时，《标准》也对此做出了标准限定。

3.2.2 燃烧产生的烟尘 Cui等［23］对西藏大气颗粒物来源的研究显示，夏季宗教焚烧是大气细颗粒物的一个潜在来源，说明藏香燃烧很可能会产生一定程度烟尘及细颗粒物，对此《标准》也对不同种藏香的烟尘量上限进行了规定。Qu等［24］应用激光诱导击穿光谱（LIBS）检测多种藏香燃烧后的烟灰，发现烟灰中铁、镁、钡、锶、錳等金属元素含量较高，并应用单粒子气溶胶质谱（SPAMS）技术分析藏香烟雾的质谱，获得了正负离子谱，分析了藏香烟中铅的同位素组成，质谱中有4种同位素（m/z分别为204、206、207和208），同时引入主成分分析（PCA）模型，实现了不同藏香的聚类和分类，为藏香燃烧颗粒物的溯源提供参考。

3.2.3 燃烧发生的重金属迁移 洛桑卓玛等［25］测定了七种藏香中的总汞含量及其迁移率，得出在燃烧过程中，汞元素迁移率均大于99.7%，所以重金属迁移问题在藏香燃烧过程中是比较严重的，需要注意藏香中可迁移重金属总量，这点在《标准》中对最大限量也有规定。

4 藏香的药效

4.1 藏香在藏医理论中的作用 藏香的配伍遵循藏医理论，一般藏香的配方可通过藏医“君臣佐使”理论加以分析。和中医相似，君药为方中主药，臣药为主药之臂、辅助治疗主证，佐药、使药则根据主药的味、性、效加以配伍，起到治疗兼证及调和作用［26］。藏香的组成药物较多，君、臣、佐、使均涉及多味药物。如西藏自治区藏医院根据经典古方制作的意乐藏香中，草果、檀香、冰片和丁香为君，穆库尔没药、杜鹃和毛莲蒿为臣，瓦韦、广木香和土木香为佐，麝香和藏红花等香料为使，诸药相合起到安神、清血、治疗“隆病”的功效。

在实际应用中，藏香常被用来治疗失眠症且历史悠久［27-28］。在藏医理论中，失眠症是同“隆”（相当于气或元气）紊乱息息相关的，而香薰疗法在《睡眠诀窍》《禅定睡眠论》《秘诀补遗》中多有阐述［29］。常用治疗失眠的藏香多由檀香、菖蒲、沉香、松香等名贵的藏药和香料制作而成，可达到抑制隆（气）偏盛、平衡心境、安神宁心的效果［30］。同时，藏香可起到藏药八性“重、润、凉、钝、轻、糙、热、锐”中的钝性和润性作用，通过对机体汁液和气的调理，使神经及各器官机能处于平衡状态，达到安神益气、疏郁散结的效果，可明显缓解各种原因引起的忧愁抑郁、思虑过度、精神紊乱等症［27］。

4.2 藏香在中医理论中的作用 中医学理论中，没有对藏香配方的相关阐述，但可以找到藏香在藏医中发挥作用的相关佐证。如在藏香中使用较多的沉香、檀香、木香、丁香、藏菖蒲等药材，均有味辛、气芳香的特征，而这种类型的中药在中医中一般都具有行气之功效，这一点也与藏医中对于“隆”也就是气的描述相符合。在中医理论体系中，芳香类药材也大多具有开窍安神的作用［31］。对于失眠，中医认为，心主血、肝藏血，阴血虚则心血、肝血俱受影响，心居上焦，因而上焦之津液匮乏，不足胜阳气非时之扰，故烦而不得眠也［32］。藏香所选药材合用，可使人体气血津液升降出入正常，五脏六腑各司其职，气血循常道正常运行，阳能够顺利出入于阴而寤寐正常［33］。张煜等［34］基于酸枣仁汤方义对治疗失眠的藏香配方进行研究，分析藏香中具有安息香、琥珀等多种安神定智、潜阳降逆的药材，可用于虚烦不得眠。

4.3 藏香的现代药理作用 谭丽博等［35］在研究神宁藏香对失眠大鼠行为学以及GABA能系统通路的影响中发现，神宁藏香在实验中与中药安神方及西药艾司唑仑均可以有效改善睡眠，且神宁藏香在缩短入睡时间、延长睡眠时间上具有更显著的优势。由此可以看出，藏香对于失眠的治疗在现代医学体系中也是具有实验依据的。藏香中提取的精油可开郁降逆、燮理阴阳，用于治疗失眠［36］。姚晓武等［37］的临床研究表明，对失眠使用藏香香薰治疗，和常规治疗失眠药物的效果无明显差别，但藏香对机体的不良反应更小，可以提高治疗的安全性，值得临床推广与应用。

郭小芳等［38］在室内对5种藏香就空气细菌总数的影响进行了初步测定，并采用滤纸片法对两种空气微生物进行了平板抑菌试验。结果显示，供试的藏香熏烟对于空气细菌总数均有一定的抑制，且随着藏香点燃时间的延长，抑制率逐渐增加；供試藏香熏烟对青霉菌等均具皿内抑制作用，且随着熏烟采集时间的延长，抑菌圈基本呈增大趋势，其中扎什伦布寺藏香抑菌效果最明显。除此以外，郭小芳等［39］的研究还指出，丁香、肉豆蔻、黑安息香、草红花、草果、白豆蔻、甘松、竹黄、广香等藏香原料的燃烧烟尘，对于空气中的优势真菌青霉菌和曲霉菌均具有一定程度的抑菌效果。以上相关研究为藏香抑菌功效提供了理论依据，也为寻找抑制病原微生物的藏香及原料奠定了基础。

5 结语

藏香使用广泛、历史悠久，承载着西藏民众的智慧和情感，是以焚烧烟熏为使用方法、以药物作用为使用原理的特殊产品。藏香的材料来源涉及多种植物药材，如制作柏木粉的巨柏Cupressus gigantea Cheng et L. K. Fu和西藏柏木Cupressus torulosa D. Don为西藏特有的珍稀濒危植物，已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也是青藏高原重要的造林树种［40］，因此如何兼顾开发与保护，做到可持续利用，是需要高度重视的问题。随着藏香资源开发力度的增大，藏香的制作工艺也发生了较大变化，如上文所述，多个环节都出现机器生产代替手工的现象，对传统制香技艺的传承带来了挑战，似乎有悖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真实性”和“整体性”保护理念［6］。要想真正做到藏香制作技艺的可持续发展，还需要针对目前情况提出切实有效的对策，如加大各级藏香技艺的传承人、相关管理人员和研究人员队伍的建设，加大政策支持等。随着西藏旅游业的发展，有些旅游景区会销售添加化学香料的藏香，这些藏香多为在药材成分上偷工减料制作而成［7］，需要进一步规范化管理。

现代藏香的制作中，不同原料配方及不同工艺的藏香在质量方面存在一定差异，一些药用价值较高的藏香已经开始由藏药生产厂家甚至医院生产，因此藏香的质量评级就显得尤为重要。目前有国家燃香标准和地方藏香《标准》，规定了藏香产品的术语和定义、原料、分类、成分、尺寸、安全性能等［41］，但对于藏香的质量标准偏向于整体，比较宽泛。中国标准化研究院和西藏自治区标准化研究所开展的藏香标准实施情况评估表明，藏香标准实施保障措施虽然有但不完善，一定程度影响了标准的实施［42］。因此，在《标准》的基础上，进行分级标准的制定及完善有很必要。

藏香的配伍和药用功效遵循藏医药理论，作为藏医药的重要组成和分支，有关藏香的理论文献多为藏文，相关中文文献及译本较为缺乏，影响对其理论的深入研究及与中医理论的比较、分析。同时，藏香的化学成分、物质基础、作用机理、药理毒理等现代医药学方面的研究尚十分缺乏，影响其进一步规范化及推广化。藏香的生产与使用也兼顾着发挥带动乡村经济发展、解决村民就业、传承乡村文化等诸多功能。因此，作为传统民族医药的重要组成，对藏香的保护开发和系统性深入研究亟需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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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8-03 编辑：杜玲玉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