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诗》中花木兰征战形象的价值

2023-06-07 22:08阳智欣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3年4期
关键词:木兰诗女性意识

阳智欣

内容摘要:花木兰代父从军奔赴疆场的壮举不仅使社会转危为安,为国家带来巨大的价值,更为我们诠释了中华文化背景下和平安宁的永恒主题与民族大融合趋势下家国的统一;此外她的征战也换来了家园的宁静与幸福,保存了这个平凡底层家庭的生机和活力;对其自身而言,她依旧保持着自我意识和女性特质,也让我们看到她身上坚韧、勇敢、鲜活的女性意识的觉醒;于当代,她英勇忠孝、不慕名利的品節及其身上所展现的健康明朗、清醒独立无不在教育影响着我们。

关键词:征战价值 和平主题 家国意识 女性意识

《木兰诗》成功塑造了一位忠孝、勇敢、以国事为重毅然奔赴疆场的巾帼英雄形象,花木兰不仅成为典范被人们铭记和赞颂,也成为一种精神勉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以往对《木兰诗》的研究集中在其人物形象塑造、文本艺术特征品味以及教学策略研究上,本文旨在通过对文本的深层解读探析花木兰征战形象所带来的价值意义。

一.为国家带来的价值

统编版和人教版语文教材都将《木兰诗》置于“爱国”主题单元中,很显然花木兰参军的本质目的是为了平叛战争,她由绣娘毅然决然变为一个战士,驰骋沙场杀敌无数,她的征战与返乡不仅是中华传统文化下和平安宁主题的体现,也是民族融合大潮中家国意识的使然。虽然文中只用仅仅几句话描写花木兰在战争中刀光剑影的生活,但足以让我们感受到这位民族英雄的英勇无畏以及作为一名女性在战场所背负的压力,是她奋不顾身的努力才使得战争取得胜利、国家获得和平、社会转危为安,可以说她的出生入死为国家带来了巨大的价值。

(一)诠释和平安宁的永恒主题

木兰所参与的战役最终取得了胜利,她也如愿回到了自己安宁美满的家庭,木兰与家人的团圆成为了万家灯火中的一个缩影,从这样喜剧性的结局中,我们能够看到在中国传统文化影响下,和谐统一才是战争的归宿,战争从来都是促进大一统、实现家国统一、和平安宁的手段。

花木兰通过征战所带来的家国和平是中国传统文化背景下和平、安宁文化精神的体现。全诗没有用过多的语言描述战场厮杀的场面,而是着重描写战争胜利木兰返乡后爷娘、阿姊和小弟盛情相迎以及她自身迫不及待回归女儿身的欢乐场景,为什么在这样烽火连天的战争洗礼下,在这种连女人都上战场的时代背景中留下的不是同仇敌忾的战争诗,而是富有生活韵味的、甚至是带有喜剧色彩的诗篇呢?或许不去刻意直面战争的残酷与沧桑,反而以一种较为轻松、含蓄的方式勾勒十多年的战场生活,也是中国式的和平主义使然,而且最终以小家的和平安宁作结,也体现了数千年来以和谐为社会理想的中国文化传统。《木兰诗》超越了民族仇恨下的战争思维,因此作者并未将“赏赐百千强”作为花木兰最终的归宿,而是让木兰以“不用尚书郎”、“送儿还故乡”成就她与家人的团圆,实现家庭的和谐美满。木兰不愿继续征战,而是选择回归和平、安宁的家庭生活,她们一家的团圆同样也映射出千万个这样的家庭乃至整个国家的和平、安宁,为我们诠释了只有世俗的和平、安宁与欢乐才是永恒的主题。

(二)推动民族融合下的家国统一

抵御外敌入侵、报效朝廷看似是全诗的引子和主题,但南北朝也是中国历史上民族大融合的时期,木兰所参与的战争看似是北魏政权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柔然族的不断南下骚扰,实则为国家大一统和民族融合进程中必然发生的历史过程。

木兰自身就是一个民族融合下的典型人物,她既有传统汉族女子“当户织”的勤劳品质,又有少数民族的飒爽豪迈;既有汉族妇女“理云鬓”“贴花黄”的文静,又体现出生活于马背上的胡族女子的勇武气概,可以说她是融合了胡、汉气质风格的中原妇女形象。她所参与的抵御外敌、保卫家国的战争同样也是民族大融合进程中的必然趋势,战役的胜利加速了国家统一,推动了民族的大融合,也让木兰最终选择回归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以家国方式来认可自己的存在。这种“孝悌忠义”“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我”的传统家国观念得之于汉族的儒家伦理文化,而她身上所体现的英勇雄劲的无畏精神又是对北方游牧民族文化传统的继承,从这位女子身上我们看到了鲜卑与汉族两种不同文化的同化与融合,这也是民族大融合和家国一体化的体现。

二.为家庭带来的价值

从替父从军到征战沙场再到弃官回乡,“家”都是萦绕在木兰心中最不舍的情结。从军之前的她“无所思”也“无所忆”,只需享受着小家的安详与甜蜜,而“可汗大点兵”之后,不忍老父上战场的木兰只能选择用自己的勇敢来保全家庭一定程度上的圆满。辞官归乡后木兰又让家庭回到了最初的完整、幸福状态,可以说木兰“出征是为了亲人,战斗是为了亲人。”①她是为了保存家的完整性才有了在战场出生入死的勇气和动力,文章将她归乡后的盛大欢乐场景详写,征战生活略谈,而在这个场景中,我们可以看到木兰父母、阿姊和小弟的幸福行动。

(一)从“爷娘相迎”看木兰征战的价值

得知十多年未见的女儿马上载誉还乡,激动与骄傲促使两位老人不顾年迈体弱相扶着走出外城相迎。“出郭相扶将”不仅表现出父母难掩心中的骄傲、激动和欣喜:十二年未见的、音讯渺茫的小女儿如今已成英雄凯旋,同时也隐含着他们的感激、愧疚:本该老父出征,却让木兰这个弱女子承受了本不该的痛苦与辛酸,另外“出郭相扶将”也能侧面反映出二老身体状况良好且感情深笃,互相扶持。

木兰出于“孝悌”选择替父从军,战役胜利后她“愿驰千里足”回到故乡,十二年未曾见到家人的她最渴望听到的是“爷娘唤女声”,最渴望见到的是父母俱在、家园宁静。二老早早“出郭”等待无疑是用他们的方式告诉木兰:正是你的勇敢才换来了我们的安宁啊!如果是老父亲亲赴战场或许不再会有此般欢快喜庆的场面了。“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这是人世间非常温暖、幸福且重要的场面,这也正是木兰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价值——是她的奋斗换来了家园的宁静和家人的幸福。

(二)从“阿姊理妆”看木兰征战的价值

父母迫不及待出城相迎,此时的阿姊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当户理红妆”。也许我们有疑问:妹妹回来了应该是妹妹打扮自己,姐姐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干什么?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一方面姐姐未出嫁不便跟随父母走出外城相迎,另一方面她精心梳洗打扮并且盛装出迎,也是出于中国传统社会的礼貌,同时更加体现了姐姐对木兰返乡的重视和喜悦:用最好的面貌来迎接妹妹的凯旋。

此外我們也可以大胆推测作者是要特别展示姐姐的美、姐姐的爱美,因为这些都是木兰征战所带来的价值,如果家国不安定、社会不和平、时刻要为性命担忧,女性是很难再关注自己的美的。在中华文化背景下,人们渴望和平安宁,但如果没有木兰的替父从军和勇敢征战,没有国家的稳定和谐,就没有这份和平与安宁,阿姊和当时社会的其他女性又怎么会有时间和精力来“理红妆”打扮自己、关注自己的美呢?

(三)从“小弟磨刀霍霍”看木兰征战的价值

得知姐姐要回家了,小弟“磨刀霍霍向猪羊”以农家隆重的礼节表示欢迎,庆祝全家团圆,能够看出他对姐姐的返乡抑制不住的欣喜和重视。同样,好肉好菜说明家里还很富裕,他们不用在温饱上为难,其实这也正是木兰征战的价值,正是木兰在战场出生入死保卫国家,家中才能如此安宁和富足。通过想象性还原,我们能感受到“磨刀霍霍向猪羊”既有形象:磨刀的动作孔武有力;又有声音:“霍霍”;还有色泽:“霍霍”之刀银光闪闪;似乎还能听到人吆喝的声音、猪羊叫的声音,邻里乡亲欢笑吵嚷的声音,气氛热烈得很!这便是人世间最温暖而平凡的生活,是万丈红尘中最富生机与活力的画面。

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兄弟已经能够“磨刀霍霍向猪羊”了,他充满着虎虎生气,那么阳光强健,已经能够扛起家庭的重担。可如果没有他的木兰姐姐代父从军,如果是老父亲上了战场,或是小弟上了战场,说不定就战死沙场了呢,即使没死,也有可能没有能力再“磨刀霍霍向猪羊”了,更不会有如此生机与活力的场景。因此小弟杀猪宰羊的画面所透露出的浓厚的生活气息也正是木兰征战的价值。

相依相扶的父母、当户梳妆难抑欣喜的阿姊、磨刀霍霍准备杀猪宰羊以迎姐姐的小弟,各个人物的神态、动作栩栩如生,也透露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底层家庭中能够焕发出如此欢乐而富有活力的气氛,能够如此圆满和幸福,这正是木兰十二年战场生涯为家庭带来的价值,并且他们一家的团圆美好只是万家灯火中的一个缩影,木兰之所以伟大更在于她用自身的努力为千万家庭都带来了和平与幸福。

三.为自身带来的价值

(一)自我意识的回归

全诗没有用过多笔墨描写木兰十二年战场厮杀,却连用系列动词描绘木兰变回女儿身。“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这一系列的动作节奏明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每诵读到此处都不自觉读得轻快、紧凑了起来,仿佛能感受到木兰对回归女儿身的迫不及待,仿佛能看到一位美丽的姑娘跃然纸上。换回女装也标志着她对女性自我意识的回归、对精神力量和生命价值的追求与探索,她的爱美之心不改,对生活的热爱不改。

正如孙绍振教授所言,木兰是一个“不忘女性本来面貌的女英雄。”②木兰在身经百战之后,依旧坚守着女性特质,没有丢掉自我,她不但回归了女性身份,也回归了自我意识。尤其是文中最后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惊忙”不仅暗示了木兰从军生涯的机智谨慎和她作为女性心思细腻的心理优越感,也能从中看出木兰的自鸣得意和对男性的调侃:谁说女子不如男!看我隐藏得多好,身为女子,我也能同你们男儿一样征战沙场!穿上女儿装,我又是多么漂亮!

(二)女性意识的觉醒

在传统的男权社会中,女性没有空间也没有能力来展现自我,她们只能按照早已规划好的命运走完一生,却永远不会思考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木兰替父从军的勇敢举动和对“尚书郎”的断然拒绝已经有了女性意识的初现,她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甚至面对男权社会的最高象征“可汗”,敢于表达自己的声音和追求,这让木兰独立勇敢的女性形象更加鲜明、突出。木兰用替父从军、辞官回乡以及对伙伴的调侃告诉了世人:只要女性拥有同样的机会,她们的能力不一定会比男性差。正是这样的自信、勇敢和敢于担当的责任意识使她不畏战场艰险,这种坚韧、鲜活的女性意识也在默默吸引和鼓舞着三从四德的古代妇女探寻自我价值。

四.为当代带来的价值

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纵然已过了千百年,但木兰的形象一直深受人们喜爱,除了为国家、家庭和自身所带来的价值,对于我们今天而言仍然具有不菲的价值和教育意义。

(一)英勇忠孝,不慕名利

“世有臣子心,能如木兰节?忠孝两不渝,千古之名焉可灭!”③在以儒家文化为主导的传统文化中,《木兰诗》被看作是对儒家“忠”“孝”思想的完美诠释。花木兰代父从军,甘愿为国家牺牲自我的精神令人赞叹不已,她死后多年,还能被唐高宗封为“孝烈将军”,可见她的孝心与英勇抗敌,深受封建皇权帝王的喜爱。也因此,于古于今我们都敬她的孝心。面对高官俸禄,她毅然决然选择“送儿还故乡”能看出她对家的热爱胜过了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在如今人们纷纷追求利益、尔虞我诈的社会中,这都是难能可贵的精神。

(二)健康明朗,清醒独立

《木兰诗》为我们呈现的是一位健康明朗、清醒独立的真性情女性。她生命的充沛与情感的活跃,如刚强雄劲的交响乐穿过悠悠岁月回荡在我们耳畔。

面对“去或留”的纠结命题,木兰为保全家庭的圆满选择奔赴战场,凯旋时她又能够果决选择“不用尚书郎”,似乎不需要经过利弊权衡和考量,也从未有过对功名利禄的期待。木兰的清醒独立和真性情,让我们看到她就是一位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甚至就是邻家的女子,就是我们自己。我们有的离别之苦、思念之苦以及情感的纠结与无奈,她都有,而一般女儿爱美的天性与俏皮的姿态,她更是个性鲜明:“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脱”如此麻利,“著”也迫不及待,一“脱”一“著”,明朗坚定。身上的铠甲曾陪伴木兰多少个日夜,但此刻木兰仍觉得它是多余的,可见战袍金甲并非木兰所爱,功名利禄也非木兰所求,“旧时裳”和家乡的一切才是萦饶在她心头的牵挂。

从木兰的选择中我们能洞察其人生追求和清醒的态度:不求功名利禄,只愿亲人团聚,不做血腥英雄,只愿家国和平。作为女性,我们绝对有权力像木兰般活得洒脱且自在,清醒又明朗,选择我们自己想过的人生,摆脱外界印象对自己内心的桎梏,活出真性情,活出自己的骄傲和底气。

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纵然已过了千百年,但其征战形象的价值却未止步于此,《木兰诗》之后,我国文学作品中出现了一种激发女性主体意识的新的写作范式,出现了一系列驰骋沙场的女英雄,可以说她们都是花木兰形象在特定条件下的不同變体。总之,花木兰形象及其征战所带来的价值已经根深于华夏文化的脉络中。

注 释

①王兴.被迫的英雄可爱的女子——也谈《木兰诗》中的木兰形象[J].新课程研究(下旬刊),2015(05):83—85.

②钱理群.孙绍振.王富仁.解读语文[M].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267.

③郭茂倩.《乐府诗集》[M].中华书局, 2017:35.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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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钱理群.孙绍振.王富仁.解读语文[M].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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