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课堂语境下师生关系管理研究——和谐关系管理模式视角

王 燕

(合肥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师生关系是较为特殊的社会人际关系,既属于社会关系,又涉及个人关系,是自然人际关系的集合体。大学教师面对的是思想逐渐独立、自我意识增强的大学生群体,在教学过程中若不注重师生人际关系管理,会直接影响教学效果。在语言学界,随着研究的“情感转向”,和谐师生关系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虽然已经有学者将和谐关系管理模式运用于大学课堂的讨论中,但相关成果还很少。本研究在总结前人相关研究的基础上,试图在改进后的和谐关系管理模式框架下,采用自下而上的交际者视角,从素质面子、平等权、联系权、情绪四个维度对大学英语智慧课堂的师生关系管理进行探讨,一方面可以检验改进后的和谐关系管理模式对课堂研究的解释力,丰富课堂研究的理论视角,另一方面对教学实践中的师生关系管理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1 研究背景

Spencer Oatey认为传统面子与礼貌理论忽视了面子的人际和社会视角,过于强调其个体自由与自治。通过长期对跨文化交际中的话语冲突现象的观察与思考,她提出了和谐关系管理理论,可视为面子理论的改进模式,其本质仍是礼貌理论[1](P383)。国内外目前从礼貌理论角度对大学课堂语境的探讨并不多,主要为对大学英语课堂的探讨,分为以下三个方面。第一,课堂互动研究。Gabry’s Barker研究发现课堂互动中教师许多行为容易凸显其权力地位,危及学生面子,而教师会利用语言和非语言资源尽力缓解这些行为威胁面子的可能[2](P18)。杨雯、刘长江以优秀大学英语教师的课堂互动为研究对象,采用定性分析方法,分别从素质面子、身份面子、平等权和交际权四个方面分析其特征,揭示实现课堂上人际“和谐取向”的有效互动策略,并选取一节大学优秀英语教师的录像,进行个案研究,从师生话语量、课堂提问类型以及课堂反馈方式三个方面分析优秀教师良好的课堂人际关系管理特征[3,4]。龙在波个案研究的对象是一名大学英语教师的“交际口语”课堂,利用会话分析和刺激回忆考察了教师与学生在互动中建构和谐关系的过程[5]。第二,课堂话语研究。del将学生联系或指涉同伴之前话语定义为“内文性话语”,认为其是重要的和谐关系建构手段[6]。姜晖运用话语分析的方法分析考察教师是如何运用各类元话语资源来构建课堂动态身份特征,构建和谐的师生关系[7]。张莉莉探讨了大学英语中课堂话语的人际功能,深入分析和谐关系管理理论在大学英语课堂话语体系中的具体应用,并且以获奖教师的教学视频作为研究对象,分别从关系管理的四个维度探究优秀英语教师课堂话语和谐管理模式[8,9]。第三,国际化英语课堂研究。陈晓兰对交互文化背景下英语课堂人际关系管理问题进行了综合分析,从尊重学生素质面子、身份面子、平等权、交际权四个方面,提出多种和谐语用策略[10]。

综上所述,目前从礼貌理论角度研究大学课堂存在以下四个问题。首先,大部分研究聚焦参与域的分析,如课堂互动,或者话语域的分析,如课堂话语,鲜有研究从和谐关系管理五大策略整体分析对学生的关系管理。其次,陈新仁教授对和谐关系管理理论进行了改进,增加了利益、情绪两个管理维度[11],但是当前并没有对情绪管理的单独探讨。再次,目前相关研究采取的都是自上而下的分析者视角,而忽略了交往互动中的交际者视角。冉永平认为自上而下的研究路径忽略了交际中社会规约的文化敏感性和交往互动中交际者的感受,而自下而上的交际者视角重视交际者的个体回应与评价,是评判人际关系管理工作的重要依据[12]。基于此,本研究利用线上投票和调查问卷,试图从交际者即学生的角度看待有效的和谐师生管理策略。最后,当前的研究都是针对传统课堂,而非智慧课堂。智慧课堂是大势所趋,是对传统教学模式的优化及改革。同时智慧课堂更加强调学生的互动和参与,所得出的调查结果和数据更加真实有效。因此,本研究是在改进后的和谐关系管理理论的框架下,从学生的角度出发,对大学智慧课堂师生关系管理的探索。

本研究参与线上问卷调查的学生为某二本师范院校255名大一新生,来自同一位大学英语教师的四个平行班,有通信工程、药物制剂、物理学(师范)、小学教育、计算机五个专业,收回有效问卷248份。在参与问卷前,学生参与了线上的匿名投票,回答两个问题:满分100,你与英语老师的师生关系有多少分?你认为你和英语老师的关系对学习效果有多大影响?结果显示,0.80%的学生认为师生关系分低于60分,6.00%选择60～70分,20.00%选择70～80分,31.20%选择80～90分,42.00%选择90～100分。2.04%学生认为师生关系对学习效果没有影响,9.80%认为影响不大,7.76%回答我不清楚,46.12%认为有点影响,34.28%认为影响很大。以上结果表明,本研究中师生关系总体较为和谐,大部分学生认为师生关系会影响学习效果。匿名投票结束后,学生参与的线上问卷调查是14道主观题,涉及关系管理的各个维度,反映学生对教师关系管理效应真实的评价,在下文中进行具体定性分析。

2 关系管理维度及策略

2.1 个人面子管理及策略

Spencer Oatey采纳了Goffman对于面子的定义,认为其是“说话人所声称的正面社会价值”,对应面子理论中的积极面子[13](P5)。她进一步将面子分为素质面子和社交身份面子。本研究调查结果显示师生身份面子基本固定,因此不做详细探讨。素质面子又叫个人面子,指交际主体在能力、技能、智力、外表、品行等个人素质方面,希望得到正面评价的基本愿望,涉及个人自尊或个人形象。教师对学生的个人面子管理,集中体现在“表扬”这个言语行为上。表扬属于教师对学生的积极反馈,即教师对学生的表现予以积极评价。Cullen的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在教师给予学生不同类型反馈类别中,支持和合作这两类型的积极反馈,有助于增进师生间的课堂交流[14]。本调查中不少学生提到“回答问题老师会夸赞,让学生更自信更积极”,因此教师可采用“简单表扬”“重复关键词+表扬”“点评+表扬”等多种方式给予支持或合作型积极反馈,通过表达对学生学习能力或态度的肯定,提升其个人面子,实现师生关系的有效管理。

2.2 平等权管理及策略

社交权包含对社会期待的管理,关注行为是否恰当。指人们在与他人的交往中获得的基本社会权益,包括平等权和联系权。

平等权指的是人们都有权受到他人的注意,得到公平的待遇,不被他人无端地强迫或者命令,不被他人利用或者剥削,对应面子理论中的消极面子。当代大学生思维独立、追求个性,对平等权的要求是比较突出的,他们不会无条件服从教师,而渴望与教师平等对话。在调查中很多学生的回答也验证了这点,在谈到英语老师时,提到“不会以老师的身份来施压”,“不会对学生有言语上的不满”。因此教师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管理平等权,给学生创造一个公平自由的学习环境。

2.2.1 下指令的方式

冉永平认为以言行事域的指令行为违反了平等权[15]。然而在回答“是否反感指令,何种方式下指令更容易接受时”,只有5.98%的学生明确表示反感指令,原因有“没有哪种方式下的指令容易接受”,“应该和同学们商量”,“反感强硬和不必要的指令”。94.02%的学生认为老师在课堂下指令是很正常的教学行为,但是应该以平等、温和、协商的态度,而不是随意、威胁、命令、趾高气扬或强硬指点,尽量避免“必须”“务必”这类强语气词,多使用语用缓和语。同时指令要清晰,任务要合理,时间要相对宽松,更喜欢线上文字通知的方式,正式且详细。如上所述,只要教师选择恰当的语气和方式,合理正当的指令并不会破坏和谐的师生关系。

2.2.2 批评学生的方式

问卷结果表明,在学生无法正确回答问题或者犯错的时候,教师如何对待,可以体现对学生平等权的管理。34.25%学生提到老师在自己没有回答出来问题时,不会批评或者为难,甚至给自己台阶下,很好地照顾了其面子,这里的面子是面子理论的消极面子,即“不希望别人强加于自己”,也就是平等权。8.12%学生谈到偶尔上课不遵守纪律,或者忘记完成作业时,老师只是走到身边或者私下提醒,不会当众点名批评学生,既达到了沟通的效果,也维护了和谐的师生关系。由此可见,有独立思想的大学生,不希望在课堂这样的公共场所,受到教师的批评或指责,认为是对其平等权的冒犯,因此教师要采取恰当的方式解决问题。

2.2.3 双方表达观点的方式

当回答“用一个词形容英语老师的身份定位”时,59.75%的学生认为是朋友,26.12%认为是姐姐,有学生表示他/她认为最好的师生关系是亦师亦友。当回答“你认为英语老师在和学生的关系管理上,和其他老师相比,哪些方面做得好”时,20.21%的学生认为虽然师生年龄差距在20岁左右,老师却能够以同龄人的方式交流,用朋友的方式讨论问题,如“当我的答案并不属于多数人的选择时,并没有否定而是理解”,“和同学们适当开玩笑”。教师曾经在课堂上发过限时线上主题讨论:“How did COVID-19 affect you most?”,请学生先用英语作答,再给自己喜欢的答案点赞,得赞数最高的三位同学可以加课堂积分。有些学生出于活跃气氛或者开玩笑的目的,回复“I can’t go out and beg.”“I can’t collect water bottles and sell them.”“I can’t spend money, so I am very anxious.”。这时老师应该理解学生的用意和立场,站在朋友的角度去理解和讨论,而不是以老师的身份随意指责或者评判。这样学生才会觉得和老师是平等的对话,在以后的交流中才会更加真实积极。

2.3 联系权管理及策略

联系权指交际者有权利和他人进行符合双方身份的交往,包括与他人进行适当交际的权利和情感交流的权利,即互动参与-互动分离和情感参与-情感分离。联系权管理可以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2.3.1 师生课外联系

师生课外联系基本都是事务性的,以咨询英语考试学习和讨论作业情况为主。大部分学生表示课外不能随时联系到老师,但是91.75%学生认为并不影响与老师的关系,理解“老师课下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不会随时看手机”。94.81%的学生选择线上和老师联系,因为“线下会紧张或者不好意思”,只有5.19%的学生更倾向面对面交流。总结起来,学生更喜欢线上交流,不及时回复学生不会影响师生关系,但是9.23%的学生提到在以下情况下对师生关系有影响或者有一点点影响:信息显示已读却不回、回复不当、推卸责任。

2.3.2 话题选择与管理

大学英语课堂经常会有主题讨论,因此话语域的话题选择和管理值得重视。调查结果表明,学生眼中前三名的增强师生关系的话题为生活方面如美食旅游生活趣事、老师个人经历、学习方法和考试技巧,前三名的破坏关系的话题为讨论别人隐私、老师个人生活琐事、传播社会负能量。陈晓兰的研究也显示,假如教师在课堂互动中所提的问题涉及个人隐私或者偏向私人化,就会使得学生难以积极、有效应答,这就违反了交际移情和互为尊重的原则,也就是说学生的联系权遭到潜在威胁[10]。杨雯、刘长江通过观察总结出优秀教师课堂上的话题有两大类:与日常生活学习紧密联系,或围绕课程主题[3]。因此在话题选择时,尽量选择与学生学习生活密切相关,有趣或有创意的话题。例如在学习主题为“大一新生生活”的单元时,让学生回忆“the first day you came to our university”,分享“happiness now”或者“current problems”。因为大学生群体的特殊性,不讨论敏感性话题,不发表负面言论,不随意评价或攻击他人,以免影响大学生的思想状态,这也与课程思政教育要求相契合。

2.3.3 师生互动

胡艳红在分析大学英语现状时,提到大学英语课堂中的师生互动基本上仅仅局限于教师与学生之间的提问与回答,缺乏真实的师生交流与互动[16]。智慧课堂的大学老师应该充分利用线上线下资源,与学生随时随地互动,重点实现以下两个目标。

一是掌握真实学情。例如在新生刚上英语课时,可以通过线上匿名投票方式,掌握学生的高考英语成绩区间,了解真实的学生水平;讲完某个重要的知识点,线上发送一个简单的投票,询问学生是否听懂;期中匿名投票询问学生本学期期末是否有参加四级考试的计划,以此调整接下来的教学安排。学生认为通过这种方式,老师更在乎他们的感受和想法,和他们的沟通更深入,教学更有针对性。

二是提高学习愉悦感。在针对英语学习者的研究中,定性数据分析表明,有一定程度自主的课堂活动会让学习者感觉更愉快。本研究调查结果显示,学生最喜欢的课堂线上活动是开放式讨论和抢答,一方面因为有课堂积分的鼓励,另一个方面因为老师正面积极的反馈,让学生的参与主动性大大提高,认为“课堂气氛非常融洽轻松自由”,“老师维持了需要一直集中注意力的课堂氛围,却不让人感到紧张”,“老师会看我们讨论的内容,会和我们分享自己有趣的,让我们感到轻松”。

2.4 情绪管理及策略

在Spencer Oatey的和谐关系管理模式基础上,陈新仁教授提出一个改进的模型,将情绪纳入关系管理的维度,认为交际双方应尽可能照顾对方的情绪,而不是恶化对方的情绪[11]。冉永平认为情绪也是人际语用学的独立研究对象[17]。基于此,本研究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对情绪管理单独探讨。

2.4.1 教师的积极个性特征

姜艳在分析中国大学生外语愉悦的教师因素时,结合前人的研究经验,总结出教师的个性特征对学生的课堂情绪具有重要影响[18]。在本研究中,学生基本是用积极词汇描述老师的个性特征,44.15%学生提到温柔,如“老师说话温柔,总是笑着教学,让我们感到特别舒服”,“不会生气,即使是学生做错事,也会心平气和地和对方交谈”。40.08%学生提到开朗,35.24%学生提到工作认真负责,其他分别是热情(21.31%)、大方(18.24%)、真诚(17.05%)、平易近人(14.68%)、耐心(13.74%)、善良(12.94%)、幽默(12.65%)等。也有学生提到“某些时候有点凶”,“不要太严厉”,“思考问题时表情很严肃,让人紧张”,“有时眼神很犀利”,由此看出非言语行为也帮助构成个性特征。总结起来,最受学生欢迎的教师个性特征为温柔认真,平易近人。在与学生交往时,教师应该尽量展现积极个性特征,调动学生的学习情绪,提升师生关系的和谐取向。

2.4.2 积极反馈

积极反馈是教师对学生行为提供的积极评价,消极反馈是教师对学生行为作出的消极评价。前文中提到“表扬”这种言语行为是积极反馈,除此之外学生提到比较多的还有“鼓励”“安慰”,本研究结果证实积极反馈不仅是对学生素质面子的维护,也是对学生情绪的管理。学生表示在课堂当众回答问题时,通常心情为“紧张”“不够自信”“害怕犯错”,“不会回答很尴尬”。如果回答正确,老师表扬时,“很开心,下次会更积极”,如果回答错误或者不会回答,老师批评会加重学生的负面情绪,而鼓励和安慰则“让我很暖心”,“感谢老师”,“一定会努力”。

2.4.3 根据学生的情绪状态及时调整教学

情绪影响学习状态,如果最近课业紧张,课外活动过多,或者下午连堂上课,学生比较容易疲惫、情绪低落,教师应该实时观察学生的情绪状态,及时调整上课内容和顺序。在学生普遍情绪不好的时候开展和教学内容相关的课堂活动,如线上发起学生感兴趣的主题讨论,背单词奖积分等,调动起情绪以后进行专注要求较高、难度较大的学习,从而提高学习效率。在学生看来,这是老师关心和照顾自己情绪的表现,学习积极性和配合度会大大提高。

3 结语

Spencer Oatey认为影响关系管理的关键要素在于交际者所持的关系取向[19](P32)。关系取向有提升、保持、忽略、挑战四个方面,师生关系管理必须是和谐取向,帮助实现知识的传授,享受学习的愉悦。本研究中的关系管理会受到物理语境影响,教师应该采取适合课堂的交际方式,然而应尽量不受传统教师权势束缚,突出学生的平等权,调动一切语言和非语言资源为交际目标服务。本研究中的关系管理应该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框架下进行,例如交往要礼貌、谦虚、真诚、友善,要遵守语用-语言规范、社会秩序和道德秩序。

本研究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有一定的启示。理论方面,尝试从自下而上的交际者视角,用改进后的和谐关系管理模式分析智慧课堂中的师生关系管理,将情绪作为一个独立的关系管理维度探讨,检验改进后的理论对课堂语境的解释力,并丰富课堂研究的理论角度。应用方面,对如何建立和谐师生关系、提高教学效果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同时需要指出的是,本研究的数据仅来自线上学生投票和问卷调查,未来研究可以采取其他数据收集方法,如课堂观察、课堂录像以及师生访谈等,多维度地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