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教育：教给谁？教什么？谁来教？怎么教？

王旭燕 黄文婧 钟雨杏

（1.杭州师范大学中国创新创业教育研究院，浙江杭州 311121；2.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广东广州 510631；3.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631）

企业家精神是社会和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1]上世纪，发展援助是解决健康、贫困、教育等社会挑战的主要方式。然而近几十年来，企业家精神开始被作为解决上述问题的替代方案引起了学界和政界的关注。[2]当今世界已经形成共识，创新和创业是经济发展的基石。[3]创业教育可以使个人具备创业思维和创业技能，进而对经济产生积极影响。[4]为此，创业教育在全世界范围内备受关注。[5]创业教育的价值最先被政府洞见。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全世界的高等教育被赋予了促进和培养人们创业精神的使命。[6]受后福特主义经济转向的影响，创业和创业教育被各国政府、国际组织视为解决经济转型升级中社会群体性失业的救命稻草而大力推广。目前，创业教育不再是一个需要为自身合法性而奋斗的学科领域，而是一个培养下一代创新者、变革者和创造性问题解决者的领域，一个能够直面世界有史以来所面临重大挑战的领域。[7]然而，创业教育作为一个研究领域的理论进步并没有以与该学科的推广相似的速度发展。[8]也正是这种理论发展的滞后性影响了创业教育教学的有效性。创业教育过时的教学法、与创业不匹配的教学内容以及参差不齐的教师资质不断受到质疑和批评。[9]随着国家对创业教育推力的降低，人类行为心理背后的小数法则开始产生影响，创业教育的热度渐冷，对创业教育一哄而上、一哄而下的担忧变成了现实。2018 年是国内创业教育研究的一个拐点，国内对创业教育的关注和研究兴趣骤然下降。而与此情境相反的是，国际上对创业教育的研究兴趣却越来越浓厚。但由于对创业、创业教育等基本概念和哲学基础缺乏统一的定义和理解，国际上对创业教育的研究产生了全球范围内的“盲人摸象。”[10]琼斯（Jones）的这个比喻准确的描述了当前创业教育研究的现实与困境。为此，国际上的创业研究开始抛弃简单的现象描述和低理论深度的研究范式，转向探讨创业教育的本体论、认识论和价值论取向，开始关注创业教育教学法，并为其拓展理论方法与哲学基础。这也构成了撰写本文的初衷。创业教育是否可教已经不再成为讨论的重点，创业教育怎么教将是未来创业教育领域研究的重点主题。创业教育的教育方法是变革性的，这个主题不仅对创业教育领域，甚至对整个教育领域的教和学都带来变革性的影响。

一、创业教育教给谁？

目前我国创业教育对象多聚焦在学生，尤其是高校学生身上，他们通常被认为是创新创业的新生力量。然而，随着创业教育实践的深入开展以及创业教育内涵的不断泛化，创业教育的包容性和受教育主体范围也不断扩大。早在上世纪90 年代，布洛克等（Block et al.）就提出创业教育的潜在对象包括个体经营者、小型创业者、高增长公司初创者、业务收购方、交易撮合者、企业经理、领导者和高层管理人员、中小企业顾问、工商管理等学科的本科生、研究生等类别。[11]但是，并非所有的创业学习者都以建立企业为学习目标。因此，企业家精神的支持者和具有创业精神的人也被纳为创业教育对象。这类人更支持社会创业，旨在通过自己的兴趣、观点和行动对社会产生积极影响。他们的学习需求包括识别创业人才、培养技能、培养同理心和支持创业。[12]纵观全球创业教育实践，当前创业教育已经远远超越了高等教育的边界，涵盖了早期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教育、继续教育和终身学习等不同的领域。[13]

创业教育的教育对象群体异质性强，有着明显不同的群体身份特征和学习需求。创业教育对象大致可以分为五类群体：第一类是创业者，他们的共同目标是成为企业家。他们有的正在从事创业，有的拥有真实而具体的创业项目。第二类是学术界相关人员，包括创业领域的教师、研究人员或者顾问等。第三类是在事业上有进取意识或想要获得成就的人——这种成就可能来自于商业领域，也可能来自于非商业领域。[14]第四类是创业活动促进者，包括从事商业活动的人员，如公司经理、企业员工等其他创业促进者。这些人虽意不在创业，但活跃于整个创业生态中，他们在吸收创业相关知识的同时也通过实践传播创业领域的知识。第五类是创业教育的早期接收者，即中小学生。通过创业教育，这些学生的创新力、创业技能、团队合作能力和创造力等得到提升。

二、创业教育教什么？

在厘清创业教育教什么之前要明确创业教育的含义。目前，学界对创业教育的定义仍缺乏一致性的理解，这种差异主要体现在当代对创业的理解上。例如，构建商业模式[15]、创建企业组织[16]、识别与创造机会[17]、价值创造[18]和基于经验的学习[19]等多种观点突出了当前不同学者对创业理解的差异。国内创业教育通常指“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然而，在国外，创业教育的用词还未统一。美国和加拿大较多采用“创业教育”（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一词。英国和欧洲较多采用“企业教育”（enterprise education）一词。英国使用“企业教育”这一术语是因为他们认为创业教育的主要目标在于培养有进取心的人，强调培养人们自力更生的态度和能力。[20]吉布（Gibb）认为“企业教育”的范围比“创业教育”更广泛，并明确了企业教育的内涵：理解创业精神、获得创业技能并学习如何创业。[21]从教学上，马尼马拉等（Manimala et al.）对两个概念做了区分，提出“企业教育”课程以人为中心的教学内容占主导，而“创业教育”课程则更多的是以项目为中心的教学。[14]

在对创业教育的不同理解中，学界分化出了对创业教育狭义和广义两个层面的理解。狭义上，创业教育针对少数群体，其对象可以是学生，也可以是成人。创业教育的主要目的是进一步加深学生对创业的认识，并加深他们对企业家思考方式和创业实践的理解，促进和帮助个人建立新企业。[22]广义上，创业教育面向全体成员，培养个人的创新精神和企业家精神，包括创业特质、动机、态度和能力等培养。[14]从狭义上讲，创业教育更强调认知层面的教学内容，强调知识的掌握和理解。如维斯珀（Vesper）提出了四种对企业家有用的知识，即商业常识、风险投资常识、关于创业机会和未知市场的特定知识，以及创业的特定知识等。[23]这些知识通常在商学院传授。但仅仅传授知识并不足以培养成功的企业家，还需要培养学生的沟通能力、创造力、批判性思维、领导力、谈判能力、问题解决能力、社交网络构建和时间管理等相关能力。[12]从广义上讲，创业教育更强调精神层面的教学内容，包括情感和意向教学。其中，情感成分根植于情绪中，意向成分反映动机。[24]因此，广义的创业教育不仅强调技能的获取，而且强调培养受教育者的创业意识和创业心理品质，从认知目标、情感目标和操作能力三个层次实现人才培养的要求。[25]当前在对学生创新创业精神和能力培养的实践过程中，要强调学生创业与“做中学”的联系。也就是说，创业教育的教学不再仅关注课堂上教什么，而是转向教学内容如何刺激学生学习的发生。[26]

三、创业教育谁来教？

创业教育谁来教一直是创业教育领域尚未达成共识的话题。最早的创业教育课程来源于商学院，由管理学领域教师担任创业教育教师。自20 世纪80 年代开始，人们对创业和创业教育的兴趣不断增长，开始强调在管理学领域外寻找专门的创业导师。为此，专门从事创业教学的教师也于20 世纪90 年代开始出现。这类教师将研究和教学相结合，在研究创业的同时教授创业。[27]21 世纪以来，创业教学中开始增强企业家与学生之间的互动，通过让企业家担任创业教练或导师，邀请企业家进行课堂演说，或通过让学生对企业家进行访谈等方式弥补学术理论研究教学与创业实践之间的差距。[28]由此可见，创业教育教师包含两类群体：第一类是来自管理学、创业等领域的高校研究者和教师；第二类是来自实践领域的企业导师、商业顾问、风险投资者和行业专家等。

2010 年以来，对创业教育的教学讨论逐渐转向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方法，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创业导师应该充当“促进者”而不是教师的角色。[26]然而，在创业教育领域，教师扮演何种角色依然没有达成共识。贝沙尔和格雷戈（Béchard and Grégoire）对创业教育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的提出三个层次的理解：第一层，当“教”被理解为传递信息时，教师就是教授者，学生则是被动接受者；第二层，当“教”被理解为确保知识的运用时，教师则可以被概念化为辅导者或者导师，学生则是教学活动的参加者；第三层，当“教”被理解为与学生进行知识讨论时，教师则是教练或者开发人员，学生则能够积极参与并建构他们的知识。其中，第一个层次符合客观主义的哲学范式，第二层次符合主观主义的哲学范式，第三个层次符合互动主义的哲学范式。[29]当教师从教师角色向促进者角色转变时，学生的创业则更加注重实践和内心的体验。那么，创业教育受教育对象的范围则从大学拓展到中小学和继续教育，创业教育教学目标则从促进企业创办转向促进创新和创业精神的产生。当创业教育的教学主体范围进一步扩大，创业教育的教师群体也可以进一步拓展，可以是前面所提到的两类群体，也可以是各专业和学科领域的专任教师，还可以是创业活动和实践的组织者和参与者。

四、创业教育怎么教？

创业教育怎么教是创业教育要解决的核心问题。研究表明，教学方法影响创业意向。[30]在创业教育内涵不断拓展，创业教育对象范围异质性不断增强的背景下，创业教育的课程和教学方法的设计要充分考虑不同受教育群体的一般心理特征、背景和社会环境等信息之间的差异。[29]对处于高等教育领域不同学习阶段的学生，创业教育的教学方法也存在差异。研究显示，本科阶段创业教育教学最常用的教学方法是讲座，其次是商业计划、讨论和案例研究等。硕士阶段最常用的教学方法是研究项目法、讨论和案例研究法；相对于本科阶段，讲座是次要的方法。而在博士阶段，基于研究项目开展创业教育是最常用的教学方法。[31]所罗门（Solomon）在美国开展的一项涵盖270 所学校的全国性调查发现，创业课程中最常用的教学方法包括案例研究、制定商业计划、企业家或演讲嘉宾讲座、讨论法、计算机模拟、研究项目、可行性研究、实习、小企业实地考察和课堂练习等。[28]讲授法并不是创业教育的首选方法，创业知识和基础理论可以通过传统授课的方式来教授，而创意和创新方面则需要体验式教学方法。[32]

由于创业教育受教育者存在异质性，并不能将所有的方法逐一进行描述，本研究也不致力于将所有的教学法囊括在内，而是希望将当前在高等教育领域流行的创业教育教学法进行分类阐释。目前已有的创业教育教学可以概括为四种教学范式：“关于创业”的教学、“为了创业”的教学、“通过创业”的教学和“超越创业”的教学。这种分类方法主要以创业教育FITA 分类法为基础，由霍普（Hoppe）等[33]在贾米森（Jamieson）[34]和约翰森（Johnson）[35]的分类基础上提出。

（一）“关于创业”的教学

“关于创业”的教学范式遵循学术传统，提出如何解释和理解企业和企业家精神的问题，强调对创业理论的教学。[33]“关于创业”的教学范式下的教学法较为传统，学生通过讲授法、讲座等方法学习创业理论，并强调对知识的再现和记忆。这种教学模式下通常采用说教式的教学方法，以教师为中心，教师被视为知识的传播者，强调获得“正确答案”；侧重使用静态学习材料，如笔记、幻灯片和教科书——教师也会为学生补充额外的阅读材料，如报纸、网站和在线学习平台等来加强他们对一些主题的理解。[36]动态教学中常用的方法包括讨论法、研讨会、讲习班、作业和论文撰写等。学习完成后，教师对学生所学的知识进行评估。[14]

在“关于创业”的教学范式中，使用最为广泛的是榜样授课法，即通过企业家榜样进行教学被认为是激发学生创业思维并与企业家榜样互动的重要途径。此外，学校还通过聘请住校企业家、创业教练、创业导师和顾问的方式将校外创业师资引入校园。[14]为了在短期内能够向学生传授大量创业知识，目前兴起一种创业集训营（Boot Camp）的教学方法。这种方法将讲授法、榜样授课、讨论法等多种传统方法融合在一起，围绕一个主题，在2—3 天内集中对学生开展集训式的创业教学。这种方法能够在短时间内传递大量信息，也因其高效性在校园中流行。该教学方法能让学生了解创业活动的益处，但无法让学生对创业或如何成为创业者产生深刻的理解，并因其在培养创业技能、知识和行为方面效果不佳而广受批判。[37]在实施创业教育的初始阶段，“关于创业”的教学范式能够使学生对创业有一个基本认识并实现创业启蒙的目的，但企业家创业过程中所需要的经验和实践技能无法通过这些教学法实现。

（二）“为了创业”的教学

“关于创业”的教学范式由于其过于理论化而常常受到批判。当学生面对定义不明确、结构松散、模棱两可、复杂、多学科、整体性的问题时，他们所获得的理论知识无法被应用于现实世界[38]，为此产生了“为了创业”的教学范式。“为了创业”的教学范式聚焦于创业能力，关注创业活动中基本知识的学习和技能的形成。在“为了创业”的教学范式中，学生通过模拟创业任务来学习如何创业。创业教育的目标是获得真正的创业技能。[39]“为了创业”的教学范式包括案例法、撰写商业计划书、商业画布和黑客马拉松等教学法。

案例法是一种多功能的工具，教师通过展现成功或失败企业家的例子向学生呈现创业的过程和细节。教师在使用案例法时必须要掌握提问、倾听和回应等教学技巧。[40]案例法可以作为一种工具穿插到各种教学法中，案例的展示能够使学生有机会将理论知识与现实实践相结合，有助于学生在实际环境进行学术学习、自我反思并开展体验式学习。[41]撰写商业计划书是创业教育领域最经典的教学模式，是许多创业计划中最重要的教学工具。商业计划书是企业建构的概述，通常是一份几十页的文件，详细描述了企业商业理念、企业产品和服务、企业管理与发展战略等，并对企业的技术、营销、财务和人力资源进行可行性评估。[14]很多创业竞赛将商业计划书作为学生学习和开展创业实践的重要内容，天使投资和风险投资通常将商业计划书作为评估企业潜力并确定投资意向的重要依据。商业画布（Bussiness Cavas）是由奥斯特瓦德和皮尼厄（Osterwalder and Pigneur）提出的一种描述、可视化、评估和创新商业模式的通用工具，将商业模式拆分为价值主张、客户细分、渠道通路、客户关系、核心资源、关键业务、重要合作、收入来源和成本结构等9 个要素。[42]运用这种教学法，教师可以指导学生根据9 个要素分析现有企业的商业模式，或设计自己的商业模式，为学生商业计划的撰写奠定基础。黑客马拉松是最近十几年从硅谷兴起并在计算机领域流行的一种创业教育教学法。这种教学活动通常由大学或企业举办，持续数天时间。参赛者在限定时间内组建团队、提出创意、开发创业产品或原型，在活动结束前通过竞赛方式将其创投作品向行业专家和评委进行展示，最终获得种子资金、服务或其他的奖励。这种教学方法强调在有限的时间内，让学生通过小组合作的方式创造想法和开发解决方案。在这个过程当中，教师作为辅助人员，在学生需要的情况下给与帮助，通过模拟产品开发和商业流程设计对学生展开技能与思维的训练。[43]“为了创业”教学范式下的教学过程中，学生不仅要接受知识，而且需了解知识背后的过程和原理。这种教学涉及一个更复杂的心理过程，类似于认知主义理论，强调心理结构和学习者的积极参与。[44]相对于“关于创业”的教学，“为了创业”的教学范式强调问题解决和教学的灵活性，强调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而不是仅仅让学生记忆、理解概念和原理。对于想要对创业有进一步了解的创业教育对象，可以采用“为了创业”的教学范式，加深学生对创业流程的认知和体会。但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教学范式依然无法超越正式的课堂范围，模拟的创业实践的结果通常是已知的；教学的进行依赖权威、专家或教师为学生提供一定的教学指导。这种教学范式能够锻炼和培养学生的信息综合分析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但忽视了创业的不确定性，并不能模仿真实的创业环境，无法产生真实情境下的创造性、问题解决能力或创业思维。

（三）“通过创业”的教学

人们逐渐认识到模拟的创业与真实世界的创业依然存在本质上的不同。创业是未知的，并充满不确定性。萨拉斯瓦西（Sarasvathy）的效果推理（effectuation）理论提出，在充满不确定性并难以预测的环境中根本无法明确具体的任务目标，创业者只能依靠已有资源和手段不断与外部资源持有者进行互动，整合更多稀缺资源，利用突发事件来创造可能的结果。[45]这种不确定性不能通过已有的归纳出来的经验来解决，创业的过程更多是经历、体验和创造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目标和过程是不明确和模棱两可的，人们无法实时评估哪些信息和创业成功真正相关，也不确定要采取哪些步骤。为此，“通过创业”的教学被引入到创业教育领域。这种教学范式将创业视为一种行为实践，旨在让学生通过真实创业实践对他们的行为展开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反思，从而逐步学习如何将想法转化为具体的价值创造，进而提高创业行动能力。[33]这种教学范式更加注重学生认知层面的发展，通过创业孵化实践让学生体验和反思创业过程，并主动建构对创业的认知和意义。这种教学范式认为，有意义的创业知识必须在个人的经验框架内构建，而不是通过讲座和书本传递。通过这种方式，创业学习是整体性的，能够影响整个人的决策。因此，创业教学法必须是建构主义的，高度体验性和发展性的，即使是课堂上的理论教学，理论学习活动也必须由学生来开展，学习过程由学生主导，教师是促进者的角色。[46]多种学习理论支持了这种范式的创业教育教学法，其中包括杜威实用主义观点中的“做中学”（learning-by-doin），科尔布的体验式学习（experiential learning），梅齐罗的变革式学习（transformative learning），拉夫和温格的情境式学习（situated learning）和恩格斯特的扩张式学习（expansive learning）。[46]

基于杜威的“做中学”的观点，创业教育领域内多采用实践教学法——这种方法需要通过不断的练习。这里的重点是做，然后学习，而不是先学习，然后做。在“做中学”的学习理论支持下，“通过创业”的教学范式开始流行。这种教学范式强调实践教学法和课外活动的必要性，常用的教学方式有组织学生去初创企业实习和工作、企业孵化、在校园内创建和经营小型企业。[14]其中，企业孵化成为培养企业家的最佳实践方法，并在全球掀起了建设大学生创业园和孵化器的风潮。企业孵化器能为创业学生提供办公空间、互联网接入、共享设备、财务资源（风险投资/种子基金）、行政服务、商业咨询、商业监测、战略网络机会、商业研讨会、商业援助、市场准入、知识产权保护和援助、全球合作伙伴以及促进规模经济等多种支持。[14]这种孵化项目的类型多样：在美国，其孵化器项目以快速和迭代为重要特征，有三种主要的孵化形式：孵化场（hatchery）、孵化器（incubator）和加速器（accelerator）。孵化场是成本最低的孵化项目形式，是孵化项目发展的雏形，其利用学校的闲置办公室或教室，为学生提供创业活动空间，学校教职工会在孵化场中为学生提供指导和咨询服务。孵化器是为创业学生提供的资源密集型的工作空间，为学生提供管理指导、技术支持和咨询。而加速器则提供特定的孵化服务，如集中创业教育和创业指导，在有限的时间内加速学生成功创业的过程。[47]加速器通常会在短期内（一学期或一年）为创业者提供种子基金、工作空间、快速的培训和指导，以便快速孵化出初创企业。相比孵化器，加速器具有营利性，其目标性、结构性和市场性更强，且效率更高。在孵化器教学模式下，创业教学大致可以分为五个阶段：第一阶段，实施从中学到大学的一贯制STEAM 教育，为学生提供科研发现的专业教育平台。第二阶段，形成创业计划的创业团队或个体向学校的孵化项目提交个人创业计划，校园孵化项目对学生创业项目进行可行性评估并筛选，一部分学生创业团队进入校园孵化项目，而未进入校园孵化项目的学生创业团队放弃创业计划或积极改进创业计划重新申请。第三阶段，进入孵化项目的学生创业团队获得办公场地和创业指导，并通过孵化项目构建商业网络，完善商业计划或进行产品开发。在这一阶段，一部分学生商业计划呈现出发展潜力，进入下一阶段；另一部分则孵化失败，学生可根据市场需求调整创业计划或退出项目。第四阶段，具有孵化潜力的创业项目会得到孵化器或加速器的进一步支持，通过展示日（Demo Day）、创投大会（Pitch Competition）、媒体报告、网络社交等活动对孵化项目进行曝光，为创业团队提供资金、法律和公司发展所需的指导和资源。第五阶段，学生创业团队的商业模式得到肯定，或商业产品开发初具模型，学生创办新公司。“通过创业”的教学范式强调与真实世界的结合，其教学是包含具体经验的，具有反思性和试验性，适合有强烈创业需求和目标的受教育群体。但是这种教学范式要求教育提供者具备强大的资源整合能力，其真实情境的创业实践需要专业知识、资本资源、社会网络和一定创业生态的支持，且学生创业失败率较高，其创业的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较高。

（四）“超越创业”的教学

除了培养创业技能和创立企业等狭义的创业教育目标，创业教育还拥有更为广泛的目标，即培养学生的创业意识和创业精神，这类创业教育教学可以被归为“超越创业”的教学范式。这种范式下较有影响力教学方法是标志性教学法，这是由舒尔曼为培养专业人才而创立的一种教学法。该教学法教学手段稳定，强调“参与规则”，在不同专业领域拥有独有的教学法和与众不同的教学模式，同一学科的所有课程都有相同的思维模式和参与规则。此外，这种教学法还渗透在整个行业中，是整个行业的一般教学法的精髓，它既是教学的要素，也是社会化的要素。[48]

创业是一个多学科的领域。[49]大多数创业课程所涵盖的内容是广泛而深远的。创业教育工作者通常被期望具备每一个领域的全面知识，能够在任何一门课上教授战略、金融、法律、人力资源、领导力、市场营销、会计、运营和道德等方面的内容。[40]这也引发了创业教育教学与专业教育融合的现实困境。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创业教育领域引入了“情境性”这个概念，琼斯等将标志性教学法引入到创业教育领域。这种教学法强调将创业教育和专业融合起来，关注学生学习的三个领域：资格获取、社会化和主体化。[50]例如，护理学专业的学生要首先获得专业资格，即成为一名护士；在此基础上可以进行专业实践和社会化互动，学习成为护理病房中的护士；最后再将学到的知识进行主体化拓展，创造性地改变护理学科。[19]在这种教学法中，学习者要考虑四个同时进行的学习过程：（1）成为学生的社会化过程；（2）专业知识的获得；（3）开展一种职业或学科的实践；（4）创业和身份创造的过程。[10]这个过程中的创业是广义的创业，并不一定是创立企业，也有在所从事的职业上有创新性的表现和成就的含义，类似于我国较为流行的广谱式创业教育[51]和岗位创业教育[52]理念。这种创业教育范式强调创业教育是广谱式的、多学科的、面向创造力和过程的方法，强调专业理论知识和岗位实践的结合，注重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批判性思维、岗位创业精神和能力。

五、小结

本文对创业教育“教给谁？教什么？谁来教？怎么教？”这四个关乎创业教育发展的基本问题进行了讨论，呈现出对当前创业教育发展趋势的新观察和理解。但对于这些问题，目前仍没有一致的看法和定义，所以本研究的讨论也是开放性的。尤其是在怎么教的部分，不同的创业教育范式虽然各有优缺点，但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根基，这是因为创业教育是多面的，其教育意义不仅是教授学生创业知识，形成创业技能，而且包含对学生创业意识的启蒙、创新精神的培养、个体个性的形成、学生学习和认知态度的改变等。此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创业教育的教学方法和概念尚未被讨论，如体验式学习、反思教学法、数字化创业教学法以及设计教学法等。希望本研究可以为未来创业教育教学研究提供基础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