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共建丝路经济带十年盘点与经略方向

[摘要] 近十年来，中国与中亚国家在丝绸之路经济带框架下的合作在经济贸易、交通运输、能源资源、产能建设等领域取得了一系列显著成果。然而，由于历史上形成的固化认知和现实社会中不同利益群体的本位意识，以及大国中亚博弈产生的地缘政治影响等因素，中亚地区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仍存在一些尚需认识和解决的问题。未来，要继续遵循共商、共建、共享原则，认真总结十年经验，重视各方利益关切，不断提升与中亚各国的政治互信水平，继续加强交通运输基础设施建设，注重合作开发和发展新经济形态，扩大和加深人文领域的交流与合作，不断弥补短板，助力在中亚地区继续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走向更高阶段。

[关键词] 中亚地区   丝绸之路经济带   十周年

[中图分类号] F12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6623（2023）01-0052-07

[作者简介] 许涛，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欧亚社会发展研究所特聘研究员、副所长兼中亚研究室主任，中国俄罗斯东欧中亚学会荣誉理事，中国上海合作组织国家研究中心常务理事，研究方向：中亚问题和上海合作组织。

位于欧亚内陆中心、地处欧亚非大陆板块结合部以及连接古代四大文明十字路口的中亚地区，由于其独特的自然、人文地理地位，和独一无二的地缘特征，给这一地区各民族社会历史的发展带来了双重影响：一方面，作为世界上距离海洋最远的内陆地区，中亚受到浩瀚沙漠、广袤戈壁、高大山脉等地理屏障的阻隔，与外部世界的交往异常困难，域内文明发展和向外扩张的内生性动力较弱；另一方面，由于处在世界各大发达文明区域之间的结合部位置，每当周边有强大文明中心发育成熟时，这些中心都会将中亚地区纳入其影响的覆盖区域或势力范围之内。中亚地区的历史就是在这两种力的交替作用下曲折发展过来的，这就使得中亚既保留着原始的本土文化，又一次次遭受强大外来文明的介入。从公元前4世纪开始，域外强权的进入带来了无数次中亚地区文明发展路径的中断和转向。这种曲折而复杂的过程构成了中亚各民族历史的基本内容，也造成了中亚地区文化头绪杂、碎片化、多元性的历史和当代特征。

30多年前，中亚各主体民族获得独立，开始了构建主权民族国家的历程。但是历史上曾经困扰中亚社会文明发展的障碍却重新摆在各国领导人和政治家面前：苏联的解体结束了中亚地区依托曾仅次于美国的超级大国和第二大经济体与世界对话的历史，无法改变的地缘困境再次成为中亚各国实现现代化和国际化的难题。新获独立的中亚各国多数选择了能源立国和资源富国的早期发展模式，建立与世界发达地区和经济活跃区域的可靠通道，是中亚各国独立后梦寐以求的地缘经济格局。为了达到这种有利的状态，中亚各国独立后做过多种尝试。2013年9月，中国领导人提出的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让中亚国家民族精英们看到了一种潜力巨大的前景。近十年来，中亚各国参与丝绸之路经济带框架内合作的热情持续高涨，共建“一带一路”范畴内的基础设施建设、国际产能合作和社会人文交流等主要领域均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就。这些成就正在改变中亚各国的经济生活现状，同时也充分印证，并将继续诠释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重大意义。

一、中亚地区共建丝绸之路

经济带近十年来取得的主要成就

2013年9月，在哈萨克斯坦进行国事访问的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阿斯塔纳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提出的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在中亚各国引起了强烈反响。应该承认的是，中国领导人这一重大国际倡议的提出首先在中亚地区带来的反应是观望和戒备。毕竟当时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且不论是古代“丝绸之路”，还是当时尚无权威解读的丝绸之路经济带，首先涉及的地域毫无疑问必是中亚。加之国际上针对中国倡议的各种复杂反应和别有用心的宣传，中亚各国当时表现出的短暂沉寂和迟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在经过冷静的观察和深入的研究之后，中亚各国领导层很快就作出了积极响应。

以政治上的互信和政策上的对接为前提，中亚地区很快成为推动丝绸之路经济带合作的核心区域。近十年来，围绕“一带一路”共商、共建、共享理念，中国在中亚各国成功完成了一系列具有示范效应的项目，这些成果在欧亚地区乃至全球都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首先是在经济贸易领域。1992年刚建交时，中国与中亚五国的年贸易额仅为4.6亿美元，到共建絲绸之路经济带倡议提出的2013年末达到324亿美元，2019年则达463.4亿美元，增长百倍以上。2020年因新冠疫情影响虽又降至300亿美元的水平，但2021年又超过了400亿美元①。目前，中国是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土库曼斯坦三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国，是哈萨克斯坦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国，是塔吉克斯坦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国。同时，中国对中亚五国的投资快速增长，是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第一大投资来源国，是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投资来源国，是哈萨克斯坦第四大投资来源国②。

其次是在交通运输领域。截至2021年底，中欧班列开出15183列，其中有90%以上途经哈萨克斯坦③。几乎与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同时启动的乌兹别克斯坦安格连—帕普铁路甘姆奇克隧道工程，不仅结束了乌兹别克斯坦从首都塔什干到安集延必须绕经塔吉克斯坦北方领土的历史，而且以中国施工、中国技术、中国标准在中亚地区打造出口碑良好的样板工程④。目前，中亚各国均将发展地区铁路、公路交通运输网络作为近期共同建设目标，并在双边和多边层面上达成高度共识。结合“一带一路”互联互通基础设施建设，中亚地区将有望打破地缘困境，成为中国与西亚、东欧、南高加索地区的交通枢纽。

再次是在能源、资源领域。中国与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共同建设的中亚天然气管道从2009年A线完工到2014年C线投产，形成三线并行向中国国内输送天然气的格局。截至2021年12月底，已累计输气达3800亿立方米，使5亿多人口受惠，占全中国同期天然气消费总量的15%以上⑤。2018年8月，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炼油厂二期改造工程试车成功，从此大大改变了哈国作为产油国却要大量进口成品油的状况⑥。中国电建集团参与的塔吉克斯坦格拉芙纳亚水电站技改项目和特变电工在杜尚别的热电厂项目，有效缓解了塔国依赖水力发电所造成的当地季节性电荒①。

第四是在产能建设领域。2014年12月，中国与哈萨克斯坦签署《共同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谅解备忘录》，确定了79个项目清单，涉及水泥、钢铁、平板玻璃、化工等多项非资源领域②。2015年3月，中哈又签署了加强产能与投资合作备忘录，以及总金额为236亿美元的涉及钢铁、汽车、有色金属、平板玻璃等领域的合作协议。2021年12月，中哈合资的亚洲钢管公司具备交付条件，可年产大口径钢管10万吨③。在中国企业的参与下，塔吉克斯坦从2015年起开始向周边国家出口水泥，虽只有500吨，但已经摘掉了水泥进口国的帽子。到2018年，其水泥出口量已达117万吨。其中，中材莫伊尔水泥有限公司、华新亚湾水泥有限公司、华新索格特水泥有限公司等中塔合资企业的产量已占塔国水泥总产量的90%以上④。

第五是在新型农牧业领域。新疆利华棉业股份有限公司在塔吉克斯坦哈特隆州建成“中塔农业合作示范园”项目，获批种植基地2.4万公顷，2014年8月完成年加工皮棉2.5万吨的国际先进水平的棉花加工厂建设，开发了1.2万公顷现代化、标准化的农业种植基地，建成集农产品的种植、加工、仓储、销售四位一体的农业综合产业示范基地⑤。针对中亚地区干旱和半干旱的农田条件，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天业股份有限公司将多年研发和已产业化推广的滴灌技术推进乌兹别克斯坦，为这个中亚农业和产棉大国的产业转型助力⑥。

近十年来，在丝绸之路经济带框架内主要领域的合作成果，给中亚地区经济带来了一系列深刻变化：一是助力中亚各国经济发展模式转型和产品竞争力提升；二是在扩大就业、社会保障、城乡治理等方面为中亚各国社会稳定做出了贡献；三是正在促使中亚地区整体经济格局的良化和优化发展。

二、中亚地区共建丝绸之路

经济带面临的困境

虽然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在中亚地区反响热烈，但由于历史上形成的固化认知和现实社会中不同利益群体的本位意识，与国家领导层和相关行业的积极态度相比，在社会层面却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个别中亚国家知识精英认为，丝绸之路经济带是中国的“地缘政治战略”，是为了扩大本国的国际市场和区域贸易，是为了建立经中亚地区到达欧洲和中东的国际运输走廊，是为了加强在中亚地区的经济话语权，甚至认为是以援助、投资和贷款为幌子，将通货膨胀转向其他国家的“中国马歇尔计划”⑦。这种误解曾在中亚各国十分普遍，由此引起的负面影响甚至大于资金、技术等操作层面的困难。2014年6月，吉尔吉斯斯坦奥什州发生了一些民众阻挡通往中吉边境伊尔克什坦口岸公路货运车辆的事件，使多辆跨境运输货车被困⑧。就在各方积极推动丝绸之路经济带项目落地中亚各国时，针对中资企业和人员的群体性事件也频频发生。2014年7月，哈萨克斯坦阿克托盖一中资企业工地发生针对中方员工的群殴事件，造成不良影响⑨。2018年4月，中吉合资的“吉尔吉斯广隆发展有限公司”工地遭哄抢和纵火破坏⑩。2019年1月，吉首都比什凯克有上百人集会，打出“拒绝中国贷款”“取消对华劳动配额”等口号①。9月，哈萨克斯坦扎瑙津500多人集会，提出“反对将土地出售给中国人”“反对将55个中国旧工厂迁哈”“反对引进数千名中国劳工”等口号②。这类事件的发生同中国与中亚国家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热潮形成强烈反差，一时令人不解，甚至难以接受。有关方面在采取相应措施的同时，也引起人们对这些现象背后深层因素的思考。

首先是对共同的经历保留了不同的历史记忆。近代的中亚历史是现代中亚诸民族形成的重要时期，也是中亚地区重大地缘政治构建的阶段。不同的民族社会发展路径，决定了对这段历史的不同解读。如16世纪帖木儿帝国解体成为乌兹别克汗国、哈萨克汗国后，同时也为西部蒙古（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的膨胀和扩张提供了机会。17世纪末，准噶尔蒙古大举进攻哈萨克诸部，觊觎中亚已久的沙皇俄国借机进入哈萨克草原。同时，清政府因战略盟友喀尔喀蒙古受准噶尔部侵扰，而不惜投入人力物力西征平叛。清政府捍卫中国西部边疆的行动被沙俄中亚殖民当局视为阻力和干扰，在吞并哈萨克草原和广大中亚地区后，大批哈萨克、吉尔吉斯等民族人口按“人随地归”条款划入沙俄的管辖范围。沙俄政治统治在中亚地区确立后，随即利用俄语文化优势将中国描绘成中亚的侵略者。直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苏关系恶化后，中亚地区又成为对华意识形态战的前沿，反华、仇华教育成为中亚各共和国对外关系的新内容。这种扭曲的历史观直到苏联解体一直左右着中亚社会的对华认识，成为多年来各种版本“中国威胁论”存在的文化基因③。

其次是大国中亚博弈产生的地缘政治影响。苏联解体是欧亚地区冷战结束的最大地缘政治改变，包括中亚地区在内的原苏联地区成为大国争相施加影响力的“权力真空”地带。而由于特殊的地缘条件和战略地位，中亚地区更是世界上各大国势力角逐的“竞技场”。欧美大国固守冷战思维，将中亚地区视为与俄罗斯、中国、伊朗等对手争夺全球和地区领导权的重要空间。为安全地剥离俄罗斯的影响，曾先是启动北约“和平伙伴关系计划”框架内的项目，在军事上向中亚国家渗透，后又借在阿富汗“持久自由行动”建立军事基地。在将格鲁吉亚、乌克兰成功组织的“颜色革命”移植到中亚国家并引起强烈反弹后，转而用“大中亚伙伴计划”④和“丝绸之路愿景”⑤等地缘政治行动继续切割中亚地区国家关系格局。而且，在中亚各民族国家建设刚刚起步时，一方面，中亚各国在放棄列宁主义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后正徘徊于各种世界思潮之间；另一方面，各国财政捉襟见肘，几乎无暇对社会舆情投入关注。西方资本乘虚而入，用收购和参股的形式控制了中亚国家的部分媒体，在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甚至达到80%左右的控制率⑥。惯于意识形态战的美欧国家轻车熟路地开辟了另一条战线，借推动市场经济基础上的“民主政治”，促进“人权”意识、社会舆论多元化，30多年来一次次制造出“颜色革命”的意识形态氛围⑦。中国领导人共建“一带一路”的倡议提出后，众多为西方所用的中亚媒体作为配合性地缘战略文化措施，连篇累牍地翻炒欧美舆论关于“经济扩张”“债务陷阱”“过剩产能转移”“沦为中国外省”等过时论调，成为遏制中国对中亚地区影响的策应措施⑧。在这样的复杂环境下，前期中亚各国社会出现质疑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声音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次是国家意志到社会行为间存在滞后。中亚历史上长期存在的游牧社会形成了以部族领袖为核心的威权主义政治文化特征，这一传统不仅参与塑造了近代中亚诸民族社会的形成，而且对独立后30多年的现代民族国家构建也产生着深刻影响。中亚各国在获得独立后，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各自民族文化传统和现代特殊国情相结合的“总统制”权力体制。在中亚各民族国家建设时代，这种特殊的国家权力模式为各国维护主权、确保社会稳定、阻止经济下滑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尽管受到西方国家百般诟病和各种外来思潮的冲击，中亚各国选择的这种符合历史传统和政治现实的国家权力模式经受了时间的考验，但与此同时，这种政权体制也造成了以总统为核心的国家决策与社会公众意识之间的时间差，导致政府措施转化到社会行为的滞后和脱节。

应该承认的是，在中国与中亚各国建交后的30年里，尤其是在中国领导人关于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提出后，在与中亚各国双边关系大局里出现的上述反应并不占主流。但是在欧亚地区政治、经济、安全格局进入动荡期和现代信息传播迅速的条件下，加之别有用心势力的推波助澜，其产生的负面影响被远远放大。

三、未来十年合作经略方向展望

2022年9月14日，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在为到访的习近平主席授予“金鹰”勋章时致辞，“习近平主席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倡议，为推动建设新型国际关系作出杰出贡献”①。同月15日，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与赴乌参加上海合作组织撒马尔罕峰会的习近平主席会谈时表示，乌方将继续积极参与共建“一带一路”，推进中吉乌铁路建设，加强经贸、投资、天然气、新能源、农业基础设施、文化、地方、人文等各领域合作②。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在10月接受新华社等中国媒体的联合局面采访时对记者说，“一带一路”倡议为中亚地区直通海港的战略提供了契机，有望将中亚地区打造成亚欧大陆的十字路口，中吉乌铁路建设项目的推进，将是充分释放该地区过境潜力的重要一步③。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近十年来，中亚地区经历了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冲击。尤其是百年未遇的新冠疫情大流行，给已经在中亚地区初步开展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格局带来了重大冲击。但中亚各国共建“一带一路”的热情不仅没有降温，而且在全球和地区形势不确定性增加的背景下，合作愿望更加迫切而具体。严守共商、共建、共享原则，认真总结10年经验，重视各方利益关切，不断弥补短板，未来在中亚地区丝绸之路经济带框架内的合作将会有更高质量的发展。

（一）不断提升与各国的政治互信水平

中亚各国在获得独立后，为了应对苏联政权解体引起的地缘政治冲击，经过短时间的尝试、摸索和磨合，先后确立了以总统为核心的政治体制和权力构架。独立30多年来，总统制政体以其高效率、动员快、执行力强等行政优势，为中亚各国平稳渡过建国之初的政治脆弱期，为中亚各民族国家巩固独立主权和社会稳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中国与中亚各国建交以来，无论在政治、安全问题上协调立场，还是在经济、人文领域中开展合作，以元首外交和政府沟通为主要形式的高层协作发挥了重要作用，并逐渐建立起高度的政治互信。2022年1月，习近平主席在中国与中亚五国建交30周年视频峰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中国与中亚国家合作成功的密码就是“真诚互信、平等互利”。这次峰会发表的《联合声明》强调，“保持定期高层交往，充分发挥其重要作用，加强对双方关系发展的顶层设计和统筹规划”④。同年6月，在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举行的第三届“中国+中亚五国”外长会议决定，将建立“中国+中亚五国”元首会晤机制。这一新的高层互动平台开始工作后，夯实各国政策上的对接和建设高质量发展带仍将是各国元首讨论协商的重大议题之一。

（二）继续加强交通运输基础设施建设

地缘上的闭塞是中亚地区文明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最大瓶颈，也是中国与中亚各国10年来致力于实现突破的着力点。从2018年3月启动的中亚国家领导人协商会议（简称“中亚峰会”）开始，各国加强交通运输领域合作和打造地区畅通的物流网络成为每届峰会的主题。在2022年7月召开的第六届中亚峰会上，中亚各国元首再次强调了建立高效的跨地区交通运输走廊对整个地区发展的重要意义，并将“发展运输基础设施，优化过境点运作，改善运输服务，为地区各国间和通过其领土的各种运输模式创造有利条件”作为共同任务写入本届峰会的《联合声明》。特别是当前因俄乌冲突、阿富汗局势动荡、粮食安全危机、国际能源价格波动等不确定因素增加，中亚各国对建立有保障的地区交通运输走廊的需求上升。尤其是在全球性热点频现使相关大国对中亚地区无暇全力关注的条件下，如中吉乌铁路等多年搁置的项目得以重启。而且在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国际海运遭受严重打击时，陆路运输量未减反增，从中受益的中亚各国打造跨地区交通枢纽的积极性高涨。应抓住历史机遇，及时协调沟通，对以往曾困扰合作的融资、走向、标准等问题重新开展预可研工作，以积极进取态度参与中亚地区交通运输基础设施建设，让中国交通技术、施工管理、工程标准在中亚地区扩大影响。

（三）注重合作开发和发展新经济形态

中亚地区自然条件特殊，生态环境脆弱。虽然油气、矿产资源丰富，但中亚各国已渡过建国初期实行“能源建国”“资源富国”发展战略的阶段。改变单纯资源输出国地位、提高出口商品附加值、实现进口替代措施、建立相对完整的产业链、发展绿色农牧业、开发城乡数字经济，已是近年来中亚各国经济发展的新趋势和重大政策转型。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在第六屆亚信峰会上警告，现在全世界三分之一的农产品来自亚洲，但近年粮食安全警报频频，2021年因气候变化使亚洲5700万人受灾，预计到2050年，同类自然灾害对亚洲各经济体造成的损失将达到GDP的26%。严峻的生态问题已经在倒逼中亚各国考虑经济模式转型问题，这将是未来“一带一路”在中亚地区合作的重要增长点。目前，中国陕西杨凌上海合作组织农业技术交流培训示范基地已与中亚地区多国开展高新技术推广、农业科技培训、农业官员交流等形式的合作，协助中亚各国完成发展转型。当今世界新能源发电量平均占比为6.77%，而中亚国家除哈萨克斯坦达0.17%外，其他国家基本为零①。中亚地区干旱少雨，日照辐射时间长，而且受内陆气压差影响，风力资源丰富。中国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新能源企业，已初步进入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国市场，正逐渐显示出广阔的合作前景。

（四）扩大和加深人文领域的交流与合作

早在2016年4月，习近平主席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强调，“人文交流合作也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内容。真正要建成‘一带一路，必须在沿线国家民众中形成一个相互欣赏、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人文格局”②。这一阐述揭示了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中民心相通的核心内容和最高境界，同时也强调了作为互利合作社会文化基础的重要性。与“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近十年来在“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四方面取得的成就相比，推动“民心相通”的人文合作与文化交流明显滞后。根据中国与中亚国家关系的历史与现状，未来可以着力促进以下几方面的工作。一是强化共同历史记忆，扩大人文合作成果。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将古老的中原农耕文明与中亚游牧文明联系起来，至今中亚各民族仍为曾是“丝绸之路”的组成部分而骄傲。2014年，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三国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丝绸之路：起始段和天山廊道路网”联合项目申遗成功③。这一成果开启了中国与中亚各国共同研究古代“丝绸之路”辉煌历史和文化内涵的深层合作，带动了由考古、艺术、文化等领域对共同历史记忆的发掘。二是开通智库交流渠道，搭建高端对话平台。2015年4月，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牵头协调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复旦大学等单位，成立了“一带一路”智库合作联盟④。因新冠疫情，其功能尚局限在国内和远程交流。在“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近十年，扩大中国智库与中亚各国智库间的交流与合作势在必行。三是开展教育领域合作，培养适用建设人才。青年既是建设“一带一路”的主力军，也是实现“民心相通”的实践者。近十年来，已有“中国—中亚大学联盟”“丝绸之路教师教育联盟”“丝绸之路人文社会科学联盟”“丝绸之路图书档案出版联盟”等机制在中国与中亚各国间形成①。但由于在教育理念、制度和传统上的差异，合作实际效果不尽人意。从国家层面提高对教育合作的关注度，突破制度性障碍和局限，教育合作有望成为中国与中亚各国人文交流的又一重要增长点。

四、结 语

中国领导人关于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近十年来，中亚地区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共商、共建、共享合作理念深入人心，汇集了中国和中亚各国社会潜能的发展优势，创造了一个个建设奇迹，填补了一个个地区性空白。这些不争的事实不仅给六国带来了实实在在的获得感，也为未来10年“一带一路”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2022年1月，习近平主席在出席中国与中亚建交30年视频峰会时提出“建设高质量发展的合作带”建议，并承诺中方愿向中亚国家开放更大规模市场，进口更多中亚国家优质商品和农产品，加快推进中吉乌铁路项目、中国—中亚交通走廊建设，让中国同中亚国家的互联互通更加安全高效。当世界面临百年变局时，欧亚地区的政治经济格局重组也进入了一个活跃期。面对地区性动荡的出现，独立30多年后的中亚各国纷纷提出各自的改革方案。在建设“新哈萨克斯坦”“新乌兹别克斯坦”“新吉尔吉斯斯坦”等宏大概念下，转换国家发展模式、扩大對外开放、接轨世界经济等重要发展需求，都对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提出了更新、更高的要求。有理由相信，中亚地区在未来10年迎来“一带一路”建设新热潮是完全可以预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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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许涛.欧亚地区“丝绸之路经济带”合作概览[J].中国俄语教学，2017（4）：82-87.

[4] 许涛.丝绸之路经济带视角下的中亚地区文化环境研究[J].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9（3）：1-18+155.

①“‘一带一路成为中国与中亚国家密切合作纽带”，新华社客户端，2022年1月26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2979216374113735&wfr=spider&for=pc。

②“携手共命运 一起向未来——中国与中亚能源合作回顾与展望”，中国石油新闻中心，2022年2月15日，http：//news.cnpc.com.cn/system/2022/02/15/030058757.shtml。

③“蓝皮书建言：我国应尽快打通中欧班列南部通道路线”，北京日报客户端，2022年5月15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32850086229357497&wfr=spider&for=pc。

④“‘一带一路上的‘总统一号工程”，中国一带一路网，2021年8月18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8411502800765371&wfr=spider&for=pc。

⑤“携手共命运 一起向未来——中国与中亚能源合作回顾与展望”，中国石油新闻中心，2022年2月15日，http：//news.cnpc.com.cn/system/2022/02/15/030058757.shtm。

⑥“中哈油气合作再结硕果——奇姆肯特炼厂二期改造工程开工成功”，中国经济网，2018年8月16日，http：//sh.qihoo.com/pc/9daaf0c499654024f？cota=1&refer_scene=so_1&sign=360_e39369d1。

①“中塔两国电力合作前景广阔——专访塔吉克斯坦驻华大使拉夫拉特佐达”，《中国能源报》2018年11月12日第11版，http：//paper.people.com.cn/zgnyb/html/2018-11/19/content_1894007.htm。

②“姚培生：‘一带一路建设不能离开中亚”，光明网-经济频道，2016年11月2日，http：//economy.gmw.cn/2016-11/02/content_22790765.htm。

③“李克强同哈萨克斯坦总理马西莫夫举行会谈 决定全面开展产能合作并推动取得重要成果”，中国政府网，2015年3月27日，http：//www.gov.cn/guowuyuan/2015-03/27/content_2839495.htm。

④“塔吉克斯坦水泥出口猛增，中资企业做重要贡献！”，水泥网，2018年12月1日，http：//www.ccement.com/news/content/43664759268027.html  ⑤“塔吉克斯坦—中国农业合作示范园”，中国国际贸易促进会境外产业园区服务平台，https：//oip.ccpit.org/ent/parks-introduces/55。

⑥“新疆兵团农业节水技术被乌兹别克斯坦引进”，中国新闻网，2022年3月4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6371802728662876&wfr=spider&for=pc。

⑦  https：//www.ng.ru/courier/2019-06-02/11_7588_asia.html？ysclid=l9jljbrrnw799952897。

⑧“驻吉使领馆就吉南部道路受阻事做工作”，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大使馆，2014年6月12日，http：//kg.china-embassy.org/chn/lsqws/lsfw/t1164977.htm。

⑨“关于请在哈萨克斯坦中资企业进一步加强内部管理的通知”，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哈萨克斯坦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2015年7月14日，http：//kz.mofcom.gov.cn/article/zwnsjg/201507/20150701044381.shtml。

⑩“中吉合资黄金冶炼厂项目遭纵火破坏情况”，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吉尔吉斯斯坦大使馆，2018年4月12日，http：//kg.china-embassy.org/chn/lsqws/lsfw/t1550356.htm。

① https：//ru.sputnik.kg/society/20190117/1042913542/kyrgyzstan-mvd-miting-shtraf-narushenie.html.

② http：//ca-news.org/news：1564606.

③ http：//www.stanradar.com/news/full/30441-antikitajskie-nastroenija-v-gosudarstvah-tsentralnoj-azii-usilivajutsja.html.

④ Frederick Starr，“A Partnership for Central Asia ”， Foreign Affairs，July-August，2005.

⑤“The New Silk Road？”，The Diplomat，http：//thediplomat.com/2011/11/11/the-new-silk-road/.

⑥ 趙永华：《中亚转型国家的新闻体制与媒介发展》，中国书籍出版社，2013。

⑦  Jim Nichol，Central Asia： Regional Developments and Implications for U.S. Interests，Washington，D.C. ：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RL33458，May 3，2012，p.3; George A. Krols testimony in U.S. House Committee on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Reevaluating US Policy in Central Asia，Washington，D.C. ：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December 15，2009，Serial no. 111433，pp. 14-15.

⑧ http：//www.sonar2050.org/publications/imperializm-po-kitayski/.

①“习近平接受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授予‘金鹰勋章”，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站，2022年9月14日，https：//www.mfa.gov.cn/web/zyxw/202209/t20220914_10766178.shtml。

②“习近平同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会谈”，中国经济网，2022年9月15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4038120702540377&wfr=spider&for=pc。

③“中国人民永远支持为人民福祉而奋斗的中国共产党——吉尔吉斯斯坦总统扎帕罗夫”，外交部发言人办公室，2022年10月16日，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6823601824789961&wfr=spider&for=pc。

④ 《中国同中亚五国领导人关于建交30周年的联合声明》，新华网，2022年1月26日，http：//www.news.cn/silkroad/2022-01/26/c_1128300418.htm。

①“中国中亚新能源领域合作机遇简析”，北京日报客户端，2022年8月3日，https：//bj.bjd.com.cn/5b165687a010550e5ddc0e6a/contentShare/62d7cf88e4b0cd8d0ea6b95d/AP62e9ec9ce4b0f80526933a78.html。

②“习近平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一次集体学习”，新华社，2016年4月30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04/30/c_1118778656.htm。

③“‘丝绸之路：起始段和天山廊道的路网获准列入世遗名录”，新华网，2014年6月22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06/22/c_1111256637.htm。

④ “智庫‘抱团出海 服务‘一带一路”，中国网，2015年5月2日，http：//news.china.com.cn/2015-05/02/content_35471273.htm。

①“陕西师大成立丝路教师教育联盟”，《人民日报》2017年11月6日第12版，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tml/2017-11/06/nw.D110000renmrb_20171106_3-12.htm。

Decade of Review and Strategic Direction of 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in Central Asia

Xu Tao

（China Institutes of Contemporar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Beijing 100081）

Abstract： In the past decade， the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under the framework of 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has achieved a series of remarkable results in the fields of economic trade， transportation， energy resources and capacity building. However， due to the solidified perceptions formed in history and the native consciousness of different interest groups in the real society， as well as the geopolitical influences arising from the game of the great powers in Central Asia， there are still some problems that still need to be recognized and solved in the joint construction of 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in Central Asia. In the future， it is necessary to continue to follow the principles of common consultation， common construction and sharing， seriously summarize the 10-year experience， pay attention to the concerns of all parties' interests， continuously raise the level of political mutual trust with Central Asian countries， continue to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transportation infrastructure， focus on the cooperative development and development of new economic forms， expand and deepen exchanges and cooperation in the field of humanities， continuously make up for the shortcomings， and help continue to promote in the Central Asian region the "Belt and Road" construction is moving to a higher stage.

Key words： Central Asia;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10th Anniversary

（收稿日期：2022-11-21    责任编辑：赖芳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