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背后吐槽到当面示爱

曲艺宁

“哎，曲老师竟然让我排练《山语幻》，这曲子简直太难了，我真不想参加排练。可是我如果直接拒绝，又担心她以后在乐理课上给我穿小鞋，甚至直接给我不及格，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就是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洗手间里，我居然听到隔壁传来了这样的对话。其中一个熟悉的嗓音让我一下子就顺利地“对号入座”——是民乐团小郭的声音。随着“啪”的一声门响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确定她们离开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我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民乐团，像往常一样开始了排练，只是排练结束后，我单独留下了小郭。我先是问了问她专业练习的情况，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面带笑意地轻声问道：“小郭，老师想知道，现在让你排练这首曲子，你感觉压力大吗？”她的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疑惑地看向我，随即急忙移开目光，低着头小声应了句“嗯”。

没想到，小郭竟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倒正中我的下怀。我点了点头，对她说：“是的，这首曲子对于高中阶段的你们来说确实难度偏大了，你觉得压力大，老师也理解。”见我这么说，小郭好像放下了浑身的戒备，头也慢慢抬了起来，接着说：“老师，其实当初我来民乐团，只是想丰富一下自己的高中生活。我以为上面有学长，轮不到我这个一年级的新生担此大任，没想到这首曲子，您直接让我演奏主旋律，我感觉难度太大了，真的有点儿想放弃。”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辛苦了，小郭，老师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攻克这个难关，好吗？”我期待地看着小郭，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之后的训练中，我有意将曲目分解为若干的小乐段，每次排练只练习一小段或两小段。果然，小郭在排练中的畏难情绪有了明显好转，她从开始的“消极怠工”慢慢变得积极主动。当我们完成第一大乐段后，我用手机及时记录下了孩子们的第一阶段的成果。大家听着外放的录音，虽然旋律尚不流畅，其中还夹杂着错音和漏音，但小郭的脸上还是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之后，随着学校招生工作的紧张进行，我几乎无暇顾及乐团的排练。为了不让孩子们的心血白费，我牺牲了个人的休息时间，利用午休的时间与孩子们加紧排练。三十多度的酷暑，排练厅内既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我们挤在狭小的排练厅内，既饱受蚊虫的叮咬，又经受高温的折磨，但即使是这样的条件，没有一名团员抱怨过一句。接连几天，我都坚持到晚上九点半后回家。每次排练结束，我都会反复听录音，找出排练中存在的问题。小郭也被乐团的整体氛围深深地感染，她逐渐喜欢上了每周民乐团排练相聚的美好时光。随着一天天的练习，小郭的表现也渐入佳境，她不但能够独立完成自己的独奏部分，还能在业余时间帮助我组织学生排练，提出同伴音准、节奏和强弱上的问题，不仅极大提升了自己的专业技能，而且也完成了由乐团被动的“参与者”向积极的“组织者”身份的轉变。

演出当天，我们的节目赢得了台下的掌声，取得了圆满成功。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之中的小郭，下台后便给我来了个“熊抱”。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拉着我的手大声地对我说：“谢谢曲老师，感谢您给我提供了一次展示自我的机会，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能完成这首曲子。”我也回馈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微笑着对她说：“你的进步是我最大的快乐，相信有了这次的排练和演出经历，今后你在学习的道路上一定会排除万难，专业技能突飞猛进，老师对你充满信心！”

我没有告诉小郭自己在洗手间内听到了什么，这也许会成为永久埋藏在我心底的秘密。我知道，小郭由最开始躲在洗手间内吐槽我，到后来在公众场合毫不掩饰地表达对我的感谢，我已经于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她、改变了她。作为教师，我们拥有无数次可以激励和鼓舞身边学生的机会，面对学生“大不敬”的言论，我们是斤斤计较、暴跳如雷地迁怒于学生，还是不拘小节、心怀善意地表达自己的理解和关心？是意气用事、直接换人，还是化整为零、降低坡度，着眼于解决问题，引领学生成长为更好的人？我想，答案不言而喻。由背后吐槽到当众示爱，我收获的，不仅是小郭的信任，还有她植根于内心蓬勃向上的勇气。

（作者单位：山东省威海艺术学校）

（插图：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