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中卡拉女性意识的觉醒与成长

2023-06-04 12:26曹红波王定全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3年5期
关键词:逃离门罗他者

曹红波 王定全

内容摘要:从爱丽丝·门罗的小说《逃离》中可以看出,父权社会中的“他者”战术,是女人在超越自己的时候所面对的两难选择,也对作为存在者的女性自身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和局限。同时,女性主观意识的强弱,也会成为左右女性成就自我的一个重要因素。本文将从《逃离》的存在女性主义视角进行深度解读,析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因父权压迫而陷入“他者”困境,被内在所束缚,最后遵循内心的选择而反抗男权社会,虽然卡拉最终没有摆脱悲惨的命运,但她的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使其对自身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识。

关键词:爱丽丝·门罗 《逃离》 存在主义女性主义 他者 女性意识

爱丽丝·门罗是一位享誉世界的加拿大作家,她的短篇小说深受读者喜爱。在大学时期,门罗就开始了她的文学创作,目前她已出版14部短篇小说。《逃离》是门罗的杰作,不仅为她获得了第3届国际布克文学奖,而且为她获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逃离》是一部短篇小说集,通过不同的视角展现了“逃离”的女性的生活经历。在同名小说《逃离》的开篇,讲述了卡拉十八岁那年,她下定决心要和男友克拉克在一起,以摆脱父母对她的“禁锢”。他们以经营马场为生,但其生意并不十分红火。为尝试新的生活,卡拉再次抛下一切,上了公车,打算与克拉克永别,但与传统女性的浪漫不同,她在途中突然悔恨,宁愿回到家人身边。

作为女权主义的倡导者和捍卫者,波伏娃在唤醒世界女性意识方面发挥了教育作用,她的著作《第二性》是一部女性主义的圣经。受存在主义萨特的影响,波伏娃提出了存在主义女性主义的主张。萨特曾说过:“存在先于本质。人首先出现在世界上,然后定义自己。人性是不存在的,因为没有赋予人观念的上帝。在将自己投入未来之前,什么都不存在”。基于这一观点,波伏娃否定了“永恒女性气质”的概念,并指出,女人作为第二性,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养成的。伏娃在《第二性》中围绕两性的二元对立和“他者”女性的身份,对存在女性主义进行了详细阐述。波伏娃指出:“定义和区分女性的参照物是男性,但并非女性对男性的参照物进行定义和区分。她是一个附属的人,一个与主要者对立的人。他是主体,是绝对,她是他的”。门罗的小说《逃离》描述了一个传统的父权制社会,在这个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男性使女性屈从。女人的他者地位,是依赖的,是次要的,是柔弱的,是被动的。

本文将以波伏娃的存在主义女性主义视角来解读《逃离》中卡拉的生活状态,探讨“他者”如何在父权制和种族主义的压力下做出命运抉择,以及卡拉如何陷入他者的困境。

一.深陷他者的困境

1.男权社会的束缚

在第一次逃亡之前,卡拉一直受到继父和哥哥的父权制压迫。她的母亲,作为家庭中的另一个女性,被丈夫的支配所奴役,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卡拉总觉得自己被母亲和继父冷落,18岁的她在暑假期间选择在骑术学校从事兼职工作。在这所学校里,她爱上了名叫克拉克的优秀教练。然而,卡拉的父母对他的态度不太友善。当卡拉和克拉克相识相恋,准备携手追求美好未来时,继父企图以一贯的男性霸权控制卡拉,卡拉的继父称他为“失败者”,“那些流浪者中的一员”,辱骂克拉克是“流氓游民”和“臭虫”。卡拉在面对继父的无礼和卑鄙时,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竭尽全力捍卫克拉克,并勇敢地挑战他的权威。而卡拉在与其争辩时继父却表示“我不想和你争执”。显而易见,她的继父对克拉克的态度完全不屑一顾,卡拉的继父甚至从来没有真正把卡拉当成自己的女儿,所有这些都对卡拉造成了深远的伤害。

更糟糕的是,卡拉的母亲坚信克拉克一定会伤卡拉的心。卡拉逃跑的直接原因是她的继父和母亲对克拉克的态度,这使得她感受到了被亲生家庭孤立的压力。她开始意识到作为一个个体,她有权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因此,由于缺乏来自亲生家庭的温暖,卡拉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从而逃离了她的亲生家庭。从那以后,卡拉再也没有和父母联系过。并且当时的男权社会也没有给予妇女足够的保护,当贾米森夫人问到卡拉是否考虑过去一个妇女庇护所时,她却说:“那里是不会被收留的,除非她被打得遍体鳞伤。反而会招惹一身骚,影响我们的事业”。

卡拉在原生家庭中始终受到父权制社会的压制,成为男权社会的附属,处于他者的地位,卡拉急于逃离父母的掌控,想要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最终卡拉成功的逃离了这个家庭,带着对克拉克无限的爱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这也是卡拉的首次逃离。

2.婚姻与家务劳动

结婚对男女来说,是一种很不一样的体验。男性拥有独立的权利和责任,他们可以独立于家庭之外,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和决定权。相反,他的存在是由他所生产的东西和他对社会的贡献来评判的。传统上,女性将婚姻视为她们一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她们的事业。波伏娃认为这样女人就被束缚在家庭和生育的角色上,女人没有获得与男人相等的尊严。

卡拉满怀憧憬与希望从家中逃出来,想要与克拉克开始美好的生活,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他们结婚后,卡拉的生活与她最初的想象相去甚远。她和克拉克经营一个骑马场。在故事的开头,叙述的声音告诉读者,“这是一个多雨的夏天”,持续的雨设置了一个普遍的恐怖气氛,这意味着卡拉和克拉克的骑马场将失败。此外,他们还住在活动房屋里,乔伊·塔克是这家马厩的顾客,他说,“他们的地方就是一个垃圾场”。瑞典民族学教授奥尔瓦·洛夫格伦认为“家是情感、温暖、安全、和谐、舒适的象征”。而卡拉住在这个移动而杂乱的房子里,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婚后的克拉克脾气暴躁、自私、易怒,总是与人吵架,卡拉说克拉克的脾气太火爆了,他却说“脾气不火爆还能算男人吗?”婚后柴米油盐的琐碎已经磨灭了卡拉当初的憧憬,做家务、料理马场似乎成为了婚后的卡拉的全部生活重心,克拉克的大男子主义和窘迫的生活环境使卡拉再一次深陷于他者的境地,更糟糕的是,脾气暴躁的克拉克经常在外面和别人吵架,在家也很少和卡拉交流。他经常对卡拉发脾气,让卡拉感受不到他的关心和爱。为了取悦克拉克,卡拉甚至编造了一个支离破碎的虚构的故事,讲述了隔壁垂死的贾米森先生在她帮助贾米森夫人做家务时,如何被她唤醒并对她进行性骚扰。然而,为了勒索贾米森夫人一笔钱,克拉克甚至强迫卡拉详细描述贾米森先生如何进行性骚扰。克拉克做的这件事让卡拉觉得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逐渐意识到她的婚姻是多么悲惨。在无休止的吵架当中卡拉再次萌生了想要反抗男权社会与逃离现状的念头。

二.女性的自为选择与主体意识

在《第二性》中,波伏娃将“自在”和“自为”这两种状态引申对应在了男性和女性关系上,揭示了男性的“自为”使其不断超越自我,成为了世界的主体,而女性“自在”地被动接受,僵化不变无所作为是造成女性成为他者地主要因素。在女人和男人地对抗中,“一旦男人取得较为明确地自我意识,一旦他敢于坚持自己的权利并进行反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利用这种从属关系”。基于此,波伏娃激励女性通过“自为”实现对自我的超越,摆脱从属的地位,但女性作为“他者”“第二性”,“在所给予她们的客体即他者角色和坚持自由之间犹豫不决”。她认为,若想摆脱这种困境,女性就应走出家庭,走進社会,走进生产,超越自我。

长期以来,男权主义一直是社会中的主导力量,女性被迫无奈地依附于男权,即使有了摆脱男权控制的想法,也只能选择逃避,而这种逃避只会让女性陷入更大的困境,无法自主解决问题。

除了上文提到的主观原因之外,卡拉逃跑的客观原因也不容忽视。一方面,卡拉受到她的情人克拉克的影响,克拉克非常聪明,但他渴望在没有完成高中学业的情况下进入社会,并与父母完全失去了联系。他宁愿做艰苦的工作,也不愿呆在家里。这篇短篇小说中没有提到克拉克的父母,但克拉克的观点表明,他的亲生家庭对他的影响无疑是负面的。遇到卡拉后,他把这种负面影响加在卡拉身上。他让卡拉误以为逃离父母后的生活是有希望的,这是卡拉选择逃离亲生家庭,与克拉克开始新生活的重要因素之一。另一方面,卡拉受到她父母个人经历的影响。她想当然地认为她逃离了她的亲生家庭,因为她做了她父母年轻时做的事情。文中没有太多关于这个的细节,因为这和卡拉的出逃是一样的。虽然卡拉厌恶父母的一切,但她还是追随父母的行为,自动走上了同样的逃避之路。从这个角度来说,卡拉的父母对她的逃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卡拉亲生家庭的冷漠使她踏上了逃离亲生家庭的道路。

卡拉的第一次逃跑确实让她摆脱了父母的束缚。她的自主意识开始觉醒。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并开始计划未来的职业:“与动物一起工作,住在乡下”。她对事情有自己的想法。她无视继父的权威,当继父嘲笑克拉克时,她试图为他辩护。卡拉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理想的自由个体,将生活托付给克拉克。然而,“她挣扎着从亲生家庭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却把自己交给了克拉克,将自己的命运又交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她把他看作他们前方生活的建筑师,把自己看作俘虏,这表明卡拉此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她敏感地意识到她的亲生家庭对她的爱情的干涉是不公平的,所以她的自我意识被本能地激活了。就其女性身份而言,由于受教育程度的限制,她的意识是模糊的。她不知道真正的女性意识是什么。她隐约觉得,作为一个成年女性,应该有自己的爱情。原生家庭往往是一个人建构自我认同的第一要素,而对于卡拉来说,她生命中的原生家庭就是她想要逃离的监狱。

在第一次逃亡中,带着对美好未来的希望,卡拉逃离了父权家庭并嫁给了她选择的男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卡拉的选择实际上使她陷入了意想不到的父权统治的漩涡。

让卡拉对自己的生活感到绝望的是弗洛拉的失踪,“一只卡拉已经产生强烈依恋的小白山羊”。动物形象是精神原型的一种形式,文本中的这一形象不仅超越了人类的智慧和知识,帮助卡拉解决问题,而且象征着卡拉的弱点。在小说中,门罗无意识地暗示山羊弗洛拉实际上是另一个卡拉。起初,山羊完全是克拉克的宠物,到处跟着他,为引起他的注意而跳舞。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山羊似乎对卡拉情有独钟。弗洛拉似乎有看透一切的智慧。当卡拉不开心时,弗洛拉会过来陪她。弗洛拉的失踪意味着卡拉失去了精神支柱,这也是卡拉逃跑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贾米森夫人的帮助下,卡拉的女性意识初步复苏。她有了第二次自为的选择,逃离了她的丈夫。但是卡拉的女性意识很快暴露出弱点和局限性。在叙述卡拉逃跑的场景时,作者用重复叙述来描述公共汽车站,“公共汽车现在停在路上的第一个城镇”,“这是第三个城镇了……这意味着他们已经通过了第二个城镇,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重复的叙述技巧告诉读者卡拉在逃亡途中的内心的激烈斗争。通过这种叙事技巧,作者向读者展示了卡拉的内心世界。卡拉清楚地认识到她的丈夫在她的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没有克拉克,她的余生将变得毫无意义。卡拉很难放弃她和克拉克过去的婚姻。从这个角度来说,卡拉的回归是必然的。最终,出于对未知世界的强烈恐惧和无助感,卡拉下了车,并打电话让克拉克来接她,这表明卡拉绝对放弃了逃跑,回到了过去的婚姻。正如波伏娃所说,女人的不幸是“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所包围,每一种东西都在诱惑着她,使她走进容易的道路”。

在文中并未描述卡拉回归后的表现,《逃离》中,门罗详细描述了克拉克去贾米森太太家指控她的场景。在他们对峙的时候,弗洛拉奇迹般地出现了。弗洛拉的出现化解了克拉克和贾米森太太之间的矛盾。弗洛拉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卡拉回归克拉克的时间,这也暗示了卡拉的回归是必然的。作者故意省略了那天晚上之后弗洛拉去了哪里。直到小说的结尾,卡拉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些小骨头,暗示弗洛拉是被克拉克杀死的。显然,逃跑的弗洛拉代替卡拉接受了克拉克的处罚,克拉克通过杀死山羊来发泄他的愤怒和羞辱。

根据门罗的观点,女性在遭遇生活的压力和困境时,往往会试图通过逃避来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从而获得自我解放。然而,这种表象的解放往往难以解决她们内心深处的矛盾,只有当她们的自主意识被唤醒,从内部开始追求自我解放,女权主义才能真正获得发展和壮大,女性也才能从男权的压迫和束缚中解放出来。

综上所述,加拿大是一个有着悠久殖民历史和艰苦自然生活环境的移民国家,民族认同一直困扰着它。当加拿大作家和批评家承担起建构加拿大身份的任务时,爱丽丝·门罗也加入了文化建构的潮流。她创作了大量具有民族意识的文学作品,为加拿大身份的建构做出了巨大贡献。此外,由于深受第二次女权主义浪潮的影响,她用独特的女权主义视角来解读加拿大人的身份。她关注女性对自我身份的困惑。本文研究了爱丽丝·门罗如何在其作品《逃离》中表达对自我身份以及女性的他者地位的探索。

作为《逃离》中的代表人物,卡拉的结局不仅反映了她在对自身生活的选择中所陷入的身体和精神困境,也揭示了门罗对女性的普遍态度。她小说中的女性生活在二十世纪的加拿大,仍然在父权思想的影响下挣扎。通过展示他们的困境,芒罗对他们表示了极大的同情。通过描写她们反抗父权制的斗争,她也表达了她对探索和延续女性传统的温和而持久的希望。

在小说中描写了女性普遍面临的生存困境,在父权制社会中,大多数女性都处于被动地位。因为缺乏爱和归属感,他们选择逃避来探索自我身份,卡拉在某种程度上成功地逃离了她原来的家庭,然而,逃离后的生活与他们所期待的生活完全不同。在第二次逃离时,贾米森太太为卡拉解决了逃离后的经济问题,但由于卡拉对于丈夫的依赖心理导致了这次逃离的失败,这证明只有女性在经济与精神上都独立,才能使其走出困境,摆脱他者的地位。

但是,卡拉的逃离虽然以失败告终,但结果并不是评价卡拉逃离的唯一标准。逃离之后,卡拉对自己和自己的处境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虽然逃离是逃避生活困难的一种消极方式,但短暂的逃离可以使女性以更客观的方式处理问题,并更有信心面对未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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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武汉轻工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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