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20世纪上半叶,美国处于第二次反犹主义高潮时期,它继承了第一次反犹主义高潮的部分特点,同时又随着美国国内外环境的变化呈现出新的特征。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新兴媒体行业的反犹倾向使得反犹主义以种族主义的方式表现出来;一战之后,美国反犹主义中又夹杂着“布尔什维克主义恐惧”、孤立主义情绪等,并随着1929—1933年经济危机的到来和罗斯福新政的开始,美国社会的反犹主义呈现出扩大化、极端化、组织化的特点;及至1941年美国参加二战,美国的反犹主义仍存在于军队、社会舆论和政府的难民政策之中。直到1945年后,随着纳粹大屠杀事件的披露,才最终使得第二次反犹主义高潮逐渐平息下去。
关键词:20世纪上半叶;美国;反犹主义;基督教
中图分类号:K7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657(2023)01-0013-10
现代意义上的反犹主义在英文中往往指的是Anti-Semitism。反犹主义一词是1879年由一名叫威廉·马尔的德国鼓动家首先创造出来的。他把希腊语中Anti(反对)和Semite(闪米族人)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构成了Anti-Semite一词[ 1 ] 217。事实上,虽然犹太人和阿拉伯人都属于闪米特人,但从19世纪以来这个词从未用于排斥和歧视阿拉伯人。
自二战结束、纳粹的屠犹行径逐渐被披露之后,美国的反犹主义便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而学者们更多地是将目光放在美国对犹太难民的接收以及犹太复国主义问题的研究中。但事实真的如本·哈尔彭在《美国不同》中宣称的“犹太人在美国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美国犹太人既不需要寻求解放,也不需要捍卫解放,他们构成了‘解放后的犹太人,在一个以流动性阶级结构、种族宗教多元化和可塑性民族性格为特征的社会中,他们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自由、接纳和富裕”[ 2 ]这样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近年来,随着犹太人问题研究的深入展开,国外学术界关于20世纪美国反犹主义的研究逐步增多,主要集中在路易·马歇尔和亨利·福特对反犹主义的不同态度、美国社会对于欧洲大屠杀和犹太难民的反应以及美国犹太移民问题上( 1 )。這些相关的研究,恰恰证明了宣称作为文化和种族“大熔炉”的美国在其历史上是有反犹主义问题存在的。虽然美国并没有像旧欧洲大陆那样曾经出台过国家层面的排犹法案,也没有像纳粹德国那样对犹太人实行有组织的隔离和屠杀,但这并不能说明美国在历史上,尤其是在20世纪上半叶没有出现反犹主义的社会思潮。而国内学术界关于美国反犹主义问题的研究关注度不高,而且主要集中在对美国第一次反犹主义高潮即南北战争至进步主义运动时期(Progressive Era)( 2 )的研究,而对美国第二次反犹主义高潮(即20世纪上半叶)则鲜有涉及,相关学者将目光主要放在美国的犹太移民和相关移民政策问题上( 3 )。反犹主义是如何在19、20世纪之交的美国再次兴起的?如何进一步发展、壮大至二战结束?它又是如何体现在美国的文化、政治、社会层面的?本文将对之加以讨论。
一、一战结束前美国的反犹主义(1900—1918)
美国反犹主义的第一次高潮始于南北战争期间,美国犹太人第一次作为战争和动荡年代的“替罪羊”登上了历史舞台。在北方,犹太人往往被当作“南方的间谍”;而在南方,他们又被当成“出卖战争物资的奸商”。当时的南方邦联总统杰弗逊·戴维斯指责犹太人说:“他们创造了快速的财富,同时使我们的货币贬值,并使我们国家的生产枯竭,而这些生产构成了战争期间所需的最宝贵的资源。”[ 3 ] 197由此可见一斑。而在战后,这种上层的反犹主义倾向不可避免地激活了美国社会的种族主义元素。19世纪时新教徒已经占美国民众的大多数,一方面他们模仿旧欧洲反犹主义的典型事件,开始反犹;另一方面,由于东欧、中欧犹太移民的大量涌入,于是这些新教徒们产生了排外心理,“东欧犹太移民规模巨大,加上其贫困不堪,而且聚居于城市贫民窟中,非常引人注目。他们信仰正统犹太教,说意第绪语,衣着奇特,举止粗鲁,令主流群体心生反感。”[ 4 ]
很不幸的是,这种反犹主义情绪没有随着进步主义运动的开展和新世纪的开始而结束。相反,反犹主义开始依靠媒体宣传从社会情绪逐渐转化为一种意识形态上的共识。虽然因为东欧犹太人的大量涌入(表1)和部分犹太人的经济地位提高,共和党和民主党两党都不愿将犹太人群体这个潜在的“票仓”推向对方,但这并不妨碍社会尤其是文化思想方面对于犹太人的排斥。1905年的《哈珀周刊》报道:“反犹主义难以消失的主要因素是,犹太人坚定地希望继续做犹太人,从而与其他美国人继续保持不同……犹太人不想被美国民众同化。他们更喜欢保留犹太人的民族性,而不是融入美国。”[ 5 ] 343美国生物学家萨姆纳和美国遗传学权威J·G·威尔逊在1911年的文章中也提到:“犹太人作为一个种群,与其居住地的民众是不同的,他们坚持要给予其某些特权,这些特权是为了强调这种差别而不是消除这种差别。”[ 5 ] 348由此不难看出,此时大部分的反犹主义更强调犹太民族的“不可同化性”。
除了以上这些期刊报纸上的反犹主义渲染,反犹主义有时也参杂了宗教信仰和种族主义的因素。美国移民限制联盟和美国优生学协会的主席格兰特,在他的种族主义著作《伟大种族的消逝》中提到:“即使是通过异族通婚而使不同种族的人混在一起,也会产生一个不符合标准的种族,但最低等级的杂种将是三个欧洲种族中的任何一个和一个犹太人的混血儿,因为这样就会得到一个犹太人。”[ 7 ] 81这种充满了种族主义偏见的作品在20世纪20年代前的美国是广受欢迎的,它迎合了作为“WASP”即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作为美国“优等民族”的优越感和作为基督徒在信仰中对犹太民族的厌恶感。而在这种社会氛围中,即使是属于少数的移民群体也产生了对犹太人的排斥和歧视行为。1911年7月23日,在马萨诸塞州的梅登发生了一件爱尔兰人的反犹事件。爱尔兰人残忍地袭击了犹太人,而当警察被告知发生了混乱时,他们反应迟缓,只逮捕了几个罪犯。甚至在法庭上,作为被告的爱尔兰人辩称,他们是遭到了“长胡子的老人”的袭击才殴打犹太人的。最终虽然法官不相信被告的陈述,但16名攻击者中只有4人被判有罪[ 8 ] 70-71。而像这样的恶性事件在20年代前绝非偶然。
事实上,1917年美国参战后,大量犹太人作为美国公民参加了军队,并展现出不逊于其他种族的爱国主义,但是他们还是会因为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犹太名字而被侮辱、歧视乃至处罚。1918年,有19名犹太人进入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但只有9人毕业,无情的欺辱使得大部分人退学。海军上将海曼·里科弗是这9名学生之一,他后来在自传中写道,“在20世纪20年代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的氛围中,对犹太人的欺辱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8 ] 75由此可见,培养海军军官的学校尚且如此,那么在军队中的犹太人受到的待遇就更加可想而知。
在进步主义运动时期和一战结束前,作为移民的犹太人,其经济状况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改善,军队中的犹太人也展现了犹太族裔作为公民对于美国的忠诚。但其他美国人没有对犹太民族表现得更热情或者更友善,与之相反,更多的是来自个人或团体甚至是公共机构的对犹太人的冲击。而这种冲击将会在下一个时期因为布尔什维克的出现、经济危机的发生而得到强化。
二、两战之间美国的反犹主义(1919—1939)
随着一战的结束,美国不仅没有在凡尔赛会议上取得自己战前所设想的世界主导权,反而更使得美国社会陷入了对国际主义的失望以及对布尔什维克“红色革命”的恐惧。正如一战后不久上台的沃伦·哈定总统所说的“normalcy”(正常)那样,美国社会正试图使美国重新成为老一代美国人认知中的美国,而不是犹太教或布尔什维克主义的。
首先指向犹太人的便是伪科学的种族主义和阴谋论,而这集中体现在一本小册子——《锡安长老议定书》(或译《犹太贤士议定书》)中。该文件称,“为了达到目的,犹太人通过各种秘密组织,宣传民主、自由和社会主义来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是历史上所有社会剧变的幕后黑手,支持对个人自由的要求;他们也是阶级斗争、所有政治暗杀和所有重大罢工的幕后黑手。策划者诱使工人变成酗酒者,并试图通过抬高食品价格和传播传染病来制造混乱。”[ 9 ] 97这份充满了神秘主义和阴谋论的小册子最早出现在1903年的俄罗斯,其本来是无人知晓的一种虚构文学作品,但随着俄国革命的爆发和白俄贵族的出逃,《锡安长老议定书》不仅在欧洲,也开始在美国传播。而它在美国最早出现在由亨利·福特收购的《迪尔伯恩独立报》1920年5月22日的头版。
是什么原因促使亨利·福特这位“汽车大王”有着如此强烈的反犹主义,这一历史问题是很难表述清楚的。但毋庸置疑,他既是二战前反犹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又是这场反犹主义浪潮的主要推手。1920到1922年间的《迪尔伯恩独立报》中的关于犹太人的各种阴谋论和虚构文学性质的文章被整合成册,标题为《国际犹太人》,并不断对外出版发行。因此,大学教授、大批基督教牧师以及基督徒等各界人士纷纷向福特捐款,赞扬他攻击犹太人的行为,并要求他提供更多的资料供自己使用[ 10 ] 161。亨利·福特的反犹主义行为影响很大,甚至辐射至海外和欧洲。“1938年7月30日,也就是他75岁生日那天,他被授予德国大十字勋章,这是纳粹政府授予非德国人的最高荣誉。授奖时,希特勒也表示祝贺:《国际犹太人》‘成了纳粹宣传的工具,每个在德国上学的孩子在其受教育期间都能多次接触到它。”[ 11 ] 8-9作为工业资本家和发明家的亨利·福特,利用他对媒体舆论界的影响,很快地将这种反犹主义浪潮从新闻媒体界推向了其他领域。
最先对此作出反应的是高等学校。1921年9月,哈佛大学招收了有史以来最多的新生:2620名学生中有856人是超额招生的,因此教室和宿舍设施存在很大压力,这就为哈佛大学限制招生提供了借口。1922年,校长劳伦斯·洛厄尔找到1919年当选为监督员的朱利安·马克法官,提出了一项限制犹太人入学的计划:“新生只要通过了学业考试,就会像往常一样被录取,这些限制只适用于移民学生,而且‘只适用于那些没有完全通过考试的学生。”[ 12 ]虽然在明面上所谓的限制只针对所谓部分的移民群体,但毫无疑问在之后的几年中他们往往更倾向于录取本土的、非犹太教的学生。很快,这种做法不仅仅局限于哈佛大学一所大学。哥伦比亚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等多所高校也纷纷在招生限制、宿舍安排、申請材料上多方面对移民群体尤其是犹太族裔设置障碍而非广开大门。
同时这种作法不局限于学生层次,还体现在犹太教师的晋升职称上,使得犹太人出身的教授少之又少。“1927年,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芝加哥大学、乔治亚大学和德克萨斯大学各仅有1名犹太教授。伯克利和哥伦比亚各仅有2名犹太教授,哈佛仅有3名犹太教授,纽约城市学院仅有4犹太名教授。直到1939年,莱昂内尔-特里林才成为第一个被哥伦比亚大学任命为该领域终身教授的犹太人。”[ 13 ]这些大学一方面不认为他们对犹太移民有特殊的对待方式,另一方面又往往在“捍卫传统价值观”“维护盎格鲁-撒克逊文化”“犹太人是难以同化的”的旗帜下对犹太人进行着集体和个人的限制和排斥。
对犹太人的限制不仅仅局限于高校范围。虽然犹太人的经济地位在一战之后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不少犹太人跻身中产阶级甚至上层社会,并积极融入美国社会乃至改信,但这实际上反而加剧了保守主义者和本土主义者对“犹太阴谋”的深信不疑,怀疑犹太人是妄图侵蚀美国传统价值和文化的主导者。“休斯顿的亨伯尔石油公司有一条规定,绝不与犹太人接触。20世纪30年代,印第安纳波利斯的礼来制药公司雇佣了近4 000名员工,其中只有两名是犹太人。西联汇款公司拒绝雇用犹太人当信使。”[ 14 ] 196除了工厂、公司不愿意接收犹太人之外,医院、律师事务所等也同样更倾向于白人基督教徒。
既然社会中下层排斥犹太人,那么上层又是如何反应的呢?答案是即使吸纳了部分犹太人作为上层社会圈子的一员,但犹太人也同样被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路易斯·布兰代斯和塞缪尔·罗森曼( 4 )都是其中的典型例子,前者在威尔逊总统时期被提名为最高法院大法官,可是他也遭到了反犹主义者的诽谤;后者是1929年富兰克林·罗斯福选举时的顾问,而且在1932年罗斯福赢得总统大选后,他被提拔到州司法部门并在1937年进入了白宫办公室,一直待到杜鲁门总统就职后一年。就是这样一位同化极深且为罗斯福总统信任的犹太人顾问,也和罗斯福总统的另一位犹太人顾问本·科恩一样,被著名的私人俱乐部拒之门外。“像尼克博克、林克和联合这样的俱乐部,它们都是属于纽约市商业机构组织,俱乐部的成员包括华尔街一些最重要的成员、著名的律师事务所律师和国际企业巨头,但这些成员中很少有犹太人。”[ 8 ] 90
随着整个社会的右翼基督教保守势力抬头,反犹主义很快更进一步发展。美国政府针对移民问题相继出台了《1921年移民法》和《1924年移民法》,前者规定:“任何国家移民的数量每年不能超过该国1910年在美国侨民的3%,即每年的移民限额为35.8万,其中约 20万给予西北欧国家,15.5万给东南欧国家,余下的数千名额给非洲和亚洲国家,西半球国家公民进入美国不受配额限制。”[ 15 ]而后者将基准年改为1890年,而那时大多数东欧人还没有来到美国,其比例降至2%,所有亚洲人也被禁止进入美国。
政府在立法上的限制移民行为无疑刺激了反犹主义者的神经,使得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采取公开的更加有组织的行动。本来在19世纪末销声匿迹的三k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重新在20年代活跃起来,并且其针对的对象扩大到了所有非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白人的其他人,其认为“美国必须属于100%的美国人”。“三k党在1924年的人数超过500万,这一年是他们影响力和权力的巅峰。10年之内,三k党从一个只有几百人的组织发展成为一个拥有许多国会议员、参议员和法官成员的强大组织。”[ 16 ] 19而在三k党在俄勒冈州南波特兰对成员的一次演讲中,他们提到:“犹太人要么是破坏我们政府的布尔什维克,要么是金融或商业领域的夏洛克(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中的人物),他们控制和指挥基督徒作为借贷者或雇员。对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来说,被犹太佬指挥是令人厌恶的。在美国的一些地方,犹太佬非常多,白人在人行道上几乎找不到走的地方。”[ 17 ]与此同时,在美国的基督教社区和南方一些保守势力强大的地方,不是三k党徒的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也开始以各种方式表达他们对犹太人的厌恶,就像他们教区主日学习和教育的那样:“谁杀死了耶稣?”“是犹太人杀死了耶稣。”[ 8 ] 99-100
在美国犹太人处境不断恶化的情况下,更大的危机来临了。随着1929年经济危机的爆发,美国陷入了长达四年的大萧条,甚至直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才使得美国彻底摆脱经济危机的阴霾。而就如同历史上每一次动荡的年代一样,犹太人又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而罗斯福政府开始的新政改革又加剧了美国社会各阶级、各族裔之间的利益冲突和思想分化。罗斯福政府大量聘用非保守主义势力的顾问和许多支持新政的官员,但很不幸,更多的民众看到的是他们身上的犹太人身份而非其他。1934年10月,一名纽约妇女在给罗斯福的信中写道:“所有人都在说,你们把国家出卖给了犹太人,他们要为持续的大萧条负责,因为他们要让基督徒挨饿,让他们成为奴隶。在华盛顿的行政办公室里有超过200名犹太人,犹太人银行家管理着政府,伯纳德·巴鲁克(罗斯福的白宫经济顾问)才是真正的总统。”[ 8 ] 109
1933年纳粹党在德国上台后,极右法西斯主义势力的影响很快超出了欧洲的范围,催生了美国原教旨主义新教徒佩利领导的银衫军团(Silver Legion of America)这样一个法西斯主义组织。事实上在银衫军团出现之前,由纳粹旅行家库尔特·吕德克( 5 )宣传和组织的日耳曼同盟、希特勒之友、美国卫队等带有明显反犹主义的美国法西斯组织纷纷出现。但佩利领导的美国银衫军是第一个妄图实施像德国啤酒馆暴动从而夺取政权的组织。“1934年5月,‘银衫军的圣地亚哥分会准备向市政厅进军,试图推翻市政府,继续游行到萨克拉门托,并要求罗斯福总统驱逐所有居住在美国的犹太人,并辞去总统职务,使他们的领袖威廉·佩利接任总统一职。”[ 16 ] 31虽然因为圣地亚哥政府的提前警觉和共产党人没有举行游行,这场计划中的政变才没有变成现实。但在事后众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House Un-American Activities Committee)事后的调查中,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佩利以及银衫军和德国纳粹党的联系。
此外,抛开以上这些被法西斯主义影响的原教旨主义基督教极端组织,在非原教旨主义的基督教宗教中也存在着极端的反犹主义。在德国“水晶之夜”10天后,即1938年11月20日晚上,一名叫查尔斯·考夫林的神父发表了他职业生涯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广播讲话。考夫林虽然谴责了德国“水晶之夜”的野蛮行径,但紧接着他又开始了反犹谩骂,他指责犹太人将共产主义强加于俄罗斯,并指出德国人正确认识到了自凡尔赛条约签署以来,犹太人要为祖国的经济和社会苦难负责。他说:“纳粹主义,被设想为一种对抗共产主义的政治防御机制,并作为共产主义的结果是可以被引入的。”[ 18 ] 197虽然这种言论遭到一部分美国民众的反对和质疑,但更多陷入失业危机的美国人更倾向于认同这位神父的观点,即将犹太人视为这场经济危机的始作俑者。
同时,1936年发生在大洋另一端的西班牙内战更加使得人们去排斥犹太人。当时西班牙内战中整个欧洲几乎只有苏联支持西班牙左翼政权,而苏联也是整个欧洲中唯一反犹主义不盛行的國家。这自然会引起美国民众尤其是右翼基督教保守主义者的联想。“在基督教阵线( 6 )的集会上,号召所有社团去消灭在美国的犹太人。考夫林被人称颂,犹太人被当作共产主义者、国际银行家和战争贩子而遭到攻击。发言者把美国的总统称为‘罗森菲尔德或‘罗森福特类似听起来像犹太人的名字,称赞佛朗哥是把红军赶出西班牙的伟大的基督教将军,并拥护希特勒是欧洲的救世主。”[ 8 ] 121而他们也不仅仅限于集会和游行,而是更进一步地采取对犹太人的直接攻击行为。“从1939年到1942年,基督教阵线组织在犹太人经营的零售商店抢劫,亵渎犹太教会堂,在纽约和波士顿等城市的街道上,不分青红皂白地袭击犹太儿童和成年人。而在这些城市,同情他们的爱尔兰裔警察默许暴行继续下去,甚至在纽约市有400多名警察也属于基督教阵线。”[ 19 ] 404
20年代至30年代这一系列的反犹主义使得美国的犹太人都意识到,他们种族所面临的巨大潜在危险性,他们中的许多人不得不选择将自己的犹太名字改成更具有美国特色的名字来保护自己。纳粹在欧洲的所作所为、天主教和新教对犹太人的攻击、联邦政府面对反犹主义的无能为力都使得反犹主义走向高潮。
三、二战爆发后美国的反犹主义(1939—1945)
1939年二战爆发后,美国没有马上卷入这场尚处于欧洲的战争,事实上,在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之前,美国存在的孤立主义和反犹主义便一直阻止着它参与这场战争,这股力量甚至强大到联邦政府也不得不考虑到参战的民众支持度。而美国第一委员会( 7 )便是这股势力的代表组织,“1941年11月,查尔斯·林德伯格在美国第一委员会的国会分会发表讲话。几年前,他接受了阿道夫·希特勒的奖章。现在他发表了该组织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演讲,他指责犹太人、英国人和罗斯福政府将美国推向与德国的战争。他谴责犹太人对这个国家的威胁,因为他们在电影、广播、媒体和政府中的所有权和影响力。”[ 20 ] 51虽然林德伯格的这番言论受到了许多人的指责,美国第一委员会也因为他的言论而备受非议,但是美国民众关于是否参战的问题仍然没有定论,直到1941年12月7日后。而在1941年12月11日美国第一委员会解散之后,孤立主义也随着美国的参战而随之烟消云散,但这并不代表反犹主义不再是一个问题。相反,从美国联邦政府针对德国和整个欧洲的犹太难民的政策,可以发现,反犹主义得到了较显著的体现。
1938年7月在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呼吁下,法国的埃维昂聚集了来自32个国家的代表、39个私人组织的代表、200名记者和众多旁观者,他们召开了一次国际会议,旨在缓解德国和奥地利的犹太人移民问题。结果证明这是一次失败的会议,会后罗斯福意识到公众和国会反对增加移民配额,他宣布,“任何国家都不会被期望或要求接收比现有立法允许的更多的移民。”从本质上讲,罗斯福承诺既不会增加配额,也不会放宽现有的移民立法。此外,根据罗斯福的说法,美国纳税人不会为会议制定的任何计划承担任何费用[ 21 ] 73。如果说埃维昂会议表明了罗斯福政府的难民政策,而在之后的1939年的圣路易斯号事件中,更可以窥见美国媒体和民众对于犹太难民的态度。在面对这艘有着937名来自德国的犹太难民的避难船只时,古巴、美国和加拿大都选择了拒绝。而这一结果招来了媒体的一系列谴责,“指责德国制造了这个问题,指责古巴拒绝让不幸的难民入境。一些人也主张在大英帝国或南美洲寻找另一个地点,但没有人建议允许这艘船在美国上岸。”[ 21 ] 81而哪怕在1941年后,美国政府对于难民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甚至在“1943年7月,美国国务院出台了新的难民入境签证规定,不但‘要求难民出示详细的个人信息材料,还需要2位美国公民担保该难民不会对美国带来任何危害,并规定每位担保人近10年的居住和工作信息需要由另外2位可靠的美国公民進行检查和统计,并列出详细清单,以确保其信息的真实性。”[ 22 ]这项规定的出台实际上堵死了欧洲难民尤其是犹太难民逃往美国的可能性。
联邦政府的这些政策和行为并非毫无理由,这恰恰是由于二战全面爆发后美国民众对于犹太人的反感而导致的。这种反感与之前的反犹主义一脉相承,但在战争年代它又往往与战争相联系。一方面,平民对于战争的厌恶从而将应背负战争责任的一方视为犹太人,“国会对犹太人的批评反映了当时的恐惧和担忧。战争期间,美国各地流传着这样的谣言:犹太人缺乏爱国热情,他们逃避征兵,逃避战争服务。”[ 23 ] 147而另一方面,军队中也充斥着对于犹太人的不信任感,就如同一战中的军队一般,唯一的不同是部分军队上层曾出台过一些规定,来避免这种反犹主义气氛的加剧,但对于整个军队的反犹主义来说无济于事。甚至到1945年4月,美国武装部队进行的一项函授课程还包括这样的声明:“真正的美国人本质上是北欧人,最好是新教徒……犹太人在这个国家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8 ] 138
针对如此多的反犹主义事件,难道美国犹太人一直都是无动于衷或者默默忍受的吗?路易斯·马歇尔等人的回答是“不”。作为1906年成立的美国犹太人委员会(AJC)( 8 )的主席,正是马歇尔力排众议在20年代对亨利·福特和他的《迪尔伯恩独立报》所宣传的反犹主义思想做出了坚决的抵制行动,并且曾尝试使用法律和宪法所赋予他们的权力来遏制和转变当时社会上的反犹主义思潮。马歇尔有力地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在美国保护和促进犹太人的利益,既不需要自我隔离,也不需要自我否定,而是需要熟练而顽强地呼吁,要不容置疑地坚持美国价值观——言论自由,宗教自由,尊重人类平等和多样性。”[ 24 ]也正是在马歇尔这样的呼吁下,反诽谤联盟(ADL)( 9 )和美国犹太人大会分别在1913年和1918年成立。虽然在马歇尔于1929年去世之后,这些犹太人组织都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冲击,但在反犹主义最盛行的30年代它们都为保护犹太人做出了努力,如集体向联邦政府和最高法院控诉,并制止了部分国会反犹议案与地方政府和组织反犹政策的出台。
而随着二战的爆发和纳粹屠杀犹太人行动的扩大,越来越多的犹太人意识到联邦政府对于保护犹太人和取得战争胜利两者的优先级顺序是后者大于前者的。许多美国犹太人开始倾向于“犹太复国主义”,即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属于犹太人的国家,但也有部分犹太人在美国犹太教理事会的组织下采取更为积极的方式来提升犹太人在美国的处境。“犹太人组织于1944年3月成立了全国社区关系咨询委员会,作为国内团体的协调和政策咨询单位,其包括美国犹太人委员会等20家相关机构。……这些犹太机构的领导人认为,反犹主义和其他形式的偏见威胁着美国的民主,因此对整个社会构成了问题,而不仅仅针对犹太人。他们决定利用社会科学来分析偏见,并开发一种遏制偏见的方法,动员公众舆论反击不容忍,并利用法院和立法机构来消除那些可以被法律控制的歧视性做法。”[ 25 ] 261正是这种继承马歇尔对待反犹主义的策略才使得美国犹太人在战后为争取自身权利和消除反犹主义的行为提供了有利武器,而战后不断揭露的纳粹屠犹暴行也使得越来越多的公众开始同情犹太人,大众舆论、政府政策、犹太人组织的努力才使得这场美国反犹主义第二次高潮在战后逐渐平息。
四、20世纪上半叶美国反犹主义的特征
在本·哈尔彭的《什么是反犹主义?》中,他提到“反犹主义的最小公分母公式现在可以被理解为:‘反犹主义是一种对犹太人的敌对态度或被视为一种威胁,它往往发展成为一种传统,甚至制度化”[ 26 ]。从这位曾经主张反犹主义的“美国例外论”的学者对于反犹主义的定义出发,20世纪上半叶美国发生的种种针对犹太人群体的恶性事件是足以被证明为反犹主义的。20世纪上半叶美国反犹主义虽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對于其表现特征的分析,则需要从更宽广的横向和纵向历史视角来进行。
从横向角度来看,美国反犹主义相较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反犹主义尤其是欧洲的反犹主义,是有相同点的。这种反犹主义的相同点往往体现在根源,其在现代以前更多地是关于宗教和文明方面的:一是犹太文明的流散性,“这个民族仅仅因为仍然存在,它在原有的领土之外还保持着自己不同寻常的文明而受到迫害,也就是说,与此同时,它保持着文明的完整性,并被世界其他地区所接纳”[ 27 ];二是所谓的“不可同化性”,“当一个人考虑到这些社会、伦理和智力方面的诸多差异,并意识到犹太人已经在犹太教正统的顽固内核与世界范围内的社会原则之间架起了一条鸿沟……人们便相信,犹太教为这个被仇恨和经济危机折磨的世界提供了多么多的攻击犹太民族的理由。”[ 27 ]而在现代之后,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又成为了新的根源。
同时,从纵向的角度来看,美国的反犹主义与欧洲的反犹主义又有不同点。这种不同点最早要追溯到西进运动,而西进运动中的“昭昭天命”(Manifest Destiny)思想便是最好的体现。“美国的‘自由传统并没有阻止美洲土著的毁灭或其对菲律宾人的野蛮对待,它也没有阻碍美国一半人(另一半人容忍)建立一个由法律执行、以武力威胁和使用武力为后盾的种族统治体系。”[ 28 ]这种从美国建国之初便深深植根于主流人群思想中的对外族排斥的种族主义,在西进运动中对于印第安人的屠杀、在对黑人的奴役和虐待中都是无处不在的。虽然美国种族主义的主要焦点在其大部分历史上都是黑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特定时间和特定条件下,其他外来群体就不能成为目标。事实上,20世纪上半叶美国反犹主义一方面体现着新时代的特征,即从19世纪末种族学、优生学的兴起到对20世纪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抵制、法西斯主义的影响以及各种阴谋论;另一方面,它又包含着传统基督教对于犹太教异教信仰的仇视以及传统盎格鲁-撒克逊族群对于外族的排斥心理。而这种族群排斥甚至在现代不限于“WASP”群体,如前文所言,爱尔兰人等本属于美国边缘族群的群体也有针对犹太人的恶性事件。简而言之,伪科学、意识形态和阴谋论往往体现的是外部因素,而宗教和族群的排斥则是内部因素,这些因素都往往随着某些极端事件的爆发而加剧美国的反犹主义。也正是在20世纪上半叶接连发生的一战、大萧条、二战等事件中,美国的反犹主义逐步从步入低谷转为第二次高潮。
这种横向的相同点和纵向的不同点的相遇,使得在20世纪上半叶的美国的反犹主义呈现着不同的表现特征。从形式上来看,“反犹主义是所有这类阴谋论之父,在左翼和右翼政治派别中都是显而易见的。在右翼,它通常与泛民族主义运动和19世纪的整体民族主义联系在一起;在左翼,它首先是由像傅立叶和普鲁东这样的乌托邦社会主义者提出的,他们认为犹太人令人厌恶,因为他们是‘商业的化身。”[ 29 ]的确,从政治学的角度来看,反犹主义往往和意识形态的两个极端相联系起来。在一战结束以前,不管是小说中的现代“夏洛克”形象还是种族学、优生学等伪科学的舆论宣传中,美国人反感犹太人往往是从右翼排外主义的角度出发,对于这些在语言、文化、外貌和服饰风格与自己不太相同的犹太人尤其是东欧移民犹太人进行排斥、歧视的;而在两战之间,由于布尔什维克的冲击、法西斯主义的崛起和经济危机以及罗斯福新政的一系列突发性事件的发生,在本来的右翼排外主义之外,又加入了左翼民粹主义对于上层资本家的仇视和对于非传统政府的不信任,而这些往往最后归于反犹主义;即使是在二战爆发之后,左翼与右翼的极端势力也没有放弃对于犹太人的迫害,最典型的便是美国第一委员会对于“国际主义阴谋论”和孤立主义的鼓吹和基督教阵线对于犹太人的暴力恶性事件。而从20世纪上半叶美国反犹主义的具体过程来看,则往往体现为从零星的暴力事件到集体的社会舆论、从社会层面的打压歧视到公共组织如学校、公司、政府针对犹太人的规定政策出台、从无组织的群体盲动到有组织、有纲领、有宣传的极端系统反犹。
而即使是在二战之后,反犹主义也不是因为所谓的“民主”或“自由主义传统”而停止下来,而是通过如美国犹太人委员会、反诽谤联盟的不断抗争才逐步获得犹太人应有的权利。在托尼·迈克尔斯的《美国“与众不同”吗? 对美国犹太人例外主义的批判》中,他提到“反犹主义的衰落主要因素有:纳粹德国及其盟国的战败使反犹主义名誉扫地;20世纪40年代至70年代初,美国经济空前的扩张;在州和联邦一级通过了民权立法,最终形成了1964年和1965年的《民权法案》;冷战的到来,导致美国犹太人与美国在外国事务上的利益出现了重叠,尽管并非完全一致,特别是在与以色列和苏联犹太人事业有关的事务上。”[ 2 ]内部和外部的共同作用才使得美国的反犹主义在二战后逐渐式微,但即使是战后至今,美国的反犹主义仍旧以不同的形式潜藏在美国社会中:在反共运动中明显的反犹主义;攻击犹太人和犹太机构,作为种族主义对民权运动的反击;社会和文化整合的压力;犹太人和非裔美国人之间的冲突,有时是暴力冲突;在新左派内部,反犹太复国主义思潮的兴起常常会蔓延成反犹主义。正如徐新教授在《反犹主义:历史与现状》中提到的那样,“反犹主义之所以仇恨犹太人是因为犹太人的‘犹太性。”[ 1 ] 15这种“犹太性”最大的特征便是作为犹太民族的信仰——犹太教,从整个现代美国历史来看,犹太民族融入美国社会的进程,也正是在不断避免强调自己的“犹太性”即犹太民族的世俗化中实现的。而正是因为这种历程仍在进行中,所以即使在二战大屠杀结束后七十多年的当代,美国的反犹主义依旧存在于美国社会,2018年的匹兹堡犹太教堂枪击案( 10 )便是一个印证。
五、结语
综上所述,“反犹主义”的所谓“美国例外论”是不存在的。自20世纪开始,美国社会的反犹主义情绪便不断酝酿,从最早的小说、新闻中对于犹太人的贬低和诽谤,到反犹组织的宣传和行动,再到社会教育、医疗、生产、居住、参军等各方面对犹太人的排斥,最终在30年代将美国历史上的第二次反犹主义推向高峰,直到二战结束。美国的反犹主义不是凭空产生的,首先是因为美国是一个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占大多数人口的国家,基督教徒從宗教信仰上就无法信任犹太人,对于他们来说,犹太教徒都是“出卖耶稣的叛徒”;其次,大量外来移民尤其是东欧犹太移民的进入,使得传统的美国社会环境受到冲击,排外主义从19世纪到20世纪在美国一直都存在;最后,则是种族主义伪科学以及阴谋论、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冲击,使得美国保守主义势力抬头,甚至一度产生了美国本土的极右法西斯势力。而这些反犹主义的基础元素在20世纪上半叶再次被激活,使得犹太人成为美国经济危机、战争年代的最佳“替罪羊”。
但美国反犹主义的兴起对于犹太人而言并非是 “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正是由于反犹主义的存在,催生出了“犹太复国主义”,犹太民族在几千年的同化路径走不通的情况下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锡安圣殿”——以色列,一个以犹太民族为主体的民族国家。也正是因为美国反犹主义的存在,美国犹太族裔才会在一次次反犹主义浪潮中逐渐觉醒,从建立犹太保护组织到运用公众舆论、社会立法、政府政策等多种方式来维护自己的种族权益,并消除其他族裔对于自身的偏见,从而缓慢而稳定地融入美利坚民族。
注释:
(1) 国外相关的研究有伦纳德·丁诺斯坦的《美国的反犹主义》、迈克尔·多布科夫斯基的《美国的意识形态反犹太主义:1877—1927》、奥斯汀·霍尔的《纳粹十字记号和银衬衫:美国纳粹主义的黎明》和威廉·唐纳德的《面对美国的反犹主义:路易斯·马歇尔和亨利·福特》等,以上参见Leonard Dinnerstein,《Antisemitism in America》,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Michael Nachin Dobkowski,《Ideological anti-Semitism in America: 1877—1927》,New York University,1976;Austin Carter Hall,《Swastikas and Silver Shirts: The Dawn of American Nazism》,Miami University,2019;RS Rifkind,《Confronting Antisemitism in America: Louis Marshall and Henry Ford》,American Jewish History,2008,94(1/2)。
(2) 进步主义运动时期指的是美国一个社会普遍进步和政治不断改革的时期,自19世纪90年代到20世纪20年代,详见https://en.wikipedia.org/wiki/Progressive_Era,访问日期:2021年10月28日。
(3) 国内相关的研究有熊燕的《美国犹太人的移民历程》,云南师范大学2007年硕士学位论文;杨军的《古老的新课题:美国版反犹主义》,《世界民族》2006年第6期;刘丽娟的《纳粹大屠杀话语的“美国化”研究》,郑州大学2017年博士学位论文;李爱慧的《东欧犹太移民的涌入与美国反犹太主义的激化(1880—1920)》,《历史教学》2005年第12期等。
(4) 一名美国律师、法官、民主党活动家和总统演讲稿撰写人,同时也是犹太人,他创造了新政一词,并在罗斯福新政的鼎盛时期帮助阐明了自由主义政策,他也是第一位担任白宫法律顾问的人。详见https://en.wikipedia.org/wiki/Samuel_Rosenman,访问日期:2021年11月1日。
(5) 库尔特·吕德克是一个德国的政治冒险家和商人,主要为纳粹政党服务和游说,曾在美国游历和扶持纳粹组织,详见https://de.wikipedia.org/wiki/Kurt_L%C3%BCdecke,访问日期:2021年11月2日。
(6) 基督教阵线指Christian Front,是一个极右翼政治团体,活跃在美国1938年至1940年的纽约市,详见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ristian_Front_(United_States),访问日期:2021年11月2日。
(7) 指America First Committee,是最重要的美国孤立主义支持者集团,反对美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详见https://en.wikipedia.org/wiki/America_First_Committee,访问日期:2021年11月2日。
(8) 全称American Jewish Committee,是一个犹太宣传组织,是美国历史上最久远的犹太倡导组织之一,见https://en.wikipedia.org/wiki/American_Jewish_Committee,访问日期:2021年11月3日。
(9) 全称Anti-Defamation League,是一个国际犹太非政府组织,总部在美国,致力阻止对犹太人暴行,见https://en.wikipedia.org/wiki/Anti-Defamation_League,访问日期:2021年11月3日。
(10) 2018年10月27日发生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大规模枪击事件,案发地点为犹太教堂,见https://en.wikipedia.org/wiki/Pittsburgh_synagogue_shooting,访问日期:2021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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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妍]
A Historical Survey of Anti-Semitism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1900—1945)
LIU Gangyuan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1,China)
Abstract: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the United States was in the second climax period of antisemitism.It inherited som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first anti-Semitism climax. Meanwhile, it showed new characteristics with the changes of the environ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abroad. From the late 19th century to the early 20th , the tendency of anti-Semitism in the emerging media industry made it manifested in a racist way. After the First World War, American anti-Semitism was mingled with the fear of Bolshevism and isolationism. With the coming of economy crisis(1929—1933) and the beginning of Roosevelts new politics, American anti-Semitism show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xtensification, extremalization and systematization. In 1941 when America joined the Second World War, it still existed in its army, public opinion and the governments refugee policy. It was not until 1945, with the revelation of the Holocaust, that the second tide of anti-Semitism subsided.
Key words: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America;anti-Semitism;Christianity
收稿日期:2022-10-12
作者简介:刘港源(1997-),男,湖南邵东人,湖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德国史、世界现代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