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亚琼 蒋雨晴
摘要:砭石和金属针具是汉代最重要的两类治疗器具。本文对考古发现的这两类治疗器具和画像石上的相关图像进行了梳理和辨析,对其反映的汉代医学发展成就进行了总结。
关键词:汉代;治疗器具;砭石;九针
汉代是中医发展的重要时期,不仅已有成熟的理论体系,而且已具备丰富的治疗手段。汉代医学发展的成就除在传世及出土的医学文献中有集中反映外,近几十年来考古发掘出土的各类医学文物也是反映汉代医学成就的重要物证。本文拟对汉代医学文物中的砭石和针具这两类医疗器具进行探析。
砭石是我国古代最早使用的医疗器具之一。在《黄帝内经》中,砭石是与毒药、灸焫、九针(针刺)、导引按跷等并列的五大治疗方法之一。从文献记载来看,在先秦至秦汉时期砭石曾经是一种广泛流行的治疗器具。但是关于砭石的具体形制,几乎所有古代文献均语焉不详,现代学者对砭石的形状也有诸多争论[1]。马继兴等[2]认为,砭石的治疗作用有熨烫、按摩、切割痈脓、刺泻淤血以及叩击体表等几种,古代砭石有扁圆形、圆形、圆柱形、凿形、锛形、刀形、剑形、镞形、针形、棒槌形等多种形状。张仲源等[3]认为,砭石的形状有砭锥、砭板、砭铲、砭砧和砭块等各种形态。伍秋鹏[4]认为,作为砭石使用的石器分别有细石器中的刮削器、尖状器、石镞和磨制石器中的石针、石锥、石镞、石刀、石镰、石锛、石凿、石矛、石剑、玉(石)戈等器物,其中锥尖状砭石应是古代砭石的主流。张入文[5]认为古代砭石的形状可以分为刃形砭石、锥形砭石、针型砭石、圆柱形砭石、类圆形砭石等几类。
在考古发掘出土文物中被认定为汉代砭石的数量较少,主要发现于汉代墓葬中。湖南长沙燕子嘴汉墓中出土的1件圆柱形砭石,由河卵石磨制而成,末端窄细而钝圆,长约9.5厘米(图1-1)[6]。河北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夫妇墓中出土的2件水晶砭石,形状似斧形,刃部锋利,长约2厘米,宽0.6~1.3厘米(图1-2、图1-3)[7]。江苏徐州狮子山汉楚王陵出土了两种搓石,形状分别为扁圆形和扁圆棒形。扁圆形搓石,直径约5厘米(图1-4)。扁圆棒形搓石,长约20厘米(图1-5)。两种搓石的形状和大小均适合用手抓握。该墓的发掘者认为,此类搓石具有养生的功效,使之在身上滚动能促进身体血液的循环[8]。
从考古发掘出土文物来看,汉代砭石类治疗器具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砭石以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夫妇墓出土的斧形水晶砭石为代表,具有锋利的刃部,可用于切割痈疡。第二类砭石的形状呈圆柱形、扁圆形或扁圆棒形,器表无锋利的刃部或锥尖部,其主要是用于按摩患处或穴位。在成都天回老官山汉墓医简中有采用石法治病的简文20多条[9],但在治疗时采用何种形状的砭石(石器)不详。
除考古发掘出土的实物外,在汉代画像石上也发现有与砭石相关的图像。在1954年发掘的山东济南大观园画像石墓门上刻有一幅站立的扁鹊像(图2)。扁鹊的形象为人首人身,鹊尾,鸟足,他左手上举,手中握着一件砭石。图中的砭石呈长条形石凿状,前端平直为锋利的刃口,手握一端略大于刃口端[10]。图中的石凿状砭石,形状与新石器时代中流行的石凿并无明显区别。以往学术界对古代砭石的形状争论不息,有许多学者认为砭石是一种尖状石器,从汉代画像石上的砭石图像来看,石凿应是古代砭石的主要形制之一。
从文献记载和出土针具来看,针刺疗法在汉代时已经发展成熟。考古发掘出土的汉代金属针具(九针)数量不多,主要发现于河北满城、广西贵县、重庆奉节、江苏扬州、甘肃敦煌等地的汉代墓葬和遗址中。
1968年发掘的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夫妇墓中出土了4枚金针和5枚残损的银针。金针的上段为方形柄,下段为针身,针尖分别为锐尖、钝尖、圆尖和三棱尖状。通长分别为6.6厘米、6.9厘米、6.55厘米不等(图3-1、图3-2、图3-3)。银针的形状和尺寸与金针大体相同[11]。1976年发掘的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中出土了3枚银针。上段为绞索形柄部,下段为圆形锥尖状针身,针尖较尖锐。长度分别为8.6厘米、9厘米、9.3厘米(图3-4)[12]。2001年重庆奉节老油坊遗址中出土了1枚汉代铜针。针尾形状为八角长方体,针柄截面呈方形,针身截面呈圆形,尖部残。残长4.5厘米、上端宽0.2厘米、下端直径0.1厘米(图3-5)[13]。2004年发掘的江苏扬州西汉刘毋智墓中出土了1枚铜针,针柄制成绞索形,针尖锋利,通长8.9厘米(图3-6)[14]。敦煌古阳关遗址出土的1枚铁针,针身呈圆柱形,头部呈卵圆形,有学者认为其为古代九针之一的圆针[15]。
从以上考古发现的针具实物来看,汉代医用针具有金、银、铜、铁等不同材质。这些针具在形制上具有一些共同特点,一般将柄部制成方形或绞索形,针尖形状有细尖、钝尖、三棱尖或圆尖等样式。从形状来看,这些针具分别属于《九针论》《九针十二原》所记载的古代九针中的锋针、毫针、鍉针、员针等种类。由于这些针具将柄部制成方形或绞索形,从用途来看已经不适合用于缝纫,这些金属针具已是专用的医疗器具。
除考古发掘出土的针具外,在汉代画像石图像上也有多幅与针刺疗法有关的图像。在山东微山两城画像石和徐州画像石上,扁鹊的形象均为人首鸟身,一手握住病人的手腕诊脉,一手执针刺向病人(图4-1)。在淮北画像石上,扁鹊的形象为人首鸟身,一手执针正刺向病人(图4-2)。有学者认为,在汉代画像石上的扁鹊图像中,扁鹊手执的医疗器具,除济南大观园汉墓的墓门上扁鹊手握之物为砭石外,在其余圖像中扁鹊所执的针具均为金属针[16]。
从考古发现文物和文献记载来看,两汉时期针刺疗法已经发展成熟,金属针具已广泛用于针刺治疗,金属针具在材质和形制趋于多样化,针对不同的病症已开始应用不同的针具进行治疗。在《黄帝内经·灵枢》和《武威汉代医简》中已有关于留针的记载[17]。在山东微山两城山出土的画像石上,扁鹊正在为病人进行针刺治疗,病人的头部左侧、左手的上臂和下臂共有三处分别插有4、5枚针(图5)[18]。可见,汉代针刺治疗已广泛采用留针方法。
砭石和金属针具是汉代最重要的两类治疗器具。相关文献和出土文物表明,在汉代医学中同时存在砭石疗法和针刺疗法两种治疗方法。汉代以后,随着金属针具的普及,针刺治疗理论及实践水平的提高,砭石疗法迅速被针刺疗法取代,砭石疗法这门古老的医术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从文献记载和出土针具、画像石来看,汉代时针刺疗法已经发展成熟,不仅有丰富的理论,并且已经出现了专门用于针刺治疗的金属针具。汉代金属针具已发展出几种主要的不同形制(即九针),针对不同的病症已开始应用不同的针具进行治疗。
作者简介
赵亚琼,女,山西原平人,馆员,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医药文物与文化。
参考文献
[1]应艳新,郑玮瑶,郑洪.先秦秦汉出土涉医砭石和针具研究的现状、问题与展望[J].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23(2):129-136,141.
[2]马继兴,周世荣.考古发掘中所见砭石的初步探讨[J].文物,1978(11):80-82,52.
[3]张仲源,李楠.对传统医学砭术疗法的考证[J].中医外治杂志,1998(4):3-4.
[4]伍秋鹏.砭石类型与形制新探[J].中华医史杂志,2009(2):73-81.
[5]张入文.古代医用砭石的应用[J].河南中医,2014(4):749-750.
[6]马继兴,周世荣.考古发掘中所见砭石的初步探讨[J].文物,1978(11):52,80-82.
[7]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物管理处.满城汉墓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143.
[8]葛明宇,邱永生,郭宏.狮子山楚王陵[M].南京:南京出版社,2011:52-53.
[9]陳星,王一童,李继明.老官山汉墓医简石法探析[J].中医药文化,2017(3):14-17.
[10]杨爱国.山东石刻分类全集第7卷画像石(二)[M].青岛:青岛出版社,2013:10.
[11]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物管理处.满城汉墓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116-119.
[12]广西壮族自治区博物馆.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52,54.
[13]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重庆市文物局,奉节县白帝城文物管理所.奉节老油坊遗址2001年发掘报告[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329.
[14]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江苏扬州西汉刘毋智墓发掘简报[J].文物,2010(3):32,35.
[15]范新俊.从敦煌遗物看汉代医药文化之西传[J].上海中医药杂志,1991(1):36-37.
[16]伍秋鹏.汉代画像石上的扁鹊图像探析[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21:4-10.
[17]黄馨云,李璟,顾侃,等.留针时间初探[J].中国针灸,2019(4):445-450.
[18]叶又新.试释东汉画像石上刻划的医针—兼探九针形成过程[J].山东中医学院学报,1981(3):6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