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 虹,孙 立
(1.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3;2.安徽信息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199)
党的二十大报告阐明了中国式现代化的丰富内涵。其中指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是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高质量发展,以及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等。这对于担负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培养人才重任的高校外语学科来说意义重大,不仅为新文科背景下的常规外语教学及科研工作指明了新的奋斗方向,而且有利于外语人才培养工作在新的征程上更好地开展创新探索与教改实践。
外语学科的人才培养一直深受各级部门关注。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吴岩在2021 年3 月以来的《抓好教学“新基建”培养高质量外语人才》《夯实教学“新基建”托起培养高质量》《顶天立地久久为功——深化新教改打造新形态提高新质量》等主题报告中,尤其多次强调和阐明高等教育高质量的根本与核心是人才培养质量。而外语学科的人才培养则还须满足具备国际视野,加强价值引领和提升专业能力等新时代要求。
根据二十大报告精神和教育部的有关要求,高校外语学科在深刻洞悟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和高校人才培养新内涵的基础上,积极行动起来,是新时代赋予的历史使命和挑战机遇。而鉴于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离不开与此密切相关的中国人文学,为此,高校外语教师在高度重视新文科之“新”和外语学科建设的新目标方向同时,还应观照与外语学科存在天然内在交叉融合联系的中国人文学。充分认识二者之间的新时代关系,反思外语学科人才培养创新实践的方法与途径等,将有助于我们在当前的教改实践中努力对标金课标准,融入智慧教学,开拓理解当代中国的新思政。
美国西拉姆学院在2017年提出“新文科”概念之后,很快受到许多国家和地区高校的推崇,并因其阐释“新文科”的主要目的是进行专业重组,提倡不同专业的学生打破传统课程界限,进行“综合性跨学科学习”等[1]10,被捧为当今高校创新教育的新理念。上述理念实质上深受美国自然科学领域学科交叉改革的影响。其中最为明显的实例是美国威斯康星州立大学在1890年首次将化学、生物、营养统计等学科汇聚于农业,麻省理工学院建立于1900 年的物理化学实验室实现理工科融合。而在哥伦比亚大学于20世纪20年代开展“合作研究”之后,“协同研究”“通识教育”“跨学科发展”等就成了美国高校和研究机构持续使用的高频词。近百年来,多项诺贝尔奖研究成果则更加激发人们认识以“对象整合、概念移植、理论渗透、方法互补、功能融合等交叉渗透、彼此结合、相互作用”[2]等为基础,形成跨越性新学科体系的价值。
在美国科技快速发展带动下,通过学科交叉融合来培育新兴学科和提高核心竞争力等,早已成为世界各国紧锣密鼓施行的重要战略措施。欧洲的跨学科理念则至少可追溯至六百年前。英国著名艺术史家E.H.贡布里希早在其出版于1963年的《木马沉思录》结尾中就指出,欧洲艺术史上有雇佣解剖学大师的很好先例。赞同艺术跨学科发展的贡布里希为此建议,应当将15 世纪意大利教皇皮科洛米尼的名言“学科当彼此相爱”做成一个心形装饰物,雕刻在伦敦大学瓦尔堡研究院的礼堂上方[3]。
对于拥有悠久人文传统的国人而言,“新文科”也并非一个来自虚空的概念。例如,我国教育界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就使用过该词[4]78。尽管这与当今美国版“新文科”存在时代潮流和内涵意义上的极大不同,但曾经一度出现在当时国内报纸杂志上的国产版“新文科”却不应被人们完全遗忘。这是因为,这一半个多世纪前包含丰富时代寓意的词汇同样体现了教育必须满足社会需求,顺应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格局变化,以及努力为前者服务的本质特性。该词在当下的落伍之处主要在于,它所倡导的新型文科建设被打上了过于强烈的特殊时代烙印。而作为一种历史真相,该词在当下仍具一定的启迪和借鉴意义。
许多反映中国人文学兼容并包和审时度势等学养内涵的传统典籍也有关于不同学科领域交叉融合的跨学科思想。在《周易·贲卦·彖传》中,“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5],实质上就提出了自然-人文-社会学科交互融通和顺势而为的主张。在《荀子·劝学》中,“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6]将不分学科领域的个体充分完善自我和学以致用,最终服务国家及社会视作人生的最高境界。而评价中国人文学是“以经史子集培植根基,借诗文书画展示才华”,则汇集语言、文学、历史、哲学、军事和教育艺术等诸多学科,言简意赅地阐明了传统中华文化对理想学人具备“全面人文学养”[7]的跨学科交叉融合期待和要求。
为此,教育部自2018年8月起,要求“高等教育要努力发展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并倡导高校“新文科”应当与新技术的推动、新需求的产生和新国情的要求密切相关,既提醒高等教育工作者应当在日常工作中,十分注重体现当代人文科学关注人及其社会活动与规律的本质功能,又为我们指明了高等教育和人才培养必须与时俱进的目标方向。广大高校外语教师和研究者率先从思想上真正认识当下高质量外语教育的崭新意义和宗旨,显然是引导其自身有目的地提升个人业务素养及工作能力的一个基本条件和重要前提。这也是外语学科抓好人才培养质量工作必须完成的常态化规定动作,以及全面落实全员、全过程与全方位育人等根本任务的重要抓手。
由于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离不开中国人文学,我们在厘清“新文科”之“新”究竟应体现在何处,并确定自身创新实践的具体奋斗目标和方向之后,一方面要在深入了解国内外前沿动态的基础上,高度自觉地探索中国人文学与新时代高校外语学科建设创新实践的跨学科交叉融合的途径及方法。另一方面,我们要确保课程授课内容、传授方法和思政设计更加有利于培养及提升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和国际传播等能力,帮助学生更好地传承和发展学科关爱认知与素养表达能力,快速掌握以知识“化成天下”的本领。这些首先需要外语教师具有观照中国人文学的专业素质认知与素养表达。
由于人类社会及其文化是“人格的无限扩张”,以及人们以巨大潜能和强大力量进行的种种“精心构建”[8],单一学科早已不能应对社会发展所带来的各种挑战。这既是社会进步和文明进程的必然结果,也是人类认识自身与广袤宇宙和自然之间关系的重要途径。为此,在当下国内高校“新文科”建设正处于快速推进的关键节点上,外语教师及其研究者的专业教学和科研活动还应当重点思考和特别关注外语学科如何“发挥新时代文科的作用,讲好中国故事、做好中国方案、育好中国人才”[9]14。以中国人文学为新的学科交叉融合落脚点,增强和拓展外语教师的专业素质认知与素养表达,显然是高校外语学科在现阶段兼顾中国特色和国际化视野的一个有益尝试,能够帮助我们重新发现和对外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和当代社会闪光点,进而更加深入地聚焦文文和文理交叉融合,为外语学科建设和未来发展带来更多契机。
就具体措施而言,外语专业的课程建设与教学科研创新可以从以下多个方面发力。例如,外语教师可首先通过改进与加深自身的学科关爱认知和素养表达,引导学生更好地了解和掌握专业对象国的自然地理与社会风貌等人文社科通识性知识,语言文字等基础本体性知识,语言技能和综合运用与前者相关的新技术、辅助软件等条件性知识,以及临机处置问题的实践性知识等。其次,在较高技术水平和智慧教学支撑下,外语教师强化有关知识技能的深度与广度,将跨文化知识谱系的学科关爱认知与素养表达直接反映在基层教学组织建设和科研工作当中,尤其是充分利用外语教学和研究出版社新近推出的《理解当代中国》系列教材,显然能够更好地履职尽责。
2017 年,国务院学位办颁布《学位授权审核申请基本条件(试行)》,将外国语言文学一级学科下设的十三个二级学科调整为外国文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翻译学、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国别与区域研究五大学科方向[10]。这在极大拓展外语学科内涵和外延的同时,也对高校外语教师提出了更高要求,意味着新时代的外语学科教育及其研究者“不仅要精通一到两门外语,而且应熟悉语言背后的文化,更要有跨学科意识并掌握跨学科研究方法,建立完善的人文知识结构”[11]。这即是在传授传统专业知识的基础上,多角度地深入各相关领域,将多元化知识元素传递给学生,并启迪他们在未来更好地创新实践和探索前沿。
外语教师建立在“新文科”和中国式现代化理念上的专业素质认知和素养表达因此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前者影响外语教师专业素质养成和范畴识别,后者则是外语教师个体专业素养体验、传递与输出的必然结果,是我们日常教学和科研产出的核心主导因素。在中国人文学视域下,高校外语学科通过不断凝练本学科建设格局和发展方向,架构自身知识及课程体系,以服务国家发展战略、地方经济及社会发展,满足学生个性化成长等多元需求,将更好发挥外语学科在人才培养、知识供给、学术创新和国际话语能力提升等方面的独特作用。从这个层面上看,高校外语学科固本而创新地重新定位自身发展领域,深化学科内涵建设,合理建构具有中国人文学视域的知识体系和课程体系,优化师资队伍,提升学科育人能力,乃至积极运用人工智能、数据科学技术,提升学术创新能力和教学水平等,均是外语教师跨学科交叉融合的专业素质认知与素养表达的综合性表现。
由此可见,外语教育工作者对本学科专业素养的关爱认知与素养表达是决定外语学科课程建设工作优劣成败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一方面可体现在基层教学组织以人才培养模式和实践创新等为出发点,推动学科内涵建设及其发展的实际行动上,以及打破高校外语教育仅遵循木桶理论的僵化育人模式,避免一味忙于补足人才培养短板等弊端。另一方面,这倒逼外语教师“走出传统的‘舒适区’”,既注重“培养学生讲好中国故事的能力”,又在日常教学和研究工作中,“着眼于传播中国,让我们的学生掌握本领,学会用外语向世界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9]16。外语专业的人才培养着眼于外交、国际关系研究、教育传媒、金融商务、数字经济,乃至成长为具有国际视野与创新能力的科技界高质量翻译人才,或以自身外语优势转向节能环保、信息技术等新兴行业,显然是全体外语教师的期盼。
高校外语学科在传统上一直与对象国的文化、地理、历史、哲学、政治、法律、社会学、人类学,甚至科学技术等不同领域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新时代背景下,高校外语专业建设“创新课程体系和教学模式的新外语”,培养“能够传播中国、沟通世界的新型人才”[9]13,不但意味着要继续保持与相关学科的传统联系,而且要适当深入其中,甚至要跨越自身与管理学、统计学、经济学、工程学、农学和医学等非传统专业领域之间的界限,密切追踪与本学科相关的新研究内容及其未来发展前景,乃至借助新方法及新途径,将前沿信息和知识技能更好地运用到提高本专业课程教学质量、教材编写质量和技术应用水平等实际工作中。而这些工作的前提条件之一是广大外语教师首先要尽可能做好跨学科的知识储备,用自己的长流水,浇灌给学生一滴水,积极为本学科建设可能遇到的各种难题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和实施细则。
国内许多著名学者早已为我们树立了调动自身能动性与创造力,深入进行学科交叉融合的良好榜样。例如,在20 世纪,把西方哲学、美学思想与中国古典哲学和美学巧妙融合的王国维,弃医从文而开辟中国社会思想文化发展新方向的鲁迅,集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语言学家、诗人于一身的陈寅恪等,均以自身学术经历告诉我们,跨学科交叉融合需要根基深厚,且张弛有度及内外交融的认知储备和素养表达。在改革开放前,我国研究美国文学的老一辈学者所尝试建立的基于非西方文化立场的批判模式,也值得我们深思。因为这是“一种植根于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创造”,我们应该“认识并肯定其价值”[12]7。
著有《骆驼祥子》《茶馆》等代表作的老舍先生同样是一位著名的跨学科研究者。他曾担任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讲师,并受美国国务院邀请赴美讲学一年。但他极为扎实的国学根基却使他不但成为《金瓶梅》权威英译本的译者,而且创作出大量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上产生重要影响的作品。他甚至写出了多部京剧、歌剧、电影剧本和鼓词、相声、快板等曲艺作品。而老舍先生认为极富美国地域特色的作家马克·吐温并不是许多人眼里的“幽默作家”,而是一位“含意深刻的卓越讽刺家”等见解至今受到西方学者的赞赏,也与他多年跨界耕耘分不开。美国学者费希金(Shelley Fisher Fishkin)主编的《马克·吐温评论文集》(The Mark Twain Anthology)于2010 年问世,其中仍收录老舍先生的文章[12]7,证明跨学科研究的巨大潜力和示范作用。王佐良先生同样是跨界研究的榜样。他在高校英国文学和相关学术思想史方面的研究,及其在比较文学、翻译和文体学等领域的精湛造诣和深入探索启迪了一代又一代外语界师生。
习近平在2021年2月所作《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中提出,要“坚持用唯物史观来认识历史,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分清主流和支流,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发扬经验,吸取教训”等。这实质上提醒我们,高校外语学科教学工作者和研究者还要坚持“将高度的政治意识和文化自觉融入我们的具体研究中”,从“中国人民的立场”考察研究对象的“认知价值、教化功能、借鉴意义,实现人民性与审美性的统一”[12]7。
我国先贤圣哲所提出“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等经典国学主张阐明了中华民族关于“全面人文学养”的教育目标及其内涵本质。它们虽然是源自曾经适应几千年封建社会体制的“中国人文学”,但对当下我国社会和高等教育仍具有一定理论指导意义和实际应用价值,是我们人文学科建设的一个根基和灵魂所在。正如北京大学中文系陈平原教授等学者所意识到,我国的“人文学界必须明白,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不可能没有一个强大的人文学作为灵魂,而这,正是新世纪中国人文研究再出发的动力所在。中国人文学研究已到了再出发的前夜”[13]2。在外语学科正在如火如荼进行改革的当下,中国人文学对中文、历史和哲学等与之传统关联更为密切的学科所产生的重大影响,同样不可避免地将对外语学科发挥重要作用。
我国高校外语教育的“新文科”建设提倡学科交叉与融合等,既为广大教师和研究者开辟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又为我们指出了新时代外语学科重视具有中国特色的“全面人文学养”的意义和出路所在,而具体创新实践的主动权则落在了广大外语教师和研究者的肩上。我们在守住传统外语教学传授对象国的语言文化知识、历史进程与社会概况知识,以及掌握相关学习方法之本的专业根基之上,努力在教改实践中理解当代中国,拓宽与中国人文学及其它学科交叉融合的专业素质认知与素养表达,不仅将为本学科创新发展带来新鲜活力,而且能够持之以恒地培养出更加适应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提供高质量服务,并具有深厚家国情怀、远大全球视野和超强语言功底及丰富专业知识的新型外语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