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 艳,陶学菲
(1.安庆职业技术学院 公共基础部,安徽 安庆 246003;2.安庆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安徽 安庆 246003)
傩文化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存自成一个系统,内涵博大精深,其表现形式有傩仪、傩舞、傩戏等三种形式。在这三种形式中,傩舞是傩文化中最原始的形态,是傩文化的核心部分[1]。目前,学界对傩舞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不断拓展,但同时也还存在着以下几个问题:首先是傩舞研究偏重地域特色,综合性研究稍有不足;其次是傩舞嬗变机制缺乏解析与研究;三是傩舞的当代价值研究不足,传承路径尚需明确。鉴于此,把傩舞作为一个文化整体来考察,归纳傩舞的共同特征,阐释清楚傩舞嬗变的机制,分析傩舞的当代价值意蕴,提出傩舞传承的基本原则,以期对丰富傩舞研究起到拾遗补阙的作用。
一体是驱鬼逐疫作为傩舞的本体性,多元是傩舞表现形态的多样性。首先傩舞种类具有多元性。有学者认为,“在全国五十六个民族中,汉、苗、壮、彝、藏、侗、门巴、仡佬、土家、蒙古等族都有自己的傩舞。”[2]据统计,傩舞现存种类26 种,其中特色鲜明、影响较大者10种[3]。其次崇拜体系的多元性。作为典型的多神崇拜体系,傩舞融图腾崇拜、自然崇拜、神话英雄崇拜于一体。最后表现在每种傩舞系统内部要素的多元性。譬如,行傩活动由傩仪、傩戏、傩舞等多要素组成。其中傩舞便集动作、身段、服饰、面具、道具、配乐等要素于一体。傩舞与地域文化相结合,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表演内容和形式,体现了历时变化和差异化的地域内涵,呈现风格各异、形式多样性的特征。
傩舞从宫廷傩向民间傩发展过程中,始终保持兼容并蓄的态度,不断吸收历史时期的主流文化和地域文化并融合其中。其中吸收本土道教、佛教和民俗文化的成分较多。傩戏接纳了佛教、道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思想,由逐魅驱巫的原始信仰向禳福消灾的精神追求发展。此外,表演形式方面,傩舞广泛吸收了佛教的仪式和讲唱故事的叙事方式,拓展了原始傩舞、傩仪的表达方法,且不断吸收隋唐变文、宋金杂剧甚至元代曲令等文辞精华及表演形式,逐渐形成积淀深厚、形式多元且生命力极强的傩戏。
象征性思维主要特点在于运用“类比”“比喻”“象征”等方式阐释具象事物之间的关系,同时展现事物的概念和内涵。它是“早期人类认识世界、理解世界、构建世界,为人类自身及社会厘定秩序的主要思维方式”[4]。从认识论的角度看,傩舞以象征思维方式实现人自身对外部世界的认识,主要通过傩仪、舞蹈动作、身体符号以及视觉空间、听觉空间完成的,从不同的隐喻层面诠释了思维意识、人格特征和价值取向,体现在傩神、舞蹈动作和面具服饰等三个方面,尤其是面具服饰“作为傩文化的重要载体,通过其形义结合,较好地构建起了傩舞中崇敬神祇的语境。”[5]傩舞有众多的傩面服饰,尤其是傩面,是傩舞中独特的道具,每一种傩面象征着一种傩神,行傩者戴起面具就是神,特别是以英雄人物为傩神的傩舞,扮演者所代表的形象与其说是代表神,不如说是再现了这些英雄人物的威严气概。
傩舞通常把悦神和娱人、宗教与世俗有机结合起来,使其呈现出独有的文化特质。这种有机结合,是在嬗变中实现的,嬗变使傩舞得到发展,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内在机制和实践机制。
傩舞起源于悦神的功能。古人对大自然中现象无法解释,因而产生了对自然的崇拜,在观念中创造出鬼神,并赋予天神地鬼以超自然的力量。而神鬼其实是人创造的,但人又被神鬼驱使而痛苦,为此,需要由人借助傩面扮演神,以神的旨意进行驱傩活动,傩祭便完成了“神、鬼、人”一体的图景。驱傩活动从本质是悦神,是取悦于超自然力量的善神为民众驱鬼逐疫、祈神佑护。因此,需要舞者将舞蹈的每个要素,如身段、动作、道具、面具、服饰等,高度的“艺术化”,以虔诚和袒露之情向神灵表达,以此感动神灵,达到酬神悦神进而娱人的目的。面具戴上是神,面具脱下是人,从神圣回归现实,释放人的世俗性。正是从悦神向娱人的嬗变,傩舞受到了民众的广泛尊奉和接受,以行傩仪、唱傩戏、跳傩舞来表达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向往。
在人们对于生理和自然现象的认识还非常有限之时,恐惧、敬畏、迷茫往往会幻化为宗教的观念与信仰。“其中很多宗教活动的方式均以舞蹈的形式表现出来,并反映着他们的情感。”[6]傩舞起源之初和宫廷“大傩”时期,带有神秘的宗教仪式,傩事威严肃穆。随着时间的推移,融入了佛道思想和民俗文化的傩舞也被赋予了一定的故事情节,再借鉴戏曲的表达方式,表演形式上呈现出大众狂欢的气息,民众也更易于接受和参与,傩舞逐渐嬗变为迎神赛会的大众娱乐性节庆活动。傩舞原始宗教性逐渐弱化,“泛宗教性”[7]倾向呈现,并向世俗化方向发展,行傩的目的带有明显的功利化特征,以请求神灵保佑的请愿还愿的世俗化成分成为主流,使民众世俗生活的不同愿望和祈求得到了满足。
正确认识傩舞的当代价值,需要把握傩舞的核心内核和合理内核。首先,傩舞以惩恶扬善为思想内核。尽管傩舞以象征性思维借喻神灵表达价值取向,崇拜的对象不管是自然神还是英雄神,都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是正义的化身,能够裁判善恶、主持公道、庇护众生。其次,傩舞的价值具有多面的合理内核,如扮演者通过舞蹈表达对神的崇拜,在想象中仿佛自己与神灵共享灵魂与情感体验,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精神价值追求。傩舞神人互惠、人神和合,体现出的是理想世界的和谐关系,隐喻着现实世界人与人的关系,对构建和谐社会建设有积极意义。作为一种外化的人神交流的舞蹈,人借用自然外物进行创造,从而表达意志、情感和思想,体现了人的强大生命力和创造精神。傩舞的故事情节蕴含了中华传统文化的道德标准和价值取向,对构建社会主义道德观也不无裨益。这些合理价值内核已经远远超越了傩舞悦神娱人以及强体健身的本身属性,具有普遍的当代价值意蕴。
傩舞并不只是艺术,“它是杂糅口头文学、民间艺术、世俗信仰、伦理教化、精神娱乐等的审美综合体。”[8]作为最古老的身体文化之一,其呈现多种原始文化形态,是原始艺术遗存和文化的活化石。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近年来,学者们对傩舞进行了大量研究,推出一批重要的理论成果。如对傩舞动作面具的象征性所表现出来的象征性思维和符号特征的研究,可以窥见我们的祖先早期的审美特征和创造性。从艺术人类学视角出发,研究者通过对艺术原始形态进行描绘和对艺术发生机制进行考察,解读出傩舞是对原始艺术本质的人类学还原,揭示出艺术之原初有可能是最内在和最本质的规定性[9]。
但随着传统文化的振兴,傩舞作为一座文化宝库,具有面向未来的开发价值。越是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要,带给人身心快乐,越是“容易在不同民族直接迅速传播,并逐步融入其他民族的文化生活”[10]。传统文化的开发价值离不开文化本身的属性。当前,傩舞开发的趋向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充分发挥傩舞的体育功能。祭神驱鬼跳傩不仅是一项当地民众共同参与的祭祀活动,也是一项强身健体的民俗体育文化活动。傩舞的形式、招式都与现代体育高度相似,如傩舞中“跳开山”“碾傩神”“耍傩神”“跳钟馗”等运动形式,对身心健康的促进有着积极的作用。随着体育受重视程度的提高,傩舞的健身功能日益被人们重视。二是变文化价值为经济价值。对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傩舞,进行适当的商业开发和利用,不仅可以产生经济价值,更可以此增进民众的文化参与体验,有利于其创新传承和发展。通过深度挖掘傩舞文化资源,加强对傩舞审美价值的开发和产品创新设计,将傩舞文化资本转化为傩舞文化产品和服务,带动村民共同致富,推动地域经济发展,可为乡村振兴战略注入文化动能。
首先需要做好傩舞的抢救工作。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和市场经济侵入乡村,傩舞在当前传承和整体发展上遭遇了挑战。因此对傩舞施之保护乃是当务之急。如今不少地方的傩舞已经纳入到国家文化遗产名录,但不可否认,作为一项遗存和脆弱的文化,由于受到地方重视的程度不同,投入的人财物等有差异,保护的效果也不尽相同。因此,需要营造适宜的文化生态环境,促进傩舞自然生成,将是傩舞保护的新途径。
傩舞传承目前面临的问题是老一辈从事傩舞表演者所剩不多,傩事技艺面临失传的危险,传承问题十分突出。此时,政府的政策支持起着关键作用。政府对文化事业支持,既要考虑近期效益,又要兼顾长远目标关注社会效益。一是定向培养传承人。政府重点在资金上资助那些拥有傩舞创作能力又愿意从事傩舞传承的人才。二是发挥学校普及教育的传承。地方学校可积极开发其作为体育乡土校本教材,把傩舞纳入体育课教学之中,进行推广普及。与此同时,傩舞传承中需要不断吸收当代文化发展的新内容和新形式,在尽可能保留原生态文化内涵的同时,充分满足现代人对傩舞审美的要求。
目前傩舞开发最好的形式是与文旅结合,充分开发傩舞旅游市场。因此,需要着重打造傩舞品牌,开发傩舞旅游市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一是促进傩舞旅游模式的形成。借鉴其它文旅模式,傩舞旅游可开发成为博物馆模式、文创产品模式、节庆旅游模式和舞台表演模式等。二是发挥文化政策的激励作用。在乡村振兴战略下,推动乡村振兴与民俗体育文化旅游的有效结合,以乡村富裕为目标,实现傩舞文化资本向社会经济资本转变。三是激发社会资本积极参与傩舞产业开发。需要搭建政府与民间的互动合作平台,引导民间社会资本参与傩舞的旅游开发积极性。
傩舞的生存状态大体是“古代传承下来,延续至今,仍以其特有的形式,按其固有的方式,在一定较为封闭的空间中展演”[7],原生态的传承态势导致在传承上的固化。因此打破傩舞地域性隔阂,加强傩舞舞种间的交流与合作尤为必要。因此,各地相互借鉴学习傩舞传承经验与做法、加强傩舞剧目创新与发展就显得十分必要。把傩舞作为地方戏剧纳入文化部门汇报表演剧目,组织全国和跨区域之间的经典节目交流演出,鼓励推陈出新,创作更加优秀的现代傩舞剧目。还可以开展国际交流与合作,组织优秀剧目赴国外进行展演,展示中华傩舞独特的文化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