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彭桂萼的边疆教育思想和实践

2023-06-01 16:35杨宝康刘山青
云南开放大学学报 2023年4期
关键词:双江教育

杨宝康,刘山青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云南 临沧 677000)

抗战时期,边疆教育实践家、诗人、学者三位一体的爱国民主主义者彭桂萼不仅是云南边地教育的积极参与者,而且是云南边地教育的重要贡献者之一。目前,学术界对彭桂萼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彭桂萼的抗战书写[1]和云南边疆民族研究等方面[2]。关于彭桂萼的边疆教育思想和实践,尚缺乏系统的论述。因此,我们搜集彭桂萼的著作、政论文、调查报告和讲话稿,顺时序对抗战时期彭桂萼的边疆教育思想和实践作力求全面的梳理和评介。

一、因地制宜推进边疆教育

云南省缅宁县(今临沧市临翔区)人彭桂萼(1908~1952),字小圃,笔名有震声、丁屹、长戈、号兵、彭鹏等。1927年春天,彭桂萼徒步到昆明求学,考入云南省立第一中学。该校大部分教师毕业于北京的各个大学,所以在当时的昆明,云南省立第一中学是民主革命运动的先锋。在语文教师李生庄和历史教师楚图南的熏陶和影响下,彭桂萼刻苦学习,博览群书,在学业上进步很大,提出了“读书和救国二者不可偏倚,而应当同时并进”的主张。1929年秋天,彭桂萼考入东陆大学(今云南大学)预科理科班,不断吸收进步思想,自学大学文史知识。1931年,彭桂萼东陆大学预科毕业后本欲继续深造,因家庭无力供给费用,只好返回家乡服务教育,被缅宁县立初级中学聘为教员,从此与边疆教育结缘。1933年,彭桂萼兼职主办缅宁女子简师,期限一年半,培养学生15 名。1935 年担任缅宁县立初级中学校长。1936年春末就任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教员兼校刊编辑主任。1940年,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升级改名为省立缅云师范学校,校址由双江迁移缅宁,彭桂萼膺命创设,于1941年春正式成立,被委任为校长。通过多年的边疆教育实践,以及亲到边地考察等途径,彭桂萼对边地教育有了切身的体会和深入的了解。

1936年夏天,彭桂萼在《从边地问题说到边地教育》中直抒胸臆,阐述了教育是边疆建设大业和边地问题中应首先建设发展边地教育的边疆教育观。他对边地问题的严重性有清醒地认识:“边地问题是目前中国各种问题中最严重的问题。因为边地是和强邻交逼的第一线,在强邻的洋货商品还未流灌到内地来吮吸,首先就有炮弹飞机到边地来快放翱翔、恐吓示威了!因为边地是我们的藩篱门户,藩篱尽撤而门户洞开,哪里还会得高枕无忧地乐业安居!”在他看来,虽然“交通能沟通消息、交换有无、移军运饷,可说是边疆建设中急要的一端”,但是“教育能调和情思、启发识见、增进团结、储养人才,可说是边疆建设急务中的根本大业”,因此,“边地教育是边地问题中应首先给以解决建树的”。他还认为,“坐在内地的高楼大厦里来高谈边地教育,实在振振有词,可以书尽一把白纸,但跋涉到荒芜凄凉的边地来谈边地教育,却令人茫无所措,半晌开口不得。因为边地除了帝国主义的洪流外,一切都是原人式的,隔20世纪的科学文明,可以说是有一二十个世纪”。“但我们既认清非此不足以图存,非此不足以救亡,哪能因噎废食!我们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事制宜、因人制宜地来设法想方!”具体原则是,“因为边地人民多蒙昧而欠开通,多散处而少密集,每致贴出了招生广告无人来报名,办起了学校无学生来进”,所以“我们要多办分校与巡回学校”,方便学生就学,“把校址校舍充分活用”。又“因为边地人民终日忙在高山深箐里找生活,不惯整日居家上课受业,所以我们要多办全日二部、半日二部或间日二部的变则短小,使学校编制充分变通”。接着,彭桂萼提出了施以语文教育、公民教育、科学教育、健康教育、生产教育、公费教育、民众教育和社会教育等8 个方面的具体路径。他坚信,只要能抱定上述原则与路径“排万难而前进,我们的边教是有收效的希望的,我们的边地是有进展的可能的,我们的国难是有排除的一日的”[3]。

在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任教期间,彭桂萼在不同场合多次阐述其边疆教育思想。1936年5 月,在学校师资训练班的开学典礼上,彭桂萼作了《献给训练班同学的三色礼物》的讲话,提醒学员们“处的是边地,入的是边地师范学校,比较在内地入其他学校,其性质是根本不同的,因为处境的特殊,所负的任务也就不同”,所以,他“希望大家于课业以外,应把研究边疆的责任置上双肩”,并且“须于此时下定深入民间服务教育的决心,毕业后拿出外国人传教的精神,任劳任怨地开发蛮荒”。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明确提出边地教育应坚持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办学方向:德育方面,认为“学问要紧,而品格更要紧,没有品格,有了学问实足以为害”,要求学员在热心参加有关公共利益的团体活动的同时,关键是要“修品励志”,以期“登入圣贤之域”;智育方面,提出“读书的要诀不外勤恒两个字,因为学问不比其他的东西可以骤然而获,是要通过流酸汗、绞脑汁,而且积长久的岁月才会得到”;体育方面,强调“有学问品格,还须有强健的身体”,“课外各种球术及运动,应择定若干种,天天有一定的时间去做做”,要“读书与运动并重,学问与体格同增”[4]。此外,彭桂萼在讲话中还特别要求学员们要珍惜学习机会,体谅教师不是神明也不是万知博士的苦衷,和衷共济,师生合作,教学并进。希望学员“打破地域梗隔”,在学习、生活上“只应精诚团结,互助合作,决不应分出彼此,闹出不好的乱子”[5]。

通过几年的边地师范教育实践,彭桂萼对师范教育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1939 年冬天,彭桂萼在《边事研究》第十卷第四期发表《目前云南师范教育的新姿态》的政论文。他认为,教育是时代精神与社会环境的产物,同时也是能够反作用于时代和环境的推进机。师范教育以培养健全师资、推进基础教育为职志,在整个中等教育甚至在全部教育中,都占有最根本的地位。抗战时期,“国家民族正战斗在艰苦的环境里”,作为成了国际交通要道与民族复兴根据地的云南,抗战建国赋予师范教育的使命空前凝重。师范教育只有跨起坚实迈进的步伐,展示出“能适应抗战建国的要求”、“能与交通线配合一致”、“富有均衡发展的精神”、“融合边内省县教育为一炉”和“有统一的重心与活动的触手”的新姿态,“才足以推导时代和环境,以增强抗战建国的实力。”基于云南师范教育应该展现出的新姿态,彭桂萼提出“要本着教育工作者的苦干精神,忍受一切物质的艰苦和牺牲,敬业乐群地,实事求是地努力迈进。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为省县教育,开拓无限的康庄,为抗战建国,训练出万千战士”[6]。

担任省立缅云师范学校校长期间,彭桂萼继承和发扬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的优良传统,强调边疆教育必须服务于抗战建国大业,努力推进边疆教育文化建设。据彭桂萼的学生李聪回忆,新生开学的第一天,彭桂萼就宣布学生毕业后要到边疆去做一名拓荒的园丁,要为边疆教育服务一辈子。办学方式上主要是侧重启发式教学为主,不把学生捆死在课本上,而是主张学生在做好作业后,拓展广泛的课外自由阅读,自由讨论,学生的学习心得可以写成文章在墙报上发表,学校的学习空气活泼自由并充满生机。彭桂萼坚持把校内读书学习、校外抗日宣传,课堂教学与学生朗诵、办墙报、郊外采风等课外活动相结合,使学生学有所成,受益良多,学校呈现勃勃生机。还值得一提的是,在抗战时期修筑滇缅铁路的过程中,沿线许多知识分子为这国防工程和几十万民工、技术人员的劳动精神所感染,纷纷投入筑路工程的宣传。1941年冬天,彭桂萼身体力行,带着省立缅云师范学校师生到滇缅铁路工地去慰问宣传。著名军旅作家彭荆风在《滇缅铁路祭》中写道,“彭桂萼校长写了许多诗词谱成曲,并带着几百名师生去筑路工地慰问、传唱,其中有陈鹤鸣谱曲的《走向哨山》。这一充满爱国激情的歌曲,由老师、学生教给民工们在羊头岩和南汀河两岸的工地上传唱,很是激励人,鼓舞起了人们的修路热情,也减除了疲劳和艰苦生活带来的烦恼”[7]。

尽管彭桂萼的边疆教育实践主要仅限于云南西南地区,但其对边疆教育已经由感性认知上升为理性认识,主张“汉夷之间须平等互助,切勿因种族差异而歧视”[8],基本思想是在尊重差异的基础上,遵循教育规律,学校教育与社会教育结合,平等相待,互助合作,最终实现抗战建国和中华民族振兴。1944 年10月,彭桂萼在《拓荒的园丁》一文中写道:“一个边疆的教育工作者,应该是一个拓荒的园丁,他应具有筚路蓝缕、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精神和孽子孤臣、苦炼苦修、长期撑持的斗志!”“因为教育工作是迟缓的、悠久的工作,以活生生的人为对象,是一种树人的百年大计,需要积年累月的培养,持久应战的努力,所以教育工作者必须具有十年如一日的耐心,终身献身教育的志趣!”“在边疆拓荒教育的进路上,成为一群坚苦卓绝的、拓荒的园丁”[9]。此语颇有夫子自道之意。

二、边疆教育是构建民族国家的重要途径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立足于“抗战建国”的基本国策,在1931年颁布《三民主义教育实施原则》的基础上,又先后在1939 年颁布了《推进边疆教育方案》、1941年颁布了《边地青年教育及人事行政实施纲领》,其基本方针是:力求边疆教育的推进与普及,力谋边地特殊环境的适应,力图国家意识的增强与民族文化的交融统一。[10]三个法案尽管制定的时间跨度长,侧重点也有所不同,但对边地教育的发展、国家意识的增强和民族精神的养成都有详略不一的阐述。1943年,云南省政府根据国民政府教育部要求,推出了《云南省边地教育三年推进计划》,在明确边地范围的基础上,提出了边地教育三年推进计划,要求各边县、设治局、土司地遵照施行。这一时期,在边疆教育的丰富实践中,彭桂萼认为教育是国家民族的元气,主张边地教育应该推行汉语教育的基本策略,注重培养边民的国家观念,明确提出了边疆教育是构建民族国家的重要途径。

1936 年5 月4 日,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举行师资训练班的开学典礼,彭桂萼在《献给训练班同学的三色礼物》讲话中特别强调学员要有“国难危急”的认识。他说,“现在是大动乱的年头,是暴风雨的前夜,国际情势的复杂,世界风云的紧张,不论在西欧在东亚,都尖锐到一触即发的程度”,“我们次殖民地的中国更是处于危机四伏的地位上”。“日本帝国主义狼贪不已,最近趁中国内战连日的时候,抢夺我冀察鲁晋豫,虽经北平学生的连天呼号,全国学生的一致响应,而结果冀察风云仍一天天恶化,有走入沦陷的危险”[11]。同年夏天,彭桂萼在《从边地问题说到边地教育》一文中,主张边地教育应该推行汉语教育的基本策略,在边地教育中要注重培养边民的国家观念。在他看来,“边地人民不惟不知书识字,甚且连汉话多说不来听不懂”,所以,“要先施以语文教育供给他们表情达意的工具,使他们对国语国文能看读写作说”。同时,“边地接壤列强,边地人民只知有暹罗、缅甸、越南、印度,不知有南京、上海、北平、天津,只要得昏昏混世,哪管你谁是正主!我们要施以公民教育,晓以世界轮廓、国家情况、过去光荣、未来趋势,以激起爱护祖国的信念”[12]。显然,彭桂萼的研究不仅厚植于边地生活经历,基于深入的调查研究,从而开始了对中华民族整体性的思考和论述。在彭桂萼看来,边地教育中推行汉语教育和培养边民的国家观念是构建民族国家的起点,而这也为今天全面推广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增添了历史的依据。

1936 年11 月,彭桂萼以笔名震声撰写了《论云南西南沿边的治安及建设》一文,认为“边疆为内地门户,国防咽喉,与国家民族的生命精神,有是皮之与毛,关系异常密切”。“因其地位綦重,设施陋劣,故其迫于建设,远在内地以上”,“帝国主义的教会侵略,星罗棋布,而我方则人民痴愚盲蠢,依然浑浑噩噩,应怎样倡扬教化,扫除文盲,使民智增高”,“是边疆通有的实况与需求”,须“力谋抗战图强”[13]。1937年1月至3月,彭桂萼以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代表身份参加了中英两国滇缅南段未定界的勘界工作,“随勘时,中国勘委会曾任职给薪”。通过深入的调查研究,1937 年7月,彭桂萼以震声笔名在《边事研究》第六卷第二期发表了《勘定滇缅南段界务后整理云南西南边务之建议》,对云南西南边疆建设提出了针对性和可操作性俱强的12 条建议。[14]该文高屋建瓴,具有深刻的思想性和超前的预见性,对云南西南边疆建设具有重要的决策参考价值和厚实创新的学术意义。

1939年5月,彭桂萼以丁屹笔名在《警钟》第二期发表《力的决斗与精神动员》,强调“抗战是敌我双方国力的总决斗”,“我们要持久抗战以消耗敌人,须有大量的人力、财力、火力、物力来支撑长期的消耗”。“让我们把精神力握紧起来,去发动民众抗战的坚韧意志,去加强建国成功的信心,将旧的物力组织运用起来,将新的物力开发生长起来!让我们用精神的动员,去加强力的决斗,准备在全线反攻中,扫荡妖氛,还我山河,从火与血的飞溅里,重建一个现代化的、自由平等的民族国家”[15]。1939年冬天,彭桂萼在《目前云南师范教育的新姿态》的政论文中强调“抗战建国,是我们当前艰苦而神圣的大业。教育与经济武力,同为现代国家的生命力,自然应该和经济武力相配合,站稳国防教育与生产教育的哨岗,为增强抗建而迈进”。随着“平津京沪广汉的文化人及学术机关都已疏散到昆明湖滨,使万里云南成了抗建文化的新阵地,孕育着复兴民族的文化新芽”。“面临着这划时代的生机,云南教育实应利用自身比较安静的优越性,配合外来的助力,主导地来一番加速度的飞跃,从抗建铁流中建造起时代化的云南教育,也从云南教育的建设中,共筑就现代化的民族国家”[16]。明确提出了边疆教育是构建民族国家的重要途径。

1943年春,彭桂萼撰写《省立缅云师范学校与西南边疆教育》一文,指出了省立缅云师范学校在西南边疆教育中负有两重使命,一是作为西南边疆的师训中心机关,要求认真校内的训导教学,训练健全的国民导师,去教化万千边民具起国家观念和民族意识,起而开发边疆,捍卫边疆;二是作为怒山山脉上顺镇沿边的文化堡垒,要求建造西南文化的中心阵地,完成边疆的抗建运动,唤醒边民大众,起而认识边疆,表现边疆,并进而开拓边疆,推进边疆。在此过程中,虽然师生员工力量不够,然而职责所在,应该义不容辞、当仁不让地伸出双肩头,毅然担当起来。对于西南边疆各级教育的辅导,各种庶政的推动,也是应有的分内事,同样要拼力以赴。[17]1943 年8 月,彭桂萼在《满园桃李笑春风》中提出,“教育是国家民族的元气”,“是百年树人的大计”,应“尽量改善教师物质待遇”,激发教育同仁“振刷终身服务教育的信念与决心”,使社会“蔚成尊师重道的风气”,如此双管齐下,“始足以达成育才建国的使命”[18]。进一步阐述了以教育构建民族国家的思想。1944年秋天,彭桂萼在《边疆文艺工作的路标》中强调“文艺工作者以反映现实、推进现实为职志”,“边疆的文艺工作者,必须站好自己的岗位,和民族战士提起枪杆、开路先锋提起锄杆一样,握起文艺武器这支具象的笔,把边疆的现实,透过正确的世界观,用具体的形象表现报道出来”,“也即是用此来服务乡邦社会,报效民族国家”。因为“朴素粗野的蛮荒、事件与人物,正是抗建文艺的维生素”,“具有苍莽原始气息的、深山大谷中的人群来写作,才能应和着大时代的脉搏,唱出民族的心声来。复兴民族的根据地,不在沿江沿海的大都市,而在荒凉的西北与西南,不正是充分的说明吗?”[19]从以上论述中不难看出,彭桂萼在边疆教育实践中,提出了构建民族国家的新思路。在他看来,边疆教育能够培养边民的国家观念和民族意识,通过推行汉语教育,学校教育、文艺教育与社会生产教育并重,就能够从边疆教育的建设中筑就现代化的民族国家。

三、为改进边疆教育建言献策

在边疆教育具体实践中,彭桂萼在做好教育管理和教学工作的同时,深入调查研究,积极建言献策,提出了固定校址、修建校舍、增设省立学校和遏抑教会文化侵略等诸多建设性意见,为改进和发展边疆教育作出了重要贡献。

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成立初期,校址分设在双江县猛猛官缅寺和那赛区两处。彭桂萼就聘学校教员兼校刊编辑主任后,经常“率领学生到猛猛县城及教堂去观查”,通过几个月的努力,在1936年8月10日写成《双江一瞥》一书。彭桂萼认为,“建设边庭应以教育开其端,而以政治促其成”[20]。出于对边疆教育的执着与热情,彭桂萼在深入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积极建言献策,在书中特别提出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分设两地“实非常法”,“查猛猛城南象山耶稣教堂所在地,高旷开展,最适于建设固定校舍。教会租用手续欠周,应由政府交涉收回,将省立双江简师校舍奠定于斯”[21]。通过认真学习国民政府外交部1928 年7 月公布的《内地外国教会租用土地房屋暂行章程》,彭桂萼认为,猛猛教会未经“查明地契”就“自行建造”起“房屋”来,而且并未“会同呈报该管官署核准”,“其契约”是难认为“有效”的!不仅如此,他们恐怕连“已革土司”的真“契约”都没有,因为有当时的文卷作证,有他们迭经函达尽不露出契约可疑。所以,“现猛猛教堂所占用的土地,永氏建筑者既手续未周,且并非绝买,自不得以‘永租权论’。普氏建筑者又越出原商范围,不符规约,更可设法收回”[22]。

1936年9月17日,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发布《云南省政府训令》,特别强调:“外国人民在中国境内除教会建筑教堂或附设学校、医院得有租用必需之土地或建筑、租购房屋外,其他无论如何用途绝对无购置土地及房屋之规定。即使因建筑教堂或学校、医院其所需要之土地,只能租用,绝对不允许杜买杜卖,并须由该教堂报请该管官署注册立案”,“该管官须强制该教堂于契约内载明租用期间之约定、土地四至及面积或房屋大小及式样、土地房屋在传教宗旨范围以内用途和教会国籍之四项”,“该管官署应逐条详为考查是否确如规定,如有不符应立即纠正”。鉴于“本省各级官吏对于此案多属漫不加查”,“向未遵章执行”,所以“限本年年底,各地方应将管辖区域内外各教会所有租用土地房屋从事登记投税等手续通令遵照在案”。“倘再不尊令依限清查完毕,具报民政厅审核”,“一经查出,定以因循溺职论罪”[23]。1936 年11月13日,彭桂萼以笔名震声写出《收回双江猛猛教堂的理论与实际》一文,客观分析了基督教的危害和治理路径,有理有据阐述了收回双江猛猛教堂的理由和途径,提出了猛猛教堂收回后应作为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固定校址的建议。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成立时“无适当校址,故暂分设于猛猛与那赛,按季迁移。然长此下去,零修碎补,迁上移下,时间金钱既不免浪费,师生意志更难免动摇。最好即于收回教堂所在地后,拨作省立双师固定校址,以奠定边教根基”[24]。《收回双江猛猛教堂的理论与实际》观点鲜明,言之有据,持之有故,切合实际,深得地方官民的赞许。更为重要的是,彭桂萼的建议分别得到了国民政府外交部驻滇办事处和云南省政府教育厅的采纳,“准如所请”,收回双江猛猛教堂作为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的校址,从而为边疆教育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1937 年1 月中旬到3 月下旬,彭桂萼合理利用参加中英两国滇缅南段未定界勘界工作的机会,“主要为追随勘界,附带为调查教育”,对双江县、澜沧县、沧源设治局和耿马土司地的社会环境、教育现状进行了深入调查,多方收集镇康县的社会环境和教育现状等资料,同年6 月写出了《双澜耿沧镇五县局教育调查报告书》,对西南边疆的民族教育提出了添建新修各省校校舍、增加各县学校数量、促进师资进修、遏抑教会文化侵略等切实可行的建议。该调查报告有理有据,数据详实,观点鲜明,思路清晰。更难能可贵的是,彭桂萼在《双澜耿沧镇五县局教育调查报告书》中强调指出,“欲改进边地教育,于教育本身外,须从整个社会环境与政治设施中一齐动员,始易言效”,“有望于上级政府与边地官民之努力改革建树”[25]。

1937 年7 月,彭桂萼以震声笔名在《边事研究》第六卷第二期发表《勘定滇缅南段界务后整理云南西南边务之建议》,就发展云南西南教育提出建议。彭桂萼主张,云南省教育厅在已经设立镇康省立小学、耿马省立小学、沧源省立小学、澜沧省立小学、省立景谷简易师范学校、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的基础上,增设省立澜沧农业学校和省立缅宁初级中学。澜沧为山区县,种茶植棉,无处不宜,设置农校,云南省教育厅早有计划,仅须请提前成立即可。惟省立缅宁初级中学,则从前未曾计及,而于实际甚属必要:其一,“缅宁居云县、景东、景谷、双江、耿马之中,自身固属于边区,而又当边地与内地交通之咽喉。中土文化,亦经由此地而输入边庭”;其二,“现已设立于西南边地之省校,小学及师资人才固为边地所急需,中等人才之培养亦同属重要,各县局距省立保山、顺宁、宁洱等中学均程途遥远,欲升中学,苦感不便。若于缅宁增设省中,则西南边教即省小、省师、省中均布置完密,可补此缺”;其三,“缅宁原设有县立初中一校,然因经费拮据,尝办两班,均有倒闭之虞。而各区高小扩多,男女高小毕业生年有百余,因中学无力增班容纳,致大半陷入失学绝境”。彭桂萼认为,缅宁距双江三站,距顺宁六站,若能增设一省立初级中学,将原办县立初中改为县立女子师范学级,则省县教育均配置得宜,西南边教得均衡发展。此后人才之培养,师资有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职业有澜沧农业学校,中等人才有省立缅宁初级中学,高级人才有省立顺宁高中,分类办学,并力合作,不惟人文蔚起,可供开发之需,抑且使教会侵略之恶焰,无所施放流毒,于蛮荒教化之启迪,国防之巩固,关系巨浅鲜耶![26]

1940 年8 月,为扎实推进云南边地教育,“云南省政府教育厅边疆教育委员会”正式成立,致力于边疆民族教育的推进落实。同时云南省教育厅还在边疆教育委员会内设立特约驻边干事。彭桂萼1943 年被聘为特约通讯干事,认真研究边地学校教育管理办法和边疆民族文化,一如往昔为改进和发展边疆教育建言献策。

四、结语

抗战时期,彭桂萼的边疆教育思想从成果类型上看主要有著作、政论文、调查报告、讲话稿等多种形式。从其边疆教育实践的区域上看涉及了澜沧江和怒江之间的云南西南边疆。从其边疆教育特点上看,彭桂萼在边疆教育思想方面积极主张边疆教育政策应该符合边疆民族地区实际,强调边疆教育工作者是拓荒的园丁的准确定位,实践方面则特别注重适应边疆民族特性和地域特性的方法与实践,强调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和因材施教。他在云南西南边疆的热土上用心耕耘,用力勤勉,体现了其开阔的教育视野及其对边地问题的准确把握。总而言之,在历史条件与边疆教育基础都有着重重桎梏的抗战时期,尽管彭桂萼的边疆教育实践主要仅限于云南西南地区,但其本身依然充满了温度,盈满了力量。彭桂萼主张“汉夷之间须平等互助,切勿因种族差异而歧视”。在尊重各少数民族发展状况不同的基础上,遵循教育规律,学校教育与社会教育结合,“精诚团结,互助合作”[27],最终从边疆教育的建设中筑就现代化的民族国家,实现中华民族振兴,体现了边疆先进知识分子试图通过发展边地教育实现抗战建国和构建民族国家的不懈追求,既折射出边疆教育的时代特征和民族平等互助的意义所在,也映照了边疆先进知识分子在教育理想和国家责任中的坚定选择,即使在今天仍然富有深刻的启迪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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