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市0～3岁婴幼儿托育服务市场的调查与思考*

肖燕芳,张明丽

(武汉科技大学 文法与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81)

0～3岁婴幼儿托育服务事关广大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事关国家和民族未来,建立完善的托育服务体系已经成为世界各国的普遍共识。随着中国家庭和社会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女性就业率提升,双职工父母育儿精力严重不足。未来延迟退休政策的出台,祖辈由于健康和年纪大等问题而力不从心,传统依靠祖辈实现的婴幼儿照料正面临严峻挑战,人民群众对托育服务的呼声日渐强烈。近年来,入托难这一社会问题引起了国家高度重视,托育新政频繁发布。党的十九大报告将“幼有所育”排在保障和改善民生首位。2019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促进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服务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要规范发展多种形式的婴幼儿照护服务。2019年10月,国家卫生健康委正式发布了《托育机构设置标准(试行)》《托育机构管理规范(试行)》,托育机构有了明确的“国家标准”。随后国家发改委和卫健委联合发布《支持社会力量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专项行动实施方案(试行)》的通知,明确了示范及社区托育机构每个托位补贴1万元。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非常重视国家民生,明确提出要发展普惠托育服务。2021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2021—2025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发展托育服务体系,每千人口拥有3岁以下婴幼儿托位数由目前的1.8个提高到4.5个,到2035年,新增示范性普惠托位50万个以上。2022年8月29日,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发布《养老托育服务业纾困扶持若干政策措施》。提出要促进养老托育服务健康发展,解决好“一老一小”问题。

国外关于托育服务的研究文献比较多,已有研究表明:高质量的托育服务会对3岁以下婴幼儿的健康、认知和社会情感发展产生积极和显著的影响,负担得起的托育服务为儿童带来了多种有益的发展结果,也使家庭和整个社会受益[1],而父母受教育程度较高[2]、高收入家庭[3]、双职工家庭[4]更愿意购买托育服务。此外,托育服务的可及性(Accessibility)、可获得性(Availability)、可负担性(Affordability)、质量(Quality)和灵活性(Flexibility)也是决定家庭是否购买托育服务的重要因素[5]。还有大量关于托育政策成果的研究表明,公共托育服务可以增加母亲就业[6]、刺激双职工夫妇生育[7]、提高父母生活满意度[8]。

中国学者关于托育服务的研究成果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介绍借鉴发达地区在托育服务中的先进经验[9];从不同视角(生育率视角、儿童照顾政策视角、女性工作与平衡视角)研究托育服务体系构建[10-12];探讨政府在托育服务供给中的职能定位[13];探讨我国目前托育服务的困境及解决对策[14-16]。现有文献偏重从理论上研究托育服务体系的构建和政策制定等,但对托育服务在运行中出现的问题的解决措施等研究尚缺乏。

目前浙江、上海和南京等地在构建托育服务体系方面走在前列,如浙江杭州探索运营高新产业园区嵌入式托育服务,实现“陪爸妈上班”,由企业提供场地和建设,由教育部门配备师资共同合作,解决职工子女入托难题[17]。南京市建立统筹协调机制和联席审查会议制度,通过普惠性早期发展服务进行社区体验,在管理体制、供给规模,托育模式创新方面取得较大成效[18]。上海以社区为依托,参与提供托育服务主体可以多元化的做法值得借鉴和推广[19]。国内各个地方的发展并不平衡,本研究通过对武汉市托育服务市场的调查,阐述供给现状,对存在问题及其成因进行深入分析,以期为促进托育服务行业健康发展提供政策启示和参考性建议。

一、武汉市托育服务供给现状调查

武汉市近三年的出生人口总和为28万,而根据武汉市人民政府官网公布备案通过的托育机构情况汇总表(截止2022年10月10号)[20],共有81所托育机构通过备案,提供托育学位5 672个,平均每50位3岁以下婴幼儿才拥有1个托位数。而家长的托育服务需求旺盛且多样化。中南财大人口与健康研究中心在武汉开展的婴幼儿托育服务调研结果显示,77.51%的家长对公办照护机构有需求。2021年,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88%的受访者表示为“谁来带孩子”而苦恼,75.22%的受访者期待加快发展0～3岁婴幼儿托育服务。研究显示,武汉市0～3岁婴幼儿养育以隔代照料为主、托育服务潜在需求较大、托育服务需求呈现普惠多元特征[21]。近年来,武汉市托育服务机构逐渐兴起,通过实地走访、电话咨询和单独访谈等方式,对青山区、江岸区、武昌区、汉阳区的14家托育服务机构进行调查(详情见表1)。调研结果显示,托育服务机构类型可划分为五类:专办托育、早教办托育、幼儿园办托育、企事业单位办托育和家庭托管。各类型托育机构特点大致如表1。

表1 各类型部分托育机构运行情况调查表

(一)专办托育

专办托育机构服务的对象即0～3岁婴幼儿,跟其它托育机构比起来,最大的优势是能接收小月龄宝宝。教师多数有育婴师证,在“托”“保”方面更专业。针对不同年龄段,服务内容也会不同,在生活照护方面,对一岁半以下婴幼儿注重于“保”,主要是对婴幼儿进行日常照料。若一岁半以上,会加入“教”的内容,进行生活自理能力的锻炼和培养、良好习惯的养成、早期智力开发和感统训练等,保教结合;在饮食方面,针对小月龄婴儿的吃奶粉,加辅食和大孩子的三餐都有不同的供应;在环境设施方面,会根据不同班级设置符合该年龄段婴幼儿的板凳、垫子和玩具等,并都配有哺乳室,高端的托育机构还会配有婴幼儿保健医生。

(二)早教办托育

早教机构办托育的优势是人员和教具场地等共享,对小月龄的婴幼儿“教”方面有经验。跟幼儿园针对3到6岁的标准学前教育不同,一般都会设置感官刺激课、语言开发课、图形构建课和音乐艺术课等。目前早教机构托育班的不足:一是只收一岁半以上孩子, 因小月龄孩子涉及膳食、师资等的不同,接收难度太大;二是早教机构几乎都是开办在商场里面,不带户外活动场所,场地都是开办在商场里面,不带户外活动场所,限制了婴幼儿室外活动,要进行室外活动孩子只能分批出去,不然老师照顾不过来,而且还要看天气好坏。

(三)幼儿园办托育

幼儿园办托育即“一套班子两套牌子”,可节省不少开班成本,其最大的优势是利用现有人员和场地,如工作人员甚至安保和打扫卫生阿姨共享,活动场地和特色课程共享。其不足就是普遍只能接收一岁半以上的孩子,正如机构负责人所说:“幼儿园办托班一岁半以下的孩子不敢收,孩子太小要有专业服务和专业护理,太麻烦,比如有些宝宝奶粉不耐受或食物过敏,要怎么处理,幼儿园的老师都是学前教育的,不是专门的育婴护理,要是跟月子中心合作的话收一岁半以下会有优势。”(M托育园访谈)。小月龄宝宝对膳食、师资等方面与幼儿园孩子要求不同。保育人员主要是育婴师和保育员,而幼儿园是学前教育教师;小月龄宝宝吃奶粉,而幼儿园是统一膳食。据笔者所知,武汉只有一个“贵族”幼儿园的托班可收小月龄孩子,但费用较昂贵,每月一万二以上,只能满足很小部分条件优越家长的需求,幼儿园办托班也绝非易事,如该园长介绍道:“幼儿园开托班是‘一套班子两套牌子’, 幼儿园要办好托育,首先要全法合规,幼儿园是教育局前置审核,工商局发证,托育是工商局发证,因为要接受市场的监督;其次是五个独立,一个是法人单位独立,二是财务独立,三是保教独立,保育人员是独立的,保育人员主要是育婴师和保育员,幼儿园主要是学前教育的,四是课程独立,课程跟幼儿园不一样,主要是智育、美育、德育、体育、劳育和群育这六育来进行托育照料;五是膳食独立,孩子很小,营养搭配,制作要精细。”(Y托育园访谈)。

(四)企事业单位办托育

企事业单位办托育有单位在房租和资金方面的扶持,各方面的规章制度和流程合法合规,师资队伍也都有保障。但国企管理严谨,不够灵活,如武钢伽因举办的托育一直亏本,主要有以下两点困难:一是生源少。托班原本计划招32个,现两个班总共只招到18个,主要是因为园区处于冶金街,是武钢以前旧的老居民区,现在属于拆迁地段,人口都往钢都迁移。二是办园成本高。跟幼儿园相比,同样大的教室幼儿园可收35个,但托班只能收15个,而且幼儿园是2教1保,而托育是2教2保,还配有四个机动教师,但托班每个孩子的收费却比幼儿园高不了多少。“办托育的都亏本,我们是将办早教和幼儿园的营利去弥补托育的亏损,而且是因为有国企补贴才能办到现在,这真是个奉献的行业,反映的都是一个问题,确实是负担不起,很多家长都是咬着牙在送托,但家长有这方面需求,我们想把这个事情做好,所以这是个矛盾体,也没有办法。”(W托育园访谈)。

(五)家庭托管

为满足小区里的家长无人看孩子的需求而创办,看护场所是私人家里,一般比较隐蔽难找,通过简单布置室内设施,添置点玩具,请一两个看管阿姨,收托2-6个孩子,单纯看护照料幼儿的吃喝拉撒,保证幼儿的基本需求,基本不涉及婴幼儿的潜能开发等内容,收费相对灵活,根据托管的时间长短确定收费价格,能满足部分无力承担大型专业机构托育昂贵费用人群的需求。

二、武汉市托育服务市场存在的问题

(一)托育服务供给不足与招生生源不足并存

一方面,与家长对托育服务旺盛的需求相比,武汉市托育服务供给总量严重不足。另一方面,武汉现有的托育服务机构却又存在招生人数不足现象。以MoreCare茂楷武汉水岸国际园为例,预计招生80名,实收却只有48名。而该机构设立在商业街,人气旺盛,周围又有多个社区环绕,有托育需求的远远不止80名。究其原因主要是,该机构证件齐全,正规有保障,员工也多有相关资质,因收费10 000元/月,多数家庭经济难以承担。而收费低的私人托育点又大多没有消毒、消防设备,食品卫生方面没有保障,桌椅棱角未做防撞处理,而且不能提供早期教育服务,只是简单照看,此外对于易在儿童中爆发的传染性疾病也没有防范和应对能力,导致许多家长都不放心将自己孩子送托。

(二)托育机构投入成本高且运营压力大

首先,托育机构适合的场地难寻,不能在地下室、不能在超过三层的高楼,不能在一些不利于改建消防通道的房屋,而且很多托育机构租房办园,但现有房屋绝大部分没有幼儿户外活动场所,小孩每天必要的户外运动只能去公共场所,给幼儿带来很多潜在安全隐患。所以能达到要求的场地难求,而且租金高昂,成为私立托育机构运营中最大的支出和困难所在。其次是人员费用高,此次调研机构的教师工资普遍在5 000～8 000元,再加上其他工作人员工资,此外,还有购买桌椅、绘本、幼儿玩具等支出项目也不容小觑。加上前期装修成本,托育机构的投入和运营成本都很高,但资金回收缓慢,属于投资回报周期长的产业。在没有政府大力支持的情况下,难以吸引民间资本投入进来,其次已经开办的托育机构,如果经营不善或利润回报周期太长,其运营也无法持久。

(三)托育服务模式单一且供需矛盾突出

就托育时间来说,武汉现有的专业托育机构只有全日制服务,不接受临时托管,周末也不受托,受托时间不灵活,此外,四省市的调查表明,若非万不得已,父母不舍得把两岁以下孩子送全日托,但许多家庭对喘息服务、社区临时托育、延时照料等都有一定需求,如日本在各大型商业超市设有托育点,计时收费,解决了妈妈们要逛超市时无人照看宝宝的后顾之忧。从接收婴幼儿年龄来看,一岁半是个分水岭,不少早教机构和幼儿园办有托班,但都只接收一岁半以上的孩子,小月龄婴幼儿膳食、师资等问题送托无门。从托育机构属性来说,武汉目前没有一家公立托育机构,企事业单位办托育也是凤毛麟角,居住社区的托育园及家庭托育也发展不足,其余都是社会资本投资兴办。家长一般对公办园情有独钟,根据四省市0～3岁托育服务调查显示,七成以上家长希望孩子上公办托育机构,提供满足家长需求的多样化服务仍然任重而道远。

三、建议与对策

(一)加大扶持力度,推动普惠托育建设

从托育机构层面,一是加强政策支持,投资托育服务行业风险高,回报周期长,没有相关政策扶持将举步维艰,地方政府应基于经济发展、出生人口和托育需求等情况,因地制宜不断提高婴幼儿托育服务体系建设的投入,在“十四五”期间作为重点发展服务项目,并落实关于托育服务业税费优惠政策。二是落实用地用房保障。支持托育服务设施的硬件建设,实施新城区规划建设或利用现有闲置设施改建,对社区利用公共资源举办的托育服务,给予免费提供场地或减免租金等优待。三是落实补助发放。根据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卫生健康委印发《支持社会力量发展普惠托育服务专项行动实施方案(试行)》中提出对于承担一定指导功能的示范性托育服务机构和社区托育服务设施,按每个新增托位给予1万元的补助应贯彻落实,降低机构运营成本,不仅提供建设补贴,还应制定可持续的运营补贴扶持,激发市场活力,推动建设一批价格可接受、质量有保障、方便可及的普惠托育服务机构。从婴幼儿家庭方面,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已经明确指出将3岁以下婴幼儿照护费用纳入个人所得税专项附加扣除这一利好政策,但对婴幼儿的养育和照护成本来说,杯水车薪,政府可建设“托育券”制度(即由政府向家庭发放不同面额托育减免券)以抵扣托育费用,切实减轻家庭负担。

(二)引导托育机构健康发展,培育社会信心

托育服务作为一种新兴行业近几年才起步,质量良莠不齐,各个托育机构独自无序发展。调研结果显示,武汉市绝大多数托育服务机构生源不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家长不放心将孩子送托,对公办园情有独钟。然而,未来中国的托育产业必然是以市场化服务为主体的,这就要求尽快扭转社会大众对民营机构的不信任态度。为此,地方政府应从以下几点着手:落实地方政府政策支持清单和企业责任承诺清单,进一步推进婴幼儿照护服务标准化、专业化、规范化建设;建立健全婴幼儿托育机构质量评估制度和信息公示制度,敦促所有类型的托育机构提升管理服务水平、保障服务对象的合法权益,构建“互联网+托育”监管模式,对婴幼儿托育机构实施动态管理;指导托育行业协会建设,做好行业自律管理,引导各类托育服务有序健康发展,保证服务质量;加强宣传引导,将托育宣传与基层社区治理相结合,增进居民对社会托育服务的理解与认同,形成良好的托育服务氛围,改变大众对托育机构的不信任状态,推动“家庭育儿”向“社会化共同育儿”的理念转化。使有需求的家庭放心安心送托。

(三)鼓励多元主体供给,提供多样化服务

0～3岁婴幼儿托育服务是否普及影响到妇女就业发展和社会稳定和谐,影响“全面三孩”政策有效落地执行,是当今社会和家庭运作持续发展的关键。要积极鼓励社会资本进入托育服务业,建构多层次、多形式的托育服务体系。家庭、幼儿园和社区协同合作对幼儿的身心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22]。具体说来有以下几种方式:地方政府扶持普惠性托育机构,着力增加0～3岁婴幼儿普惠性托育服务供给,发挥托育机构的示范作用;加大社区托育服务的建设力度,社区提供婴幼儿托育服务贴近百姓需求、就近方便的优势,是向居民提供公共服务的重要载体,可以充分整合优化社区现有资源,建立社区婴幼儿托育中心,开展婴幼儿托管、亲子活动等服务;鼓励有条件的幼儿园利用现有的人、财、物力资源,积极尝试托幼一体化,开设托班,将接收年龄向下延伸一年;鼓励有条件的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开办托育服务机构,提供科学育儿服务,为职工减轻养育婴幼儿的时间和经济成本,增加职工的幸福感,让他们在工作时没有后顾之忧;鼓励有资质的社会组织、民营机构提供托育服务,并享受一定的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社会力量成为托育服务业的供给主体是必然趋势,通过政府和社会等各方面的共同努力,形成方便可及、供给平衡、健康有序的托育服务业发展格局和规模适中、服务优质、质量可靠的托育服务机构。此外,政策应当对多样化托育服务方式予以支持,既鼓励提供机构式托育服务,也鼓励提供家庭式托育服务,并出台家庭托育点登记备案制度和管理办法,引导家庭式托育规范发展,让幼儿家庭可以充分选择满足个性化需求的托育服务方式;鼓励有育儿经验和相关资质的个人提供家庭式托育服务等。另外,在鼓励单位办托、幼儿园办托和社区办托之外,公共保姆和互助育儿等托育服务形式也值得尝试。以上所有类型托育服务都应提供全日制、半日制或临时托育服务,以满足不同类型家庭和不同工作时间人群的托育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