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额尔古纳河右岸》是由迟子建所著的一部长篇少数民族题材小说,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该小说英文版由汉学家徐穆实翻译,其译本自问世以来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关注,对其的研究也不在少数。在推动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本文从归化异化的视角分析了《额尔古纳河右岸》的翻译,梳理译者徐穆实所用的翻译策略和方法,对其进行总结归纳,并分析归化异化策略在翻译时的优势与作用。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右岸》;归化;异化;徐穆实英译本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12-010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2.033
一、引言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当代作家迟子建所著的长篇小说,小说以鄂温克族的一位九十岁高龄老人的视角,讲述了少数民族鄂温克人近百年的兴衰与变迁。鄂温克人与清风流水,日月星辰为伴,还要面对严寒、瘟疫、野兽的威胁,日寇的侵略,以及对于现代文明的抉择。他们在命运的面前奋力抗争,展现了一个弱小民族的坚韧不屈。小说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展现出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蕴。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战略背景下,如何恰当翻译作品中有关民族文化的语句,值得翻译研究者特别关注。《额尔古纳河右岸》英文版书名为The Last Quarter of the Moon,由美国翻译家徐穆实(Bruce Humes)翻译。该译本自问世以来受到了海外讀者的好评和国内外学者的关注,作为中国民族文学外译的成功范本,对中国少数民族文学走向世界具有重要意义。
本文选择从归化异化视角对《额尔古纳河右岸》徐穆实英译本进行分析,总结出相应的翻译策略,并分析两种策略在翻译中的特点和作用。
二、归化与异化
德国哲学家、阐释学家施莱尔马赫(Schleiermacher)在《论翻译的不同方法》(On the different methods of translating)一书中提到了两种翻译途径:一是尽量让作者保持不动,让读者靠近作者;二是尽量让读者保持不动,让作者靠近读者。基于他的研究成果,韦努蒂(Venuti)于1995年在著作《译者的隐身——翻译史论》(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A History of Translation)归纳总结提出“归化法”(domesticating method)和“异化法”(foreignizing method)两种翻译策略。归化法把原文作者置于译入语的表达环境,使译文符合译入语的表达习惯及认知倾向;而异化法将读者带入原文情境,更大程度地保留原文的异国情调,让读者了解源语言的词汇表达及二者的文化差异。
归化策略将源语本土化,采用译入语读者熟知的语言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信息,使用归化策略的译文表达通俗地道、自然流畅,从而最大化减少了译入语读者对原文的疏离感,能够更充分地理解原文的含义。异化策略则保留源语的异域风格,尽可能地保留源语语言的发音、形式或内容,多采取音译、直译等方法来传达原文的文化特色。异化为目的语读者提供一次“前所未有的阅读经验”,加强文化交流。归化与异化策略各有优势,将二者结合的方式在翻译中也较为常见。
三、归化异化视角下《额尔古纳河右岸》徐穆实英译策略
(一)归化策略
例1:
《额尔古纳河右岸》
The Last Quarter of the Moon
《额尔古纳河右岸》英译本名为The Last Quarter of the Moon,但这并不是翻译家徐穆实最初的翻译版本,据徐穆实的博客记载,起初他采取直译的翻译方法将书名译为The Right Bank of the Argun,不仅传达出题目中的信息,还能够激发西方读者的阅读兴趣,引起读者根据题目发出种种设想。然而《额尔古纳河右岸》作为一部文学性很强的小说,带有民族文化的色彩,题目直译便丧失了一些文学性,也无法体会出作品的深刻内涵。此外,西方人习惯用东西南北来描述方位,而用“右岸”来表达稍显陌生。而出版人丽兹·福利(Liz Foley)注意到了早些出版的意大利版《额尔古纳河右岸》书名Ultimo Quarto Di luna,决定将它译成英文的The Last Quarter of the Moon,并作为最终版本。“月亮”这个意象在原作中出现过多次,同时也富有深刻的含义。月亮高挂在天空,照耀着夜晚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小路,生活在自然中的鄂温克人得以更好地活动与生存,体现了纯真的鄂温克人对大自然的依赖、热爱与敬仰,而月亮的阴晴圆缺也暗示着鄂温克族的兴衰变迁,同时“月亮”也照应了原作第四部分的标题“半个月亮”。总而言之,出版商与译者挖掘出了“月亮”这一意象,用归化的策略使得书名更加易于理解和接受,同时揭示了原作隐含的更深层次的意义,也更加优美,具有文学性,让读者更能体会原作的意境。
例2:
如果跑得慢, 被它逮着, 定是九死一生了。
And if we ran slowly and it caught up to us, we'd be lucky to escape with our lives.
四字格是汉语中常见的语言表达形式,此处的“九死一生”作者运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将其翻译为“be lucky to escape with our lives”,是译入语读者较为理解的表达,这样既尽可能传达原文的基本含义,又避免了因直译带来的困惑和不解,但译文所表达的程度不如原文强烈,在体现人物的危机感上略逊原文。
例3:
依芙琳傲慢地看了一眼天,就像打量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一样,很肯定地说,第一场雪是下不大的,别看它这么气势汹汹。
Yveline glanced proudly at the sky.And then eyeing me as if I were a scruffy half-wit.She said with conviction:“The first snowfall is never heavy.Dont be fooled by how nasty it looks.”
原文中的四字格“灰头土脸”和“气势汹汹”,译者都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解释了词语的含义,向读者传达出词语所表达的意思。原文中将“天”比作“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而译文将依芙琳打量的对象换成“我”,并使用了“half-wit”一词(词意为傻瓜、笨蛋),将依芙琳对自然的蔑视转变为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相比原文,译文对于依芙琳在大自然面前的傲慢与无知体现得不够深刻。
(二)异化策略
例4:
我从小看到的房屋就是像伞一样的希楞柱。
The only dwellings I ever saw as a child were our shirangju, which are shaped like umbrellas.
“希楞柱”是鄂温克族人居住的房屋,译者使用音译的方法将其翻译为shirangju”,不是汉语拼音的音译,而是保留了鄂温克族特有的发音系统,体现了异化的翻译策略。这一做法表现出鄂温克族的神秘感,使读者眼前一亮,仿佛身临其境,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于民族文化的尊重。这种音译的翻译技巧在译作中较为常见,如將“乌力楞(氏族)”译为“urireng”,“靠老宝(储物盒)”译为“Kolbo”,“乌麦(灵魂)”译为“umai”等等。
例5:
还有就是我嫁了一个男人,我的媒人是饥饿。
And I married a man,with hunger playing my matchmaker.
原句中“我的媒人是饥饿”运用了隐喻的表达方式,而译者将其译为“with hunger playing my matchmaker”,也没有使用“like”等比喻词,保留了原文隐喻的表达形式,在形式上十分忠实。从意义上来看,原句将“饥饿”比喻成“媒人”,这种表达在源语言中也较为罕见,引发读者思索,而译文在选词上选择了直译的方法,保留了这种新鲜表达的意义,体现了异化的翻译策略,不仅忠实于原文,还将作品的文学性完全带给译入语读者,激发阅读兴趣,使读者身临其境,保留了原文的艺术表现力。
例6:
瓦罗加是被风葬的。为他送葬的人很多。
We gave Valodya a wind-burial and there were many mourners.
风葬,亦称“露天葬”,一种风化的丧葬方式。一般将死者遗体置于自然环境之中,如山洞中、树丛里等较为隐蔽的地方,其特点就是没有固定的墓地,多是死在何处葬在何处。原作中关于风葬的习俗描述很多,极具神秘色彩与异域风情,译者运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将“风葬”直译为“wind-burial”,向读者展示了独特的丧葬方式,展现了特有的民族文化,也让读者更加了解鄂温克人的生活习俗。
例7:
实际上,我与拉吉达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靠老宝”下面。
Actually,it was beneath a kolbol that I first encountered Lajide.
作为一个以游猎为生的民族,鄂温克人会在树上建造仓库,既通风防潮,又能够防止野兽破坏。这样的仓库叫做“靠老宝”,在鄂温克语中是“克罗布”。译者在翻译“靠老宝”时,选择了异化的策略,将其音译为“kolbol”,保留了鄂温克语发音的原汁原味,让读者向作者靠近,体会鄂温克文化的魅力。
由于使用了异化的策略,译者没有对“靠老宝”进行解释,读者可能无法了解该词以及背后蕴含的文化精神。在搬迁的时候,鄂温克人时常会在“靠老宝”内放进衣物、皮张等物资,以备不时之需。但他们的“靠老宝”永远不上锁,不管是迷路还是遇险,或是遇到其他的紧急情况,也不管遇见的“靠老宝”是否为本氏族所建造,只需要从“靠老宝”中获取物资,便可以进入里面自由取用。取用之后,只要之后再把东西还回即可。即便不还,也没有人会生气或抱怨。“靠老宝”不仅是储存物资的仓库,更是人们相互关怀、共生共存的独特精神象征,这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品质,也是鄂温克人能够顽强生存的原因之一。
(三)归化异化结合
例8:
它有着马一样的头,鹿一样的角,驴一样的身躯和牛一样的蹄子。似马非马,似鹿非鹿,似驴非驴,似牛非牛,所以汉族人叫它“四不像”。
They have the head of a horse,antlers of a deer,body of a donkey and hooves of a cow.And because they resemble these four animals yet are distinct from them,the Han dub them si bu xiang,“The Four Dissimilars”.
此处原文中的“四不像”是对驯鹿的外貌描写。驯鹿对于鄂温克人的生活十分重要,鄂温克人会跟随驯鹿寻找水源,随驯鹿频繁迁徙。因为该句的前半部分已经对“四不像”的含义进行了解释,因此译者在翻译时顺接上文,先用音译的方法翻译为“si bu xiang”,运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同时在后面紧跟一个同位语,承接上文又稍稍解释了一下“四不像”的含义,则体现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译者将二者结合,清楚明白地表达出原文信息,同时句式自然流畅,符合译入语的表达习惯。
例9:
他不仅同意儿子来我们乌力愣“入赘”,而且我们成亲的那天,他还亲自带着一行人,把拉吉达送来。
He not only agreed that his son could ruzhui—marry into the wifes urireng—but on wedding day he led an entourage to formally deliver Lajiede to us.
“入赘”是中国特有的词汇用语,指的是男女双方结婚后,男方到女方家落户的行为。在旧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都是男尊女卑,女方到男方家成亲落户,因此“入赘”相比较少。而在西方国家并没有特意规定结婚后到底应当落户谁家的问题,因此外国读者可能对“入赘”一词并不理解。此处译者将“入赘”译为“marry into the wifes urireng”,首先运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选择音译的方法翻译“乌力楞”,保留了汉语发音,为读者的阅读体验带来新鲜感,之后又简短地对该词语的含义进行解释,体现了归化的翻译策略,既传达了原文信息,又使译入语读者了解异国文化中特有的社会风俗。
四、结语
《额尔古纳河右岸》徐穆实英译本中使用了大量归化和异化的翻译策略,其中异化策略使用更多,归化与异化相结合的翻译方法也较为常见。归化策略使得读者能够更加容易理解原文所传达的意思;异化策略保留了原作的写作风格及文化内涵,使读者更加身临其境,能够体会鄂温克族人的风俗与特色;而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还会将二者相结合,以充分表现原文的语言特点与民族文化信息。在国际交流日趋频繁和弘扬文化自信的背景下,异化的翻译策略更加会起到主导作用,而两种策略灵活运用,相互结合,也能够更好地传达原文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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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美龄,女,汉族,江苏徐州人,天津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翻译专业,研究方向:英汉互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