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

黄钞 胡馨予

摘要：本文基于2014—2020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数据，实证检验企业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以及绿色技术创新在两者关系之间的中介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企业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显著正相关，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发挥着部分中介作用。异质性分析结果发现：对于成熟期、非国企和地方国企而言，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正向效应更明显。绿色技术创新的中介作用在不同的生命周期、产权性质中呈现出异质性特征。研究结论丰富了企业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领域的相关文献，拓展了企业ESG表现经济后果的理论边界，同时也为企业完善ESG理念体系、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

关键词：ESG表现 绿色技术创新 企业高质量发展 路径分析

中图分类号：F272.5

一、引言

2004年，联合国首次于全球契约中提出了“环境、社会及治理”（Environmental，Social and Governance，缩写为ESG）的概念。联合国、主要发达经济体及国际ESG评级机构等组织在协调与交流国际事务、监管信息披露质量和建立上市公司ESG管理评级指标体系等方面获得了迅猛的发展。2006年、2008年我国沪深两市发布社会责任履行指引和环境信息披露指引，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在2019年发布了《中国上市公司ESG评价体系研究报告》、这些都表明我国构建上市公司ESG评价体系已步入历史性的新征程。ESG理念涵盖全面性的特质被企业管理层重视，对企业高质量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方面，企业为实现短期盈利的经营目标向长期可持续发展目标转变，企业会密切关注ESG在推动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方面的表现。另一方面，企业关注ESG表现能够促使其提高公司信息透明度，并与相关方沟通减轻信息不对称、委托代理成本等问题，降低融资成本、减轻财务负担，从而提高企业价值（王波等，2022）[1]。王蓉（2022）[2]研究发现企业良好的ESG表现能通过引进高素质人才和外部投资者关注来降低非投资效率水平。王琳璘等（2022）[3]实证检验了企业ESG表现与企业价值之间的关系，发现企业ESG表现得越好，越有助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限制、降低企业财务风险和改善企业经营效率，从而大大提升企业价值。

分析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因素，对现实企业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肖土盛等（2022）[4]研究表明企业利用数字化技术进行转型升级，改变原有的公司治理水平，增加企业创新活动，从而助力企业高质量发展。绿色技术创新作为影响因素之一，它不仅能帮助企业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还可以提升企业竞争地位（成海燕，2017）[5]，提高企业发展质量（岳宇君等，2022）[6]。本文将企业ESG表现作为影响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因素，看企业是否会通过绿色技术创新，提升企业竞争优势从而影响企业高质量发展。首先，本文拓展了ESG表现的研究范畴。以往文献主要集中于企业价值、企业绿色投资、企业创新等方面，鲜有文献研究ESG理念对企业经营决策行为的具体影响，对具体作用机制的讨论更是欠缺。本文基于企业高质量发展进行分析，以“绿色可持续发展”等高质量发展战略为导向，依托“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等科学论断，补充了现有文献，拓展了ESG的研究范畴；其次，探讨了ESG表现影响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路径和机理。本文从企业客观环境着手，揭示了ESG表现通过影响绿色技术创新进而影响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内在机制；第三，本文进一步分析ESG表现在不同生命周期、产权性质下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有利于更全面更深入的研究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提出

（一）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

企业ESG表现可能会从三个方面影响企业高质量发展，①企业ESG表现可以提高企业信息披露质量（Eccles et al.，2014）[7]，充分反映出财务报表表达的隐含信息，降低企业财务信息风险。对投资者而言，他们能以较低的成本获取高质量信息，降低了内外部的信息不对称，增强了投资者的投资意愿（Ghouls et al.，2011）[8]，有效的缓解融资约束，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坚实的资金基础；②根据信号传递理论可知，良好的ESG表现向外部投资者与社会传递出企业优秀的环境、社会和治理水平，有助于企业获得良好的声誉和品牌形象，加深外界对企业的认同感和支持度，进而转化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来提升企业高质量发展水平（周江燕，2012）[9] ；③企业高质量发展还受到人力资本的影响（余凡等，2016）[10]。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股东的利益不是企业经营过程中唯一考虑的因素，还需要考虑到广泛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比如自然环境、员工、债权人、供应商和环保组织等。保护环境有利于员工和当地区域的健康，履行社会责任可以提高企业在公众中的声誉，健全的公司治理可以改善委托代理问题。这些ESG表现的举措，在某种程度上都有助于提高企业的知名度，吸引劳动力市场中高端人才加入企业，提高企业的人力资本质量，为企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的人才储备。由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1：

H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ESG表现和企业高质量发展正相关。

（二）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

绿色技术创新作为实现绿色发展和高质量发展的主要途径之一，其不仅能为企业获取更高的竞争优势，还能帮助企业实现战略发展目标。一方面，良好的ESG表现会使企业与利益相关者保持更加稳健的关系，有利于企业持续获取技术创新所需资源，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因此，企业有动机通过履行社会责任和施行环境保护治理促进企业技术创新，增强企业的综合优势，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另一方面，根据信息不对称理论，企业内部经营管理者往往比外部投资者掌握更多企业的有效信息，外部投资者在做投资决策时往往具有明显的ESG责任投资偏好（周方召等，2020）[11]。换言之，ESG表现较好的企业更有可能获得更多的外部資本，从而激励企业绿色技术创新。相关研究也发现，较好的ESG表现可以显著促进企业绿色技术创新（张允萌，2021）[12]。在此基础上，改进现有或创造新的产品、生产过程或服务方式的技术活动，触发各类生产组织在发展战略、产品服务、组织体系等方面的绿色技术转型，进一步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不仅如此，邱牧远和殷红（2019）[13]研究表明，在环境、公司治理方面表现较好的企业可以显著降低融资成本。因此，通过改善ESG表现，企业可以降低融资成本，从而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程度，减轻企业的财务压力，使企业在产品与服务市场上，积极进行绿色技术创新，加速生产过程中绿色、智能、可再生循环，激发新的市场需求，获取有环保意识的消费者青睐，扩大市场份额进而提高财务绩效（Xie et al.，2019）[14]，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H2：

H2：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正向影响中发挥了中介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4—202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样本，剔除了ST及*ST、金融行业以及数据缺失的上市公司样本，并对连续变量数据进行上下1%缩尾处理，得到最终样本为17627个观测值。本文研究数据来自CSMAR数据库、东方财富网以及手工收集。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高质量发展（TFP_LP）

本文借鉴贾丽桓等（2021）和詹新宇等（2021）的方法[15-16]。采用OP法和LP法这两种半参数估计方法对企业高质量发展进行衡量。在基准回归中采用LP法测算，在稳健性检验中使用OP法，便于解决同时性偏差问题。

2.解释变量：ESG表现（ESG）

核心解释变量ESG指标主要由华证ESG评价体系构造而来，包括环境绩效、社会责任与公司治理3个方面。本文借鉴高杰英等（2021）[17]方法对华证ESG评级“C～AAA”分别赋值“1～9”由此得到ESG变量。

3. 中介变量：绿色技术创新（Ginvent）

本文借鉴宁金辉等（2021）[18]的方法，采用绿色发明专利申请数量加1后再取对数的方式来衡量绿色技术创新。

4.控制变量

借鉴以往相关研究文献，选取企业成长机会（Growth）、融资约束（FC）、经营现金流（CFO）、产权性质（Soe）、资产负债率（Lev）、企业上市年限（Lnage）、总资产收益率（Roa）作为控制变量。变量具体说明见表1。

（三）模型设计

为考察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本文构建了模型（1）：

为考察ESG表现对绿色技术创新的影响，本文借鉴温忠麟等（2014）[19]的研究构建模型（2）：

为考察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中介作用，在模型（1）的基础上引入绿色技术创新，构建模型（3）：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TFP_LP均值为9.144，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为12.084和6.763，说明样本企业之间的全要素生产率相差较大。ESG标准差为1.147，均值为6.467，表明样本企业整体ESG表现位于“BBB”级左右。Ginvent的最大值为4.249，最小值为0，表明我国上市公司绿色技术创新存在较大差异。本文其余相关变量的分布基本与现有文献结论一致。

（二）相关性分析

从表3中可以看出，ESG与TFP_LP相关系数为0.320，在1%的水平上显著，初步验证了H1；关于假设H2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中介作用将在多元回归中进一步分析。此外，表3中所有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及控制变量两两之间相关系数绝对值的最大值为0.495，表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共线性问题。

（三）實证结果回归分析

为了检验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设，我们建立了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实证检验结果详见表4。在（1）列中解释变量ESG系数为0.034，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良好的ESG表现能显著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支持了假设H1；在列（2）中ESG的回归系数为0.027，同样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ESG表现与绿色技术创新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在列（3）中，GInvent的系数为0.05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验证了假设H2。

（四）稳健性分析

1.工具变量法

借鉴王波等的做法，采用同一行业企业的ESG得分年度均值（IV1）和企业上一年的ESG表现（IV2）作为工具变量，来减轻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干扰问题。其结果如表5，在列（1）和列（2）中汇报了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第一和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ESG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说明本文研究假设在考虑内生性问题后依然成立，即良好的 ESG表现能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

2.替换被解释变量的度量方法

为验证本文实证结果的稳健性，换用OP法重新代入模型。回归结果见表6中列（1）～（3），其回归系数符号和显著性水平与前文实证结果高度一致，增强了结论可靠性。

3.滞后解释变量

为使结果更加可靠，本文采用滞后一期解释变量重新代入回归检验，其结果如表7所示，结论不变。

五、异质性分析

（一）基于企业生命周期的异质性分析

本文参考李云鹤等（2011）[20]、梁上坤等（2019）[21]划分生命周期的方法，探讨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三者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差异性。如表8所示，根据（1）、（4）、（7）列可知，ESG表现显著促进了成熟期、衰退期企业高质量发展，但对成长期企业高质量发展并无促进作用。其原因可能是成长期的企业盈利能力较弱，现金流不够充足，如果加大对ESG的投入，不仅无法缓解融资约束，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还可能会使企业陷入财务危机。（2）、（5）、（8）列可知，提高成长期和衰退期ESG表现的强度均有利于促进企业绿色技术创新，但是衰退期企业的绿色技术创新弹性系数更大，说明ESG表现对于促进衰退期企业开展绿色技术创新活动的效果更显著。企业在成长期时，ESG的回归系数并不显著，所以并不存在“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路径；企业在成熟期时，通过中介效应Sobel检验（Z=13.85），说明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中存在部分中介作用；企业在衰退期时，ESG和Ginvent的系数在三个回归模型中均是显著为正，说明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中存在部分中介作用，即支持了“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路径。

（二）基于产权性质的异质性分析

本文通过分组回归，进一步比较不同产权性质下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差异性，回归结果见表9。根据结果（1）、（4）、（7）可知，ESG表现在1%水平上显著促进了非国企、地方国企的高质量发展，但对中央国企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这可能是由于非国企和地方国企作为较纯粹的市场参与者，提升ESG的动机主要是为了获取企业经济利益、提升企业价值。而国企拥有国家干预和市场参与者双重身份，其ESG实践首先考虑的是制度、政策因素和社会反响，而非企业自身的经济利益，相比于中央国企，非国企和地方国企改善ESG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提升效应更大。表9中（5）和（6）显示，地方国企中存在“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路径。而非国企和中央国企也通过中介效应Sobel检验（Z=10.72、9.879）说明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确实发挥了部分中介效应，支持了“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企业高质量发展”传导路径的存在性。

六、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2014—2020年我国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首先，ESG表现对企业高质量发展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即企业ESG表现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其次，绿色技术创新在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之间发挥了部分中介作用。上述结果在考虑可能的内生性问题后依然成立；第三，异质性分析表明，对成熟期、非国企和地方国企的企业而言，ESG表现与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正向影响更显著，“ESG表现→绿色技术创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路径不存在于成长期的企业中。

根据上述结论，本文得到如下启示。第一，企业应该积极开展ESG实践，改善自身ESG表现。企业在发展中需注重环境保护、履行社会责任、完善公司治理，以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第二，企业应重视绿色技术创新在企业高质量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同时不断完善ESG信息披露制度，增强投资者对企业ESG表现重视，引导企业实现可持续高质量发展；第三，在顺应政府引领和市场积极因素驱动下，进一步提高披露质量，加大绿色技术投入，推动企业可持续发展化，进而利于资本市场有序、健康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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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田国双

基金项目：重庆工商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ESG表现能否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基于绿色技术创新视角”（项目编号：yjscxx2022-112-144）；重庆工商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基于投资者信心视角下ESG表现对企业价值影响研究”（项目编号：yjscxx2022-112-48）.

作者简介：黄钞，重庆工商大学会计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会计与公司治理。

胡馨予，重庆工商大学会计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财务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