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诱惑

〔美国〕布里·克拉克

一

同往日一样，安东尼走出他常去的斯艾恩咖啡店，手拿一杯玛奇朵咖啡。他拉了拉量身定制的CK丝质西装，坐进那辆炭灰色宝马。现在是七点整，科琳很可能已经在等着了。他知道自己本不应该追求她，但安东尼·文森特·德卢卡按自己的准则生活。

他与科琳之间进展良好，就像他从前追求其他女性时一样，但有一个意外：他爱上了科琳。对安东尼这样的花花公子来说，这简直改变了他对生活的认知，因为科琳与他惯常喜欢的那些金发美女相去甚远。

科琳个子高挑，身材玲珑有致，不过这些特征是以安东尼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呈现的。她有着成熟女人的圆润，安东尼惊讶地发现自己对她魂牵梦萦——他时常想起科琳。

正常情况下，在美国初次偶遇后，安东尼不会记起科琳。她已婚，还是一位母亲，但安东尼却发现自己不停地想她。因此，在返回罗马的转机期间，他在脸书上找到了科琳。他焦急地等待她同意自己的好友申请。这感觉太陌生了。申请真的通过了，安东尼发现自己出乎意料地开心。

随着聊天的深入，安东尼逐渐被科琳的魅力所折服。科琳能看穿他的伪装，直击内心。她对智慧和优雅的事物具有敏锐的洞察力。有时，她的脸上好像会闪现一种内在的光芒，这使得安东尼下意识地坐直身子，靠近他们网络通话的屏幕。

科琳谈到可爱的女儿艾娃时，这种光芒总是会出现。她五岁了。安东尼只在照片里见过那个美丽的小女孩，但他觉得自己被她对女儿的爱所吸引。科琳目前的生活正在扼杀那种光芒。她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安东尼打算改变这些。

安东尼打开顶层公寓的门。墙上挂满了艺术品和古老的武器。收集这些东西是他的嗜好，不过，他的家具很是简陋。他登上自己的Skype账户，科琳在等着呢。对过去那些女人，他让她们等待，以求让她们渴望。把同样的伎俩用在科琳身上，他感到很糟糕，但这招无疑奏效了。他不能让科琳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她，无法自拔。虽然自从遇见科琳后，他就再也没和其他女人联系过，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对她死心塌地了。

安东尼的亲生父母拉玛诺夫妇在他十二岁时被人残忍杀害，忠诚是他们从小就教导安东尼的品质。也许这就是他爱上科琳的原因：她对她所爱的人十分忠诚。

又或许是因为科琳善良的品质很像他的养父母德卢卡夫妇。在父母去世后，这对夫妇收留了安东尼，带他远离暴力和黑帮，在德卢卡家族餐馆那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向年轻的安东尼展示了努力工作的价值。

安东尼点进那突出显示的名字，开始视频聊天。屏幕里科琳的头像仿佛老式电话的拨号盘一样开始转动——他捋了捋胡子和头发，深吸了一口气。

二

科琳迎风拉上了夹克衫的拉链。这件外套是她哥哥乔纳森送给她的礼物，乔纳森现在穿的只有迷彩服和防弹背心，他不再需要这件夹克衫了。科琳仍能从衣服的内衬中闻到他那霍利斯特古龙水的味道。她很担心乔纳森。他把新婚妻子留在家中，即将奔赴战场。

科琳想起了哥哥结婚那天，氛围自然又欢乐，不像她的婚礼，精打细算到每一分，没有一点余钱。她用剩下的家用钱买了一些廉价爱情小说并沉迷其中，小说中写的就是她和迈克的生活：廉价且精打细算。

科琳讨厌半日制幼儿园。她的女儿艾娃今天上学前特别难缠。外面气温20度（指20华氏度，相当于零下6摄氏度。——译注），她还坚持要穿紧身裤。科琳期待着带一本书躲进咖啡店。剩下的时间才是这一天唯一属于她的时间。

从汽车站回家，科琳这一路走得很匆忙，但快到公寓时她放慢了脚步。她不想做那所谓自己该做的事。她绕自己公寓前的大楼转了一圈，查看了邮件。她的奶奶寄来一张支票，上面写着：不要告诉迈克。这笔钱是给你的，爱你的奶奶。

邻居挥挥手去上班了。科琳曾想就自己的问题征求她的意见，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这样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叹了口气。她家公寓楼前最低的那级台阶似乎将她牢牢定住了。她称其为“恐惧之阶”，因为每次站在上面，她都会想起那个被打破的承诺。

迈克答应她只在公寓里住很短的时间，但现在已经是第四年了。搬家的钱总是不够，但他总有钱为他的园林绿化生意买新卡车或新设备。

住在二楼当然有好处，但对科琳来说，最重要的是美丽的风景。蓝白相间的山脉将她安全地围在她所爱的山谷里。这些山象征着她的婚姻——短暂的快乐高峰，大部分是巨大的、時隐时现的绝望斜坡。

冬天，她会在那里滑雪和拉雪橇，没法滑雪时，她就徒步探索，发现山谷里隐藏的美景。它们是令人愉快的监狱，参差不齐的山峰犹如带刺的铁丝缠绕着牢笼的顶部。

早在结婚生子之前，科琳就发誓有一天会逃离它们，但现在它们只是提醒她，她从未做到过。

科琳又叹了口气，爬上台阶，打开她那间小公寓的门，脱下她哥哥的外套，挂在钩子上。

她很想念哥哥。乔纳森的冷幽默和歪嘴笑总能让她开心，这些特质也不止一次让他陷入女人的麻烦中。科琳常为他解围。她看着哥哥和她新嫂子的照片，扶正了相框。

科琳走进浴室，打开卷发棒，然后查看手机上的世界时钟。现在是罗马晚上七点，他很快就会在等她了。科琳卷了头发，刷了牙，然后化了个妆。挑了一件腰部呈喇叭形的蓝色合身衬衣，轻易就遮住了腰部的赘肉，又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靛蓝色牛仔裤。这裤子已经洗了四次，仍然没有褪色。她这样做是有些过于隆重了，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都是为了他。

三

科琳坐在桌前，检查了一下摄像头。视频背景中出现了餐台上的脏盘子，她迅速把它们收进洗碗机。她又看了看手机里的世界时钟。安东尼迟到了。这就是典型的安东尼：自我专注，有男子气概。在过去的几周里，科琳已深深地爱上了他。

她知道，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很偶然。那是在她最喜欢的咖啡店里，她沉浸在最新的浪漫惊悚小说中，匆忙中把咖啡洒在了安东尼昂贵的意大利皮鞋上。她向他道歉。他笑时嘴是歪的，就像她哥哥一样。不过，安东尼别的地方完美无缺，简直是意大利男子气概的典范。他胸膛宽阔，一套专业定制的西装非常合身，几乎没有给人留下什么想象的空间。

游历甚广的安东尼一口爱尔兰腔，令她着迷。她的脸红引起了这位意大利商人的注意，使她的皮肤更加白皙，红褐色的头发更加闪亮。在安东尼准备继续交谈时，科琳找借口离开了。没过多久，安东尼在咖啡店的角落里找到了科琳，他轻轻地推倒她手中的书，注视着她，问能不能一起坐。

科琳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三个小时的热烈交谈后，她还能说什么呢？他们谈到了世界大事、音乐和社交媒體，科琳意识到她忘记了太多东西：时间、艾娃、她的丈夫迈克。她把结婚戒指转了一圈，负罪感涌上心头。她的脸又红了。安东尼也看到了。他告诉科琳，她丈夫真是个幸运的人。

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科琳以为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听到安东尼的消息。那天晚上，她登上脸书，很晚还没睡。她惊讶地发现安东尼发来了好友申请。她想：她可以有一个朋友，也许他们可以在网上继续有趣的谈话。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们在脸书上的友谊始于在对方状态更新下的风趣评论，很快就发展到即时聊天和视频通话。他们有时每天都通话。安东尼为她晒罗马的建筑物和大楼的照片。科琳常常幻想着有一天能亲眼看到它们——也许是和安东尼一起。

叮叮！叮叮！视频消息提示音响了。科琳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是安东尼，她看过的所有浪漫小说中男主的化身。她的心一颤，但安东尼知道了——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科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这一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安东尼，我认为我们应该停止这一切。”

“可是为什么？”

“我感觉我和你变得太……太亲密了，我觉得自己精神出轨了。”两边一下安静了，但随后安东尼坏坏地笑了，八字胡和山羊胡变得更加显眼。

“科琳，我本来就不该追求你。但不得不承认，我曾盼望那些感觉，至少是其中一些，但不是为了给你带来痛苦。”

***

科琳出现了。她穿着蓝宝石色的衣服，很迷人。这比安东尼惯于看到的着装风格更加简朴，不过却更吸引人。

科琳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他看到她眼里泪光在闪烁。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刚从摩天大楼跳下一样，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

科琳表达了想对丈夫忠贞不渝的愿望。忠贞不渝！但是我们什么也没做，尽管他无数次幻想要赢得她的爱。这就是已经发生的一切：一个幻想。

然后她用了一个安东尼从未想过的词，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精神出轨。听到这个词，安东尼就已经彻底爱上了科琳。对他来说，科琳很可爱，无论是思想上、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问题是，她试图对一个无赖保持忠诚。

安东尼知道关于她丈夫迈克的一切。他调查过。迈克用科琳继承来的钱做起了景观设计生意。科琳和安东尼一样，是个孤儿。迈克实际上比他妻子知道的要富裕得多——他大部分钱都花在了情妇以及其他爱好上。

对安东尼来说，身为已故大佬儿子的好处是，他在拉马诺家族的熟人都很忠诚。只要一提名字，他们随叫随到。

安东尼强忍着内心的悲伤，和科琳告别。当电话挂断，屏幕变黑时，他流下了一滴泪水。他上一次流泪还是在他父母的葬礼上。

安东尼从墙上拔出最喜欢的剑，舞了一套动作。当他心烦意乱时，汗水和疲累感总能让他平静下来，现在他有了两者，头脑也清醒了。

他从浴室里拿起一条毛巾，找到手机，打电话给已故父母名下酒庄的看管人，说要见见新的园林绿化设计师。

他毫无理由地爱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妻子。安东尼·文森特·德卢卡知道他想要什么。

***

科琳擦了擦眼睛，与安东尼告别。他给她一个飞吻就挂断了。科琳把安东尼从好友名单中删除，移去了手机里的罗马时间。她检查了眼睛上的睫毛膏是否完好，然后去了商店。她买了些食品杂货，回家收好后开始做饭。

烤肉在烤箱里烘烤时，她走到阳台上透气。她开始充分理解她所做一切所产生的全部后果。安东尼在她身上唤醒的快乐和热情已经消失。这间公寓对她来说就像捕蝇草合上的叶子，而她是那个猎物。

阳台的门吱吱作响。迈克回来了。

强壮的迈克是努力的，他的眼角也像她一样开始有了皱纹，那是一种特殊的淡褐色皱纹，她只在他和艾娃身上看到过。为了掩盖逐渐增多的灰白头发，他剪了短发。他手里拿着个信封。

“我打扰你了吗？”他问。他来回走动，显得很紧张。科琳突然慌了。他知道了安东尼的事了吗？迈克默默地把信封递给她。

科琳打开信封，呼吸变得困难了。她完全没想到信封里是两张机票和意大利之旅的行程安排。她的心跳和呼吸仿佛停止了。迈克伸出双臂，她高兴地投入了他的怀抱。接着，他告诉她，他有了一个新的工作机会。

迈克洗澡时，科琳拿出手机，找到里面的世界时钟，再次设置了罗马时间。

四

在意大利警察局昏暗的等候区，科琳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小心把咖啡洒在了牛仔裤上。与她来到罗马后就爱上的斯艾恩豪华混合咖啡相比，这杯咖啡逊色多了。在睫毛的遮掩下，她瞥了一眼，确认那些意大利警察正在看着她，同时低声说话。对于中西部的美国人来说，意大利语并不是一门容易学的语言，而且翻译还没有找到。科琳别无选择，只能干坐着等待，忧心忡忡。

她唯有叹息才能抒怀。她梦想中的旅行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现实，却是噩梦般的现实。

那天早上，科琳在酒店醒来，发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房间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她打电话给前台，他们联系了当地警察局。科琳很快意识到，迈克把她留在了异国他乡。她孤身一人，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明。

眼泪又流下来了。她从大衣里翻出一张餐巾纸。是斯艾恩咖啡店的。她突然有了办法。科琳毫不犹豫地跑到警局的接待处。

她尽力用磕磕巴巴的意大利语请他们联系安东尼·德卢卡。警官脸上满是震惊与恐惧。科琳又大声说了一遍那个名字，警官立即行动起来。

她感到一丝轻松，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疑虑再次浮现。她在罗马待了三天，有时候在斯艾恩，那是他的咖啡店，却连安东尼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安东尼可能不在城里……迈克整天都在陪他的“新客户”，她则强烈憧憬着将来真的能搬到罗马居住。

艾娃会喜欢这里的！她还年轻，能学会意大利语。一想到女儿，科琳忍不住抽泣。她怎样才能回到宝贝女儿身边呢？电话打不通。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艾娃和她最要好的朋友艾波在一起。

她冲进卫生间，把冷水洒在脏污的皮肤上。这让她感到很清爽。她把头发向后捋了捋，拿了些纸巾放进口袋，准备回到窗边的座位。当她转过拐角时，世界停止了。科琳朝前门望去——

是安东尼。他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走了进来。“怎么了，亲爱的？”科琳情不自禁地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五

安东尼接到电话后，立即从他的庄园赶到了罗马。他在警察局的关系打电话说有个美国女人说了他的名字，说要找他。在回城的路上，时间对他来说就像地球自转一样缓慢。

他走进警察局，没有立即看到科琳。他的心沉了下去。但随后她出现了——眼睛红红的。她真的在这里，在罗马！科琳抽泣着，安东尼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着他的优雅美人。在科琳把咖啡洒在他身上之后，这一直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笑话，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安东尼注意到有人在窃窃私语，于是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来没有人与安东尼·德卢卡有过眼神接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把科琳护在腋下，问警察到底发生了什么。迈克不仅抛弃了她，还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意大利：一个与他特征相符的人买了一张去南美的单程票。警察正准备传讯他，问一些关于地下赌场的事。

安东尼感谢警局提供的信息，并问科琳是否可以离开。那位警察显然很尴尬，他问安东尼是否愿意为她担保。安东尼的回答伴着强硬的眼神，警官不敢看他的眼睛。安东尼告诉他，如果还有任何问题要问科琳，找他就行，他们会在一起。

在去他家的路上，科琳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手里皱巴巴的餐巾纸。

安东尼领着她进了他顶层套房的门，让她坐在沙发上，而他则去煮咖啡。他把两个相同的杯子放在托盘上，想说些安慰的话。他们总有上好的咖啡和有趣的对话，不是吗？安东尼想要的不止这些。

科琳喝了一小口，手中的杯子在颤抖。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安东尼幻想着她会永远留下来，走他走过的那些路。

“我能为你做什么？”他终于打破了沉默。科琳轉过身来。钟声响起，她的脸色也随之明亮了起来。

“我可以给我女儿打电话吗？哦，不，安东尼，”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她在迈克手里，怎么办？”她似乎又要哭了。

安东尼把手机递给她，“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自己看看呢？”他确信迈克不会愚蠢到去找艾娃，而且还要绕道南美洲。她迅速拨通了电话。科琳与女儿通话时，安东尼看到她脸上的恐惧和不安都消失了。

通话结束后，恐惧又回来了。“我没有钱，没有护照，没有衣服，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她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住哪儿呢？我甚至连意大利语都不会说。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她咬着手指。安东尼连忙拉开她的手，紧紧抱住她。

“你暂时和我待在一起。你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我还要想办法找份工作什么的——我要想办法回家。我的女儿……”她又开始不安地走来走去了。所有以前的压力又回来了。

安东尼可以解决她的燃眉之急。他不假思索，就这么做了。“科琳，你别无选择，只能留在我身边。警察局让你离开是因为我告诉他们你会和我在一起。你自己说的——你没有护照，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你不能在这里工作。至于你要的东西……我可以满足。”

“那艾娃怎么办？”

“把她带到你身边要比带你去见她容易得多。”

她不再走来走去，脸色也变好了。

在那一刻，安东尼知道如果他不得不策划一场绑架，他也会去做，只要能看到喜悦留驻于她那可爱的脸上。

“我要怎么做才能实现这一切？”

“你必须信任我。”

“那你打算让我做什么来报答你呢？”她的嘴唇颤抖着。

“你就这么看轻我吗？”

她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我不知该如何看待任何人，我结婚六年的丈夫抛弃了我。”科琳咬着嘴唇，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爱占别人便宜，安东尼。此外，不管我丈夫最近选择了什么，我仍然是一名已婚妇女……我的举止应该与之相符。”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头发上，她整个人都被照亮了。安东尼对科琳的爱是深沉的。科琳身上有着他所属的两个家庭具备的优秀品质。他走过去，和她一起站在窗边。

“折中一下怎么样？”

她皱起眉头作为回应。

“我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在这期间你和艾娃住在这里。你做我的管家，我的厨师。你女儿可以在这里继续学习。街对面就有一所私立学校。”

“我要是拒绝就太傻了，但我负担不起私立学校。”

“你怎么知道你上不起私立学校？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管家挣多少钱呢。”那种坏坏的笑容又出现了。科琳笑了笑。

“现在我们去吃晚饭吧。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餐厅，你会喜欢它的。”

“真的吗？它叫什么？”

他似笑非笑，那简直成了他的标志。“德卢卡餐厅。”

六

科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看起来如此美丽了，但绝对不是在第一次结婚的那天。钱很有用。这是她被安东尼拯救后迅速吸取的教训。

镜中多了位上了年纪的意大利妇人。“我的女儿。”那人带着悦耳的口音说。科琳扭头看着安东尼的母亲——也是她的母亲，让她整理自己的面纱。她们在家庭餐厅初次见面之后，德卢卡夫人一直对她宠爱有加。

艾娃穿着件玫瑰色和奶油色的缎面连衣裙，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松露，蹦蹦跳跳地走进房间。科琳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卢卡夫人就看到了艾娃，对她说了一大堆意大利语。科琳大笑着，数了数她给自己的祝福。

被迈克抛弃的痛苦还在，但对安东尼的真爱之花已经悄然绽放。安东尼出钱为迈克办了葬礼。三十天后，他向科琳求婚，科琳当场接受了。

她的丈夫死了。迈克从高中起就戴着的班级戒指证明了尸体的身份。警局在巴西一家有名的妓院里发现了他的遗体，该妓院在一次暴乱中被烧毁。

科琳穿过那座巨大的房子，走向葡萄园。婚礼即将在那里举行。她穿过一排排饱满的红葡萄，一种阴森的感觉袭来：好像有人在观察她。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园丁躲在灌木丛后面，盯着她看。园丁走了，一种压倒性的力量将科琳定在原地。科琳觉得自己看见了幽灵。

七

安东尼不能再等了。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他的母亲已经来了，新女儿也来了，但科琳没来。安东尼连忙去找她。他想要的一切几乎都是他的了。

他的父母爱科琳，仿佛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正是在他们的坚持下，他才求婚的。安东尼本想给科琳更多的时间，但当旁边一直有人劝说时，安东尼作为一名天主教徒的内疚感便会被激发出来。德卢卡夫人就是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劝说人。

科琳和艾娃很容易就融入了他的生活，好像她們一直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艾娃来了之后，他送她上了私立学校，她轻松地学会了意大利语。他稍加劝说，科琳就同意让她以艾娃·德卢卡的身份入学。他没有说太多，但他知道这个姓氏会让艾娃更容易为同学所接受，也能得到保护。

科琳这个管家做事干练，她每天都步行去德卢卡餐厅帮他的父母，同时拒绝接受工资。这让安东尼的父母既感动又生气。“如果要在餐馆里无偿工作，她必须是家人。”他的父亲坚持道。

安东尼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他每次为科琳或艾娃担心时就会这样。他大声喊：“你在哪里？”他一边寻找一边朝主屋走去。

这时，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身穿奶油色绸缎长袍、头戴他已故母亲面纱的背影。安东尼走了过去，从后面看到她手中的花束在颤抖。接着，他看到了园丁。他毫无人形，头发少了一半，身上有疤痕和烧伤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安东尼内心黑暗和富有占有欲的一面蠢蠢欲动。这种黑暗使他想起了他身上的拉马诺血统——他是他父亲的儿子。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纯银打火机和雪茄。阳光从上面洒下，照在园丁的眼睛上。他满是伤疤的脸突然变得通红，随后逃走了。

科琳转身看到安东尼在抽雪茄，责备了他几句。他扔掉雪茄，收起打火机。安东尼挽着爱人，护送她走过长廊，把她交给牧师。现在，她也是德卢卡家族的一员了。

他的母亲宠溺地看着科琳，安东尼笑了，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

安东尼·文森特·德卢卡按照自己的准则生活。

安东尼·文森特·德卢卡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

纠缠的葡萄藤蔓后面，一个疤痕累累的男人抚摸着左手上的金戒指，看着远处。美丽的新娘和可爱的女孩与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殷婵？顾丽双：河海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