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话语是保障和实现国家利益的重要资源,大众传媒在话语的生产与传播中发挥着重大作用。冷战结束后,西方凭借政治、经济和文化优势获得了话语霸权,在这套话语体系所构建的意义指涉网络中,诸多非西方国家处于被审视和评判的客体地位。中国正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台中央,在世界百年变局之下,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是中国必须和亟需破解的课题。中国新闻社立足自身定位推出的大型学理型融媒体报道特稿专栏“东西问”,致力于通过陈情与说理相结合,对西方话语霸权体系进行修正,将被西方话语所歪曲和遮蔽的事与理还以本真面目,在话语创新实践方面进行了有价值的探索。
【关键词】国际传播 话语创新 中新社 东西问 学理
今天,中国正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台中央,向世界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国家形象,是中国国际传播的重要历史任务。尽管世界在冷战结束后开始从两极朝多极发展,但国际话语权的“中心-边缘”格局仍未发生变化。对中国而言,随着世界百年变局加速演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外部挑战,丑化、唱衰、遏制、打压中国的声音层出不穷,尤其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国际话语权争夺更趋激烈。
随着国力增强,中国有能力、有条件通过推动对话、设置议题和引导舆论,更加主动地发出中国声音、阐释中国方案和分享中国理念。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通过大力推动国际传播守正创新,积极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媒体集群,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有效开展国际舆论引导和舆论斗争,已初步构建起多主体、立体式的大外宣格局。作为我国国际传播领域的重要方面军、侨务外宣的主力军和全球华人资讯服务平台和世界华文媒体的领军者,中国新闻社立足自身优势,以“新闻+学理”为内容定位,以“文明互鉴,理性对话”为宗旨,于2020年底开始倾力推出和打造集新闻性、学理性、国际性为一体的品牌栏目“东西问”,探索既是中国的又能为世界接受的话语表达方式,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本文尝试从建立主体根基、突破传播桎梏、注重抵达受众三个方面对“东西问”专栏的国际传播实践进行缕析和探讨。
一、建立主体根基:坚守以我为主的中华文化立场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必须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增强文化自信”,并就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特别指出“坚守中华文化立场”。在国际传播中,只有增强文化自信,坚守中华文化立场,相关实践才会确保中国底色、中国视角、中国立场,发出中国声音,讲好中国故事,维护中国利益。
“东西问”专栏从坚守中华文化立场出发,直面西方中心主义历史叙事的挑战,跳出了过去被世界“凝视”和“诘问”的客体性,取材优秀中华文化、历史和传统,探索以“我是我”为中心的话语实践。例如,《王巍:考古如何实证中华文明五千多年?》讨论了考古如何将“中华文明五千年”从传说论证为信史,《马戎:重读抗战时期“中华民族是一个”的论争,有何当代启示?》阐明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理,《刘慈欣:中国科幻文学迎来黄金时代了吗?》分析了中国科幻文学如何走向世界。
放在世界范围内的国际话语实践视域下,“东西问”专栏探索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的意义还在于,与西方注重权力相比,中国的国际传播实践更突出的是权利面向。权力是对他人产生影响和作用,是一种结果或者说状态,容易走向主客体的二分对立,而权利是主体实施一定行为以实现某种利益的资格,强调的是主体性,故在此基础上的话语实践更注重主体间性,使现代传播中的交流面向更加彰显。这方面,“东西问”2021年策划的“观中国”系列报道是值得讨论的案例。该系列报道通过采访法国著名汉学家汪德迈、英国中国问题专家马丁·雅克、美国汉学家杜赞奇、宋怡明、日本纪录片导演竹内亮、瑞士汉学家胜雅律等海外人士,在跨文化视野下,从学理上围绕东西异同等议题进行了鞭辟入里的讨论,回答了“为什么说中国是‘文明型国家的成功?”等世界关心的议题。“观中国”系列稿件获得了第32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
以其中的《跨文化视野下,如何看待西方个人主义和东方集体主义?》一稿为例,法兰西学院通讯院士、法国高等社会科学研究院终身教授汪德迈在文章中阐释了中国的集体主体文化所具有的普遍性意义和世界性意义,“中国的集体主义文化能让人类在艰难的时刻采取协调一致的应对策略,也能在繁荣时期保持最大的包容性和放眼能力”。该稿仅发出一周综合阅读量就达近70万人次,境内外网站涉及此稿的报道共计152篇(次),在海外传播中获得良好效果,新欧洲华人新闻网、非洲侨网、菲律宾菲龙网、欧洲头条网、欧联网、欧华网、阿根廷华人网、意大利侨网进行了转载报道,汪德迈夫人金丝燕女士对此文表示赞赏。值得一提的是,该稿在法国乃至世界汉学界引发关注,影响了有影响力的人,尤其文中所提到的“中國对世界的广泛影响长期以来被忽视,西方世界应高度重视中国文化的普遍意义”获广泛赞同。
二、突破传播桎梏:阐释好中国故事背后的思想力量
在国际舆论场中,中国仍在一定程度上面临“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问题。这既与我国所处的国际环境有关,也缘于尚未建立起与我国当前发展阶段和国际角色相匹配的对外传播话语体系。
一方面,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国际影响力空前扩大。正如党的二十大报告所指出的:“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对于中国共产党的这一创举,有些国家一时无法理解就产生了误解,有些国家则因不愿理解而质疑甚至故意抹黑。这种情形集中体现在新冠疫情暴发以来的国际话语权争夺上;另一方面,我们的对外传播基本解决了“让中国了解世界、让世界了解中国”的“是什么”层面的问题,目前面临的是“为什么”层面的问题。回答“是什么”要陈情,解释“为什么”则需要说理。
鉴于此,国际传播实践应增加知识生产与知识对话的比重,重新认识学术生产力的核心地位,重视其在国家外交行政体制和媒体产业之外进行着的广义外交政策思想、国家间关系的信息生产和舆论生产。①从根本上讲,国际传播影响力取决于思想和文化的力量。②因此,将知识生产与传播纳入到话语体系建设中来,通过陈情与说理相结合,阐释好中国故事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是当下创新国际传播话语体系中必须要破解的课题和任务。“东西问”专栏积极探索“说理”与“陈情”的结合,推出了系列专题策划和重磅文章,提升了理论阐释力、现实说服力、传播影响力。在专题策划方面,自2021年末开始精心推出的“文明根性”系列稿件可谓说理的典型,目前已刊发四组,围绕马克思主义如何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并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展开了全面和深刻的讨论。例如,评论《“实事求是”何以跨越近2000年历久弥新?》《中国何以开创出人民至上的政治文明?》《“天人合一”的自然观为何越来越受推崇?》《为何“天下大同”决定了中国的“世界观”?》,按照“本体—客体—环境—世界”的内在逻辑,从“实事求是”实践观、“人民至上”人民观、“天人合一”自然观、“天下大同”世界观四个方面,阐释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之理。重磅文章方面,专栏直面重大和敏感问题,推出了众多名家名论。
在实际操作中,“东西问”专栏始终紧扣东西互鉴主题,以“打开问号”破题,借由多元可感的“落点”解题。例如,开栏文章《中国领导人为什么在元旦而不是春节发表新年贺词?》,就是以中国领导人的新年贺词切入,介绍了中国如何确立公历纪年,由此凸显出中国与世界接轨的意旨。“东西问”稿件特别注重以“器”言“道”,通过具象的事或物来展现文明互鉴的主题。例如,约请中国传媒大学教授王永恩撰稿解读从“武打”到“剧情”,中国戏曲何以打动世界观众;约请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孙伯君撰文,探讨为何中国民族古文字是中国与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象征;专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木兰传说传承人叶蔚璋,缕析花木兰故事在海外的传播;专访临沂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徐晓慧,从“道器并重”解读马面裙如何展现“华夏”之“华”。
三、注重抵达受众:拓展国际传播广度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传播已发生跨时代变革,传播过程中信息发布者、传播者、受众的界限逐渐模糊。这要求我们的国际传播理念和实践必须进行转型,把握国际传播领域移动化、社交化、可视化的趋势。为此,“东西问”专栏通过丰富传播内容、致力多语种传播、搭建交流平台等拓展国际传播广度,以抵达受众。
一是丰富传播内容,全面覆盖传播点位。“东西问”专栏的报道议题涉及政治、经济、社会、历史、哲学、语言、文学、宗教、生态、考古文博、国际关系等诸多学科,受访或供稿专家来自全球20多个国家,以其中的汉学家为例,目前已覆盖美、英、德、法、俄、日、韩、瑞典、瑞士、比利时、奥地利、斯洛伐克、哈萨克斯坦、土耳其、巴西等国。此外,“东西问”专栏下开设若干子栏目,其中“东西问·人物”“东西问·书”已实现每周六连续发稿,通过人物和书见文明互鉴之事与史,影响力不断提升。例如,《伽博尔,翻译〈道德经〉的匈牙利汉学家》刊发一周后创下中新网微博78.2万人次的阅读量,《三宅一生:当东方审美闯入西方时尚》被新加坡《联合早报》网站等转载,《葛兆光:我们坐在历史的门槛上》在海外社交媒体上被广泛转评。
二是致力多语种传播,打造国际传播矩阵。在国际传播中,传播手段和渠道能否跨越语言和文化障碍,是影响“抵达”的重要一环。为贴近不同区域和国家,“东西问”专栏在多语种传播方面进行了探索。专栏自推出以来,对中外知名专家学者近900人(含外籍专家近200人)进行了专访,累计播发中文稿件逾1000篇,精选编译外文稿件近200篇,涵盖英、德、俄、西、葡、意、日、韩等9个语种。例如,《中国新闻周刊》进行多语种稿件制作传播,使该专栏在不同语言地区相继落地,并利用成熟的本土化发行渠道精准触达用户。与此同时,来自美、欧、俄、日、东南亚、非洲、拉美和南太地区的50多家媒体参与到了“东西问”专栏稿件的国际传播中,例如英国路透社、法国《人道报》、日本雅虎新闻、新加坡《联合早报》等国际知名媒体关注并转载了相关稿件。在稿件移译过程中,“东西问”专栏有的放矢,转译为目标语时追求中国故事和中国声音的区域化表达和分众化表达,减少“排异现象”和“文化折扣”,让受众易于接受和乐于接受,提升国际传播效能。
三是树立“大传播”理念,搭建东西交流平台。在这方面,中新社以“全员媒体理念”为牵引,从挖掘受众的主观能动性和参与性出发,通过举办和参加论坛、会议、对话等,将信息生产的参与者由专业媒体从业者扩大至各种主体,形成连通的信息交互网络,广交朋友,促进民心相通,显著扩大对外传播广度,增强对外传播效果。“东西问智库”的成立为中新社搭建东西交流平台提供了重要支撑。2022年10月28日,东西问智库正式成立,并围绕“与文物对话,促文明互鉴”举行首届“东西问智库”主题论坛。东西问智库以“多样文明,一个世界”为价值理念,具有跨学科、多语种、全媒介优势,通过品牌化、智库化和平台化汇聚智力,以理性对话促文明互鉴。此外,“东西问”还开设了“对话”栏目,邀请中外学者围绕同一议题通过直接讨论实现交流与互鉴。
结语
话语是保障和实现国家利益的重要资源,关于同一客观实在,不同的话语体系能建构出不同的“真理体制”。西方通过针对冷战结束建构出的一套“历史的终结”话语体系,获得了在国际话语权领域的中心/霸权地位。接受了某种“真理体制”,也就接受了这种话语体系所建构出的权力安排。③而话语权无疑就是掌握和使用话语的权利和能力。在国际关系领域,关于话语权的明争与暗斗已成为保障和追求国家利益的重要行为实践,大众传媒在话语的生产与传播中发挥着重大作用。中国正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台中央,在世界百年变局之下,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是中国必须和亟需破解的课题。
中国新闻社立足自身定位推出的大型学理型融媒体报道特稿专栏“东西问”,发挥在长期新闻实践中积累的高端智库资源优势,以“新闻+学理”为内容定位,进行了具有前瞻性的國际传播探索。截至目前,网络综合阅读量超10亿人次,精品稿件已实现结集出版,受到海内外学者和受众的广泛欢迎,为构建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为我国改革发展稳定营造有利外部舆论环境进行了颇有价值的探索。
文龙杰系中国新闻社评论理论部副主任、复旦大学发展研究院博士后
「注释」
①刘建平、张毓强:《以知识对话寻求共识:关于国际传播沟通理性的讨论》,《对外传播》2020年第11期,第55页。
②陈陆军:《讲好“理”过好“桥” 探好“路” 搭好“车”——关于对外传播工作的实践与思考》,《新闻战线》2022年第1期(上),第17页。
③[英]彼得·伯克:《历史学与社会理论》(姚朋、周玉鹏、胡秋红、吴修申译,刘北城修订),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0年,第106页。
责编:吴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