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孟秀
莫言是我国著名的文学作家,也是中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他的小说题材大多以中国乡村为背景,谱写了许多民间故事和风俗人情,淳朴自然的笔法不仅表达了对家乡的浓厚感情,还塑造出许多经典的女性形象。作者对女性世界的苦难和欢乐进行刻画,将她们鲜明的个性和复杂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长期的男权社会下,他从女性视角出发对坚强勇敢、努力追求爱情的女性进行细致生动的描绘。即使生活面临重重困难,她们依旧自由、执着,敢于承担责任,寻求心中渴望。他的小说不仅呈现出一种人道主义的女性光辉,还推动了女性思想的解放。本文从女性视角出发对莫言小说中的女性形象进行分析和研究,有助于读者对小说中的女性形象进行思考和感悟。
一、莫言擅长塑造女性形象的原因
故乡永远是莫言创作的源泉。由于长期生活在北方偏远乡村,莫言对乡村女性鲜明的个性特点和处事风格有强烈感悟,这也是他对女性的描写超过许多女性作家的原因之一。作者扎根于中国乡土,对这片土地上的故事进行描绘,现实生活就是他文学创作的素材。他以自身的生活经验为基础,将故乡的山川河流、飞禽走兽、神话传说,以及庄稼树木等在小说中进行呈现。小说中饱含作者对故土与母亲的深厚情感,充满了对女性现实生活的思考,以身边女性的就业、健康、教育、习俗、家庭为来源,对小说女性形象进行創作和丰富,没有对人性的道德审判和等级划分,对女性的刻画也都在人性的范围内,甚至对女性的主体性和独立性进行了赞美。
莫言通过撷取生活中的经典故事,整合女性生活的零星片段,来塑造小说的女性角色。在对她们悲惨命运和传奇故事的描绘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莫言对社会现状的深层思考。在交织了压抑、悲怆、痛苦及沉郁的乡村生活中,莫言很少对女性进行批判,而是赋予小说别具一格的生存韵味,如在对“我奶奶”等众多精英女性的刻画中,他发挥丰富的想象力,描绘了她们对苦难生活的反抗。对现实的反抗欲望促使莫言对独立张扬、思想奔放、个性自由的女性形象进行深度刻画。在创作中,他会对传统的审美理念和方式进行重构,无论是坚强泼辣的女人还是霸道蛮横的男人,在他的笔下都拥有很强的生命力,这种人性的原始色彩,让人物形象本身就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在对生理表象的描写中,还有他对生命的思考和人性的探索。柔软温情的女性很难出现在莫言笔下,更不会有春风细雨般的爱情。她们的生命大多经历了无数的坎坷和苦难,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平和,但她们热烈而坚韧的性格是很多男人都难以企及的。然而,在生活的磨砺下,生命的美渐渐淡去,人性最原始的生命力和最深处的丑陋也就慢慢呈现。
二、莫言笔下的女性形象
成长环境是影响作家创作的重要因素。莫言生活在乡村,他的创作特点也表现出浓浓的乡野气息。莫言受历史文化背景及现实生活的感染,始终保持着淳朴、谦卑的“乡村之子”的创作态度,传达对这片故土及亲人的热爱和思念,他的创作像夏日繁花一样绚丽多彩。因为有现实生活的参照,所以莫言对每个女性形象的刻画都有血有肉。小说还原了二十世纪女性生活的真实状态,在处境艰难的生活中,她们依然追求思想的自由。莫言通过对女性生活与情感的描写,对真实生活进行反馈的同时又突出了女性的伟大。
(一)坚强勇敢的女性形象
不惧时代挑战,敢于面对生活的困难,在地方强权下也保持着追求自由与幸福的信念,这是莫言笔下很多女性都具有的特点。例如,《红高粱家族》中的戴凤莲就是不愿用青春换取牲畜,坚持与强权斗争的典型形象。面对自己不爱的病人,她宁愿绝食三天三夜也不向世俗低头;在饭碗被摔破的同时她也经历了自己的蜕变,与陈旧的封建礼俗说再见,甚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生下了孩子。在封建落后的时代背景下,这种伟大的抗争精神是非常难得的,也是值得人们敬佩的。除了戴凤莲,还有上官鲁氏,这两位都是敢于与时代作斗争的女性,全然不顾自己所处的文化背景与封建体制,人性的欲望和生存的本能促使她们作出勇敢的选择并且奋力反抗。面对不同的生存困境她们的斗争方式也全然不同,人性在抗争中不断变化,彰显的生命力量是如此让人震撼。在《四十一炮》这部小说中,主人公杨玉珍不满现状,努力拼搏的故事也引起了很多读者的共鸣。在丈夫将她抛弃后又与其他女人私奔的情况下,她受尽生活的苦楚和磨难;在精神遭到重大打击下,她依然带着自己的儿子坚强努力地活着。她每天都在不断地劳作,靠收破烂儿来维持基本的生活,通过长期不懈的努力,她终于迎来了好一点儿的生活,还接纳了自己的丈夫和他的私生女。虽然她是生活中普通平凡的女性,但靠自己的力量去突破困难获得美好,这种不畏困苦努力奋斗的形象正是莫言笔下的女性光辉。
(二)主动追求爱情的女性形象
人类对爱情的追求是每个时代都存在的永恒话题。莫言笔下女性都充满了对爱情的向往和渴望,并且拥有无所畏惧、大胆追求的个性。莫言把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特征描写得真实自然。例如,《檀香刑》中的孙媚娘便是这种女性的代表。在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德国人强修胶济铁路、慈禧太后仓皇出逃等的历史事件下,莫言从小人物孙媚娘的故事入手,以独特的视角对历史故事进行铺叙。孙媚娘的亲爹闹义和团,丈夫是傻子,情夫是知县,公爹是刽子手。小说主要以刽子手公爹奉命将以“檀香刑”极刑处决亲爹的故事为线索进行铺叙,以不同人物为主体讲述故事,从不同视角对这个事件及时代进行抽丝剥茧,将慈禧太后、袁世凯、光绪皇帝这些历史人物生动再现,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以时代背景为创作基础的同时,又呈现与钱丁之间的虚幻爱情。
小说一开始就将孙媚娘塑造成一个放荡、多情的少妇,迫于生活嫁给了街头卖肉的屠夫,但她心中依然没有放弃对钱丁的爱。她不顾世俗的眼光,用自己的多情和美艳去打动钱丁,虽然爱情最终被现实打败,但她面对感情自由勇敢的做法实在让人震撼。面对流言蜚语的折磨和爱情的幻灭,她敢于放下自己的尊严和名声,主动追求,投怀送抱,从来不把别人的侮辱放在心上,活得潇洒快活。在沉重现实的压迫下,她依然有勇气去努力追求爱情,在现实与爱情的矛盾下,孙媚娘所表现出来的勇气表达了女性对美好爱情和幸福生活的向往。
(三)坚强母亲的女性形象
在莫言的笔下还有一个重要的女性形象—母亲。莫言塑造了中国女性独有的纯朴和勇于承担责任的形象,小说运用大量的篇幅对母爱进行歌颂,也塑造了大量生动感人的母亲形象。她们虽然是小说中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却表现出伟大的母爱力量,这些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愿意委屈自己来换取孩子的平安生活。当无私奉献的母亲形象与残酷现实的生活形成巨大反差时,也容易引起读者对社会的思考。例如,《粮食》中就讲述了一位母亲每天到磨坊磨豆子,为了养活家里的孩子,她在不咀嚼的情况下将豆子进行生吞,回家再吐出来的故事。女主人公梅生娘因自己犯错被送去改造,同在磨坊拉磨的除了她还有其余七个女人。因为肚子饿,其他女人都会偷吃豆子,而她因为胆子小不敢偷吃,只能用野蒿和着观音土吃。但是,由于自己需要照顾孩子和婆婆,在其他人的劝说下她才鼓起勇气去磨坊偷粮食。在生活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她始终没有放弃做母亲的责任,寻找一切机会让自己的孩子生活下来。母爱是如此的无私伟大,它可以引起所有人的共鸣。在莫言的小说中,母爱是亘古不变的要素,他从平凡的生活入手,从小人物的故事入手,将母亲不畏强权和不怕压迫的奉献精神刻画得入木三分,也让读者以仰望的目光来观察女性的母爱。
三、莫言的小说促进女性思想的解放
(一)对主动型的女性进行赞赏
莫言对女性的描写从来不会持否定嘲讽的态度,不管是《檀香刑》中孙媚娘与情人钱丁的爱情,还是《民间音乐》中离婚少妇与民间音乐人“小瞎子”的感情,或是《红高粱家族》中“我奶奶”与土匪的恋情。莫言总是以一种轻松赞赏的态度来描写女性。他肯定那些不畏传统礼俗敢于追求爱情的主动型女性,她们张扬的个性和自由的思想体现其前所未有的生命力量。在《红高粱家族》中,莫言对自由粗犷、敢爱敢恨、勇于担当的独立意识进行歌颂,这是一种厚重沉实、坚强阳刚的生命之美。文中的“我奶奶”在出嫁时敢揣着剪刀上轿,在途中又敢与轿夫眉来眼去,新婚回门的路上又大胆与轿夫暗通款曲,如此胆大不羁的女性是那个时代少有的;而后,她又敢同余司令一起打鬼子,冒着生命的危险给“我爷爷”送饭,最后被子弹打穿身体在战场牺牲。这或许就是角色对人间道德和传统礼教的蔑视,将人性的自由和生命的力量展现得淋漓尽致。“我奶奶”在世时拥有强劲挺拔的生命力量,似乎与这个民族的浩然之气融为一体;牺牲时也像一首激荡人心的民族壮歌。莫言在对女主人公粗犷不羁的个性进行描绘时,也将一种坚韧纯朴的美展现在读者眼前。
(二)突出女性在男权社会下的无奈
除了对女性的主体性进行赞美,莫言还突出表现了女性在强势的男权文化下为生活挣扎的痛苦和无奈。这是莫言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对女性的又一肯定。受时代背景与生活环境的影响,女性这一弱势群体不得不为了理想而奋斗、为了生活而努力,这也是她们坚持不懈、奋力拼搏的原因。人性在不断的抗争中发生变异,让人产生悲悯和同情的心理的同时又对霸权的男性观念进行批判,为以后性别秩序的建设及女性地位的提升打下基础。例如,在《丰乳肥臀》中,女主人公上官鲁氏为了打破贞操节烈的封建传统观念,去遵守“男尊女卑”的传统道德观,这样的无奈选择让小说极富悲剧色彩。《红高粱家族》中的“我奶奶”也存在类似的选择,她为了拒绝有麻风病的丈夫,对包办婚姻进行奋力反抗,最终她无路可走,只能接受土匪的示爱,让土匪帮她杀掉患有麻风病的丈夫。《冰雪美人》中的孟喜喜为了获得自己的人格自由,竟在医院医生的误解和冷漠中死去,悲凉的结局与冰雪天气形成呼应。莫言通过对这些主动型女性的无奈选择和悲惨命运进行描述,表现了女性在男权道德下的卑微与压迫,受尽折磨、不断挣扎的女性发生了人性的变异,这也是对男权文化的有力批判。莫言对女性千疮百孔的生命故事进行突出描写,也是在对普遍存在的性别歧视进行揭露,为女性提供一个思想觉醒的契机,帮助女性从传统的地位中解放出来。
(三)美化主动型女性
在莫言塑造的女性形象中,对《红高粱家族》中的“我奶奶”、《白棉花》中的方璧玉、《民间音乐》中的花茉莉,以及《檀香刑》中的孙媚娘—这些具有主体意识的女性进行了褒扬。在长期的男权社会下,莫言允许女人也拥有独立性与主动性的权利。他对主体意识强烈、敢于突破封建世俗的女性进行美化和赞赏,帮助女性突破主动为耻的传统礼教束缚,让读者对主动把握两性关系、追求幸福生活的女性产生认同感,促进女性思想的解放与自立。这也使得中国现代文学的人性观念,在性别意识上有了重大突破。孙媚娘与“我奶奶”这种充满乡土气息、朴实无华的民间女人,不被世俗的观念所困,敢爱敢恨,在大是大非的国家大义面前奋不顾身保家卫国,她们可以付出所有去追寻理想和自由。莫言的小说对这一类型的女性描述较多,如《白棉花》中的方碧玉,女主人公是棉花加工厂的女工,因为对自由爱情的向往,她不顾外力的阻挠在棉花垛中偷偷筑起爱巢,就算赌上自己尊严和名声也毫不畏惧;《民间音乐》中的花茉莉与音乐人“小瞎子”建立起了柏拉圖式的恋情,在悠扬的音乐中潜藏着他们对精神的追求和爱情的渴望,将生命的力与美结合在一起,发出奇异优美的光彩。
综上所述,我们发现,莫言笔下的很多女性都有多重人物特征和性格特点,他笔下的女性都是有血性、有灵魂的人物,对自由的渴望、对爱情的向往、对幸福生活的追求都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量。在字里行间,我们都能读到作者对主动型女性的赞扬,不再将女性作为第二性看待,并且将自己的想法融入女性群体,对封建落后的男权社会进行突破,赞赏敢于突破传统不顾世俗反对的女性形象,这也体现了莫言人性视角的宽广及思想的深度。我们通过对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反思,可以对中国文化乃至历史背景进行思索,重新审视当代女性的社会地位和扮演的家庭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