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新闻的核心价值、现实问题与未来发展

【内容提要】大数据时代，数据新闻作为时代发展和科技革新的产物，带动新闻业务更好地发展：创新报道样态，实现良好传播效果；基于数据分析，增强新闻客观真实；通过交互叙事体验，强化内容理解。但是数据新闻在给传媒业注入新的活力的同时也面临着亟需解决的现实问题。本文分析了数据新闻的核心价值，思考我国数据新闻在发展中存在的现实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以此展望我国数据新闻的未来发展。

【关键词】数据新闻  核心价值  现实问题  未来发展

随着大数据技术的成熟应用，数据新闻的崛起为新闻行业带来新的曙光，为新闻报道方向开拓新的思路。自2011年至今，我国数据新闻的发展已走过了第一个10年，到今天，像财新网、新华网、澎湃等主流媒体已经在其网页或客户端开设了数据新闻专栏，不少自媒体也制作出优秀的数据新闻作品呈现给大众。然而我国数据新闻在一路前行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发展瓶颈，亟需解决。

一、数据新闻的核心价值

（一）创新报道样态，传播效果良好

媒体转型发展的关键在于新技术的驱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对传媒业的渗透为新闻生产提供了更多思路。在报道对象的选择上，传统新闻通常采用“以小见大”的方式，通过代表性的个体或个案来表达对相关社会群体的关注，多为文本的细节性描述，而数据新闻可以依托技术驱动扩大报道对象的选择范围，从文本的细节性描述转向数据的宏观叙事，将原本庞大无序的数据串联、整合，弥补传统新闻在宏观叙事上的不足，成为消息、通讯、特写、深度报道等传统新闻报道样态的良好补充。①在新闻叙事上，传统新闻聚焦于“了解事实、反思并改进”，输出的预测性内容不多；数据新闻则可以基于长时段数据走势的整合，实现对事件的全程追踪和解读，对事件发展趋势进行科学、理性的分析，赋予新闻“预测性”这一重要的新闻价值，在“了解表层事实”的基础上增加“预见事件发展”这一新的内容价值，满足受众更深层次的信息需求。在呈现方式上，数据新闻对时间轴、地图、图表、动画、视频、游戏设计等元素的采用，不仅提高了新闻的趣味性，增加了信息输出量，又使内容便于阅读和理解，取得比纯文字报道更好的传播效果。

（二）基于数据分析，增强客观真实

传统新闻报道属于依靠记者观察、写作、编辑的叙述型报道，其客观性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记者职业素养与媒介素养的影响，生产过程中难以保证新闻内容不受记者的个人主观情感所左右。数据新闻则采用“让数据说话，用数据讲故事”的方式，记者通过数据抓取工具寻找和提取信息源，用电子表格和数据管理工具排列和分筛数据集，对海量数据进行量化分析，使用绘制工具将数据标注在地理图示、动画或视频中，勾勒事实图景，这是一个主观性渐减而客观性渐增的生产过程，有利于增强新闻的公信力。而且基于大数据的自动核查技术可以快捷地对网络平台和媒体中的公共话语进行查验，得出信息真实与否的结论，有利于遏制虚假不实新闻的传播，维护健康的舆论环境，其对客观环境有闻必录，对微小数据逐条记录的做法也有利于营造一个更加立体真实的拟态环境。②

（三）交互叙事体验，强化内容理解

麦克卢汉认为，媒介即人的延伸。换言之，新的媒介不仅延伸了人的感觉器官，而且创造了新的传播环境，也会影响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数据新闻以数据驱动为核心，形成包含听觉、视觉在内的多感官信息传播模式，使受众获得生动的感官体验。在媒介融合的语境下，数据新闻又向着交互式数据新闻的形態发展。交互式数据新闻允许读者在屏幕上用鼠标或手指拖拽、点击触发程序，允许读者查询和添加数据，鼓励和引导读者参与以实现人机交互，提高了受众参与新闻叙事的积极性，使“新闻共产”成为可能。张超将数据新闻的交互叙事分为“基于数据库的探索叙事”和“基于游戏的体验叙事”。③“基于数据库的探索叙事”将新闻价值中的接近性发挥到极致，让用户根据个人喜好、年龄、职业、地理等实际信息探索个性化的叙事内容；“基于游戏的体验叙事”将真实事件与游戏相结合，生成游戏化数据产品，为玩家提供基于真实世界的虚拟体验，玩家以第一视角在不同选项和路线中创造自己的故事。相较于用户在传统新闻叙事中扮演的“旁观者”角色而言，数据新闻赋予了用户“参与者”“解读者”的新身份，在交互叙事中通过“角色扮演”让用户转变为新闻当事人或利益相关者，让用户在亲身经历的模拟过程中，更深刻地感知事件对自身的影响，即便是在严肃题材中也能找到阅读、参与的乐趣，从而达到内容深化和体验升级的良好效果。

二、数据新闻面临的现实问题

（一）大数据技术带来隐私泄露风险

从技术伦理角度来看，大数据技术提供给媒体发展新的动力和机遇，但囿于技术本身的工具属性，大数据技术介入新闻传播领域发挥积极作用的同时，也带来隐私泄露的风险，引发了大众对“新技术如何带来个人和社会福祉最大化”的广泛讨论。

“大数据技术引发了传统新闻生产维系隐私保护体系的松动，大量数据新闻运维者运用的数据由个人基本信息逐渐扩展和渗透到更多的甚至‘未脱敏的个人私密数据。”④社交、购物、阅读等平台上关于用户行为的实时数据被不同程度的开放，这些被跟踪、记录的数据组合在一起可以透露出公民的姓名、兴趣、习惯、年龄、籍贯、位置等信息，能够锁定公民的真实身份，精确地把握个人情况。目前采集数据的平台，其在针对数据的技术保护、制度保护上仍有缺口，数据新闻的生产过程中，公民个人数据只要被采集使用，就很难保证不会出现泄露的风险，而公民的个人数据一旦被泄露，就很可能造成公民个人财产的损失及人身安全的伤害。公民个人数据保护的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将会导致数据新闻市场秩序混乱以及纠纷不断，不利于其进一步创新和发展。

（二）公共领域数据获取困难

由于国内关于大数据的研究起步较晚，众多领域的数据缺乏、数据源透明度低，国内数据新闻媒体自建数据库的开发普及度也不高。⑤数据的获取成为数据新闻制作面临的一大难题。

从我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数据新闻发展面临的主要障碍就是缺乏全面、透明度高的数据库，且作为常用来源的商业数据库中的数据通常比较单一，比如部分数据新闻作品会在附注中标明“部分数据缺失”“数据为不完全统计”等字样。我国数据的基础来源主要是从政府部门、社会组织、企业等权威机构公开的数据库中获取，也有一部分数据由媒体自行收集和整理。但政府部门、社会组织、企业等权威机构由于保密条例、商业机密等限制，数据源开放程度较低，可用数据有限。虽然近年来我国数据开放工作不断推进且发展势头良好，但是国内数据新闻媒体自建数据库的开发普及度还有待提高。

（三）出现“重形式、轻内容”的问题

在全球积极探索数据新闻的浪潮下，我国许多媒体纷纷组建团队开展数据新闻的制作，但国内媒体在探索实践的过程中却出现了“重形式、轻内容”的问题，让可视化流于形式主义，忽视了讲好故事才是新闻的关键，故事本身的内容才是新闻报道的价值所在。

新闻工作者采用数据新闻的初衷是期望将繁杂的数据直观、简便地呈现给读者，讲清数据背后的故事，揭示数据背后的新闻价值，让受众更好地理解数据代表的意义，同时依托于出众且具有新意的可视化设计吸引更多受众关注。但一部分媒体的数据新闻报道实践却逐渐浮现出“形式大于内容”的苗头，重点放在可视化设计上，弱化对数据关系和规律的解读，或者局限于对数据的罗列和简单描述，使报道浮于表面，让公众产生审美疲劳，降低公众对此类新闻的敏感度和关注度。甚至有些媒体刻意追求花哨、酷炫的数据呈现形式，只为吸引读者的眼球，将新闻应彰显的人文关怀抛之脑后，让内容服务于形式。

（四）新闻人才的培养策略亟待升级

陈昌凤将新闻人才的培养划分为三个阶段，从注重记者的采写能力，到看重记者集采写、拍摄、剪辑等多重能力于一身，再到侧重记者的数学分析及统计能力、网站编程能力以及平面与互动设计能力，以满足新媒体时代的发展趋势。⑥新媒体发展已然进入“大数据时代”，对新闻人才的能力要求有着更高的标准。

为了应对数字化和大数据的浪潮，全球新闻学院不断调整以应对传媒行业变化，对培养目标、课程体系、师资结构等方面开展教学改革，比如增设数据新闻、数字媒体、数字写作方向的课程，突出对数字技术重视。国内也越来越重视数据新闻人才的培养，各新闻学院也紧跟时代潮流，纷纷开设数据新闻课程。虽然数据新闻教育已普遍开展，但总体而言数据新闻人才的培养模式仍然滞后于实践发展，新闻人才的培养策略亟待升级。一是数据新闻所涉学科跨度大，师资力量薄弱。数据新闻作为一门新兴学科，涉及计算机编程、数理统计、艺术设计等领域，但当下国内多数高校授课教师的业界经验不足，对于这门新兴学科，也是边学边教，尚未形成统一的授课体系和标准，不利于新闻人才的系统培养。⑦二是课程实践性不足。部分高校虽然设置了课程，但缺少实训平台，学生对于数据新闻的学习仍停留在理论层面，或只掌握了图像处理、视频剪辑、网页制作等基础应用，落后于业界对人才的技能需求。

三、数据新闻的未来发展

（一）强化公民个人数据保护工作

大数据时代，基于个人数据的二次利用创造新闻的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已成为社会共识。⑧但数据新闻报道与个人数据保护之间存在着数据安全隐忧，数据新闻生产在对公民个人数据进行采集使用的同时，也让公民个人数据面临着隐私泄露的风险，因此强化公民个人数据的保护工作刻不容缓。

针对公民个人數据因采集使用导致隐私泄露的问题，在技术层面，媒体因新闻生产需要而建立的受众数据库里存储着大量关联受众消费行为、偏好和习惯的数据，采集、存储数据的媒体平台应当优化技术，规范大数据分析的行为、尺度以消除侵犯隐私权的隐患，严格执行有关个人数据保护的技术规定；在制度层面，当前我国数据安全立法体系正处于逐步完善的阶段，尚未有专门的个人数据保护方面的立法，因此国家应加快个人数据保护法的出台，明确可抓取、可使用数据的范围和边界，加强对公众个人数据的保护；除此之外，新闻工作者在进行数据分析和数据可视化时也要注意区分一般信息和敏感信息，过滤个人隐私，只使用脱敏数据；最后还要做好第三方监管。如果公众能够在个人隐私被侵犯后及时反馈，就能对技术起到很好的监督约束作用。平衡好数据利用和数据保护的关系，强化个人数据的保护工作需要国家、媒体、新闻工作者及公众的多方协作。

（二）积极建设全面、开放的数据库

针对国内数据新闻发展过程中面临的数据缺乏、数据源单一、数据开放度低等问题，我国政府、媒体应主动适应数据时代的新发展，转换工作思路以打破传统的“新闻生产闭环”，以拓展数据新闻应用空间，释放更多传播效能。

政府应积极建设丰富、全面的数据库并主动向媒体开放，让数据更好的为媒体所用，辅助媒体制作出更优良的数据新闻作品。数据新闻媒体也应自主建设数据库，对社会生活中的各种数据精细化分类，便于平时的数据挖掘和分析，还可以学习英国《卫报》秉持的“开放新闻”的理念，邀请用户对数据库或数据新闻中的数据进行纠正、补充，依靠开源的个体生产实现对自身资源的弥补，提高生产效率，推动数据新闻业向好发展。近些年，国家、地方政府不断加大大数据工程的投入和建设，加快推进公共数据开放的相关管理办法、实施细则、标准规划的制定，使各地数据开放工作开展有据可依，同时对公共数据开放平台的管理有所规范。数据新闻媒体也在努力开发自建数据库，并引入“众包”模式以丰富数据来源。这些行动不仅有利于帮助媒体高效整合资源，为受众提供更优质的新闻服务，还有利于推动数据开放，提高新闻业的透明度。

（三）坚守新闻“内容为王”的高地

可视化事实虽然比文字形态的事实更具说服力，但可视化只是一种展现数据、叙述事件的形式而非目的，数据新闻“重形式、轻内容”的做法反而造成了媒介资源的浪费，实为本末倒置。在内容为王的时代里，我们仍需要具有深度和情感的新闻。

要想解决数据新闻“重形式、轻内容”的问题，新闻工作者应当守住“内容为王”的高地，回归新闻“讲好故事”的内容核心。从传播效果来看，数据新闻不仅仅需要美观，更需要有优质的内容和情感表达，因此数据新闻应回归理性，不再过度追求花哨的图表，而是深耕内容生产，提高作品的思想深度。除了及时准确地公开报道事件中所涉及的数据，厘清繁杂数据背后的因果关系，用数据回答新闻中的“是什么”“为什么”以外，也应关注宏大叙事下鲜活的个体，注重挖掘隐匿在数据背后的新闻故事，解码数字背后的个体，引导读者独立、理性地思考，向着“有故事更有情怀，有图表更有内容，有问题更有反思”的方向发展。新闻工作者应该清楚地认识到，数据可视化只是为内容锦上添花的一种表现形式，新闻报道的落脚点在于讲好故事，回应社会公众的关切。

（四）打造与时俱进的新闻教育方案

万维网创始人蒂姆·伯纳斯·李认为：“数据驱动的新闻代表未来，新闻工作者需要精通数据。”⑨当前，数据新闻对新闻从业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新闻从业者具备一定的数据敏感意识、数据洞察力和数据分析能力，具备发现数据价值的本能反应；能对所获数据进行批判性思考和多角度钻研；懂代码、会编程，能够熟练使用各种数据处理软件。

针对国内数据新闻人才培养中遇到的实践难题，笔者认为以下两种对策可以破解传统新闻教育与现实需求脱节的尴尬境遇。一是丰富新闻人才培养主体。授课主体不局限于高校教师，还可以引进社会资源，适度增加媒体机构、互联网企业、媒体从业者等新闻教育主体，进行新闻课程建设、经验普及和知识讲授，满足数据新闻多学科的教学需求；二是强化课程实践导向。通过校企合作为学生提供加入数据新闻工作室、参与数据新闻制作的机会，提升学生的数据处理能力。除了图像处理、视频剪辑、网页制作等基础应用，对学生的培养也应包括掌握数据新闻精细化生产中的进阶技能，如用编程技术进行数据的采集、清洗、处理及呈现。⑩让数据新闻人才的储备军更好地把握数据新闻的行业动向，更快地适应行业的创新发展。

四、结语

大数据时代，数据新闻作为媒介技术演进的重要产物，已然成为重要的媒体报道类型，在叙事工具、技巧和逻辑等方面逐渐具备成熟范式和多元的报道特色，具有传统新闻报道难以比拟的视觉与传播优势，改变了传统新闻生产流程和运作模式，为媒体提供了新闻生产革新的突破口。西蒙·罗杰斯曾说，“数据新闻扮演着一种桥梁的角色，一边是晦涩难懂的数据，一边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受众。”新闻媒体要发挥好数据新闻在传媒生态环境中的明显优势，公正、合理、客观地使用数据、解读数据，将真相呈现给受众，这是新闻媒体不可推卸的时代责任。数据新闻作为目前传媒行业的一支新生力量，我们需要正视它带来的挑战和机遇，在变革中寻求解决方案，让其成为媒体从业者最有力的辅助工具，在新闻领域去共同开拓更广阔的疆域。

注释：

①陈彦宇.智媒时代数据新闻的核心价值与创新路径[J].青年记者，2022（10）：109-110.

②喻国明，李彪，杨雅，李慧娟.新闻传播的大数据时代[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52.

③张超.数据新闻的交互叙事初探[J].新聞界，2017（08）：10-15.

④付松聚.数据新闻的传播伦理审度和调适之策[J].青年记者，2021（20）：22-23.

⑤白莉娜.浅析大数据时代数据新闻的创新发展路径[J].传媒，2022（13）：94-96.

⑥陈昌凤.数据新闻带来的变革[J].青年记者，2015（16）：69-70.

⑦杨珊，柳溪.“新文科”背景下数据新闻课程线上线下混合教学模式的探索与实践[J].新闻传播，2022（05）：79-81.

⑧张超.试析数据新闻生产中的个人数据滥用与规避[J].编辑之友，2018（08）：66-70.

⑨刘英华.数据新闻实战[M].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7.

⑩张晓健，马宇洲.数据新闻视角下新闻人才的培养探析[J].传媒，2021（22）：94-96.

作者简介：向子旭，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编辑：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