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思维,在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

2023-05-30 10:48李香玉
教育家 2023年11期
关键词:加德纳霍华德教育家

李香玉

1983年之前,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一个人的聪明程度和他未来所能取得的成就取决于一个商数——智商,就像16世纪的人们坚信“日心说”那样。来自哈佛大学的著名心理学、教育学教授霍华德·加德纳却认为:“人的认知能力绝对不是‘一块铁板。”1983年,他在学术著作《智能的结构》(Frames of Mind)一书中提出了“多元智能”的全新理念,这一理论堪称“心理学界哥白尼式的革命”,打破了传统智力理论的基本假设,重新定义了“人类智能”,引起了世界的广泛关注。正如他在对自己的人生和学术道路进行梳理和回顾时所说:“我倾毕生之力得出并持续不断深耕于其中的最广为人知的学术成就,就是多元智能理论。”

加德纳指出,作为个体,我们每个人都同时拥有相对独立的八种智能,即:语言智能、数学逻辑智能、空间智能、身体运动智能、音乐智能、人际智能、自我认知智能、博物学家智能,这八种智能以不同方式、不同程度进行组合,使得每一个人的智能各具特点。近几十年来,该理论广泛应用于欧美国家和亚洲许多国家的儿童教育,并且獲得了非常大的成功。

加德纳接受过发展心理学和神经心理学的学术训练。基于前者,他研究儿童的心理如何发展,尤其是他们如何学习;基于后者,他研究人类的思维和大脑如何随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以及当大脑受到损伤时会发生什么。《从多元智能到综合思维》(A Synthesizing Mind)一书追溯了他从一个有点书呆子气的孩子到渴求新知的大学生,从自由自在的研究生到哈佛教授的成长与演变。纵观加德纳的整个学术生涯,他都在研究广泛意义上的人类智能。在这本书中,他将目光转向了自己,回顾了自身的思维发展过程,总结出他最擅长的智能强项是“综合思维”,并称之为21世纪颇具价值的思维方式。

霍华德·加德纳“综合思维”的形成脉络

人生的开始

1943年,加德纳出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小镇上,父母都是德国犹太移民,但他们从没有在他的面前提到过德国、希特勒、集中营以及他们早年的生活。更加令人惊讶的是,父母从没有告诉过他关于哥哥埃里克的意外夭折,直到有一天,他随意乱翻抽屉,发现了报道埃里克不幸离世的一张剪报。“这两件事对我的童年影响很大,或者至少给我的童年抹上了浓重的色彩。”

儿童时期的“画像”

一个拥有阅读、写作、音乐方面天赋,也有视觉、运动能力缺陷的混合体。“我喜欢写作,7岁上小学时,没有任何人的鼓励和督促,就为班里创办了一张报纸。我的大脑日夜都很活跃,经常让家人和朋友疲于应对。在学校,我的成绩总是毫无悬念地名列前茅。我也意识到,自己在视觉表现上处于明显的劣势。我缺乏立体感,同一时间内,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东西。我还是色盲,接受石原测试时几乎认不出任何数字。我患有脸盲症,很难通过面孔辨认人。”

人生的关键转折点

在怀俄明高级中学就读的三年里,对加德纳而言,有两次非常重要的经历。“一次是刚到学校不久,我就试着参与学校《观点报》的编辑工作,在那里学到了从事新闻工作以及组织并管理一个小团体的能力。另一次,是参与了学校组织的高年级研讨班,重点讨论美国的历史和文学。这似乎为我做好了进入大学后主修历史学的准备。”

有意义的大学生涯

18岁时加德纳进入哈佛学院读本科,主修历史学,二年级时转修社会关系学。“我喜欢哈佛学院,我在那里选修了自己想学的课程,结交了许多新的、长期的好朋友,过着愉快的社交生活。我还旁听了许多不同领域的课程,参加了一些学习小组。对知识难以抑制的渴望和追求,让我在哈佛学院处于优势地位。”

沉闷的研究生时光

加德纳不喜欢甚至反感在哈佛大学文理研究院的研究生时代。“尽管那时我还不太确定自己将会做什么,但大部分时间我都力求挣脱束缚。虽然我很高兴自己将来能成为一名教授,但我并不希望是实验心理学教授。可当时的社会关系学系已经‘道尽途穷,我获得博士学位后一年,它就被撤销了。”

与“零点项目”结缘

1967年秋天,纳尔逊·古德曼教授在哈佛大学教育研究生院创建了哈佛“零点项目”,加德纳和当时在麻省理工学院攻读数学和人工智能的博士研究生戴维·珀金斯一起担任该项目的第一批研究助理。“古德曼教授给了我两件非常重要的礼物:不仅是我在学术研究和领导力方面的绝佳榜样,还给了我和其他许多人一个从事多年学术项目的开端。”

对话霍华德·加德纳

《教育家》:虽然多元智能理论不是为教育而产生的,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被广泛地应用于教育教学。您如何看待多元智能理论对教育改革的推动作用?

霍华德·加德纳:我一直避免创建特定的课程或测试,这些任务最好留给教室里的老师。相反,我谈论两个原则——

其一,教育应该更加个性化。我们应该尽可能多地了解每个学生的智能状况,并以适合每个学生的特定方式进行教学。当然,这在计算机系统发达的时代相对容易实现。在早期,一个班级有50名学生是不可能的。

其二,教育应该更加多元化。确定对学习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并以多种不同的方式进行表述,以便激活学生不止一种的智能。真正的理解是多方面的,而不局限于一种方式,多种方式的教学可以提高学生的理解力。

《教育家》:在《从多元智能到综合思维》一书中,您提出了“综合思维”的概念,它与多元智能是什么样的关系?

霍华德·加德纳:二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综合思维指向定义问题或项目的能力:吸收大量新信息,然后将信息进行整理和重新排列,使自己能够在项目上取得进展。

我们如何整理和重新排列信息取决于各种智能,于我而言,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博物学家智能和音乐智能。

《教育家》:对于综合思维的培养,您进行过什么样的探索与实践?有没有建议可以给到中国的教育者?

霍华德·加德纳:首先,要意识到综合思维的重要性和普遍性。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但对许多教育工作者和决策者来说,它仍然是无形的。让学生接触各种综合实践,可以涉及文学、经济学、生物学等领域,还可以让学生尝试撰写自己的综合实践,比如他们的家庭史。

其次,帮助学生理解“分析(深入研究目标问题)与综合(以强大而有效的方式将各种元素结合在一起)”的区别。当然,这两种能力都很重要。

以上建议并不是特别针对中国的教育工作者,但我希望他们能够证明这是有用的。

《教育家》:您对“优善工作”和“优善公民”持续进行了25年的研究。您为何认为在未来世界这两项研究很重要?

霍华德·加德纳:如果我们只注重发展智能,它们就很可能会被用于邪恶的目的。每个人都能想到例子,比如阿道夫·希特勒和其他纳粹领导人并不愚蠢,但他们是邪恶的。我们需要以正确的、符合伦理道德的方式运用智能。

善良、公平、有同情心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都应该努力实现这些个人特质。

人们都想做正确的事,但如果分析不够充分,最终就会导致麻烦,中国近代史和美国近代史上都有这样的例子。

《教育家》:实施个性化和多元化的教育,在教学思维和教学方法上向教育者发出了挑战,您认为教育者应如何面对这样的挑战?

霍华德·加德纳:像学习任何复杂的技能一样,想要获得这些技能需要参考成功的案例和失败的案例以及大量的練习。

我认为,在生活、艺术和文学中树立强有力的积极榜样是非常有帮助的。55年来,我一直在哈佛大学的一个研究中心“哈佛零点项目”(Harvard Project Zero)工作,我们开发了许多供全世界教师使用的材料,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到相关网站上寻找一些有用的想法。

《教育家》:您强调多元智能本身不是教育目标,而是一种有助于达到教育目标的手段。家长和教师如何判断孩子的智能倾向并给予恰当的引导?

霍华德·加德纳:在美国有一句话:“没有人不喜欢儿童博物馆。”最好的一种途径是去儿童博物馆,让孩子观看和观察各种活动,并注意他感兴趣的方向,如连续访问的地方、试图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引导孩子的方法上要有所改进和深化,而不仅是无意识的重复。

如果附近没有儿童博物馆,也可以带孩子去农场或其他城镇,观察他们的兴趣、行为、问题等。

《教育家》:美国著名物理学家默里·盖尔曼曾说:“在21世纪,最重要的一种思维将是综合思维。”能否结合您本人跨学科的学习和研究经历,谈谈如何通过跨学科学习达成对核心知识的再建构和思维迁移?

霍华德·加德纳:学习历史、政治、数学、物理、音乐等经典传统学科非常重要,但现实中如此多的问题和项目不止需要一个学科,因此拥有跨学科知识和跨学科学习能力的个人及团体尤其有价值。近几年,全球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就是一个例子。我们从中可以看出,仅有科学依据、医学依据、经济依据或历史依据都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心理学和社会学等方面的知识。只有那些能够以建设性的方式将这些学科结合起来的团体和社会,才能处理像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复杂问题。

没有人知道如何单独做到这一点,所以我们需要结合多种见解,从而在此类问题上获得指导。如果我们能够将跨文化的知识结合起来是最好的,这在互联网时代相对容易做到。

《教育家》:由于早期的音乐学习经验,您一直是艺术教育的倡导者。中国越来越重视艺术教育,关于艺术教育的方法和目的,您有什么建议和意见?

霍华德·加德纳:20世纪80年代,我曾四次前往中国,还在三个不同的城市停留了三个月,当时访问的目的就是交流中美两国在艺术教育方面的想法,我甚至专门为此写了一本书《打开视野:中国对当代教育困境的启示》(To Open Mind: Chinese Clues to the Dilemma of Contemporary Education),于1989年出版。

我的导师纳尔逊·古德曼曾打趣道,没有艺术教育,我可以说是“半脑”的。艺术对我而言是一种很好的休闲方式,它以非艺术活动无法很好实现的方式,影响着人们的认知和潜能。

传统的中国艺术教育始于技能的发展,而更自由的探索只发生在后来。在美国和大部分西方国家,艺术教育则开始于更开放的探索,随后是专业技能的发展。只要不过于专注于其中一种方法,而忽略其他方法,这两种方法都是有意义的。

《教育家》:您心目中理想的教育是什么样子的?

霍华德·加德纳:理想的教育不止一种。最重要的是,我们有机会了解推进人类发展的各种学科,并将其用于积极的领域,而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这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实现。比如了解如何使用计算机,如何与他人合作,以及如何让我们的知识和技能发挥积极作用。单凭一种智能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结合多种智能,确保它们被用来创造好的工作、好的公民和健康的全球社会。

《教育家》:您认为,ChatGPT会给教育界带来哪些冲击,又将与教育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霍华德·加德纳:从长远来看,ChatGPT将使教育界重新考虑对学生而言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以及如何更好地传达它。由于智能设备,我们不再需要记住长长的乘法表,但每个学生都应该了解如何做加法,并掌握简单的加法问题和加法原理(如加法和乘法之间的关系,如何在比较替代策略时做出明智的财务决策)。

《教育家》:ChatGPT火爆的背后需要冷静的思考——面向未来,教育最应该培养孩子的是什么?

霍华德·加德纳:在我看来,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培养学生负责任的社区、国家和全球公民意识;帮助学生理解、反思和解决困难与困境,尤其是涉及他人福利的困境;学习“如何学习”,以便适应新技术;掌握主要学科的思维方式,包括艺术、人文、科学和数学。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理解什么是人,以及如何帮助人们变得更加人道。

【读编往来】

翻开《教育家》杂志2月第二期,我很快就被它深深吸引了,尤其是“橡皮人”的专题报道。近几年,线下课和线上课频繁切换,不少自律性差的学生成绩一落千丈,学习状态更加低迷,正如报道中提到的“橡皮人”。对此我也常常陷入迷茫,不知所措。《教育家》通过一些案例分析,找出部分青少年陷入“橡皮人效应”的原因并提出积极解决问题的对策。作为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徐凯文博士总结出“橡皮人”的主要症状和行为表现,同时指出,“橡皮人”现象的问题根源在于功利的教育观,只有从根本上扭转功利的教育观,停止内卷化竞争,为学生创造一个适宜的成长环境,才能从根本上帮助身陷“橡皮人效应”的青少年。另外,他还建议要积极通过心理疏导和治疗,帮助这些青少年与家长、老师建立起和谐的亲子关系与师生关系。

这期专题,使我们一线教师能够及时地帮助身边的“橡皮人”学生,不再焦虑、彷徨,慢慢从困境中走出来。这样优质的期刊,使我们一线教师不再迷茫,当教育教学中遇到问题,相信《教育家》会以其专业性为我们拨云见日,成为我们的良师益友。

——河北省张家口市阳原县第一中学 马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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