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三街两巷》

杨建伟　吴振家

［老街道的街景，正好在三岔路口，阿芳婶的门口摆着“老友凉茶”摊、崩牙强的家电维修店正好对着路口，路口另一侧露出大榕树的一枝，树下摆着石桌椅。

第一幕

［幕启 路人甲电单车刚刚路过，崩牙强、阿强婶正在维修音箱，《我是女生》音乐放的声音过大。

［阿芳婶拿着铝水壶上场。

阿芳婶 那个女生，喂，我说那个女生，崩牙强——崩牙强，小声一点得吗？你们两公婆，修个音箱非要搞那么大声吗？

崩牙强 刚刚修好，调试一下，看看效果。

阿芳婶 调试也不用那么大声，一大早的这不是扰民吗？

阿强婶 我都说他了！

崩牙强 十点多还早啊？人家卖早餐的早就收摊了，就你们家懒，现在才摆摊。

阿芳婶 我卖甜品的我不现在摆摊，六点起来摆摊卖给鬼喝啊？

崩牙强 早睡早起精神好，你看我七点钟就起床了——

［三叔公坐着轮椅，拿着收音机上场。

三叔公 我五点都起床了——

阿芳婶 三叔公，你那是睡不着。

三叔公 老婆走了十多年了，我也感觉我这身体不怎么得了，哪像六十多啊——

阿芳婶 得了，不要想这种乱七八糟太多，都是街坊邻里，我们南宁人讲什么？能帮就帮，有什么喊一声，不都是大家的事吗？

崩牙强 阿芳婶这个话就讲对了，几十年老街坊了！

阿强婶 就是，按辈分我们都得喊你三叔公。

三叔公 讲错野仔——

阿芳婶 三叔公，还是注意文明用词！

崩牙强 是要文明一点，你看我现在修电器不像以前那样叼叼杠杠了！

阿芳婶 你牙崩了嘴也不干净！

崩牙强 我就是那个意思，大家要往文明那里靠！

三叔公 我靠——啊，我的意思是说，我这个三叔公不是浪得虚名的，老南宁的历史你问我，我不知道，就没人知道！什么水街、金狮巷、水塔脚、大官塘，哪里我不清楚？

阿强婶 得啦，你们慢慢倾，我先去买菜了！

崩牙强 三叔公你——南宁的百科全书——厉害！

三叔公 不是吹的，就说南宁，是从公元318年设为晋新郡开始行政建制，到了唐朝632年，唐太宗看到我们这里地处岭南偏南，面向南海，位置重要，河水充盈，雨水充沛，农业丰盛，人口兴旺，皇上就说，“死哦这里好得，就改为邕字，叫邕州得了”。公元632年，岭南南晋州，更名邕州，设邕州都督府。这就是南宁为什么叫做邕！

崩牙强 像你这样了解南宁的人不多啦，难得啊！——死一个少一个喽！

三叔公 是啊——你这是在夸我吗？

阿芳婶 得了，三叔公，等下豆腐花好了我给你打一碗！

三叔公 嗯，不要放糖，我觉得这几天好像有点血糖高。

阿芳婶 好！

［阿亮叔上场。

阿亮叔 （对阿芳婶）水开了！

阿芳婶 水开就放姜进去啊，先煮一下姜水，枉费你这几十年，什么事都来问我，嫁给猪都比嫁给你强！

崩牙强 嗨，乱讲，近亲不给结婚！

阿芳婶 呀，崩牙强你是不是想多崩几颗牙？

三叔公 得了，你就不要跟他开玩笑了，人家还有事情要忙呢！

阿芳婶 （对阿亮叔）笑什么笑？

［阿芳婶进屋，阿亮叔跟进。

三叔公 你看这两公婆，打打闹闹几十年！

崩牙强 阿亮叔也不容易，一个北方人做上门女婿，脾气又好，天天挨骂，屁都不敢放一个！

三叔公 放了可能你闻不到——我意思是说可能在家里面他也骂过人，你不懂而已！

崩牙强 还而已，你借十个胆给他——

三叔公 得了，你先帮我看看这个收音机是怎么回事，又不响了！（递给崩牙强）

崩牙强 你不要老收听那种同城单身群——

三叔公 没有哦，我现在都不关心这些，我就是收听一下新闻，了解一下乌克兰被俄罗斯擂多少炮了，北约那边通货膨胀搞清楚没有啊，飞船第五次为国际空间站运送轮换宇航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纳米比亚、津巴布韦、比勒陀利亚、莫桑比克那些地方发展得怎么样了。

崩牙强 三叔公，这种小事就不用你操心啦，还是先操心一下你女儿的婚姻大事。差不多40了吧，介绍了几个男的给她都不愿意，她想要什么样的？你看人家阿芳婶的女儿晓慧，在和平商场搞个服装摊，也找了一个北方人做老公，两个人现在还在五象新区买房——

［阿芳婶拿着锅上来。

阿芳嬸 信不信等一下我就拿锅热水滚过去？没事聊人家家里面的事情干什么？

崩牙强 顺口这么一说，举例说明你女儿——好！

阿芳婶 好你生一个啊！

崩牙强 你以为我不想生啊？我那个仔，这里的房子那么大他嫌弃，现在也想在外面买房，动不动就回来找我们两个老嘢要钱，我们两公婆就靠修点旧电器能得多少钱？有些熟人我又不好意思收钱——

三叔公 我等下给你！

崩牙强 我不是说你——现在国家政策好啊，放开了，我还得，我老婆不得啊！

三叔公 你多试几次可能就得啦！

崩牙强 哎，三叔公，我发现讲这些你精神特别好哦！

阿芳婶 哼，人老心不老，天天到这里，等一下一帮网红在这里直播他就在这里看——

三叔公 我这个人爱接触新事物！

［一客户上场。

客户一 老板，我电磁炉修好了没有？

崩牙强 得了。（把电磁炉拿给客户）

客户一 多少钱？

崩牙强 25。

客户一 这么贵呀？

崩牙强 25贵啊？一碗粉加个猪脚都不得。

客户一 买个新的可能都不用那么贵。

崩牙强 你买一个试试？25块钱我都不赚你，换了两个电路板，大把你用十几二十年。我都是回头客很多的。

客户一 得（扫二维码），转过去啦。

崩牙强 好的，有什么再来找我。

客户一 谢谢啦！

［客户一下场。

崩牙强 现在这些人，修个电磁炉半天收25块还嫌贵。

三叔公 （想拿回收音机）

崩牙强 你不修啦？

三叔公 我——我是说叫你放稳一点，等一下掉下来，不坏都变坏！

崩牙强 放在这里没问题的——

［王干部拿着公文包上场。

王干部 街坊四邻大家好！

阿芳婶 王干部，今天那么有空啊？

王干部 什么叫有空？没看见我忙着吗？

阿芳婶 对对对，社区的干部到我们街道走一走看一看，也算视察工作。

三叔公 王干部，最近又有什么好消息呀？

王干部 还真有个好消息。

崩牙强 跟我们有关咩？

王干部 肯定有关。（清清嗓子）亲爱的街坊四邻兄弟姐妹们——

阿芳婶 哎哎，王干部，这里就几条友，不用喊那么大声哦，都听见！

阿亮叔 是啊王干部，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大伙儿都能听得见！

王干部 （故意儿化音，又不是很标准）是这么回事儿，今儿个早上，我遛弯儿去上班，正好我就听见——

阿芳婶 说人话得咩？

王干部 那几个拆迁办人在那里议论，听说你们这一片准备要拆了。

三叔公 我们这里老街道要拆？

王干部 是啊，听说下面做商铺然后上面做住宅楼，你们都是老街坊回迁户，好像按人头分得两三套都有哦！

崩牙强 是不是真的？

王干部 我看十有八九，你不看旁边那里都推平完了！

阿亮叔 要这么说，咱们这要建商品房了？

王干部 可不咋的！

阿芳婶 你能好好说话吗？

王干部 我这不是显得对你老公这样的北方人亲切嘛！

阿芳婶 我们听着难受！

［大苟红上场。

大苟红 老窦，先微信转给我200块先。

三叔公 你没有钱啊？怎么又叫我微信转给你？

大苟红 我银行卡今天转太多超额啦！我想买些护肤品网上买的，先转给我200，明天还你！

三叔公 老大不小了，都快40了，还要找父母要钱，丢脸咩？

大苟红 我只是今天暂时转不得嘛！

王干部 阿红啊，你爸说得对，老大不小了，上次给你介绍了几个你都看不上啊？

大苟红 王哥，上次你介绍那几个不是我看不上他们，是他们看不上我！

王干部 他们有什么条件看不上你？你看你长得——结实耐用。再说了，这里准备拆迁，你又得房又得钱，到时候追你的人一大把。

大苟红 这里要拆了？那补偿也不少哦！

崩牙强 我也帮介绍过啊，她也说不合适。

王干部 能帮就帮，你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大苟红 我要求也不高，年龄26左右，身高1米8左右，有固定工作，眉清目秀，热爱生活，会做家务——

三叔公 哎——许愿到庙里，也不看看你这个条件。

阿芳婶 阿红啊，不是芳婶说你，居家过日子，踏踏实实才是真，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就得啦！

大苟红 我要求也不高啊，年龄26左右，身高1米8左右，有固定工作，眉清目秀，热爱生活，会做家务——

王干部 得，哪天我叫女娲帮你重新捏一个！

三叔公 得啦，转给你200了，赶紧走了，不要在这里丢人！

大苟红 明天还你！芳婶亮叔再见，强叔再见，王哥再见！

［大苟红下场。

三叔公 哎“仔大仔世界”，到时我两眼一闭，也管不了那么多咯！

王干部 不要那么悲观了，现在日子越来越好，环境越来越好，你活腻啦？

崩牙强 我还想活得久一点呢，要是这里拆了，我要是得两套房子，我儿子一套留给他结婚，我们两公婆一套，够啦！

王干部 得了，我有事我也先走了，有空再过来跟你们聊，再见！

阿亮叔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赵晓慧、刘德勇拉着行李箱上场。

刘德勇 爸、妈——

阿芳婶 大包小包的，什么意思？

劉德勇 晓慧想回来住段时间。

阿芳婶 没有房子啊？回来干什么？

赵晓慧 这是我家，我想回就回！

阿芳婶 要脸咩？都嫁了出去了还回来跟父母住？

赵晓慧 杀我啊？（拉着行李进家）

阿芳婶 有本事你不用踏进这家门啊。（追进去）

阿亮叔 （问刘德勇）怎么了？两口子吵架啦？

刘德勇 没有。

阿亮叔 出什么事了？

刘德勇 呃——

［赵晓慧出门。

赵晓慧 没什么你就回去了！

刘德勇 那我先走了，（对阿亮叔）爸，我回去了！

［阿芳婶出门。

阿亮叔 要不——（看见阿芳婶）跟你妈也说声再见！

刘德勇 妈，再见！

赵晓慧 你啰嗦什么啊？赶紧走！爸，帮我收拾一下我的房间。（转身进屋）

阿芳婶 赵晓慧，这里不是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搬出去的时候你不是说打死不踏进这家门吗？

［阿亮叔赶紧冲进家里。

三叔公 你看芳婶，女儿不回来又喃，回来又吵！

崩牙强 晓慧的脾气接得他妈完。

三叔公 两母女脾气都犟！你看这两个老公被指挥得！你老婆要是也这样——

崩牙强 她敢？我不一把飞她到青秀山——

［阿强婶上场。

阿强婶 什么青秀山啊？

三叔公 阿强说——

崩牙强 好久没有去青秀山啦——（边说边干活）

［“砰”的一声响，吓得三叔公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崩牙强 又短路——

［暗场。

第二幕

［数日后。

［崩牙强躺在懒人床上休息。

［阿芳婶刚刚帮两个顾客打包甜品。

［小飞爸在甜品摊吃着甜品，心不在焉，好像在等着谁。发现又喝完了。

小飞爸 再来一碗——

阿芳婶 都吃了五碗了。

小飞爸 有毒啊？你这个是甜品，又不是酒。怎么，三碗不过岗啊？

阿芳婶 还要吃哪种？

小飞爸 呃——

阿芳婶 每个品种都吃过一碗了，我说你是不是有事啊？

小飞爸 哦——没事啊，这个甜品好吃，正宗，我小时候的味道！

阿芳婶 你小时候的味道？听你说话都不是这里的人——

小飞爸 你，你你管我，我又不是不给钱，再来一碗。

阿芳婶 来碗什么？

小飞爸 每样来一点捞在一起——

阿芳婶 得，你怎么吃我怎么卖！

［廖老师上场。

［小飞爸看到廖老师，急忙冲上去。

［阿芳婶以为小飞爸耍流氓。

阿芳婶 打流氓啊！（拿起扫把冲过去）

［崩牙强吓一跳，赶紧起身跑到店里拿起电烙铁冲过去。

［赵晓慧赶忙从家里冲出来。

［阿亮叔也赶忙冲出来，跑过去保护阿芳婶。

［小飞爸被大家围打。

小飞爸 别误会别误会，我是来找廖老师的——

廖老师 （打量小飞爸）小飞爸爸——

小飞爸 （跟大家解释）我是来找廖老师的，她是我们家小飞的班主任。

廖老师 是的是的！

小飞爸 好家伙，你们这街坊四邻不分青红皂白，怎么上来就打？

阿芳婶 我以为你是坏人，耍流氓呢！

崩牙强 她一喊，我以为出什么事——

阿亮叔 我怕你欺负我老婆！

小飞爸 她——

廖老师 都是误会，大家都没事吧？

小飞爸 他们肯定没事，打人能有什么事？

崩牙强 什么叫打人？我们这条街，能文能武，见义勇为的事多了！

廖老师 小飞爸爸，不好意思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飞爸 廖老师，你这边来，我想请你帮个忙。

［廖老师和小飞爸走到一边。

阿芳婶 （看见崩牙强拿着电烙铁）怎么的？你拿这个想帮他纹身？

崩牙强 我——我我烫死他！

阿芳婶 （看到阿亮叔和赵晓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嫌不够热闹吗？

阿亮叔 这不是——吗！

阿芳婶 （看赵晓慧）搬回来住就搬回来住吧，连店都不去开，我养你啊？

赵晓慧 我的店去不去关你什么事啊？用你养啊，我老公不养我啊？

阿芳婶 你那个老公也是，出来十几二十天也不来问问。

赵晓慧 来问什么？你不是反对我嫁给他吗？他来招你生气啊？

阿芳婶 你这张嘴呀——

赵晓慧 不知道像谁哦！

阿芳婶 我明告诉你，就是拆迁，得补贴毛都不给你一根！

赵晓慧 懂法吗？我也是有继承权的。

阿芳婶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冲着钱回来的。

赵晓慧 随便你怎么说。

［赵晓慧进屋。

阿亮叔 你看你，人家不回来你说她忘恩负义，回来你又骂她——

阿芳婶 滚——

［阿亮叔进屋。

［另一侧廖老师和小飞爸。

小飞爸 廖老师，我都跟你说了半天，我觉得这个忙你可以帮。

廖老师 小飞爸，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单独补课、调换座位这都不行。

小飞爸 我不能让我们家小飞输在起跑线上。补课费多少？我交。

廖老师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现在双减政策就是让孩子减少负担，让家长减轻压力，原来作业多孩子们也没有自己的时间，你们家长辅导作业有一大堆牢骚话，也没有耐心——

小飞爸 我这不是工作忙，所以没有时间陪他。我就希望你单独给他补课，让他成绩突飞猛进。我一个外地人来到南宁发展开个玻璃公司也不容易，应酬当然是多了一点。可花钱在孩子身上，我一点都不吝啬，就是希望孩子将来比我有出息，开个大的——玻璃公司。

廖老师 不管孩子将来开不开公司，我觉得他对社会有贡献就是好事。

小飞爸 有贡献也得分大小啊，总不能让他修理二手电器吧？

崩牙强 呃？

小飞爸 我是说，在街边摆摊卖凉茶也不好吧？

阿芳婶 有什么不好？卖玻璃的我告诉你，我们都是凭手艺吃饭，卖凉茶的怎么啦？王老吉——当年也就是个卖凉茶的，现在上市公司！

小飞爸 我说这位大姐，我就是就近举例，你何必这么着急呢？

阿芳婶 就近，那为什么廖老師离你那么近，你不拿她举例子？

小飞爸 将来我孩子要是像廖老师这样就好咯，又有知识又有礼貌。我就奇怪了，同样是这老街的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廖老师 我是前几年才嫁到这里的——

小飞爸 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阿芳婶 你什么意思？

小飞爸 我没什么意思啊，我跟廖老师在讨论教育孩子这方面。教育孩子，你懂吗？

阿芳婶 教育孩子我比你早多了，你看我现在——

［赵晓慧正好拿个空茶杯出门。

小飞爸 怎么样？

阿芳婶 在和平——研究人体拉力学及色彩感观学。

小飞爸 这是什么？

阿芳婶 反正——你不懂，但跟你息息相关。

廖老师 好了阿芳婶，就不要跟他开玩笑了！小飞爸爸，孩子的事情，我希望你正确面对，孩子成长不单需要我们这些做老师的，更需要父母陪伴，大家共同营造一个有利于孩子成长的环境。好啦，你就先回去吧！

小飞爸 我——

阿芳婶 等一下！

小飞爸 你想干什么？

阿芳婶 你就想这么走了？刚才喝那些都没给钱。

小飞爸 多少钱？

阿芳婶 一共六碗，6块一碗，六六三十六，看在你是为了孩子的份上，优惠你一碗，给30得了。

小飞爸 谢谢了！

阿芳婶 （拿出一杯打包的绿豆沙）拿着——

小飞爸 这——

阿芳婶 这杯绿豆沙拿回去给孩子喝。钱多少赚得完，有时间了多陪陪孩子。

小飞爸 你这一杯绿豆沙——

阿芳婶 放心，这杯是我送你的不要钱！

小飞爸 不是，我两个孩子，双胞胎——

阿芳婶 （又打了一杯给小飞爸）卖玻璃身体好哦！

小飞爸 谢谢你，你们老街的人真好！

阿芳婶 不用谢，把孩子培养好一点，不像我那样——

小飞爸 你孩子不是什么研究人体拉力学及色彩感观学的吗？哎，我想问问这什么人体拉力学及色彩感观学到底是干什么的？

阿芳婶 ——卖衣服的。

小飞爸 凭劳动挣钱，不丢人。好了谢谢你，我先走了，再见！

［小飞爸下场。

［赵晓慧拿茶杯倒水喝。

赵晓慧 卖衣服的怎么啦？又不低人一等。

阿芳婶 卖衣服的也得勤快啊，连摊都不摆，钱从天上掉下来吗？

赵晓慧 我不想干了，我就想回来接你的班，卖你那些吃吃喝喝的！

阿芳婶 什么意思？你是听说我们这边要拆了，回来分财产的吧？

赵晓慧 随你怎么想，以前你不是老叫我跟着你，把这祖传凉茶手艺传下去吗？原来我不想学，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想跟你学！

阿芳婶 你不是嫌干这个辛苦吗？又嫌我起早磨豆做豆腐花，又嫌我那些中药凉茶慢慢熬太费力！

赵晓慧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做我不行？

阿芳婶 得，你要这么说你就试试！赵长亮——

［阿亮叔扎着围裙跑出来。

阿芳婶 你女儿想学这手艺，明天先让她跟你熬凉茶。

［阿芳婶转身欲进屋。

阿亮叔 你妈——说的对，你要好好学！

［阿芳婶在屋内喊“赵长亮——”

［阿亮叔赶忙应声跑进屋。

赵晓慧 哎——

［屋内传来阿芳婶的声音：“我都跟你说慢慢熬了，你烧那么大火做什么鬼？”

赵晓慧 这真是——

［崩牙强音箱放周杰伦的《双截棍》。

［暗场。

第三幕

［数日后的一个周末黄昏。

［崩牙强和阿强婶正准备收摊。

［赵晓慧也正好在帮顾客打包饮品。

［三叔公在远处看着网红直播，见崩牙强开始收摊。

三叔公 那边有帮网红搞什么直播，你今天就收摊那么早了？

崩牙强 还早啊？6点多7点了，今天周末我们还故意晚了点。

阿强婶 不收不得啊，都还没煮饭，小孩两公婆又不回来吃，我们两个老嘢等下随便搞一点就得啦！

崩牙强 三叔公你不着急，你就好好在这里看这帮年轻人，一到周末这里人多，你都不愿意回去的！

三叔公 是啊——不是，我是怕人家到了我们老街等下找不到路，作为老街居民热心地为这些人指路，关键是我也熟这里啊，顺便给他们讲讲我们南宁的历史——

崩牙强 也不知道我们这些老房子有什么好拍的，经常有人来这里东拍拍西拍拍，那天还有人专门拍我，等下拍到我网红去。

三叔公 我那天在树下面休息也有人拍我，奇怪了。

阿强婶 有什么奇怪啊，可能我们这条街上的人都长得比较靓！

三叔公 哎呀，你们两公婆长得跟平底锅一样——

崩牙强 呀，三叔公——

阿强婶 怎么我们就长得跟平底锅一样？有这样骂人的咩？

崩牙强 是啊！

阿强婶 怎么说我们都应该长得跟电磁炉一样——

崩牙强 还不如平底锅呢！

三叔公 你们一个电磁炉一个平底锅，啱哦。得了，不跟你们两公婆开玩笑了，赶紧收摊去买菜吧！

［一对青年男女上场，走到凉茶摊前面。

男青年 喝杯凉茶吧，听说这凉茶是他们的老牌了。

女青年 老牌，有多老？

［阿芳婶从摊位下面冒头。

阿芳婶 我多老这个凉茶摊就有多老，甚至都比我老。我的妈妈当年就是干这个的，原来先是卖些凉茶，后来绿豆粥、豆腐花、甜酒也卖了。我年轻的时候這一片的人都叫我凉茶西施，不信你去打听一下。

三叔公 我证明。

崩牙强 我也证明，小时候她妈做，她妈的凉茶，我们小时候有点咳嗽感冒了一喝就好，她妈的绿豆粥，她妈的豆腐花，她妈的甜酒——

阿芳婶 喂喂喂，崩牙强，怎么好好的东西，从你嘴巴出来这么难听啊？

赵晓慧 就是说，我们家这个凉茶摊传到我是第3代了。

女青年 味道还不错，来给我在这拍一张。

［男青年拿起手机帮女青年拍照。

崩牙强 我这也是十几年的老店，要不要也拍呀？

三叔公 我也是有几十年的老命，不是，我也活了几十年了——

阿芳婶 活腻了。

三叔公 不是，我是说我活了几十年了，也见证了这里的变化，这日子越来越好，你看我这身材，你就知道生活越来越好，是不是也拍一张留念？

女青年 不用了，谢谢爷爷奶奶！（对男青年）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男青年、女青年下场。

三叔公 对对对，先看看，不懂需要问的你来问我，我们南宁公元318年设为晋新郡开始行政建制，到了唐朝632年唐太宗——

阿芳婶 别唐了，人家都走远了，还爷爷奶奶，我有这么老吗？本来我想介绍一下我这些凉茶的，你看你们两个，全搅乱完。

崩牙强 芳婶，我刚才是帮你讲话的哦！

赵晓慧 得了，人家年轻人现在的思想跟你们本来就有代沟！

［大苟红上场。

大苟红 老窦，今晚我不在家吃饭哦，冰箱两个鸡腿我帮你拿出来解冻了，你看你今晚吃点什么就自己煮一下啦。

三叔公 周末都不在家吃饭啊？

大苟红 周末才不在家吃饭哦！

三叔公 连周末都不在家吃饭？

大苟红 周末谁在家吃饭呢？

三叔公 周末都不在家吃饭的！

大苟红 周末谁在家吃饭？

阿芳婶 得了，你们两父女念绕口令啊，不在家吃饭就不在家吃饭了吗，啰里啰嗦讲半天！

崩牙强 她不在家吃饭，等下你就到我家来搞几杯，年轻人管得那么多吗？

阿强婶 就是哦，等下我多做个菜就得啦，有什么难的呀！

三叔公 有什么吃什么得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崩牙强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街坊邻里讲这种，把解冻的那两个鸡腿拿过来一起炒就得啦！

三叔公 啊？那两个鸡腿还是放回冰箱冻过，留给我明天吃粉用。——我是说冰箱还有一些牛肉，把牛肉拿给你们炒一下。

阿强婶 得了，听阿强东讲西讲，拿什么啊，家里什么没有，吃得多少？

［王干部上场。

王干部 又在讨论什么好吃的呀？

阿芳婶 王干部啊，这么晚还跑来我们这里啊？

王干部 几个外地的朋友来南宁玩，说叫我带他们看看老南宁，我想了想，我们这老街，这三街两巷都很有老南宁的味道，就带他们转了转，他们看到我们这些老街老巷还保持得这么好，激动得，刚刚送他们走！

［阿亮叔扎着围裙提着暖水瓶从屋里出来。

崩牙强 王干部啊，不是说我们这里准备拆吗？什么时候啊？

阿芳婶 是啊，有人还惦记着我的财产呢！

大苟红 是啊王哥，我还准备拿它来做新房结婚呢。

三叔公 你结婚还不搬出去啊？

大苟红 我不是怕你孤独、寂寞、无聊吗？我也找个上门女婿，住一起热闹。

三叔公 你一个都够闹的了！

崩牙强 什么时候拆你提前告诉我们哦，我得找个地方先暂时做个铺面先。

王干部 这个拆房，肯定需要一定的时间，还要摸底看看，哪家人多少，应该怎么分，还要做个预算。当然，我相信这个也很快的，俗話说得好——家大业大，专卖凉茶！知道大家都很着急，都希望赶紧把这个老旧房子一下子变成高楼大厦，我何尝不想这样啊。故人云——云什么呢？

大苟红 云吞！

三叔公 呀，一天就想吃，听王干部讲正事呢！

阿芳婶 讲了半天——也没听出哪句是正事啊？

王干部 阿芳婶，我知道你心里也很着急，把女儿都叫回来了！

阿芳婶 不是哦——

王干部 不是哦，口头上都这么说，心里面谁不想多分几套房啊？同志们啊，这种思想要不得，该得多少就是多少！

阿亮叔 王干部，我们可没有这种思想——

王干部 这就对了，想通过走后门多要几套，门儿都没有。

崩牙强 说了半天到底拆还是不拆？

王干部 这个——还真不清楚！但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大家赶紧围过来。

王干部 后天，就是星期一，社区免费发放口罩，一人一个！

阿芳婶 得啦，这个消息很振奋人心，继续传达吧。

阿亮叔 今晚我们吃点什么？

阿芳婶 吃砒霜！

阿亮叔 我去买点酸笋，你最爱吃的——

阿芳婶 吃什么酸笋？周末你就不能换换口味啊？去买点海虾。

阿亮叔 对对对，晓慧爱吃海虾——

阿芳婶 买给我自己吃不行啊！

阿亮叔 没问题。

阿芳婶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去捡死虾啊？

阿亮叔 马上去。

［阿亮叔跑下场。

［赵晓慧偷笑。

阿芳婶 笑什么？又不是买给你吃的。

［阿芳婶转身进屋。

王干部 （对赵晓慧）你看看你妈，刀子嘴豆腐心，我认识她到现在了，帮人是很热情，就是嘴巴恶点。私下也向我打听，我们这里房子拆了你有没有份，说是如果只得一套就写你名字可不可以。真的。听说你妈小时候家里比较穷，早早就辍学在家帮家里干活了。

三叔公 说到这个我是最有发言权的。那时候这里的老街坊大家的日子都不是很好，64年建邕江大桥，你外公才十几岁就去帮忙了，你以为呀。后来跟你外婆结婚两三年就有你妈了，原先你外婆是在水街那里卖的凉茶，后来你外公走了以后，你妈小，没人带，你外婆才在家门口摆摊，这样又能带孩子又能照顾家。

崩牙强 我们小时候你妈读书是蛮好的，读到高一的时候，你外婆也“翘”了，你妈妈就没办法，只有回家卖凉茶。以前又不像现在那么好，小孩读书都是国家免费，她早早就养家糊口也蛮辛苦的。原来街坊四邻有点头痛感冒的都是来喝你妈熬的凉茶，她也不要钱，三叔公喝得最多了——

三叔公 是啊，不是，就是说这街坊四邻有什么都是能帮就帮的。你爸是南下干部的子女，原来住附近，有段时间咳嗽老是来买凉茶喝，一来二去跟你妈也熟了，觉得你妈有着南宁人那种不服输的精神，那种包容、关爱，后来辞掉供销社的工作来帮你妈，后来就有了你。

王干部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福追求，你们现在这代年轻人算幸福了，那么好的环境、那么好的政策。话又说回来，别看你妈嘴巴那么恶，其实我们看得出人是不错的。

崩牙强 原来不是这样的，生活压力太大了，脾气才这样，小时候大家都喊她“叽喳芳”。

［阿芳婶悄悄开门，看着几个人在聊她。

［只有大苟红发现阿芳婶，其他人没有发现。

王干部 难怪，有时候远远的就听到她那个声音“赵长亮——”。

崩牙强 我开广播用话筒，有时候都不够她声音大。

大苟红 （提醒大家咳了几声）

三叔公 大家在这里说话，你咳什么？你也是一个，再不温柔点以后像你阿芳婶一样嗓门大大的，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出去！

王干部 是啊，要是像阿芳婶的话——（发现阿芳婶）该有多好啊！

三叔公 好个——（发现阿芳婶）阿芳婶啊！

阿芳婶 讲得蛮热闹的啊，继续——

崩牙强 （故意地）老婆，还不赶紧去买菜等下吃什么，我来收拾就得啦！

三叔公 （对大苟红）你不去吃饭——

大苟红 马上马上——

［大苟红跑下场。

王干部 关于这个拆迁的问题——下次我们再聊。

［王干部撒腿就跑，差点撞到刚刚买菜回来的阿亮叔。

阿亮叔 走了？要不一起吃点？

王干部 回见吧您！

［王干部急忙跑下场。

阿亮叔 菜买回来了。

阿芳婶 买回来就拿回去煮啊，喊什么？

阿亮叔 你看我们是白灼呢还是——

阿芳婶 生吃——

阿亮叔 好吧，还是白灼吧！

［阿亮叔进屋。

阿芳婶 （对赵晓慧）听到没有？房子没有希望了，你该干吗干吗去，不要老想在这里混吃混喝！我养你一辈子啊？这茶都凉了再热一热！

赵晓慧 知道啦，“叽喳芳”——

阿芳婶 你，你信不信我就——

［阿芳婶转身进屋。

［廖老师拿一沓书上场。

廖老师 晓慧，还没收摊呢？

赵晓慧 不急，今天周末，晚上这里的人也蛮多的，再多摆一下，反正也没得吃饭。你买那么多书啊？

廖老师 买给孩子们看，新华书店那里有一批新书，我觉得给孩子们了解了解我们的历史总比他们天天看手机好啊，现在的孩子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啊！

赵晓慧 是啊，我帮你拿点回去吧！

廖老师 不用了——

赵晓慧 没事的，几步路很方便的！

廖老师 那谢谢了！

赵晓慧 谢什么啦，你也都是为了孩子们！（刚蹲下来想拿书，觉得头晕）

廖老師 怎么啦？

赵晓慧 没事——

廖老师 哪不舒服了？

［崩牙强赶紧跑过来。

崩牙强 怎么了？

［阿强婶跑去屋里喊人。

阿强婶 芳婶，芳婶——

［阿芳婶和阿亮叔赶紧从屋里跑出来。

阿芳婶 怎么了？

阿亮叔 赶紧送医院——

赵晓慧 没事，可能有点累，刚才有点晕，现在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

廖老师 真没事吧？

赵晓慧 没事。（看见阿芳婶）干什么，以为我出事了？想得美。

［赵晓慧慢慢走进屋。

廖老师 没事就好，我也赶紧回去了。

阿强婶 我帮你拿点吧！

廖老师 谢谢！

［廖老师和阿强婶拿着书走下场。

阿芳婶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看看！

［阿亮叔应声跑进屋。

［阿芳婶沉思了片刻，拿起手机。

阿芳婶 喂，明天我想跟你谈谈——

［暗场。

第四幕

［次日。

［阿亮叔和赵晓慧正在门口帮客人打包甜品。

［阿芳婶恍恍惚惚地往家走。准备到家门口的时候，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亮叔 一大早去哪里了，老半天才回来。

阿芳婶 我去——去哪儿关你屁事，不是有人要接班吗？正好有空我去逛官塘得咩？以后你盯着她一点，免得——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对砸了招牌——

［阿芳婶进屋。

赵晓慧 我妈她怎么了？

阿亮叔 没事啊，她平常不都是这样吗？你想要她态度好，难哦！虽然骂骂咧咧，我看得出来，她还是关心你的，你看你回来这段时间，她让我去买菜，全是你爱吃的。你这次回来不会是为了房子的事吧？

赵晓慧 我——

阿亮叔 你傻呀，我们就你这么个女儿，不给你还给谁？

赵晓慧 不是——

阿亮叔 你对爸说真话，是不是你们两口子离婚了？

赵晓慧 爸，你乱说什么，我们两公婆好得很。虽然当时我妈有点反对，我还是坚决嫁给德勇。

阿亮叔 德勇人也不错，那——

赵晓慧 得了，真没有什么的。爸，打我懂事起我发现你都没有骂过我一句。

阿亮叔 骂你干什么？

赵晓慧 有时我做错了你也不骂。

阿亮叔 改了就得了，再说，我都不会骂人的，骂不出口，跟你妈那么多年了，天天挨她骂，我都学不会。

赵晓慧 哈哈哈——

阿亮叔 呵呵呵——

［阿芳婶提着菜篮从屋里出来。

阿亮叔 （看见阿芳婶提菜篮）哦，我该去买菜了——

阿芳婶 我去吧！哎呀，每次买菜你都是贪小便宜，害得老娘差点拉肚子！

阿亮叔 啊？你很少去菜市场，还是我——

阿芳婶 滚一边去，叫你好好看——看家，免得这个人收钱都不上交，到时候找不到账。

［阿芳婶拿着篮子下场。

阿亮叔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赵晓慧 她是不是——

阿亮叔 不管她，她在家我们还受气呢！放心，我跟你站在一边。

赵晓慧 爸，如果我——我是说，到时候我搬回去住了，你跟妈少吵点架。

阿亮叔 放心，不会的，我都不跟她吵架，都是她吵我。

［阿亮叔进屋。

赵晓慧 （赶忙拿出手机）喂——

［阿亮叔从屋里拿出一袋一次性碗。

赵晓慧 喂，（慌忙挂掉手机）好再见！

［一顾客来买凉茶。

赵晓慧 我来吧，爸你忙你的。

阿亮叔 我也没有什么忙的。

赵晓慧 要不你去先煮午饭吧，要不等下那母老虎回来你又挨骂。

阿亮叔 对对对，那你自己先看着点。

赵晓慧 得了，我又不是小孩。

［客人买完凉茶，扫码付款，下场。

［阿亮叔进屋。

赵晓慧 （赶忙拿出手机拨打号码）喂，我妈是不是去找过你？什么？你，你都告诉她了？我们原来不是说好了吗？得了，你不要解释了！（挂掉手机）

［王干部扶着阿芳婶，边喊边上场。

王干部 不得了啦，阿亮叔、晓慧——你们赶紧——

［阿亮叔赶紧从屋内跑出来。

［赵晓慧迎上去。

［崩牙强叼着牙签上场。

赵晓慧 怎么啦？

阿亮叔 出什么事了？要紧吗？要不赶紧送医院吧！哪出问题了？要不要——

阿芳嬸 好啦，没什么事的。

崩牙强 怎么回事啊？

王干部 是这样的，刚才我去菜市场，我就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地看，我想啊，旁边那个菜市场的菜新鲜，中午下班我就先去买，晚上就不用买了，特别是那里的土鸡，很新鲜，现买现杀——

赵晓慧 说重点——

王干部 我刚刚走过那个鸡肉摊，还没听到鸡叫，先听到你妈叫了！

赵晓慧 啊？怎么回事啊？

阿芳婶 就是走到卖鱼那里，地上滑漉漉的不小心滑了一下，没什么事的。

王干部 还没什么事？我正好看见的，阿芳婶刚刚走到卖鱼那里，那个盆飞出一条罗非，她正好一脚踩在那个罗非鱼上，一路滑过去滑到卖鸡那里。

阿亮叔 没事吧？

王干部 没事，那条罗非鱼还活着！

阿亮叔 我说人！

王干部 肯定没事啦，正好遇到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作一步行，一手抓起罗非鱼，一手抓起阿芳婶，当时只见她咯咯咯地叫——

崩牙强 这叫声也不对呀！

王干部 她正好踩中人家一只鸡。

崩牙强 嗐！

王干部 最后我一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老百姓受损失，我就把那只鸡和你妈一起带回来了。放心，这只鸡我是付过钱的。

崩牙强 王干部啊，我听你讲跟那种武打片一样。

阿亮叔 人没事就行！

阿芳婶 没有他说的那样，我就是摔了一跤，王干部正好在选鸡，摔倒的时候我喊了一下，王干部一紧张把人家的鸡给掐死了！

王干部 不是——

赵晓慧 好啦好啦，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王叔叔把人送回家。

阿亮叔 谢谢你了王干部。好啦，赶紧回家涂点药吧！

［阿亮叔扶起阿芳婶。

阿芳婶 （想跟王干部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回去煮鸡吃吧！

［阿亮叔、赵晓慧扶着阿芳婶进屋。

崩牙强 刚刚回家吃饭过来，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王干部 其实，我是扶住她的。我见旁边那个菜市场的菜新鲜，中午下班我就先去买，特别是那里的土鸡，很新鲜，现买现杀，我正好看见的，阿芳婶刚刚走到卖鱼那里，那个盆飞出一条罗非——

［暗场。

第五幕

［几个青年网红直播。

［三叔公在那里看着年轻人直播。

［刘德勇在阿芳婶家门口徘徊。

［三叔公发现刘德勇。

三叔公 找晓慧啊？

刘德勇 对——不，正好路过。三叔公，这么晚还不睡呀？

三叔公 老嘢了，睡多腰疼！你们两公婆是不是吵架啊？

刘德勇 不是，不是的，她——她就是想搬回来住几天！

［网红开始收拾东西。

三叔公 那你不进去看看？

刘德勇 太晚，改天吧。

［刘德勇下场。

［三叔公发现网红收拾东西走人。

三叔公 哎，这么快就结束啦？我都没看够呢。小姑娘，再继续啊！

网红女 我又不是演给你看。

［网红收拾东西下场。

三叔公 呀，好像我很愿意看你呀。这帮人啊，都不认真学点本事，整天就想着成为什么鬼网红，扭扭屁股唱唱歌，卖弄风骚，都不去学点真本事，个个都想着一夜成名就有大把钱。是我小孩呢，我不打断他的腿我跟他姓。这社会发展要靠这帮人吃泥巴都轮不到，还不让我看，我就看了，就看你们要不要脸，怎么滴？明天我戴副高清眼镜来看，来呀，惹我！

［边说边推着轮椅下场。

［阿芳婶从屋里出来。一个人走到石桌前坐下，回想起早上跟刘德勇的谈话。

［舞台另一侧，阿芳婶与刘德勇对话。

阿芳婶 你跟我说实话，晓慧到底怎么回事？

刘德勇 医生说晓慧得的是癌症晚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間了，她不想让你们两老知道，怕你们难过，这次回去她就是想用这剩下的时间再好好地陪陪你们。她不想让你看出来，所以——

［闪现出从小到大赵晓慧和阿芳婶的画面。

［画面一 年轻的阿芳婶开门，大声喊“赵晓慧——回家吃饭啦！”儿童赵晓慧跑上场。“叫你半天没听到啊？你看你钻到哪里，衣服脏完。”打了儿童赵晓慧一巴掌，儿童赵晓慧哭着跑进屋，年轻的阿芳婶进屋关门。

［画面二 少年赵晓慧开门，急忙推出自行车，年轻的阿芳婶拿着书包追出来，“喊半天都不舍得起床，迟到你才高兴是吗？”把书包给少年赵晓慧，少年赵晓慧刚准备骑自行车走，年轻阿芳婶“等一下，这5毛钱拿住，到路口买块糯米饭，记得买糯米饭哦，你听到没有？”说完进屋关门。

［画面三 赵晓慧打开门，阿芳婶、阿亮叔跟着出来。

阿芳婶 我这是为你好，你嫁个工作稳定一点的不得吗？

赵晓慧 我觉得我跟他在一起幸福、快乐！

阿芳婶 你幸福快乐好啊，买房子回来找我们要钱干什么？

赵晓慧 我只是暂时借，又不是不还，不给就不给，留着你那个钱屙蛋吧！（赵晓慧跑下场）。

阿芳婶 （对阿亮叔）站定定干什么？去银行把那10万领出来给她送去，上辈子欠她的！

［所有闪现的画面隐去。

［阿亮叔拿件衣服从屋里出来，走到阿芳婶身边把衣服给阿芳婶披上。

阿亮叔 怎么啦？外面凉，进屋吧——

［阿芳婶看了阿亮叔一眼，压抑不住心情，拿衣服捂住嘴巴痛哭。

阿亮叔 怎么啦？

阿芳婶 你不能说，我也不能说——

［阿芳婶扑到阿亮叔怀里痛哭。

［赵晓慧躲在门后看着，偷偷流泪。

［暗场。

［数日后。

［崩牙强和三叔公在议论着。

［阿强婶忙着收拾店里的东西。

三叔公 真要卖了这房子啊？

崩牙强 反正这几天进进出出都有好几拨人来看了。

三叔公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又不好意思跟我们说？

崩牙强 这几天虽然还骂人，明显感觉底气不够足多少了。

三叔公 有点漏气，要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街坊邻里说一下，不说多的几万块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哎，不要给阿红知道哦！

崩牙强 我也——（看看阿强婶）跟老婆商量借给他们也得。

三叔公 但是我看又不像缺钱的啊！

崩牙强 是啊，急着卖干什么呢？

三叔公 要是这里拆了更值钱！

崩牙强 我觉得呢——

阿强婶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爷们儿怎么那么三八，背后乱议论人家干什么？

崩牙强 这怎么是背后议论呢？我们这个叫做分析、关心，人家有什么困难能帮的尽量帮人家。

［阿芳婶领着两个客户从家里出来。

阿芳婶 这房子地段是不错的，也很有历史。

客户甲 这价格，还能不能优惠？

阿芳婶 这价格已经是最优惠的了，你去打听一下现在哪里还有这么便宜的房子卖？

崩牙强 阿芳婶，你真要把这房子卖了？

三叔公 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可以帮你的呀，怎么搞到卖房子去啊？

阿芳婶 没事，没事，卖了它想去外面买一套，方便一点。

三叔公 这里可是市中心哦，去哪都方便——

阿芳婶 不要紧，人家给的价格也还可以。

客户乙 你那么急着卖，我们也得准备钱啊，我们也没有这么多钱哦，你再少一点。

阿芳婶 这个价格已经是很低了，再说我们这里准备拆了重新起高楼，到时候这个价格要翻好几倍呢！

［王干部上场。

王干部 好消息，特好消息，上级决定，你们这一片房子——

崩牙强 马上拆了？

王干部 不拆了！

三叔公 不拆了？

王干部 政府考虑到这一带的历史文化，决定将这里打造成为南宁特色的街区，你们的房子政府出资维修，修旧如旧，这也是文化名片啊！

三叔公 其实真拆了我们也舍不得的，这街道也是很有历史的。想我们南宁公元318年设为晋新郡开始行政建制，到了唐朝632年唐太宗——

王干部 得了三叔公，我觉得这里保留原貌修复，到时候就有很多人来看，你呢，搞个“三叔公倾南宁”，把你懂的历史跟大家讲一讲也得哦！

三叔公 这个我拿手。

崩牙强 那我也不搞维修了。

阿强婶 那你还能干什么？

崩牙强 这些年维修这些旧家电，我也收了不少老家电，到时候我就把这里改成一个有年代感的地方，把我收藏的那些老家电摆出来，让大家通过这些实物看看我们今天变化有多大。

阿强婶 你还是蛮有思想的！到时候我就做解说员！

崩牙强 你那个普通话，人家听得懂咩？

阿强婶 我可以跟他阿亮叔学啊！

三叔公 也得！

王干部 咦——阿亮叔呢？

［大苟红和廖老师扶着阿亮叔上场。

大苟红 在这呢——

崩牙强 这怎么回事啊？

廖老师 我下班刚走到路口，看见阿红扶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苟红 我去医院献血，见阿亮叔也在那里。

阿芳婶 你去献血了？

大苟红 不，卖血！

阿芳婶 你疯啦？

阿亮叔 我没本事——

阿芳婶 闭嘴——

王干部 这都怎么啦？是不是碰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解决啊！

［赵晓慧拿着行李出门。

赵晓慧 我还是回去吧！

阿芳婶 你去哪，你能去哪？

赵晓慧 不用你管——

阿芳婶 什么叫不用你管？

阿亮叔 我们砸锅卖铁也把你的病治好！

赵晓慧 算了吧，癌症，我那是癌症——

三叔公 原来你们卖房——

王干部 要是急着要钱治病，我们帮你想办法啊！我带头捐5000给你们。

三叔公 我捐10000，算×数了。

阿强婶 我们家给8000。

崩牙强 我那还有3000私房钱，也先给你们。

廖老师 都是街坊邻里的，我也先给你们8000。

大苟红 要这样，我老窦是我老窦的，我是我的，我给3000。

［所有人定格。阿芳婶从中走出来。

阿芳婶 这就是我的邻居，一群质朴的人，也许你觉得他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跟他们在一起你会觉得快乐、安全、幸福。很庆幸，后来我女婿拿来医院的检验报告，说原来的报告因为仪器出了故障导致有误。有时候人真可悲，把生死寄托在一堆仪器上。大苟红最终也迎来了自己的幸福，找了一个会酿酒的小伙子结了婚，当然，这点她爸三叔公比她还高兴！崩牙强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自己做了个民俗电器博物馆，剪彩那天还专门去镶了颗11k的金牙。那天王干部也来了，还很热情去帮招呼客人，后来按错开关漏电被电了一下，话又说回来，自从被电过以后现在说话好了很多！至于我女儿赵晓慧，还是回来接了我的班。人生啊，也许就像那杯凉茶，茶是凉的心是热的，苦辣酸甜的百草熬成一锅，一百个人喝起来会有一百个味道，你品，你细品——

［欢乐的音乐响起，老街的居民把一杯杯凉茶分发给游客、观众。在欢乐的气氛中灯光渐渐暗去。

剧终

作者简介：杨建伟，一级演员，广西艺术学校副校长；吴振家，二级编导，南宁市舞蹈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