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女孩为何能为电视剧画卡通片头？

茜茜

今年35岁的李文是上海人。从上海大学艺术专业毕业后，她就进入了广告界，写创意脚本、设计分镜头是她的日常工作。她外表时尚但生活单调，感觉自己是个挺无聊的非典型广告人。可自从有了女儿小羽，她的生活多姿多彩起来，因为她不想让女儿的童年和自己一样。

用广告人思维教女儿观察生活

李文小时候，父母经常出差，李文很早就学会了做饭，寒暑假也是一个人过。童年时代，妈妈对李文的要求很严：晚上7点之前要回家，吃饭要讲礼仪，遇见长辈要打招呼。妈妈没时间管她的学习，但很在乎她的学习成绩，考不好时她会受到非常严厉的训斥。在作各种决定时，妈妈经常给她泼冷水，一直在否定她。

当了妈妈后，李文决定改变和女儿的沟通方式，做一个民主的妈妈。大学毕业后，她很少画画，直到女儿出生才重拾画笔。女儿两岁时，她教女儿认字，随便涂涂画画，女儿便拿起笔模仿她画了一根线。

有一次，小羽生病住院，同病房有几个小朋友，李文就让孩子们一起画画。没想到那些孩子的家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家孩子从没画过画。”李文说：“没关系，就让孩子尝试一下。”她让孩子们并排坐下，发给纸和笔，摆一个圆口杯在他们面前。半天过去，小朋友们迟迟没有动笔。李文说：“你们看这个杯子，上面圆，下面方，由两个图形组成。”小朋友们一下就理解了，画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杯子。一个妈妈惊讶地说：“我家小孩居然也能画画！”

其实，孩子的想象力是成年人无法想象的。小羽3岁时的一天，母女俩面对面坐着，小羽嘴里含着棒棒糖，握着马克笔在草稿本上画了一张脸，这张脸的五官却对着李文。原来小羽是倒着画的。“如果她画给我看，嘴巴要画在眼睛上面而不是眼睛下面，要画成哭脸，我看到的才会是笑脸。”这件事让李文很吃惊，她用视频拍了下来，一直保存在手机里。

李文一直在用广告人的思维教小羽观察生活。小羽放学回家后，总是绘声绘色地给妈妈讲学校里发生的事。一天，小羽告诉妈妈：“今天教室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这个成语用得好呀！”李文顿时来了兴趣，催她快讲。“这个不速之客是只蜜蜂，同学们看见蜜蜂从教室窗户飞进来，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的人害怕，就尖叫，尖叫声此起彼伏；有的人不害怕，但他们起哄的声音比尖叫声更大；有的同学想要放蜜蜂出去，但没人听他们的；还有同学吹嘘自己非常厉害，可是他们纸上谈兵，只说不动……”小羽一口气给妈妈罗列了同学们的几种反应。“最后还是老师最勇敢，她用书本赶走了蜜蜂。”

李文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和女儿聊天的过程有点类似于研究广告案例，应该寻找切入点之后不断地发散、延展，而不只是问一句“蜜蜂蜇你了吗”草草结束话题。李文还打开电脑上网搜索蜜蜂图片，让小羽指给她看，然后故作惊讶：“原来真的有这么大的蜜蜂！”

引导女儿用写和画来记录灵感

小羽喜欢画画，李文常带她去博物馆和美术馆看展览。生活中，小羽看见什么画什么。一天，李文陪小羽和她的同学去博物馆画画。孩子们画企鹅、北极熊和海盗。她感觉小羽画得不精美，没太多逻辑感。再看小羽同学的画，比小羽画得好多了，同学的妈妈却一脸惊讶：“这画得也不好啊！”李文看到孩子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她很疑惑，大家对于画画这件事的要求是不是过高了？

当女儿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已经生发，李文要做的就是小心呵护并耐心等待着它的成长。她已经习惯了女儿时不时冒出奇怪又可爱的想法：从一盘毛豆炒肉里发现“拖鞋”；喝完的酸奶杯壁上挂着“台风后的树”；翘起来的香蕉在做仰卧起坐……

小羽什么都画，家里的红沙发、阳台上的金冠鹦鹉、街边的小野猫，都跃然纸上。这些画往往不是那么写实，乍一看怪怪的，小动物和人的脸都变了形，但神态却活灵活现。小羽总是灵光乍现。一天清晨，她准备刷牙，挤牙膏时发现那抹牙膏像海浪。她立刻跑到妈妈跟前说了这一重大发现。“真的很像海浪啊！”李文一看，表现出非常吃惊的样子：“这很有意思啊！你可以把图形画下来，以后回忆起来就知道海浪是什么样子了。”说完，她便找出一本记事本送给女儿当日记本。就这样，小羽郑重其事地把像海浪的牙膏画出来，并标上了日期和天气，后面再画一个小太阳，第一篇日记就完成了。

对于小羽来说，记日记就是她看到了好玩的东西，或者脑袋里偶尔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把它画下来，再写上日期。“我剥的香蕉像海豚。”“我们的一大步就相当于蚂蚁的一次旅行。”……小羽就这样一点点记录着一天中最宝贵、灵光乍现的瞬间。

一天，朋友带了一只叫阿布的鹦鹉来小羽家做客。阿布有着灰色羽毛、金色羽冠，小羽非常喜欢它，给它备好鸟食，为它念自己写的日记，看自己的小鳥绘本。但它在小羽头上坐了一会儿，又飞走了。她想留住它，只好用毛笔、彩铅和油画棒画下不同质地的阿布。她对李文说：“这样它就能一直陪着我啦！”李文见状，便动手将女儿画的阿布制作成了帆布袋，她和女儿一人一个：“这样走到哪里你都能带着阿布了。”

帮助女儿为电视剧画卡通片头

李文将女儿的日记和画作发到社交平台，没想到收到了很多关注。电视剧《三悦有了新工作》的制片人看到了小羽的画和日记后，向李文发来了邀请，希望小羽能为这部讲述遗体化妆师的电视剧画卡通片头。这部电视剧的故事都与死亡有关，却饱含温情，片方想找到一个小孩，以稚拙的笔触画出孩子对死亡的理解。小羽正是他们要找的。

最初，李文担心小羽还不能面对死亡的命题，一度想拒绝合作。之前，小羽曾为一部关于盲童棋手的纪录片《盲弈》画过电影海报。那次是盲人群体，这次是殡葬从业者，都是很有意义的话题，但毕竟小羽还太小。李文说：“如果女儿参与的工作都与边缘群体相关，会不会有些极端了？她会以为世界完全就是这样的。”

后来，剧组和李文反复沟通，她才答应让小羽先试画几张。对这类工作，李文的态度一贯谨慎，尽力保护女儿还处于萌芽状态的创造力与想象力。她知道小孩画画和成人不同，她不能向剧组保证女儿能很好地完成任务，也不可能要求女儿每一张都画得一样好。

2021年11月，李文开始陪着女儿在书桌前画画。电视剧《三悦有了新工作》正在拍摄中，片方将一些刚拍好的片段发过来，供小羽从中挑选具有表现力的画面进行描摹。小羽画的第一张画是剧中人物曹宣，剧组看完画，喜欢得不得了。

电视剧片段只有几分钟，但需要捕捉人物个性，为他们画出更形象的剧照。在剧中，患有白血病的男孩小斌希望能见一次宇航员，生命的最后一刻，女主角三悦装扮成宇航员模样去病房看望小斌，还带他坐了摩天轮。李文给女儿讲解这段情节时，不聊死亡，而是聊梦想。因为小羽的梦想就是飞翔，这与小斌有些像。后来，小羽给这个男孩画上了宇航服，男孩看向身边的流星，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烁。

为一位怀抱骨灰盒的阿姨画剧照时，小羽有些犯难，她不知道阿姨捧的是什么，也看不清盒子上的雕花工艺。李文向女儿解释什么是骨灰盒，之后，小羽在盒子中央画上了一颗星球。妈妈问她为什么画这个，小羽说：“那应该是她的宇宙。”那一刻，李文感到有些突然，眼前的女儿总是不经意间蹦出一些让她为之惊叹的话语，即使是关于死亡，她的理解都比大人深刻。看来，李文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

2022年4月，小羽终于画完了剧中14个人物的剧照。9月，电视剧《三悦有了新工作》播出后，不少人喜欢上了它温暖治愈的卡通片头，大家纷纷赞叹，8岁小女孩竟然画得这么好，将来一定有出息！很多人向李文讨教家教秘诀，李文说：“小羽只是个普通的小学生，我只是做了一个妈妈该做的事情——悉心呵护她的想象力，并鼓励她不断去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