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 “新工匠”来了

柳青黄

制造业工种不断上新，产业工人纷纷成为“新工匠”。然而，人才增长速度却不及行业发展速度，劳动力市场一度呈现“供不应求”的局面，相较传统制造业，智能汽车、装备制造、医疗器械、高端制造等“高精尖”领域的发展迅猛，人才需求更大。

2023年1月，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发布的《2022年第四季度全国招聘大于求职“最缺工”的100个职业排行》显示，“最缺工”的100个职业中，有41个属于生产制造及有关人员，如汽车生产线操作工、车工、焊工；还有23个属于专业技术人员。

与2022年第三季度相比，第四季度制造业缺工状况持续（第三季度“最缺工”的100个职业中39个属于生产制造及有关人员），汽车行业相关岗位缺工较为突出，汽车零部件再制造工、工业机器人系统操作员、汽车工程技术人员等职业新进排行，汽车生产线操作工位列排行第二。

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的《制造业人才发展规划指南》显示，2025年中国制造业10大重点领域人才缺口超过3000万人。

工业机器人系统操作员、集成电路工程技术人员、激光设备安装调试员……随着中国制造业产业升级和动能转换，一改往日“传统”的粗放、高污染、较差工作环境的刻板印象，向更高的科技，更智能、更绿色的方向发展，人才的招聘重点也因此逐渐发生变化。

制造业工种不断上新，产业工人纷纷成为“新工匠”。然而，人才增长速度却不及行业发展速度，劳动力市场一度呈现“供不应求”的局面，相较传统制造业，智能汽车、装备制造、医疗器械、高端制造等“高精尖”领域的发展迅猛，人才需求更大。

工种上新

“小到服饰雕花，大到航空航天设备，从1毫米到100毫米的钢材，我们的激光切割机都能切割出来。”广东大族粤铭激光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卓劲松细数着不同型号激光切割机的功能，并展示了通过激光设备切割出来的不同成品。

近年来，随着新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激光技术应用逐渐成为智能制造必不可少的工具之一。卓劲松表示：“激光技术属于精密制造、高端制造产业，国内开设激光专业的学校很少，尽管岗位工资很高，但依旧人才难招。”

“之前都是人工焊接，现在只要把毛坯料准备好，把程序编好，给一个指令，机器人得到信号，根据视觉传感器，就能对16个焊点进行焊接……”站在工作台前的何树洋熟练地展示着自己的操作。从事工业机器人领域相关技术工作已10多年的他，2022年取得了工业机器人系统运维员高级技师证，“以前一条生产线需要百余人，有了机器人后只要20人了。”

如今，工业机器人被广泛应用于汽车制造业、家电及3C、橡胶及塑料工业、铸造行业等领域，涉及大众生活的方方面面。随着工业机器人的大量使用，越来越需要专业的人士来操作和运维。“工业机器人系统运维员的工作，相当于给工业机器人‘看病，做好维护保养。”何树洋说。

“我们就相当于一个架桥师，既要了解工厂生产痛点，又要知道如何通过数字化来解决这些问题，在用户转型需求和软件开发之间架起桥梁。”路畅是一名数字化解决方案设计师，他表示，在面向数字经济时代的全球竞争中，依托数字技术发展更高水平、更有竞争力的先进制造业，已然成为各国的战略共识。

我们在乘坐部分高铁时会发现有免费WiFi，人在旅途也能高速上网，而这背后则有信息系统适配验证师潘文贤的一份付出。他介绍：“建设高铁WiFi有许多挑战，我们需要攻克一个个困难。比如，高铁速度太快，在300多公里/小时的移动速度下，无线信号稳定性会变差。同时，在不同区间移动，可能会因为运营商不同，导致信号不稳定。我们要保障整个旅程的上网良好体验，需要做好多个网络信号的智能切换、融合，做到又快又稳。”

“我们不仅要持续跟进新的增材制造技术，也要在项目过程中学习其他行业知识。我愿意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做下去，不断突破自己。”相较于传统设备，增材制造工程技术人员李壮斌在先进增材领域的技术创新一改此前设备笨重的缺点，研发出可以随意做到模块化组织的新设备。新设备体积大幅减小，便于根据行业应用场景调整，目前已成功应用于福建的石雕、木雕、陶瓷等产业，并在一些新兴行业也得到了应用。

…………

近年来，我国经济实力、科技实力、综合国力跃上新台阶，经济结构持续优化，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层出不穷，职业变迁加速，新职业新工种不断涌现。

《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2022年版）》已于2022年9月完成修订工作，与2015年版大典相比，新版大典凈增了158个新职业，总职业数达到1639个。2015年版大典发布了15个新职业，包括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虚拟现实、区块链、集成电路、机器人、增材制造、数据安全工程技术人员等；2022年版还增设了密码工程技术人员、碳管理工程技术人员、金融科技师等29个新职业。

专业技术人员大类这次新增的职业主要集中在数字技术领域，特别是专门增设了数字技术工程技术人员小类，这个小类下设13个数字技术职业。

从2021年起，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会同工业和信息化部，已经制订颁布了其中10个新职业的国家职业标准，启动实施了专业技术人才知识更新工程和数字技术工程师培育项目，并且组织编写了相关的培训教程，主要是面向数字技术技能领域实施规范化培训、社会化评价，每年培养培训数字技术技能人才大概8万人左右。

此外，比如北京、上海、天津、深圳等地，还在工程系列里增设了人工智能等职称评审专业，为新职业群体提供了更加科学、更有针对性的职称评审服务。

良匠难求

在一系列政策利好的驱动下，以高端制造、绿色产业为代表的制造业在中国将迎来更大发展空间，相关人才也将获得更多机遇。

数据显示，高端制造业的高级别人才薪资待遇持续处于高位。以北京为例，2022年11月，北京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公布了《2022年北京市人力资源市场薪酬大数据报告》，在管理类、技术类高精尖人才中，智能/高端制造业人才的薪酬中位数分列两类岗位的第二和第三位，分别达到55.33万元和28.92万元，对标金融、数字经济与软件和信息服务业等传统高薪行业。

“相较传统制造业，智能汽车、装备制造、医疗器械、高端制造等‘高精尖细分领域的发展非常迅猛，人才延揽的需求也更大。”瀚纳仕中国执行总监王晓群表示，“薪资方面，在这些热门领域，常有跳槽涨薪幅度超50%甚至翻倍的情况出现，相较而言，其他行业的薪资涨幅水平往往在10%～20%之间，因此可以预见到该领域对人才的渴求程度有多高。”

然而，人才增长速度却不及行业发展速度，劳动力市场呈现出良匠难求的局面。

“公司正处在扩张阶段，设备到位了，良匠却难求。”作为芯片测试设备生产商，浙江省杭州市某公司对集成电路工程技术人员需求较大，令培训总监黄楷然颇感无奈的是，虽然开出了万元以上的月薪，但这个新工种仍面临“用工难”的尴尬。“以芯片测试应用和成品测试两个岗位为例，目前在岗40人，缺口有150人。”

浙江省某光伏科技有限公司总经办主任表示，整个人才的储存量不太够。部分岗位年薪至少20万元，可能50万元，如果有重大的技能突破，100万元年薪都可以。

在浙江省的一些招聘会上，研发工程师、结构工程师以及装配工、焊接工等技能型岗位的需求较大。某招聘企业上海基地人事部部长表示，最紧缺的就是焊接类、金属焊接类的岗位，包括机器人焊接的岗位。因为随着产品更新换代，客户对产品的质量要求更高。焊工现在每月收入在1.1万元～1.2万元。

《中国制造2025》显示，到2025年，工业机器人年销量将达26万台，保有量达180万台。对掌握工业机器人操作、维护、调试、故障排除以及系统集成等技术的工程师的需求会越来越大。

“传统单机生产模式下，一台机床就需要一位操作工，引入自动化生产线后，通过操控工业机器人，一个人可以管理十几台机床。”为了寻找合适的工业机器人系统操作员，在2022年，陕西省宝鸡市某公司将见习期工资上调了40%，还提供了员工宿舍等福利。“用工量变少了，但招人更难了。”

智联招聘数据显示，从近3年各行业招聘薪酬季度平均同比增速看，高技术制造业薪酬增速亮眼。2020年-2022年，航空/航天研究与制造业薪酬平均同比增速为10%，计算机硬件、通信/电信/网络设备、仪器仪表及工业自动化、大型设备/机电设备/重工业等高技术制造领域的平均薪资涨幅也均超9%。

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研究院副院长宋向清认为：“高技术制造业对所需员工要求门槛高，而这类员工市场上相对缺乏，为抢人才，企业通过较高薪酬吸引员工、激励员工。高技术制造业工人技术水平高、投入产出率高、创造的经济价值大，理应获得更多的报酬。”

新工匠培养计划

中国政法大学商学院人力资源开发与管理研究中心主任王霆分析称，新工种的用工难题，一定程度上源于产学“两张皮”，院校人才培养远离市场，结构性矛盾突出。另外，不少职业虽然有了“身份证”，但在工作内容、能力要求等方面，相关部门缺乏系统研究，业内也未达成共识，更谈不上建立统一的人才评价体系。

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日新月异，但直到2020年年底，“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才成为一级学科。一些本科和高职院校师资力量薄弱，教师并非微电子科班出身。上海科技大学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院研究员寇煦丰表示，最新的集成电路制程已经到了3纳米～5纳米，而部分教材里的晶体管仍为微米级（1微米=1000纳米），滞后现象较严重。

如何破解制造业人才难题，各省吹响了“新工匠培养计划”的号角。

广东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的数据显示，广东每年培养大约80万名技能人才，但每年技能人才需求量约达120万人，每年技能人才缺口仍有将近40万人。截至2021年12月，广东全省技能人才总量达1762万人，其中高技能人才593万人。

针对当前技能人才供需矛盾，广东省将遵循技能人才培养、使用、评价规律，打造“产教评”融合型技能生态组织，通过整合政企校资源，推动形成以产业龙头企业真实岗位标准为引领、以院校招生和培养能力为基础、以人才评价为纽带的产教利益共同体。广东省将支持行业企业通过企业新型学徒制、学生学徒制、高技能人才培训、自主评价等方式，遴选培养一批在传统工匠精神基础上具有职业精神和创新意识，适应新技术、新产业发展和产业数字化发展需要，能持续学习掌握新技术新技能，认同企业文化、愿意扎根实业的产业“新工匠”，为广东省战略性产业发展提供技术技能人才支撑。

2022年年底，云南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联合云南省工业和信息化廳、云南省国资委印发了《关于实施制造业根基工程三年行动方案的通知》，围绕云南省政府关于全省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战略部署，深入实施“技能云南”行动，从开展制造业技能人才培训等7个方面发力，打造一支数量充足、结构合理、素质优良的云南省制造业技能人才队伍。

农文旅产业振兴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袁帅认为：“培养高科技人才，需要在人才多元化选拔、人才容错纠错、人才长效吸引、人才流失预警等方面构建完善科学的机制，加大技术攻关津贴力度，以物质激励与精神激励相结合的方式，激励有志青年、有才青年参与科技工作，热爱科技工作。”

企业为了吸引和留住新工匠，也在做着改变和努力。为了让集成电路人才更有方向和归属感，杭州加速科技有限公司制定了从“助理工程师”到“专家”的5级晋升机制。该公司对应届生有3年～5年的中长期培养规划，形成了技术和管理双向发展通道。

宝鸡机床集团也在探索“校企合作”育人新模式。该公司已与20多所职业院校达成深度合作。其中，在宝鸡职业技术学院开设“订单班”，在宝鸡技师学院开展“现代学徒制”试点，将工业机器人系统操作的人才培养前置，量身定制培养方案，提供实习实训场所，学生毕业后有望直接上岗。

“这些传统产业催生的新职业被纳入职业分类大典后，对高校的人才培养、大学生求职导向具有积极意义。”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教授李长安说，这些新岗位的人才需求旺盛，在发展前景、薪酬待遇等方面具有竞争力，对年轻人的吸引力大。

“需求是人才培养的最佳途径。”上海市委党校副教授杨国庆说，有了国家政策和产业吸引，高科技人才应时代所需加速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