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古人（二题）

谢志强

推荐书

宝祐元年（1253年），唐震考取进士，仅当了个芝麻粒的小官。

丞相贾似道看出唐震有底气，写了一封推荐书，差人交给唐震。

唐震将推荐书放入书箱，赴任。

随后，唐震一步一步升迁。他每到一个地方为官，都以公正廉洁著称。每一处地方，他的顶头上司都欣赏他的才干、品德，并及时上报他的业绩，还向皇上举荐他。

十二年后，唐震被任命为浙西提刑官。刚到任，就有人起诉一个看守墓地的人，说他用死人敲诈勒索活人，进而又把活人逼成死人，而且粗暴蛮横、无所顾忌。当地的知县也奈何不了他。此案积压已久。

唐震派遣官吏调查此案，案情明了后，便将守墓人逮捕，准备择日审判，以平民愤。

审判前，一封书信急传到唐震手中。送信人特意报了贾似道的大名。

唐震认出了信使的面孔，他就是当年送推荐书的差役，而今已升为管家。同时，唐震也辨认出贾似道的笔迹。一个守墓人，竟然惊动了丞相出面营救。

信使得到了唐震的回话：“我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信使离去后，唐震宣布开庭审理。守墓人一副“看你能把我如何”的样子，显然已获悉了那封解救信的消息。

唐震按照法律，当庭宣判守墓人死刑。

当夜，信使前来传话：“丞相动怒了，发话说，能举荐你，也能弹劾你。”

唐震打开当年赴任时携带的那个书箱，取出仍未启封的推荐书，说：“物归原主，请你转交丞相。”

守墓人被斩首示众。三天后，侍御使陈坚上奏，弹劾唐震。据传，丞相“怒发冲冠”，撕碎了推荐书，授意陈坚出面。

唐震被免职。世人感叹：“以死人惩罚活人。”

围

明帝发话，要挑战王抗。他要虞愿组织朝廷上下来观战。

围棋分为九个品级。王抗为第一品。明帝喜欢下围棋，棋艺却平庸，列入最低的品级也很勉强。不过，宫廷的围棋权威还是很正式地虚评明帝为第三品。此后，围棋的地位也提升了，多了一道光环。皇上喜欢什么，什么就能兴旺。

皇帝对虞愿厚爱有加，看中他博学多才、敢于直言，私下里时常邀他切磋棋艺，借此了解他对政务的看法。他还赐给虞愿多个头衔——太常丞、尚书祠部郎、通直散骑侍郎，并领五郡中正，其实职乃尚书祠部郎。

虞愿劝道：“还是小范围试探一下王抗的棋路为妥。”

明帝说：“你担心我不是他的对手？”

虞愿说：“毕竟是第一次跟第一品对弈。下棋实为下心，不妨探一探他的心。”

王抗也是第一次与皇上下围棋。虞愿发现他时而巧妙地让明帝，输得高明，顯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还说：“皇上下的飞棋，我毫无招架之术。”

明帝赢了，只是没察觉其中的奥妙。他认为第一品也不过如此而已。继而，王宫内也无他的对手了。

虞愿一向当围棋是个业余爱好，排遣虚空，调剂精神。他多次婉拒给他评定围棋的品级。他说：“还是不被围在里边为好，乐得自在。”他观看明帝与王抗下围棋：一个沉睡，一个清醒。他没料到曾敬佩的一品王抗竟输得那么清醒。

明帝赢了第一品王抗，愈发来了兴致，他授意虞愿，筹备一场都城范围的围棋大赛，若效果佳，就扩大为举国参与的围棋大赛。

重要的一点是：明帝自己，将作为棋手参加对擂，与民同乐。

虞愿如坐针毡，连日做梦。梦中，晴天里突然降下冰雹，落在地上，竟是黑黑白白的棋子。他叹息：“围棋衰败的日子可能来临了。”他曾多次进谏，触犯过明帝的意旨，却意外受到赏赐。此次，他仿佛突然被围进棋盘一般。

明帝召唤虞愿，过问筹办围棋大赛的进度。他说：“我准备好了，你准备妥了吗？”

虞愿笑而不答，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明帝下围棋。以往，明帝邀虞愿来陪他下围棋，多为和——不输不赢。可这一回，明帝输了，还输得很惨。

明帝不悦。那神情似乎在说：“你怎么会赢我呢？！”

虞愿说：“过去，皇上约我单独来下棋，我只是以围棋排解皇上的焦虑，毕竟皇上日理万机，操心天下。”

明帝说：“大赛筹备得如何？”

虞愿说：“我还尚未准备妥当。”

明帝说：“举国都在期待吧？”

虞愿说：“人们可以边期待边下棋。”

明帝沉默不语，表情平和下来。

虞愿说：“尧曾经用围棋教他那不肖之子丹朱，围棋不是人主所应喜好的东西。”

明帝瞥了一眼双方之间的黑白棋子，起身，离去。

不久虞愿升职，任中书郎。又多了个头衔。

[责任编辑 易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