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性”概念的语词谱系

2023-05-29 01:50汪雨涵
民族学刊 2023年10期
关键词:文化意义民族性

[摘要]  “民族性”概念有着复杂的语词谱系,由它的母体概念“民族”的语词支系和自身概念的语词支系构成。在词源和词形层面上,在英语中,民族性的重要语词形式ethnicity和nationality,分别由ethnic和nation派生而来。在中文里,“民族性”既是中文民族一词的衍生,也是ethnicity和nationality的译词。在词义层面上,ethnic和nation不仅为ethnicity和nationality的意义提供了载体,也制约着民族性意义的发展方向。nationality和ethnicity都被解释为民族特性,但前者偏重政治意义,后者偏重于文化意义,而作为译词的中文“民族性”长期受制于这两种解释。因此,民族性这一概念虽然有着固定的语词形式,却表达着变动的语词含义。从历史维度看,民族性的语词含义大致沿着生物意义向政治意义转换,再到文化意义的兴起的轨迹发展,标志着人类在看待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上,态度所发生的深刻变化。

[关键词]  Ethnicity;Nationality;民族性;政治意义;文化意义

中图分类号:C9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4-9391(2023)10-0137-10

作者简介:汪雨涵(1991-),  男,汉族,重庆市人,武汉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宪法学与行政法学。

自党的十九大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写入党章以来,有关民族的理论研究再次迎来井喷式发展。在民族理论研究的发展过程中,大致形成了从基于文化、政治等层面的个性表达向共性构建扩张的发展态势。在这一过程中,“民族性”这一概念被广泛使用,如基于表达个性的中国音乐、舞蹈、文学、电影等的民族性研究以及基于共性构建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民族性 研究。

在政治、经济、法律和文化领域,民族性作为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概念,但鲜有研究从语义学上考察“民族性”,导致这一概念本身处于众说纷纭的状态。除了缘于这一概念本身具有模糊性,加之表达者自身价值立场、观念上的差别外,更主要是民族性概念的母体语词——“民族”,以及民族性语词的多源性。任何概念都只是语词的意义单位,它总是“系于词语”;  [1]78 “掌握概念至少标准地以通过应用一个对应的术语为标志。”  [2]3 所以,对民族和民族性概念的理解和把握,总是无法回避对它复杂的语词系统的认真辨识。因此,本文试图通过民族性概念复杂的语词渊源的辨析,寻求民族性概念的把握途径。

一、民族性的语词渊源:ethnic、nation和中文的“民族”

在任何语言系统中,“民族性”这一语词或概念都是从“民族”的语词或概念中派生出来的,因此要探索“民族性”,必须从“民族”开始。“民族”作为一个语言单位的符号,具有漫长的历史,形成了复杂的语词符号系统。它表现在:一是在不同语言体系中,民族的词形和词义都不是单一的;二是民族概念的使用已成随心所欲的局面,致使“‘民族的概念到今天,已被滥用到足以混淆是非,不具任何严肃意义的程度。”  [3]16 英国著名学者史密斯(Anthony D.Smith)曾把“民族”看成“最成问题和争议最大的术语”。  [4]10 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似乎从语词符号的任意性和可变性解释了这一现象,他认为,词语作为语言单位,它们都是由能指和所指这“两项要素联合构成的双重的东西”,这两个要素即“概念和音响形象”。前者表意,后者表音和形。但语词符号创造或使用没有恒定规律,它是任意性的。也就是说,“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并且,语词符号具有时间上的连续性,所以“总是处在变化的状态中”,其“结果都会导致所指和能指关系的转移”。  [5]93-95,105 这就造成了各种语言中关于民族语词和概念的复杂性。

就英语世界而言,民族性的概念至少有两个重要的语词形式,一是ethnicity,二是nationality,它们分别由ethnic和nation派生而来,而中文“民族”同时包含这两个语词。

(一)Ethnic内涵及其演变

据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的考证,ethnic一词于14世纪中叶出现在英文中,源自古希腊词汇ethnikos(它的名词形式为ethnos),意指“异教徒”或异邦人。在古希腊,人们为区分本邦人与异邦人,即文明人与野蛮人而创造了该词。19世纪,ethnic的词义发生了改变,与种族(race)的意义发生联系,普遍地“被具有种族(Racial)特色的意涵取代”。19世纪30-40年代ethnics(少数民族)在美国被使用,意指一种族群身份,一般用来指称诸如犹太人、意大利人,或者以种族划分的群体。但该语词早期主要“局限在人类学的专门领域”,通常在民族志(ethnography)和“民族学”(ethnology)中流行。20世纪中叶,ethnic再度出现时,又具有民间风情的、民俗特色的意涵。从此,ethnic的含义范围获得了极大扩张,从意指族群属性的,扩张到意指土著的、归属传统,再扩张到指称社会流行的时尚和民间风俗。  [6]201-202 因此,ethnic一词也就包括种族的、民族的、民族特色的、异国风味的多种含义。

但是,从词性上说,英语ethnic是形容词,其含义涉及“种族”和“民族”,以及“共同的种族、文化、宗教或语言学特性”。  [7]16 尽管英语里ethnic多用作形容词,但也有ethnic作为单数名词,意为“少数民族的人(个体)”。因此在民族意义上表达一个群体时,往往使用ethnics(ethnic的复数形式)或ethnic group词组。ethnics有“少数民族”的意味,而ethnic group是指“有着共同的成长环境,因而共享某种信仰、价值观、习惯、风俗和规范”的群体。  [8]395 但也有民族學者断言ethnic源于古希腊语ethnos,这一说法主要是因为古希腊语中,ethnikos源于ethnos。事实上,英语早期并没有引入希腊语ethnos的名词形式。在希腊语中,ethnos一词一直存在,现代仍然保留了部分古代意义,同时包含了英语民族(nation)和族群(ethnic group)两词的含义。”  [7]17 它们构成了中文“民族”概念的一个意义层面。

与英语不同,其他同属印欧语系的语族却转译了希腊语ethnos,例如,法语将其转译为ethnie,并出现形容词形式ethnique。总之,在日常语言中,无论ethnos还是ethnie所指称的“族群”,通常都是描述“从文化上可以与多数人区别开来的少数群体”;在人类学中,这些被译为“族群”的语词,“也可以用来描述多数群体”。  [9]345

目前,一种较为普遍的解释是,ethnic一词主要是“从种族或民族的特征上得到含蓄的界定,其强调的重点在于文化的行为与信仰。”作为一个概念,它也经常用来指称一个民族国家内那些共享某些文化认同的群体。  [10]97   例如,当代我中华民族内被称为汉民族和55个少数民族。

(二)nation内涵及其演变

英文nation一词源自法文nation一词,其意为“人种、种族”。法语nation(民族)一词来自拉丁文natio、nationis,初始含义为种类、种族、人群,并含有拉丁文genus(出生)的含义,具有“身份与归属的意义”。  [11]4 实质上,它与古希腊语词ethnos的意义相当接近。

拉丁语natio,不仅仅为法语也为所有的罗曼语族各语言都提供了“民族”(nation)这个词的词源。其原始意义为:有关拥有共同血统或被当作拥有共同血统的人民(people)的“品种”(breed)或“原种”(stock)。这样,它与血统有关的意义就背离了作为动词nasci(诞生)所带的natio特有的本义。  [7]20

在英语中,nation出现和使用要比ethnic一词早近一个世纪,自13世纪末期起就已经通用。最初的一个主要的意涵与种族或文化相关,指的是一个“族群”而非“政治组织的群体”。16世纪,nation出现明显的政治用法,加入了诸如领土、政府等含義。17世纪初期,nation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含义,“意指一个国家的全体国民”。  [6]362 并且在欧洲逐渐传开。

自此,在欧洲其他国家几乎都有与nation指称含义相似的词,其原意的生成和意义变迁似乎有着相同的发展脉络。例如,在西班牙语中,19世纪80年代之前,“民族”(nación)一词意指“聚居在一省、一国或一帝国境内的人群”,有时也指“外国人”。它的现代意义之后才出现,意指由中央政府治下的国家,而“该国所辖的领土及子民,两相结合成一整体”,这其实就是民族国家。又如,在德语中,源自拉丁语natie(民族)一词,在中古时期已在下日耳曼文人贵族中使用,不具有现代涵义。  16世纪表示民族概念的“Volk”一词才出现。“‘Volk(人民、民族)一词在今天都会令人联想到与‘民族(natio)有关的意思,只不过它们之间的关系比等号更复杂。”在德意志,人们把“居住在同一地域或国家的所有成员,包括各族,均统称为人民(Volck)。”  [3]25,26,28,30

可见,在17世纪前,nation与ethnics在意义上有很大的重叠性。17世纪,“nation”的含义发生了变化,人们开始用它来指称一个国家的居民,而不去区分他们在种族或文化上是否相同,这种含义一直保留至今。18世纪是该词发生重要变化的一个时期,“nation”突破种族的界限,与国家或国民的含义相同,遍及整个欧洲。引起“nation”含义的这一变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难以一一考证,但有一个重要迹象表明,“nation”意涵的变迁及其影响往往与某些重大的历史事件相关。

首先,“nation”在国家意义上使用在欧洲流行,始于18世纪后期波兰被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瓜分之后,人们为抵抗这种人为分割,就把它与国家(country)一词等同起来,并用“Nationality”(民族)一词表达对国族的情感。  [12]3-4 因为瓜分这一“放纵暴力的行为,不仅是对大众情感的公然挑战,也是对公法的公开挑战”。  在欧洲,它“唤起了民族性理论,处于沉睡中的权利变为一种热望,一种情绪变成一种政治要求。”  [13]399

其次,“nation”一词影响与法国大革命有关。大革命前,nation(民族)这一概念就存在于法国的政治讨论之中,典型的应用就是“国王和议会都求助于它证明自己的权威”。如1766年路易十五曾抗议等级议会时称,除了君主外没有任何一个全国性的最高法院实体能够成为“民族机构”,即民族自由、权利和利益的保护者。  [14]29-30 法国大革命期间,当第三等级自我宣布为“国民议会”,并以爱国主义作为自己特有的意识形态时,民族统一的最初构想随之形成。那就是国家不再是王朝统治,国王不再是国家象征;而民族成了新型国民关系的象征,成为不受君主统治的公民彼此联结的纽带,并成为主权的渊源。随后,法兰西民族不断依随标准化和中央集权化而统一起来。  [15]527 大革命的浪潮不仅把民族这一概念的使用推向普遍,而且衍生出新的含义,最为典型的是“nation”也具有国家、国民、人民等词义。如1789年《人权宣言》第三条规定“一切主权在本质上均源于国民(nation)”。又如西耶斯(Emmanuel Joseph Sieyès)在1789年出版的小册子《第三等级是什么?》中,“nation”一词有时指“国家”,但在大多数场合都指称“国民”“全民”或“人民”。  [16]8 难怪法国思想家欧内斯特·勒南(Ernest Renan)说:“法国通过大革命而获得荣誉,宣告一个民族的诞生。”  [17]164

但20世纪以来,nation(民族)的含义却变得没有以前那样单纯,人们在使用中改造了这一语词或概念的含义。从西方的民族概念的定义可以看出,nation的含义已经整合了ethnic或ethnie、ethnicity(族裔民族)和早期nation的含义。例如认为,“民族可以被定义为一个被命名的人口总体,它的成员共享一块历史性的领土,拥有共同的神话、历史记忆和大众性公共文化,共存于同一个经济体系,共享一套对所有成员都适用的一般性法律权利与义务。”  [18]21 可以肯定的是,在当代,用“nation”来指称民族的时候,它具有两种含义。一是民族指“很多(很少是全部)共性的一群人:历史、语言、族裔起源、宗教、政治信仰、对共同敌人的担忧、想要生活在自己的政治体制之下的愿望。在这种意义上,不能假定民族必须有国家,也不能假定民族总想建立国家。”二是民族是指一个“政治体,即指已存在的国家,或仅仅指其所有居民。”  [19]105① 正是因为nation(民族)意义的复杂性,人们把它称为“难以捉摸的概念”,现代已有的定义只是“权宜的、临时的定义”。  [20]9

(三)“民族”的内涵及其演变

据现存文献记载,中文在现代意义上最早使用“民族”概念当在19世纪30年代, ②其后零星出现于中文文献,在19世纪末期才逐渐扩散。该词与西方某些词汇的意义相关,或者说是从西文词汇迻译而成,例如,英语的“nation”、德语的“Volk”。

19世纪后期,“nation”被收入中国的早期辞书,但并未直接对译为“民族”。如罗存德于1869年编撰完成《英华字典》中,nation译为“民”“国”“邦”“邦国”,  1882年邹其照编撰《英华字典集成》中,nation译为“民”“国”“邦”。  [21]12   在20世纪初年,Ethnic、Ethnical、Nation三词都收入中国的英汉词典,Ethnic、Ethnical被其解释为“拜邪神的,异邦的”;Nation被解释为“族,国,国家,国民,多数”。  [22]182、340 20年代以后,各种辞典都分别收录了“民族”或“Nation”词条,才明确地把二者的意义关联起来。如有辞典将“民族”与“Nation”意义对应,解释说:“‘民族(nation),从语源学之立点来研究,是一个伦理的名辞,德国人运用‘民族这个名辞,就是这样用法。是表示一语言相同,习惯相同,文明相同之人民,不管他们是否属于同一政治团体。但英国人之用法,就不相同,以为‘民族这个名辞是表示在同一政府下的人民。我们运用‘民族这个名辞,大都是照德国人之用法。”  [23]287 另据华语或汉语外语辞典的解释,汉语“民族”对译的外文词汇中,英文为“nation”,德语为“die Nation”,法语“nation”。  [24]54

在20世纪80年代后,伴随中西文化交流的深入,大量与民族相关的词汇如ethnic group、ethnics、ethnos、ethnie、ethnicity传入中国,人们在特定的语境下也将这些西方词汇译作“民族”,从而打破了中文“民族”对译“nation”的单一性。这样,中文中一个“民族”的语词符号就不是对应某个特定表达民族概念的一个语词,而是汇集了多个表达民族概念的语词。德国学者托马斯·海贝勒(Thomas Heberer)也看到了这一点,他说:中文从未对peoples、nation、nationality和ethnos做出区分,“所有的这些单词混合为一个单一的术语:‘民族。”  [25]18③ 这也就是索绪尔所说的一个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原则所形成单一能指对应多重所指的情形。它的优点在于能指的简约性,而缺陷在于它的明晰性。如“民族”一词储存多种意义,就造成“民族”概念的含混和模糊,其所指的不能通过能指就能分辨出来,而必须依靠语境的协助才能把不同的语词所指澄清,这样“对人们理解民族概念以及进行学术交流沟通略有影响。”  [26] 其实,现代语言中仅有“民族”一个“能指”,而对应其多重“所指”的情况不仅在中文存在,在其他语种同样存在。例如,在日语,民族一词也只有一个能指符合,但它时常作为含有英语中的ethnic community(ethnie)、ethnicity、nation的概念使用。在一般使用时,日语“‘民族是包含有族群性社群(ethnic commanity)、民族(nation)甚至‘人种等意味的广义概念。”  [27]20

鉴于中文“民族”一词包含了外国语言里nation,nationality,ethnic group,ethnicity以及peoplehood等诸多单词的意义,而这每一单个英语词汇都无法准确表达中文“民族”的意义,20世纪以来,我国人类学、民族学和社会学的学者试图在中文语词上作出对应性的细致区分,这就在国内出现了大量的对应性译词。有学者把ethnie译为“族群”,把ethnic译为“族裔”,把“ethnos”译为“族裔”或“族别”或“族体”等,而把nation译为“国家”或“民族”;也有学者把“nation”译为“国族”或“国民”,而把ethnics或ethnos译为“族群”或“民族”。

但总的说来,国内学术界对“nation”一詞的翻译争议最大,有的学将其翻译为“国族”,有的则将其翻译为“国民”,也有学者认为英语“nation”所指的就是中华民族层次的人的共同体(human community),认为继续保持传统汉译为“民族”比较合适。  [4]1 有学者针对nation在现代的词义扩张,认为它既可以用来指称由相同的语言、文化和历史并构成国家某一部分的人群(ethnic group),也用来指称指一国的国民整体,因此将前指意义的nation译为“民族”,后指意义的nation被译为“国族”。也有学者为了表明nation概念具有与国家密切联系的意义,将nation译成“国家民族”或“国族”,如20世纪40年代,国人就认为现代“民族(nation)”即“国族”  [28] 。还有当代学者认为,为了区分出nation丰富的现代涵义,应在不同的语境里分别译为“民族、国家和国民”三个不同的概念。  [29]

打破中文“民族”一词的单一性,用众多的语词区分“民族”概念的不同含义,这仅仅是某些学术圈子内的策略, ④并未完全被政府接纳,也不被其他学科特别是社会公众所接受。在我看来,学术上的精细区分无可厚非,但它也可能夸大了中文采用一个“民族”的语词符号代替众多符号带来的困境,更为严重后果是导致表达民族意义的词汇泛滥。

二、民族性语词的形与义

(一)与ethnicity相关联的“民族性”内涵

ethnicity是一个名词,它由形容词ethnic加上词尾“ity”形成,主要限于英语世界使用。与ethnic相比,ethnicity是一个新词,1953年才首次使用。ethnicity(族群性)作为一个名词,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已在社会人类学中逐渐传播开来,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社会领域的变化,而另一个原因涉及到社会人类学领域中主体思想方式的变化。”  [30]8 1972年,ethnicity已载入《牛津英语词典》,1973年出版的《美国传统英语辞典》将其解释为两层含义:一是指“某一特定的民族集团的状况”,二是指“民族自尊心”。  [31]29 在当今,它却“在社会学想象(sociological imagination)以及政策和政治论题中扮演着重要 角色 。”  [7]1

ethnicity是一个多义词,形成多个概念,不仅指民族性,也指国籍、民族意识等,民族性只是ethnicity表达的一个概念。ethnicity作为一个新术语,在民族性上的含义为“民族集团的性质或特点”。  [31]29 作为一个概念,它的“含义是指一个族群可以与其他族群区分开的特性,一般特指少数民族:如特定的人种和文化特性、历史演变背景以及族群内部成员间的连带关系(affiliation)。”  [25]20

在民族性意义上,ethnicity最初与种族联系十分紧密,更多是从种族差异来寻求同一族群的相似性和不同族群的差异性。后来它的涵义发生了收缩,仅限于历史文化这一层面。因此,在当代,ethnicity一词具有正面的意味,可用于文化群体的归属感上,在很多方面取代了种族(race)等具有负面意味的词汇。  [32] 但从该概念的使用来看,它是一个民族具有的属性,在这一点上并不存在分歧。而分歧点在它是指一个民族的共性,还是指与其他民族区分开来的差异性?因此,有的把民族具有的同一性,称为民族性或族群性;有的则把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差异性称为民族性或族群性。如有学者认为,ethnicity这一概念“涉及不同群体之间的关系,而且这些群体的成员之间会认为彼此的文化区别是明显不同的。”  [9]345-346 在日常的语言中,ethnicity一词听起来总是关于“少数民族问题”和“种族关系”,“但在社会人类学中它是表示自我认为是或别人认为是存在文化差异的那些群体间相互关系的方面。”  [30]4 也有学者却认为前两种意义都应包括在ethnicity的意义之中,例如美国当代人类学家科塔克(Conrad Phillip Kottak)解释说:“ethnicity的基础是社会或国家内部的文化相似性和差异性。相似性是对族群内部成员而言;差异性则存在于某一族群与其他族群 之间。 ”  [8]395

(二)与nationality相关联的“民族性”内涵

表达民族性含义的另一个语言符号nationality,由nation加后缀ality而成,表示性质或状态。它是一个多义词,包含民族、民族性和国籍多种含义。

nationality一词的出现要早于ethnicity。在19世纪,中部欧洲的人已经开始区分“民族”(nation)和“民族性”(nationality)两个概念,但认为前者是比后者“更宽泛、更高层次的范畴”。  [33]5 nationality一词有两种重要的用法,一种是具体的所指,一种是抽象的所指。当用它具体地指称事物的时候,即是指民族——由某种共同的属性结合在一起的群体;当用它抽象地指称的时候,不是指某种群体性属性,就是指民族总体的观念。因此,有些论者就用nationality抽象地表示一个“民族的性质”。  [12]5 也有认为nationality有一层含义,“即作为一个中性和抽象的词语,意指一个民族的属性。”  [33]6

在民族性意义上,“nationality是一种区分的标志”,它具有两个层面的意义:一是作为国家构成部分的民族的民族性。凡是一个文明的国度的国民所构成的各种族群,犹如构成整体的各分子的各族群所具有某些共同的属性,如种族、种族的渊源、历史因袭、宗教或语言具有共同之处。每个族群有其独具的特征,有别于其他族群。二是作为各部分民族构成一个整体的国家民族(国族)的民族性。国家民族作为国民的集合体,它具有自身的共同性如共同的历史、语言和祖国等,也具有与其他国家民族不同的特征。  [12]5-6

在民族性意义上使用时,nationality不是一个具有确定边界能够产生完整描述的概念。因为nationality与nation之间的密切联系, ①所以它在更大的范围即主权国家意义上使用时,也包含了ethnicity的某些涵义。也就是说,它所说的民族性不是一个国家内各个民族之间的不同特性,而是各个民族构成的国家民族所具有的共同特性。它既是文化的,也是政治的。因为“现代民族既是‘法律一政治共同体,也是历史文化共同体”。作为一个共同体,它是“表达共享价值形式以及共同体传统的民族愿望的汇集。”  [34]63 克利福德·格尔茨也認为,新兴民族国家都是“整合的社会”,但它无力消除那些民族原生性依附的纽带。每一个族群都具有原生性的属性,它是自然形成的,意味着一个人植根于特定的社会存在,如“密切的直接关系和亲属关联”。“这些血缘、语言、习俗及诸如此类的一致性,被视为对于他们之中及他们自身的内聚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有时是压倒性的力量。ipso facto(根据该事实),每个人与他的亲属、邻居、教友联系在一起;而且不仅是个人感情、实际需要、共同利益或面临的义务,而且至少在很大程度上,是保持这种纽带本身的某种不可估量的绝对重要性的结果。”  [35]308

这些表明,在语义上nationality并不是与ethnicity截然分立,而是一定程度的整合,这还因为民族国家是建立在民族认同的基石之上,属于阿克顿所说的“不同的民族结合在一个国家是文明的生活条件之必需,也是人结合于社会之必需。”  [13]411

(三)“民族性”的内涵

在中文里,“民族性一词是伴随“民族”(nation)一词,一同从西方传入而来。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中文“民族性”一词主要是英文nationality的译词。认为“民族”与“民族性”是不能分开的,在英文里,“民族”是指“nation”,民族性是指“nationality”。  [36] 此时,中国“民族性”也对译法语的“Nationalité”和德语的“Volkstum”。  [37]422

从辞书词条的收录和解释来看,20世纪里,Nationality被普遍收入中国的词典,作为一个名词,最初被解释为“国风,民情,人民,邦国”。  [22]340 后来,人们将其作为一个多义词,更加精细区分它的含义。例如,认为Nationality一词有三种含义,一是指“国风,国粹,国体,爱国心”;二是指“国籍”;三是指“国民”。  [38]546 也有词典把Nationality的含义解释为四种,一是“国风,国体,民情,民性,国之特性”;二是指“国籍,籍”;三是指“国民,人民,百姓”;四是指“爱国心”。  [39]659 还有将nationality一词解释为两种含义,一是指“国籍、国体、国性、独立国”;二是指“国家之地位。”  [40]633 这些解释大同小异,都没有直接指出“民族性”的含义。

在20世纪30年代,“民族性”一词的使用较为普遍,一些辞书开始收入词条,并开始区分“民族性”在社会和政治两层意义上使用的含义差别。作为社会学意义上的概念,“民族性”是指National Characteristic,即“民族所共有的特性,叫做‘民族性。如英国人富于保守,日本人好向海外发展,中国人的刻苦耐劳等都是民族性的表现。”  [41]216 在政治意义上,中文“民族性”与“国民性”是相同的概念,是因为国人常常把“国民”与“民族”等同。例如,一些辞书也用“国民”对译英文和法文的“Nation”,以及德文的“Volk”,并解释为两种含义,一是“一国的人民”,二是“与民族同义”。同时,也用“国民性”对译英文的“Nationality”和法文的“Nationalité”,  并将其解释为“每个国家的国民都有其特殊的精神,不容与别国国民相混,谓之国民性。”  [37]419、422   因此,在中文里,民族性的表达时常转换为国民性。有论者总结说:“中文‘民族性三字的原文为Nationality,又有人译作国民性,或国性,这是因为Nation一词,有时作‘国家解,有时又译为‘民族,而没有明确的界说,于是中国译者便凭着个人的理解,把它译成几个不同的术语了。其实,尽管说民族性也好,国民性或国性也罢,都无关于宏旨,也就是说,它的意义还是始终不变的。”  [42]

20世纪50年代以后,世界民族理论的最大进步是对“民族”—词的表述有了新的发展,过去常用的“nation”和“nationality”少见了,而代之而起的是“ethnicity”“ethnic group”等词。  [43]56⑥ 这种现象大约在20世纪末期波及到中国,改变着中文“民族性”语词的表达。于是中文里与“民族”一词相似,“民族性”一词作为一个译词也汇集了诸如英语ethnicity、nationality所指的民族性,并不在意去区分外文中与之相对应的语词意义。

在当代,为了在语词形式上区分nationality和ethnicity所表达的民族性,中国人类学和民族学学者多在nationality意指的民族性时,用“民族性”称之;而ethnicity表达民族性意义时,用“族群性”或“族性”称之。这种区分并非只是形式,而没有现实意义。 ⑥但是,依照中国语言习惯,不少学科领域,并未区分什么“族群性”与“民族性”,把ethnicity也译称为“民族性”。例如,有认为:“‘民族性的英文是ethnicity,  本义指某一个体所确定个人身份的方式以及某一具有共同起源的人群所形成的社会阶层类型。”  [44]316

三、结论

从民族和民族性的语词谱系的梳理中,我们获得一些可信的结論。首先,在不同的语言体系中,民族性的意涵都是在民族语词的意义上延伸开来的。在英语和汉语世界,民族性的语言符号的形与义都建立在民族的形与义的基础之上,民族是民族性的母体,它不仅为民族性的意义提供了载体,也制约着民族性意义的发展方向。在英语中,根据不同的词源,民族性有两种表达。其一是基于“nation”形成的“nationality”,由于nation本身既具有民族还具有国家的含义,因此nationality作为民族性被使用时,更加偏重政治意义;其二是基于“ethnic”形成的“ethnicity”,更加偏重于文化、族群方面的含义。在中文中,尽管民族与民族性的语词形式都长期处于单一的状态,但仍然存在政治上和文化上两种涵义的差别。

但这一区分形式不是问题解决的终点,因为在民族性意义上,人们获得“nationality”、“ethnicity”和中文的“民族性”所表现出来差别(即政治的和文化的)只是问题的开端,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去区分政治民族性与文化民族性?一般定义式的解释大多是抽象、隐晦的,甚至模棱两可,使我们触摸不到具体的东西。其实,盖尔纳(Ernest Gellner)在归纳两种民族意义(尽管他本人并不赞同)时,为我们提供了对政治与文化民族性的区分方式。他总结说,民族有两种含义,一是政治上的,即“如果某一类别的人(比如某个特定领土上的居民,操某种特定语言的人),根据共同的成员资格而坚定地承认相互之间的权利和义务的时候,他们便成为一个民族。”而另一种是文化上的,即一个族群“共享同一种文化,而文化又意味着一种思想、符号、联系体系以及行为和交流方式,则他们同属一个民族。”  [20]9 根据盖尔纳对民族意义的区分,政治与文化意义上的民族性差别就自然显露出来:前者是指主权范围内,民族整体共同拥有的认同、追求、信仰等因素,后者是指更大范围,源自同一族群所共享的文化特征;前者是主观的,后者是客观的。

其次,无论是“nationality”“ethnicity”还是中文的“民族性”的语词或概念都呈现出了一种历时性的维度。从表面看,民族性的词形在翻新,而背后是意义在变动,由意义主导了词形的变化;并且,即使词形在固定的时候,意义仍有变化。最初,民族性的含义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当它被赋予的“种族”意义就是如此,它以血缘和外貌特征区分“我们”与“他人”,凸显了种族差别。它时常带有错误的价值判断,在民族性之间片面地形成优劣之分,因而逐渐被世人抛弃。其后,代之而起的政治学意义上的民族性概念,把一个国家民族的共同的精神、价值和追求作为内涵,消除了种族性的色彩,获得了普遍的认同。但它却遮蔽了一个民族的文化特质,所以,在当代一个弥补性的民族性概念开始崛起,它被称为文化民族性概念,并且有特定的语言符号——“ethnicity”。这一变化,其实并不标志政治民族性概念(nationality)的式微,只意味着人们关注点的变化,即对民族性的关注不仅从国家层面,而且也从社会层面。前述的这些变化,也表征着民族性语词或概念的语义域变动,要么是它的语义域的收缩,要么是它的语义域扩张,要么是语义域的转移或转化。

再次,在民族性的语词谱系的梳理中发现,现代以来的民族性语词或概念的解释主要存在两种有争议的形式,一种是生物学上的;一是逻辑上的。冯友兰先生曾对这两种解释进行过细致的区分,认为生物学上的民族性“其义接近‘本性”“自然生长的”、与民族“与生俱来”,“不学而能”“自始至终存在”的涵义。逻辑上的民族性是民族之所以为民族的特性,“与生物学上民族性不同,逻辑上的民族性,可以先无而后有,或原有而后无。”  [45]320-321 在笔者看来,生物学上与逻辑学的民族性解释的主要分歧在于,民族性是否可以后天形成,也就是说民族性是固有的还是可以学成的,其实质就是民族性的变化问题。所以笔者认为,民族性是有阶段性的,在不同的时代,民族性有所不同,它可能发生变化,因为民族性是受民族所处的条件影响,根本不可能一直保存着永恒的不变性。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内,人们想要揭开人类不同族群的生活和精神之谜,都免不了对民族、民族性的语词或概念谱系的梳理。正如著名的史学家霍布斯鲍姆所说的那样:“若想一窥近两世纪以降的地球历史,则非从‘民族(nation)以及衍生自民族的种种概念入手不可。”  [3]3

注释:

①与此大致相同的论断,如菲利克斯·格罗斯(Feliks Gross)认为“Nation”一词有两种含义,一种是国家(state)的意思,“指一种政治联合”;另一种含义,现在被称作民族(ethnicity),“与文化相一致”。我们曾分别将它们称作国家民族(nation-state)和文化民族(nation-culture)。(参见[美]菲利克斯·格罗斯.公民与国家——民族、部族和族属身份[M],王建娥,魏强,译,新华出版社,2003.83-84.)在西方世界,这种判断已经成为共识。

②据方维规考证,“民族”在现代意义的使用最早出现在传教士郭实猎(Karl Gützlaff)主编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上的文章中,即1834年刊行的《救世主耶稣基督行论之要略传》、1837年刊载《约书亚降迦南国》篇皆有汉语“民族”一词。(参见方维规.近代思想史上的“民族”及相关核心概念通考——兼释“中国”与民族主义论争,孙江,陈力卫主编.亚洲概念史研究(第2辑)[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6.)

③在德国,同样存在两个“民族”概念,即“Volk”与“Nation”。Volk是一种自然的联合体,也是一种文化的联合体;而Nation则是一种出于愿望而结成的政治组织。二者分别代表“文化民族与国家民族的意义”。(参见[德]梅尼克.世界主义与民族国家[M],孟钟捷,译,上海三联书店,2007:15)

④即使在同一个学科领域内,这种以对译西方不同语词或概念的区分也存在争议。例如,认为汉语“民族”概念的含混和模糊,“对人们理解民族概念以及进行学术交流沟通略有影响。”但“更要看到这一概念丰富的内涵和宽泛的外延所带来的包容性、灵活性对于我们的民族研究有着正面的、积极的促进作用。”(何叔涛.汉语“民族”概念的特点与中国民族研究的话语权[J],民族研究,2009(2):13.)

⑤据西方学者的解释,至于“族群性”(ethnicity)、“族群的”(ethnic)和“族群”(ethnic group)这些名词自1960年中后期已逐渐传播开来,可能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一是社会领域的变化,而另一个原因涉及到社会人类学领域中主体思想方式的变化。”([挪]T.H.埃里克森.族群性与民族主义:人类学透视[M],王亚文,译,敦煌文艺出版社,2002:8.)

⑥历史学家米勒就指出:“一旦我们了解了族群性和民族性的区别,我们就能够避免民族自决原则要求每个文化群体都有自己的国家这一想法的错误。”([英]戴维·米勒.论民族性[M],刘曙辉,译,译林出版社,20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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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4-27    责任编辑:丁  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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