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风险治理的思想与实践
——基于对外开放的战略视角

2023-05-20 02:51张涵钰张铭睿田子方
中央财经大学学报 2023年5期

高 岚 张涵钰 张铭睿 田子方

一、引言

对外开放是中国的基本国策,是国家繁荣发展的必由之路。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效应,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海关总署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外贸总额高达42.07万亿元,进出口规模、质量、效益同步提升。显然,具有当代中国鲜明标识特征的对外开放战略是当前推动我国经济全面发展、科学发展、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但是随着发展进入战略机遇和风险挑战并存、不确定难预料因素增多的时期,二十大报告将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强调,“越是开放越要重视安全,统筹好发展和安全两件大事,增强自身竞争能力、开放监管能力、风险防控能力。”只有提升应对各类开放风险的能力,才能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建设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重要保障。因此,在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的背景下,准确剖析党的风险治理的历史经验,深刻领会党的防范、化解、治理风险的思想,对做好统筹开放发展和风险防范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事实上,随着各国之间经济活动的关联性日益增强,一国经济逐渐深度融入国际经济大循环,中国经济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会遭受到来自于世界其他主要经济体经济不确定性的影响,即承担较高程度的风险(李涛和郭杰,2009[1])。建党以来各个历史时期,开放风险体现出多样性、复杂性和系统性的特点,蕴含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和自然的多重危机。二十大报告中首次以“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坚决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为题目将国家安全单独成章。如何科学地统筹开放发展和风险防范,更好地维护国家经济安全,是学术界亟需深入研究的重大问题。本文通过人工搜集整理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著的《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共70册)》等文件,使用文本挖掘方法,基于Word2Vec模型和LDA主题模型,从重要文献中的6 661 个文件提取信息,构建了建党以来持续扩大对外开放的背景下中国共产党风险治理思想和实践的相关指标,系统研究了中国共产党在不同阶段面对的开放风险及风险治理观念和经验路径。在中国共产党成立、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中国加入WTO、党的十八大等时间节点,中国共产党风险治理的思想和策略体现出显著不同,主要表现在安全观、制度观、提质观、策略应对观和合作观五个方面。安全观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保障重点,新中国成立前要维持根据地内的市场稳定安全,十八大后重视信息网络和粮食安全;制度观是在不断摸索中建立、调整的过程,土地制度推翻了反封建、反殖民主义的压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逐步发展完善;提质观表现在,建国初期重视提升国内生产供应水平,改革开放后关注科技、文化、创新以及贸易水平;加入WTO后,更加重视国际合作,从全球合作到以治理观推动命运共同体建设。本文的研究发现对深刻领会党的风险治理精神,促进总体安全观及实现高水平的对外开放、防范化解风险危机具有较强的借鉴意义。

二、文献综述

既有文献对于开放环境下中国共产党风险治理的思想与实践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开放环境下风险程度的国际比较。风险社会理论指出,经济开放风险具有普遍性,任何一个开放国家总是存在风险(Beck等,1992[2];李涛和郭杰,2009[1])。在相同的开放环境下,一国风险程度的高低与本国经济发展水平和对外开放程度密不可分(陈飞翔,1996[3];段华明,2009[4])。二是特定阶段的开放风险及治理实践。相关研究指出经济开放风险的阈值集中在改革开放、加入WTO和新冠疫情等特定的风险时点(裴长洪和刘洪愧,2020[5];江小涓和孟丽君,2021[6]),风险治理的范围包括产业结构、全球价值链、创新能力、国际贸易等方面典型的风险事件。三是特定领域的开放风险及治理实践。证券业、银行业、保险业等金融机构之间形成了独特的网络结构,成为风险传递的重要渠道,可能引致市场风险、信用风险、流动性风险等系统性风险(Acemoglu等,2015[7]),进而引发经济危机。由此可见,在对外开放持续扩大的背景下,我国在不同时间节点、不同行业和领域由于经济开放而引发不确定性风险的可能性体现出显著的差异。

(一)开放环境下风险程度的国际比较

国内外学者对开放进程中的风险阶段研究基本达成一致,即主要集中在改革开放之后。关于风险程度的国际比较主要包括以下两个观点。一是,社会转型导致风险递增和传递。对外开放进程中发展中国家面临的风险高于发达国家。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进入风险递增阶段,随着改革开放的广度和深度而不断变化,风险程度的高低与本国经济的发展和对外开放程度密不可分(陈飞翔,1996[3];段华明,2009[4])。二是,经济开放风险具有普遍性。德国社会学家Beck等(1992)[2]认为,全球化在给人民创造日益广阔活动空间的同时,也把人们带入了风险社会。经济开放风险最早在发达国家体现出来,任何一个开放国家总是存在风险。经济开放风险总是在全球价值链中最脆弱的环节(裴长洪和刘洪愧,2020[5];江小涓和孟丽君,2021[6]),风险积累达到最大(叶自成和林辉撑,2000[8])。

(二)特定阶段的开放风险及治理实践

更为具体地,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对外开放潜在风险因素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陈飞翔(1996)[3]指出面临的主要风险包括产业结构滞后的可能性、创新能力下降的危险性、外部环境的不稳定性等。叶自成和林辉撑(2000)[8]指出任何一个国家经济开放面临的主要风险来自国际贸易和国际资金流动两个方面,并提出要保证进出口市场的多元化,实现风险的分散化;同时建立风险采购制度与监管风险机制。段华明(2009)[4]梳理了我国在政治领域、军事领域、自然领域、国际关系等方面经历的一些典型风险事件,总结了党和国家积累的战胜风险的经验。万正晓(2010)[9]从国家经济安全理论的角度,认为开放条件下我国面临的主要风险包括参与国际竞争的风险、要素自由流动产生的风险、跨国公司产业链国际化产生的风险、金融全球化带来的风险。裴长洪和刘洪愧(2020)[5]指出,在世界经济处于价值链贸易向数字贸易转型的时代背景下,我国对外开放既面临贸易增速下降、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挑战,也面临贸易结构变迁、全球价值链、产业链和供应链变化的新机遇。江小涓和孟丽君(2021)[6]基于全球价值链分工理论指出,新发展格局背景下我国产业链增长有所减缓、停滞,甚至存在倒退风险,数字技术的发展有助于重塑中国在全球创新链中的重要作用。

(三)特定领域的开放风险及治理实践

国内外学者针对对外开放进程中特定领域可能产生的系统性风险进行了深入研究。在扩大开放的背景下,我国实体产业、金融业、证券业、银行业等相关领域也面临着系统性冲击。2008年金融危机后,中国银监会银行风险早期预警综合系统课题组(2009)[10]就开始建立中国单体银行风险早期预警综合系统,领先的国际预警会在模型中加入更多市场变量、宏观经济因素等指标。预警指标一种是基于金融机构业务数据构建的网络模型(Greenwood,2015[11]),另一种是基于市场数据测算金融机构与金融体系的尾部依赖关系(Tobias和Brunnermeier,2016[12]),进而度量银行业、证券业和保险业等金融机构的系统性风险。国内学者何德旭等(2021)[13]以2007—2019年中、美等六国日频数据为基础,基于跨市场金融网络的视角研究了国际重大风险事件对全球系统性金融风险的传染效应。也有学者针对粮食领域的风险治理,提出了反映国家获取食物能力的宏观指标与家庭个人获取食物能力的微观指标,以此衡量粮食安全和预警(马九杰等,2001[14])。在数字技术快速应用的背景下,Yudie等(2023)[15]运用大数据技术实现事前监督粮食储存安全。

上述研究重点关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金融、保险、证券等特定行业对外开放可能面临的风险因素及风险治理实践,时间跨度集中在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的四十余年。事实上,建党以来各个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始终能够深刻洞察和把握国际国内形势,善于适时运用、动态统筹开放发展和风险防范来谋划全局,实现了一个又一个伟大成就。通过系统梳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重要讲话以及建党以来的重要文献,对外开放被赋予了更广泛的内涵。新中国成立之前,“对外”是指解放区、革命根据地之外;新中国成立之后,是指国家主权之外。“开放”,相对于“封闭”而言,是人类社会自近代以来不断进步和发展的一般性的客观现象和必然趋势,是物质、人员、信息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受到数据和方法的限制,学术界关于建党以来对外开放持续扩大背景下中国共产党风险治理的定量分析和统计研究尚且不足。

三、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以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著的《重要文献选编》(共70册)为主要分析文本,内容涵盖了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至2019年3月党的重要文献,共计6 365份文件。此外,本文还从中国共产党新闻网搭建的习近平系列重要讲话数据库中获取了2019年至2021年6月一共296份文本文件,经处理去重,构建了从1921年7月至2021年6月共计6 661份文件的语料库。(1)附录表1为语料库的详细文本来源介绍。

表1 语料库构成

(二)模型构建(2)限于篇幅,具体模型构造过程不在正文汇报,详细内容备索。

1.Word2Vec模型。

人工阅读确定关键词难免会遗漏在不同时期的近义词,使用Word2Vec模型可以找到文本库中词语的相近词(Mikolov等,2013[16]),具体通过CBOW(Continuous Bag-of-words Model)模型,输入一个词语的上下文,来预测这个词语本身:

(1)

其中,C表示语料,n为中心词,Context(n)表示中心词的上下文,L为最终得到的中心词对应的Word2Vec词向量。之后计算两个词向量的余弦值作为相似度的指标。初步输出与原始词的词向量关联最密切的前10个词,再人工排除重复、不相关的词。(3)附录表2展示了Word2Vec工具关于“对外”“开放”“风险”的前10大近似词,按照词的相似比(余弦距离)降序排列。附录表3为经过扩充后所有的关于对外开放风险的关键词集,包括主体词、修饰词以及特殊词集。

表2 Word2Vec近似词示例

表3 对外开放过程中风险治理的关键词集

2.LDA主题模型。

常见的主题模型有潜在语义分析LSA模型(Deerwester等,1990[17])、概率潜在语义分析PLSA模型(Hofmann,1999[18])和LDA主题模型分析(Blei等,2003[19]),都是通过模拟人类思维,最大程度概括文本信息的主题词汇(Blei,2012[20])。本文选择的是LDA主题模型分析,其作为一种非监督学习方法,被广泛应用于文本主题挖掘、主题演化等领域(Isaly,2010[21])。

主题z和主题词w两项的概率分布使用Gibbs抽样算法求得(He和Dharma,2010[22]),为避开实际待估计的参数,直接采样各主题词的主题,通过统计频次计算参数:

(2)

其中:zi是核心词z的主题变量,i表示不含其中的第i项;是k主题中出现核心词t的次数;βt是词项t的Dirichlet先验;是文本m出现主题k的次数;αk是k主题的Dirichlet先验。之后可直接计算参数结果,得到文本中各主题和主题中各核心词的概率。

将主题的词向量混合分布计算的KL(Kullback-Leibler)距离(Lin等,2008[23])作为文本相似度标准,借鉴困惑度评价法使用文档相似度,计算出准确度最优主题数,其计算公式为:

(3)

其中,M为测试文本数,Ni为文本di的长度,P(di)为LDA主题模型产生文本di的概率。困惑度表示文档所属主题的不确定性,当困惑度最小时,此时的k值为最优主题数。(4)各时期的最优主题数依据附录图1至图5确定,如1921—1949年最优主题数是7个,而1950—1978年最优主题数是2个。

图2 新中国成立初期至改革开放前(1950—1978年)

图3 改革开放初期至中国加入WTO前(1979—2001年)

图4 中国加入WTO至党的十八大前(2002—2012年)

图5 党的十八大以来(2013年至今)

(三)文本挖掘与计量分析

本文提炼中国共产党百年风险治理思想的方法简要概括为以下五个步骤:

一是通过阅读相关文献确定对外开放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风险,例如贸易风险、金融危机、制度不完善等,将“贸易”“金融”“制度”等词设定为主体词;将“风险”“危机”“不完善”等词设定为修饰词;将“对外”“国际”“开放”“跨境”“外部”等可以明确表示与对外开放直接相关的词设立为特殊词。通过阅读关键词筛选出的文本,人工删除与对外开放过程无关的部分内容,并请相关领域的专家进行了核验。

二是通过机器学习的方法,利用Word2Vec技术寻找这些关键词最相似的前10个相似词,删选形成最终关键词集合。在筛选文本时任意主体词和修饰词同时出现在一个句子中,并且在这个句子的前后两句话中出现特殊词——“对外”“国际”“开放”“跨境”“外部”,就将这个句子视为在描述对外开放过程中所面临的风险及相关内容。另外,如果一句话同时出现特殊词集合与修饰词集合中的任意词,也将其视为对外开放风险文本。

三是将所有输出的开放风险文本去除停词、分词和“我国”“中国”“国内”“国家”等噪音词汇以及删掉部分与对外开放风险无关的文本等清洗工作。

四是将处理过后的与开放风险及防范有关的文本分时间阶段生成主题模型,选择在困惑度指标最小时确定最优主题数。

五是将最优主题分析得出的主题特征词进行归纳总结(5)附录表4为主题分析结果。,结合人工阅读文本了解风险治理实践,最终梳理出党百年来风险治理的思想脉络。

表4 中国共产党成立至新中国成立前(1921—1949年)

表5 新中国成立初期至改革开放前(1950—1978年)

表6 改革开放初期至中国加入WTO前(1979—2001年)

表7 中国加入WTO至党的十八大前(2002—2012年)

表8 党的十八大以来(2013年至今)

四、风险治理的经验路径(6)限于篇幅,分析语言概率模型最优主题数量的困惑度解析图、LDA主题的各时段内容不在正文中汇报。

(一)中国共产党成立至新中国成立前(1921—1949年)

中国共产党建党至新中国成立前,根据地经历了日军扫荡、国民党封锁、资金药物粮食等关键物资短缺的威胁,党的风险治理重心放在了保证根据地内市场稳定,土地制度推行与根据地外资金引进制度的建设。

市场稳定的战时安全观。战争时期,稳定的市场秩序和货币控制有助于控制物价的过度波动,减轻民众的物质负担,防止被敌对势力破坏市场稳定和社会秩序。总的方针是实行“对外管理、对内自由、调剂物资、调整物价”的商业贸易政策。对外管理多余农产品出口交换各类军需和民用物品,严令禁止奢侈品、毒品等输入。对内在遵守边区根据地政府有关法令法规前提下,辖区内的人民都可以自由经商。“调剂物资”重点是打击市场投机行为,通过设立粮食调剂局、对外贸易局等机构进行对外贸易,由政府直接经营食盐、粮食、布匹等商品流通,打击奸商囤积抬价。1933年2月,边区中央政府在瑞金成立对外贸易局,在苏区和白区交界地带建立了一个对外贸易网络。[24]这个对外贸易局的主要职责是组织货物进出口,以根据地生产的富余的物品如钨砂、烟等,换回所需要的布匹、药材以及火柴等工业制品;粮食调剂局则通过收购储备粮食、组织粮食出口来调剂粮食价格。“调整物价”具体手段是禁止法币流通和出境,设立货币交换所规范货币市场。1941年1月30日,陕甘宁边区政府发布《关于停止法币行使的布告》,规定停用法币,并禁止根据地人民私带法币出境。此外,1941年上半年,边区政府开始严格限制法币出境,携带法币出境需有正当理由,且必须申请许可证。[25]1941年12月,边区根据地政府授权各地银行或者贸易局组织设立货币交换所,并对货币交换作出了“公平价格、自由交易”的明确规定。此外,边区根据地政府还先后公布了《战时法币管理办法》《陕甘宁边区货币交换章程》等规章文件,对边区的货币交换原则、违反货币交换情况的惩罚措施等做了明确的规定(赵沛,2019[26])。

反帝反封建的制度建设观。土地革命从根本上改变了农村社会的结构,解放了中国千千万万的农民,为新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从政治上巩固了新生的人民政权,从经济上使农民获得了土地和收入,从社会文化上改变了农民的社会地位。旧秩序是地主和富农阶级掌管了大部分生产资源,为避免土地革命影响根据地内社会秩序和生产力,中国共产党将风险治理与群众动员结合,探索符合实际的富农政策。1929年4月,毛泽东在江西兴国《土地法》中提出“没收一切公共土地及地主阶级的土地”,使没收土地的对象比以前更加明确,拥有少量土地的自耕农和中农思想稳定了,也促使富农保持了中立[24](184)。此后,过分集中的领导局面就此改变,正确解决了富农问题。

引进外资的制度建设观。战争时期引进外部资金支持根据地建设,资金来源与用途是存在风险的,与外界交流少也存在一些信息阻碍。1935年召开的瓦窑堡会议对外来投资作出了明确规定,即在对双方有利的前提条件下,欢迎民族资本家和小资本家到根据地内开展投资活动。[27]特别针对华侨投资,实施一系列保护华侨投资者的实际措施和施政纲领,吸引了很多华侨来投资建厂、兴办实业。

(二)新中国成立初期至改革开放前(1950—1978年)

新中国成立初期商品经济不发达、生产供应不足,导致了贸易的进出口结构失衡、对资本主义国家外汇收支逆差扩大的风险和全国性的粮食危机。此时统筹进出口资源、国内外粮食资源,利用有限的资源生产出最多的产品和劳务。

生产供应的提质观。受新中国成立初期“一穷二白”现实条件和自然灾害等限制,大量工业设备等重要物资依赖进口,而贸易往来大多是易货贸易,出口以原材料、粮食作物等初级农产品为主。“一边倒”外交政策使得我国在对外贸易上以与苏联及其他人民民主国家的贸易为主。被动处境下,全国一盘棋,制定了适宜的进出口贸易安排。1961年,中央在批复财贸办公室《关于一九六一年对外贸易若干问题的请示报告》时提出,对外贸易中分清商品的进出口重要程度,先出后进,以进养出,最终目标是进出口平衡[28],如争取用进口原料加工的成品再出口以获得外汇。1963年再次提出适当扩大以进养出,利用记账外汇余额,多进口棉花,加工成棉织品再出口。[29]

粮食危机的策略应对观。国内基本建设所需物资过多,为市场服务的生产所需要的原材料分配较少。另外,由于1959—1961年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以及三年自然灾害,导致全国性的粮食和副食品短缺危机。为此,1959年,国家领导人要求通过发展副业,多种经营,发展社办工业,大力加强猪、羊、鸡、鸭、鱼类的生产和供应,规定农村人民公社播种蔬菜面积和供应城市蔬菜的数量,采用“分片包干、就地生产、就地供应和对外地进行必要支援”的办法,保证全国副食品的需要[30];同时为了保证城市和经济作物区的粮食供应,1961年和1962年都增加进口了必要数量的粮食,在进口粮食谈判中也争取了延期和分期付款。

(三)改革开放初期至中国加入WTO前(1979—2001年)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的风险治理发生了深刻的转变,由重视自身发展转变为对外开放的制度秩序建设与外贸结构的提质发展。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制度建设观。改革开放初期的市场制度建设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进程,开始了从计划经济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转变,市场机制在经济中的指导作用开始显现,政府的职能和财政的作用开始转变。1984年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在旧有的计划体制里尊重价值规律形成的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建立合理经济杠杆下的价格体系;坚定不移地贯彻对内搞活经济、对外实行开放的方针。[31]1987年金融体制改革,强调发挥金融市场筹集调剂资金、引导资金流向和提高资金使用效益的作用。[32]1993年11月,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厘清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框架并制定了总体实施规划。[33]

纪律法律的制度建设观。面对市场混乱的状况,开始大力进行市场秩序化和法制化建设,有力地确保市场正常运行,保障社会公平正义。1982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提出必须加强对外经济活动的统一领导,严格外汇牌价管理,严查国内外人员之间不按国家牌价私自倒买倒卖外汇的行为。[34]1985年,《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七个五年计划的建议》提出对于行贿受贿、逃汇套汇和走私贩私等不法行为,必须依法严厉制裁。[35]198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草案的报告提到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同坚持对外开放是互相促进的。[36]1996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大力整治经济秩序,严肃财经纪律,打击经济犯罪,规范市场行为。[37]

外贸结构的提质观。面对进出口结构失衡的风险,中央继续发挥宏观调控的优越性,制定适宜的进出口策略。1982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积极扩大轻纺产品、工艺品和各种土特产品的出口;有策略地进行资源丰富的稀有金属等产品的出口,但限制耗能太多的产品出口。[34](140)从1988年起,放弃用汇控制指标,全面实施外贸承包经营责任制。1989年为了适应外债还本付息的需要,国家尽可能争取对外贸易出入平衡甚至略有结余;把数额吃紧的外汇用于进口必需的设备和物资,杜绝高档奢侈品和一般机电产品的进口。1996年,“九五计划”提出要提高出口产品附加值,提高企业经济规模和生产集中度,以提高出口企业的国际竞争力。[37](765)

(四)中国加入WTO至党的十八大前(2002—2012年)

加入WTO标志着中国开始全面融入世界市场,直接面对的是进出口不平衡、制度不完善、外部金融及文化冲击、技术卡脖子等现象,推动中国转变风险治理的重心。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制度开放观。研究和利用好过渡期条款,平衡好世贸组织规则和本国产业发展,在应尽的义务下,最大程度发挥加入世贸组织的积极效用。[38]对于农业农产品,重点是开拓国际市场、调整产业结构、改善出口服务体系,集中力量建设一批与主要出口市场相适应、高起点、高水平的农产品出口基地,实行全过程质量安全管理且在检验检疫收费方面降低费用标准,在国际市场信息与产品促销等方面给予必要的支持。逐步扩大外资的开放领域和地域,深化涉外经济体制改革,落实各类所有制企业的进出口经营自主权,支持有条件的企业“走出去”并不断壮大。[39]外资制度方面,重视对外投资渠道与扩大境外投资备案登记制范围,警惕企业对外投资的风险。鼓励外资投向高精尖技术产业、新能源和绿色环保产业,在华设立地区总部等各类功能性机构,加强研发合作,同时建立外资并购安全审查制度。

金融危机的策略应对观。中国在世界应对金融危机时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及时有效的策略应对具有预见性与优越性,实现了金融监管与宏观经济调整两手抓。2005年就开始稳步建立稳定金融的长效机制,不断加强和改进外汇管理,初步建立征信管理、反洗钱工作机制。美国金融危机发生后,不仅加强国际监管合作,加大全球资本流动监测力度,重点关注各类金融机构和中介组织,提高金融市场及其产品透明度,同时完善重大组织内部的决策产生机制、治理机制与危险应对机制。重视金融监管协调,积极建立与修订系统性金融风险防范预警体系的规则。宏观经济方面,党中央、国务院做出了一系列重大的决策和部署调整。从2008年年初的“防经济过热、防明显通胀”灵活调整为年中的“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控制物价过快上涨”。[40]之后扩大内需的立足点不变,新的结合点是把扩大内需与开拓国际市场有机结合起来,把投资与消费有机结合起来,具体是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的十项措施,以及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

科技文化的提质观。21世纪初,外国在科技和文化领域拥有很大优势,对中国的发展形成了一定威胁限制。科技方面,加入WTO初期按照“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方针,集中精力发展决定国家安全和产业发展的核心技术,在对外合作中努力开发出自己的核心技术。“十一五”期间,优先突破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技术瓶颈,积极发展对经济增长有重大带动作用、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和关键技术,同时加强基础研究、前沿技术研究和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和条件平台建设。[41]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冲击的一揽子计划中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大力加强基础科技的建设与共享,出台支持企业创新和科研成果产业化的财税金融政策。文化方面,一是使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骨干文化企业成为文化创新的主体,提高文化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和市场占有率,逐步改变文化产品出口严重逆差的被动局面。二是实施中华文化走出去战略。如推动我国主流媒体在境外落地,抓好互联网在线音视频的对外传播,打造国际宣传平台,提升我国主流媒体的国际认知度和影响力。推进汉语国际推广工作,办好孔子学院。三是针对影响社会稳定的“崩溃论”“威胁论”“责任论”等错误论调以及敏感问题,开展有理有力的舆论斗争,争取国际社会的理解和支持。

全球交往的合作观。全球化背景下国际合作的重要性日益凸显,能够帮助各国家和地区更好地利用资源,促进协作,营造健康有序的贸易环境。中国的做法是努力推动建立健全开放、公平、非歧视的多边贸易体制,完善自身贸易争端解决机制,增强处置贸易争端的能力,维护国家的经济利益和经济安全。面对国际金融风险时中国带头应对,呼吁协调世界各国的宏观经济政策,推动经济金融信息深入交流,深化国际金融监管合作,同时共同采取措施稳定国际能源、粮食市场,创造健康的发展环境。

(五)党的十八大以来(2013年至今)

党的十八大以来,外部国际环境不断有各种风险和挑战,加大了风险治理的难度,党也实现了新时代的风险治理创新,体现在市场制度的进一步完善,外贸合作的提质增效,战略安全保障和参与全球治理等。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制度完善观。制度建设可以更好地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推动实现高水平的对外开放。探索并推进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的管理模式,逐步完善外商投资市场准入制度。扩大服务业和制造业开放,缩减外商投资限制类条目,修订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和相关法律。全面推行普遍备案、有限核准的管理制度,大幅下放鼓励类项目核准权,最大程度地减少事前准入限制,做到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分层次、有重点地放开服务业领域外资准入的限制,如取消外资演出经纪机构的股比限制等政策。[42]2018年为加强与国际通行经贸规则对接,全面放开一般制造业,对外资企业设立程序进行缩减,商务备案与工商登记做到“一口办理”(7)这是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中的相关内容。。尽管2020年世界局势动荡,反而推出了一系列扩大“引进来”开放程度的重要举措,包括全面实施外商投资法及其实施条例、进一步缩减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等措施。

外贸合作的提质观。在健全走出去服务保障体系与加强境外风险防控体系建设下,提升对外投资合作的质量和水平,创新合作方式。许可企业和个人发挥自身优势到境外开展投资合作,高铁、核电、航空等有实力的企业也可以采取多种方式开展境外基础设施投资和能源资源合作,鼓励创新型方式。[43]同有关地区加快商签投资协定,完善领事保护制度,为走出去的企业提供权益保障、风险预警等多重服务,保障境外人员人身和财产安全,大大便利对外投资的环节。强化对国有和国有控股企业走出去经营活动的审计与追究制度,避免国有资产损失。[43](518)2016年开始加快落实和完善优化出口退税率,确保及时足额退税,严厉打击骗取退税等违法行为。2019年开始强调不断自主降低关税水平,努力消除非关税贸易壁垒,大幅削减进口环节制度性成本。

网络及粮食的战略安全观。信息网络技术快速发展,有黑客攻击等不少的安全隐患,同时粮食生产和质量安全管理涉及未来国家的长治久安,要防止被他国控制粮食供应。要在开放中保证网络安全水平不断提高,不断保持对外互动、博弈,吸收先进的信息技术。在“互联网+”关键领域要严格按照网络安全标准的要求和信息安全等级保护等制度,重视体系建设,建设网络安全监测评估、监督管理、标准认证和创新能力体系并持续完善[44]。粮食安全战略从宏观层面将资源环境基础、粮食供求情况和国际贸易格局纳入考虑范围,坚持以我为主、立足国家的粮食安全战略。坚持“牢牢地把中国人的饭碗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原则,严守保护耕地面积的底线,划定基本农田实行永久保护。在已有的传统优势上推动农产品出口,加大扶持力度,争取特色农产品、高附加值农产品出口比例提高;进口则按照顶层设计,适度进行粮食进口,积极主动利用国际农产品市场和农业资源补充国内粮食供给,有效调剂和优化供给结构。[42](841)

全球治理的合作观。中国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既有助于更好地发挥中国在世界的地位和角色,实现本国经济发展,也能促进全球经济的增长和繁荣。进一步融入国际社会,在网络、深海、极地、空天等新领域积极参与国际规则制定。在金融货币领域,建设具有抗风险能力的、稳定的国际货币体系,特别提款权方面是改革货币篮子组成结构,在国际和区域层面上加强金融合作机制的联系,建立金融风险防火墙。对于“一带一路”这一伟大决策,在陆上依托国际大通道,将沿线中心城市作为支撑点,建设通畅安全高效的运输大通道。

五、总结

本文对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1921年7月至2019月3日)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著的6 365份党的重要文献,以及习近平系列重要讲话296份文件,进行文本计量分析,发现经济开放风险具有普遍性。结果表明,尽管不同阶段面对的风险状况、应对措施各有所异,但是中国共产党风险治理思想的内在逻辑和主线始终清晰且一致,即集中表现在安全观、制度观、提质观、策略应对观和合作观五个方面。具体地,中国共产党成立至新中国成立前,体现为市场稳定的战时安全观、反帝反封建的制度建设观和引进外资的制度建设观;新中国成立初期至改革开放前,体现为生产供应的提质观、粮食危机的策略应对观;改革开放至中国加入WTO前,体现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制度建设观、纪律法律的制度建设观、外贸结构的提质观;中国加入WTO至党的十八大,体现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制度开放观、金融危机的策略应对观、科技文化的提质观、全球交往的合作观;党的十八大以来,体现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制度完善观、外贸合作的提质观、网络及粮食的战略安全观以及全球治理的合作观。在对外开放持续扩大的背景下,面对风险的时效性和变化性,要坚持抓重点、抓关键,要有动态战略思维,对威胁国家安全的领域要有底线思维,建立防范系统性风险的长期机制。本文为研究中国共产党风险治理思想提供了新的视角以及量化证据。

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