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桓
(南京邮电大学图书馆,江苏 南京 210023)
图书馆联盟,即图书馆同盟或图书馆共同体,以两个或两个以上图书馆为馆际合作主体以实现信息资源共享和利益互惠为目的。图书馆联盟起源于20世纪30年代,兴盛于70年代,经历了传统图书馆联盟、图书馆网络和现代图书馆联盟3个阶段[1-2]。
有别于以文献资源共享为主要功能的传统图书馆联盟和图书馆网络,现代图书馆联盟是在数字化技术的背景下,各成员制定共同目标、借助共同的技术从而实现共同发展。它突破了前两个阶段的资源共享、与服务部门的合作、各馆的个性和资源的差异性,更加强调以共性和趋同性为基础而进行资源共建和与技术服务部门的合作。现代图书馆联盟兴盛于20世纪90年代的欧美地区[2]。亚洲少数国家的现代图书馆联盟也随后兴起,具有全国或地域性的现代图书馆联盟有CALIS、香港地区的JULAC、印度的DELNET、日本的JUSTICE和韩国的KERIS,它们的发展道路各具特色。
经过前期调研发现,在现有研究成果中,研究国内外图书馆联盟前两个阶段的相关文献较多,而对现代图书馆联盟的建设实践进行分析的文献寥若晨星。笔者以“十四五”规划所提倡的加快“数字社会建设”和“数据资源共建共享”为背景,以中西方文化交汇的中国香港地区已加入JULAC(The Joint University Librarians Advisory Committee)的8所重点高校图书馆为对象,了解这些图书馆的馆际互借、资源数据库构建、现代图书馆联盟和合作建设等相关工作,重点对JULAC联盟的实践进行梳理,挖掘其成功经验、发展重点和变革趋势,以期对内地高校现代图书馆联盟的实践和完善有所借鉴和启示,进而为内地和香港地区的高校在未来进行图书馆大联盟的战略规划提供参考。
笔者于2022年8月至9月间,以教育部网站公布的“香港高等学校名单”[3]及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教育局网站公布的“可颁授学位的高等教育院校名单”[4]列出的已加入JULAC的8所重点高校图书馆为调查对象,逐一访问其网站[5-12],获得图书馆间合作和图书馆联盟建设的相关信息。同时,检索知网、百度、搜狗和谷歌等数据库或搜索平台,获得有关馆际合作和联盟建设方面的文献。研究主要采用网络调查法和对比分析法。
这8所重点高校主要包括香港大学、香港科技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城市大学、香港理工大学、香港教育大学、香港浸会大学和岭南大学,它们均受到香港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拨付的政府资金资助,资金充足。2023年的QS(Quacquarelli Symonds)亚洲排行榜中,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科技大学、香港城市大学和香港理工大学分别排名第21、38、40、54和65位。这类院校的综合实力强劲,在图书馆建设方面处于区域乃至国际领先地位,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上述“香港高等学校名单”和“可颁授学位的高等教育院校名单”中还有其他14所香港高校:明爱专上学院、明德学院、珠海学院、宏恩基督教学院、港专学院、香港演艺学院、香港都会大学、香港能仁专上学院、香港树仁大学、香港高等教育科技学院、香港恒生大学、东华学院、香港伍伦贡学院和耀中幼教学院。由于这些高校属于财政自给类院校或政府资助有限,综合实力相对较弱,尚未加入JULAC,因此不在笔者调查范围内。
JULAC成立于1967年,即大学图书馆长联席会,又称大学图书馆协作咨询委员会,是由上述香港大学等8所受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资助的高校组成的图书馆联盟[13-14]。最初旨在建立传统高校图书馆联盟,解决各馆面临的馆舍面积有限、技术发展和资源建设资金有限、难以适合香港的经济发展和信息需求等问题。各成员馆的馆长轮流担任该联盟主席,主要在馆际互借、编目共享、馆藏资源共享、香港学术及网络的研究等方面进行协作。
随着紧密合作和网络技术的统一运用,JULAC由传统图书馆联盟逐步升级为现代高校图书馆联盟。各图书馆在操作系统的应用、信息资源的共建共享和数字化平台的标准化等方面日趋统一。系统技术方面,它们采用相同的INNOPAC系统,使用相同的“条形码+磁条”的安全识别模式,实现了区域馆际合作甚至全球馆际合作。共建共享方面,它们通过建立协作式馆藏建设督导委员会,统一向商家采购文献和电子资源,资金得到合理分配且资源建设不重复,统筹性得以体现[13-14]。标准化方面,由于制定了统一的合作标准,因此各馆遵循相同的规则。据此,JULAC发展成为典型的现代高校图书馆联盟。
受经费和空间限制,每所高校图书馆都不可能独立拥有所有的图书文献资料。现代图书馆联盟的一个明显标志在于它采用合作采购方式应对供应商,图书馆的共性成为合作基础。JULAC通过合作发展委员会,代表成员馆与供应商进行谈判和签署合同,合作购买图书文献资源,费用由成员馆均摊,实现了资金的合理管理和人力资源的有效利用。
JULAC制定了详尽的采购规范和原则。服务宗旨上,联盟接受成员馆委托,采购坚持被动服务的原则,不得营利;资源分布和内容上,保障主要学科需要,且不允许内容重复;类型分布上,兼顾二次文献型数据库和事实型数据库等建设;服务方式上,资源库以专线、镜像或本地方式提供服务等。通过这些条款,保障了采购的非营利性和有效性,以最少的经费和投入获取图书文献资源。
JULAC已形成了一套成熟的成员馆间的区域性馆际互助和文献传递程序,并延伸至长期互惠协议的海外图书馆。以香港大学图书馆为例,用户通过JULAC可申请4类资源的馆际互借和文献传递:书籍和乐谱的外借、期刊文章的复印件、书籍章节的复印件及可在图书馆流通的论文[5]。每位研究人员或研究生每学年可免费配额外借40本(篇)外馆书籍或文献;来自联盟馆的图书资料到达本图书馆的预计时间为1周,来自海外机构的图书资料预计2~3周,并承诺90%以上的资源都可如期到达本馆[5]。该馆对于部分海外无法借阅的图书文献资料,还会考虑购买其副本。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向用户提供CUHK ILLiad(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馆际互借系统)实现馆际互助和文献传递,并给予更多的免费配额,教务人员和研究人员、研究生和行政人员、本科生分别给予150、100和20本(篇)外馆书籍或文献额度[6]。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同样向用户提供了HKUST ILLiad(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馆际互借系统),分别给予教师、研究生和工作人员、文职人员和本科生200、150和50本(篇)的免费配额,资料交付采用电子邮件通知,并告知如何获取资料[7]。
JULAC同时在2005年创立港书网(HKALL,Hong Kong Academic Library Link),通过建立联合目录,利用成员馆使用的INNOPAC作为其模块,进一步加强了各馆间的馆际互借和文献传递。原先各馆采用的是传统ILLiad系统,主要由各馆馆员启动馆际互借和文献传递。HKALL可由用户自己检索联合目录找到目标资料,从而启动馆际互借等事务,文献传递由快递公司提供,可让90%以上的申请在两个工作日内得到实现。港书网开通以来,借阅流通量呈几何倍数上升,成为各成员馆的重要流通渠道,进一步强化了JULAC现代化联盟。
有别于公共图书馆,高校图书馆的主要任务是服务于教学和科研,具有更强的针对性,因而对这类文献资源的广度和深度都有较高的需求[15]。JULAC各成员在馆藏资源的建设上,以学科化服务为理念,构建了学科化馆藏资源发展模式。香港大学、香港科技大学和香港城市大学等图书馆多以馆藏发展部为负责部门,不同学科的学科馆长及其团队与院系长期保持紧密联系,掌握本学科领域的课程设置、教学情况和科研动态,根据信息需求的变化而动态调整馆藏资源以匹配相应的学科发展。
香港大学等图书馆的学科馆长以院系本学科动态为基础,通过制定详细的发展计划,将馆藏建设的控制节点书面化,决定馆藏资源“采”的环节,并把需求和决定提交至JULAC合作发展委员会进行统一“购”,从而完成整个采购过程。学科服务与馆藏建设的融合,“采”“购”环节的分离,学科化资源建设专业队伍的培养,使得馆藏资源建设更加合理、客观和稳定,从而解决了传统图书馆联盟各成员馆对馆藏资源建设难以全局性把握的问题,这也是现代高校图书馆联盟馆藏资源建设的趋势。
馆藏资源的学科化通过学科信息门户和学科馆员得以进一步实现。香港理工大学和香港大学等图书馆为馆藏电子资源、纸本资源和公共网络资源等建立了包括十多种学科主题、若干分主题的学科信息门户,为用户提供统一便捷的检索入口。学科馆员协助本学科馆长,为院系提供一对一服务。如,岭南大学等学科馆员协助学科馆长更新学科馆藏资源、采购教学科研资料、辅助学科资源的编目等。通过学科信息门户和学科馆员的服务,学科化馆藏资源发展模式得到实现和保障,进而促进了高校学科教学和科研的良性发展。
现代图书馆联盟的特点在于以图书馆的共性和资源的趋同性为合作基础而进行资源的共建。JULAC对成员馆馆藏特色资源及其数字化的建设进行统筹规划和实施。JULAC各成员馆优先建立了馆藏书目数据库,包括常用资源及特色资源,馆藏书目数据库是建立资源共享的基础,也是馆藏特色资源及其数字化建设的桥梁。香港城市大学、香港理工大学、香港教育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等在文献著作方面采用统一的标准,从而使建立的馆藏书目数据库具有相融性和共享性。
香港是西方和东方文化互相融合的大都市,对于同一种事物有着不同的双语及简繁体称谓,名称规范工作是文献编目及数据库建设的必要环节。鉴于此,岭南大学图书馆和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通过JULAC于1999年联合其他6所高校图书馆,采用类似合作编目的方式建立了香港中文名称规范数据库(JULAC-HKCAN),目前该数据库的名称规范量涵盖个人、团体和会议名称等[12]。这种数据库在未来有望与内地数据库相融合,从而推动中文名称规范建设,实现中文名称规范数据的共建共享,并为更多特色资源及数字化的统筹建设奠定有力的规范性保障。
香港各大学图书馆都有特色典藏,在JULAC的统筹组织下,8所大学图书馆搜集、组织并不断丰富这类典藏,已逐步建立了特色数据库,并将其提供给JULAC联盟及海内外协作图书馆,实现了信息服务的社会化和全球化。其中重要的有:香港大学图书馆建立了反映“香港人”和“香港事”的香港地方文献库、《现代中国》模拟数据库和《二十五史》全文数据库等[5];香港浸会大学图书馆推出了中药材图像数据库、药用植物图像数据库和中医药标本数据库等[11];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创建了香港文学资料库和甲骨特藏数据库[6];香港科技大学图书馆构建的中国古代地图库和图书馆展览品数据库[7];岭南大学图书馆组织了口述历史计划资料库[12];香港城市大学建成了数码城大艺术品收藏库和韩国汉籍索引数据库[8];香港教育大学图书馆建有本校学术典藏库和香港教育数码图像资料库[10];而香港理工大学建有郑国江词作手稿特藏库[9]。JULAC各成员馆设立的馆藏发展部负责制定本馆馆藏发展计划,在联盟的统筹协调下,各馆立足香港地区整体文献资源建设,使得这些特色资源及其数字化建设均无重复,避免了资金和人力的浪费。
JULAC联盟已具有区域现代高校图书馆联盟的典型特征,在未来可与内地高校图书馆联盟合作,实现双赢,共同发展,最终进一步提升中国高校图书馆的整体信息服务能力。区域现代高校图书馆联盟是指在一定区域内,高校群共建一个集数字资源为主体,包括印本资源在内的区域高校图书馆现代文献信息资源服务平台,实现区域共建共享,从而最终实现整体联盟。内地部分高校图书馆在发展过程中,也建立了与JULAC类似的区域现代高校图书馆联盟,如江苏高校群所建立的江苏省高等学校文献信息保障系统(JALIS,Jiangsu Academic Library& Information System)联盟[16],浙江高校群所建立的浙江省高校数字图书馆(ZADL,Zhejiang Academic Digital Library)联盟[17],上海高校群所建立的上海教育网络图书馆(SHELIB,Shanghai Education Network Library)联盟[18]。此外,还有长三角地区高校图书馆联盟(YRDLA,Yangtze River Delta Library Alliance)[18],该联盟构建了长三角信息资源一体化格局,提升了长三角高校图书馆的整体实力和竞争力;中国高等教育文献保障系统(CALIS,China Academic Library&Information System)的中国高校数字图书馆联盟在全国范围内实现了高校图书馆信息资源的整体规划、统一标准、联合建设和共享[17]。香港与内地的区域高校图书馆联盟在全球数字化大背景下,未来可进一步突破所在区域限制,相互融合,使“小我”变成“大我”,谋求更大的发展。
加快操作平台和服务系统的标准化是现代图书馆联盟建设和实现区域高校图书馆联盟的有效方法。香港高校图书馆在建立JULAC前已具有相类似的操作平台和INNOPAC等系统,这为JULAC的成立奠定了良好的技术基础。这些先进的技术被这些图书馆广泛应用,并与同样使用该技术的部分海外图书馆建立了馆际互借和文献传递合作,馆际合作、融合易行,JULAC的设立便水到渠成。内地高校如清华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华中科技大学、暨南大学和电子科技大学等图书馆均采用了INNOPAC系统,其作大部分高校则采用汇文系统,有学者调研118所“211”重点高校图书馆用户数排名前5位的系统分别是汇文、ALEPH、GDLIS、MELINETS和INNOPAC[19]。高校图书馆所采用平台和系统的核心技术的兼容性决定了图书馆联盟的形式和建设成效。未来,香港与内地各高校需要尽可能使用具有广泛影响力且可兼容的平台和系统,并采取统一标准,遵循开放性、兼容性和扩展性原则,打造可实现信息共建共享的多功能图书馆信息服务系统,从而打破图书馆之间的资源孤立状况,为各馆的合作和融入图书馆联盟提供核心技术基础。
加强馆藏特色资源文献及其数字化数据库的统筹建设是现代图书馆联盟持续发展的动力。特色是图书馆及图书馆联盟对外交流的基础,也是其生存和发展的条件。香港各大学图书馆立足学科优势和自身的特色典藏进行了数字化建设,在本地区及国际上都具有知名度。内地高校图书馆同样需要立足本校学科和特色资源,提升特色数据库建设的主动性,重视特色专业信息资源的挖掘、融合和建设,建立具有专业和地方特色的数据库。以区域现代图书馆联盟为目标,充分实现区域高校图书馆特色资源的共建共享,以此体现自身的价值和优势,促进各高校重点学科的良性发展,实现区域联盟中各成员馆间特色数据服务的相互借鉴和完善。
加强知识产权风险防范和版权保护是现代图书馆联盟发展的保障。香港高校图书馆均在网站上发布了版权政策。风险防范和版权保护政策内容涉及政策的法律依据、受版权保护的范围和侵权后果等。网站也大多链接了香港的版权法规和相关组织,有助于用户理解相关制度及寻求相关援助。这种以法律为依据的图书馆建设理念为图书馆及图书馆联盟的长久良性发展提供了法律保障。内地高校图书馆近年来在此方面取得了好的开端,如北京大学等23所高校于2019年成为首批高校国家知识产权信息服务中心,2020年北京工业大学等37所高校入选第二批名录[20],内地高校图书馆知识产权服务开始进入规范化和专业化发展进程。然而,内地高校数量众多,许多与重点建设高校相比还存在一定的差距,如组织机构服务能力不足,官网发布版权公告和政策比例较低,内容多限于尊重版权和避免承担侵权责任的声明,很多高校仅提供免费专利资源,知识产权服务标准化推进缓慢[20],这些都不利于高校图书馆的知识产权信息服务。内地高校图书馆需要提高这方面意识并采取相应的改善措施,构建规范化的服务体系、高校知识产权信息服务协同体系[21],真正实现知识产权风险防范和版权保护,从而推动现代图书馆联盟的大发展。
香港与内地高校图书馆间的现代图书馆联盟发展具有无限前景。香港作为一个国际金融中心、海运中心和空运中心,积累了发达的计算机和情报技术,成为国际信息中心;中西文化的碰撞、合璧又进而使得该地区的高校图书馆与全球图书馆发展保持同步性。JULAC已成功转型为典型的现代图书馆联盟,在图书文献资源的合作采购和馆藏特色资源及其数字化的统筹建设等方面表现出优势;香港其他高校图书馆利用有限的资金也建设了很多特色资源及数据库。自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以来,与内地的联系日益紧密,两地高校图书馆有了更多共同发展的可能性和现实性。两地大联盟和馆藏资源的相互补充,将在未来形成大体量且具有特色的馆藏,在整体上必将提升中国图书馆馆藏体系的全球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