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薇
摘 要:研究序跋文献中的文学观念是学界关注的话题,屈原及楚辞在历史上具有文化符号的意义。我国十分重视文献典籍与人文教化,从“屈原赋之属”到集部楚辞的分类,不同时期楚辞类序言的撰写,一方面显示出屈原及楚辞的重要地位,另一方面考镜源流,对于总结楚辞研究的学术问题与方法论意义,不失为一条良好路径。
关键词:序;屈原;楚辞文献;古籍目录
Preliminary Discussion on Prefaces of “Chu Ci” Literature
in Ancient Book Catalogues
Zhang Ziwei
(School of Literature,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00)
Abstract:Studying the literary concepts in prefaces and postscripts of documents is a topic of concern in academia,and Qu Yuan and “Chu Ci” (Verses of Chu) have cultural symbolic significance in history.China attaches great importance to literature and classics and humanistic education.From the category of “works related to Qu Yuans Fu” to the classification of the “Chu Ci” in the collections department,the composition of prefaces to “Chu Ci” in different periods not only shows the important status of Qu Yuan and “Chu Ci”,but also serves as a good path for summarizing the academic issues and methodological significance of “Chu Ci” research by examining their sources and development.
Key words:Preface;Qu Yuan;Chu Ci literature;Ancient book catalogues
古籍目录,是对我国现存古代的典籍进行编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集部》序提到“集部之目,楚辞最古”,在历代的古籍目录中,楚辞文献愈加丰富。楚辞文献序,即古籍目录中关于楚辞文献的小序。一方面记载着不同时期的藏书与著录情况;另一方面考镜源流,正如余嘉锡先生所言“小序之体,所以辨章学术之得失也”。[1]
我国的古籍目录,按照体例可分为三类:1.部类有序,书目下有提要。就楚辞文献而言,这一目录的叙述,分部分类分专书,有大序、小序和提要,最为详实,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2.部类有序,书目下无解题。如班固的《汉书·艺文志》,书前是全书总序,大类之后是大序,小类之后是小序,不对专书作出说明。3.部类无序,书目下无解题,只记书名。这一体例短小精悍,颇为流行,风靡于历代正统的史书之中。通过以上,可见现存的古籍目录是了解屈原及楚辞历史渊源的重要媒介之一。对于目录学与楚辞学交叉学科的研究,相辅相成。同时通过立足史料,可以进一步厘清古籍目录中楚辞文献的源流与发展脉络。
一、关于楚辞文献的隶属问题
历代的古籍目录主要有《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四库全书总目》等。其中对于楚辞文献的分类,具体情况如下表1:
需要说明的是,《隋书》以后,官方正史仅著录书目。明清断代著录,不录过往。《明史·艺文志》中的楚辞文献被放入别集,仅“汪瑗《楚辞集解》十五卷”,[2]数量骤减。本质上说,总集汇集诸家作品,别集综合一个人的所有作品。《诗经》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诗歌总集,王逸《楚辞章句》是楚辞总集。《隋书·经籍志》专设楚辞类,比较特殊。后世基本沿袭楚辞的分门别类。然而,也不乏古籍目录著作把楚辞文献纳入总集、别集的情况,如宋代欧阳修《崇文总目》、尤袤《遂初堂书目》、明代高儒《百川书志》等。区别于《明史·艺文志》将汪瑗《楚辞集解》归为别集,高儒的《百川书志》将楚辞类文献纳入总集,并且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其他作品。即便如此,历代的学者从未忽视对楚辞文献的整理与研究,影响至今。
其一,楚辞文体走向独立发展。究其原因,这主要在于儒家思想的削弱,文学开始摆脱经学影响的社会背景。溯其源流,汉人将楚辞与赋混为一谈,《汉书·艺文志》将屈原与其他作家的作品归入“屈原赋”。魏晋南北朝时期,刘勰《文心雕龙》设“辨骚”与“诠赋”,将骚体与赋体分开而论。目录学家如王俭、阮孝绪关注到这个问题,《隋书·经籍志》在《七志》《七录》的基础上,创立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又将集部分为楚辞、别集和总集。自此以后,楚辞成为独立的文体,研究楚辞的论著也被归入其中。《隋书·经籍志》以下,历代目录大都有楚辞类,与其他文体无涉,基本没有大的变动。
其二,楚辞地位居首难以动摇。先秦以来集部的知见文献,楚辞独领风骚,在文学领域占据重要地位。汉代的文学风气离不开楚文化的滋养,汉成帝时期,刘向辑录《楚辞》,收录屈原、宋玉、贾谊、淮南小山、东方朔、王褒,及刘向本人的作品。楚辞体的诗歌形式为屈原首创,后世出现了一批以楚辞体创作的诗歌,楚辞体的作品颇为流行,受到追捧而经久不衰。沈德潜在《说诗晬语》卷四十二提到“卜居、渔父而篇,设为问答,以显己意,客难、解嘲之所从出也。词义显然,楚辞中之变体”,[3]可见楚辞对汉代文学体裁的影响。又言“离骚者,诗之苗裔也。第诗分正变,而离骚所际独变,故有侘傺噫郁之音,无和平广大之响。读其词,审其音,如赤子婉恋於父母侧而不忍去。要其显忠斥佞,爱君忧国,足以持人道之穷矣”,[4]也就是说,楚辞对后代文人的精神与心灵世界具有潜移默化的建构作用。
后人推崇楚辞,一方面在于其瑰丽华美的语言,声韵悠长婉转,带有浓郁的楚地色彩。另一方面在于楚辞强大的精神世界。言为心声,楚人利用楚语进行创作,声调、音韵具有强烈的感召力量。 楚辞在目录中的著录,最早可以追溯至《七略》,刘向父子将屈赋置于诗赋略之首,从而确立了屈原及楚辞类文献在赋史上的源头地位。
汉代早期,君王贵族们十分喜爱楚辞,这就推动了楚辞的整理与传播。刘勰《文心雕龙》称“昔汉武爱《骚》,而淮南作《传》”,[5]王逸在《楚辞章句序》中提到“至于孝武帝,恢廓道训,使淮南王安作《离骚经章句》,则大义粲然”。[6]通过以上可知,刘安的楚辞研究侧重阐发义理。后来研究楚辞的人逐渐增多,汉宋之楚辞学,汉为奠基,宋渐繁荣;汉为崇古,宋重考辨。元明楚辞学平稳发展,清代学者集历代楚辞研究之大成,楚辞类文献受到应有的重视。
总之,楚辞的创作与研究相辅相成,并行不悖。楚辞以后,汉赋兴起,楚辞体也开始了文体上的转换,但仍然有以楚辞体创作的作品。对这些书目文献进行梳理,楚辞类文献被独立出来,隶属于集部楚辞。这不仅表达了历朝历代学者对楚辞学进退褒贬的评价,并且对于追溯楚辞文献的源流演变,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值得一提的是,我国古代的目录分类体系,是站在正统立场,而且受儒家思想、历史阶级所限,难免发生偏颇,我们理应辩证待之。
二、不同时期楚辞文献序的表现
先秦以来的楚辞文献浩如烟海,目录学的著述发挥了“治学之门径”的作用。目录学对历代楚辞文献序的载录,大致可分为四个时期: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和元明清。
(一)先秦两汉时期
《七略》是我国第一部综合性的目录,得以保存在《汉书·艺文志》之中。无论大类还是小类,刘向在每一类之后,都会撰写叙述这一类学术源流的序。《诗赋略》比较特殊,只有大序,而没有五类的小序,其中包括“屈原赋之属”。因此,对于当时刘向、刘歆分类的含义及依据不得而知,再加上《诗赋略》之下所收作品大都亡佚,很难根据作品内容来窥见当时的学术面貌。仅通过《诗赋略》大序中涉及屈原及楚辞的评论,以期有所启发:
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耑而,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谕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杨子云,竞为侈俪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是以杨子悔之,曰:“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如孔氏之门人用赋也,则贾谊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7]
可以看出,此时的文学观念,侧重于《诗经》的言志美刺,其本质是发挥文学的社会政治作用。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经学在思想文化领域居于正统地位。儒家的《诗》作为衡量一切文学作品的标准,可以美化统治阶级,也可以对不良的政治风气进行讽谏。以屈原为代表的楚人面对日益颓靡的政治现状,抒发“诗人之志”,被称为“诗人之赋”。失意和爱国、矢志和彷徨的精神灌注其中,遂成楚辞。后来的文人只学其表,即外在修辞,很少得其精华。
《诗赋略》序反映了“依经立论”这一文学观念,汉人重视《诗经》的教化作用。对于楚辞的评价,侧重于文学作品的社会政治作用。进一步来说,《诗赋略》所收作品属于有韵之文,与隶属思想理论领域的六艺、诸子不同,因此独立为类。个人的文集作为一家之言被收入《诸子略》,在《七略》中,文学作品只有《诗赋略》一类。先秦时期人们还没有文学的观念,但在目录领域已然被排除在思想范畴之外。本质上说,屈原的作品美则美矣,然不上至政治层面。古人重视一家之言,轻辞赋的观念由来已久。后来扬雄说“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之语,曹植认为“辞赋小道”,曹丕《与吴质书》“(徐干)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8]也就是说,楚辞在汉代的学术体系中虽独树一帜,但无关政治,甚至带有娱乐性质,正如司马相如的赋使得武帝有“飘飘凌云”之感。楚辞在汉代的学术领域中并不入流,不属于哪一家的思想,其影响却不容忽视,在文人的心灵史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泽被后世。
(二)魏晋南北朝时期
这一时期,文学开始摆脱经学走向独立,楚辞类作品受到重视,人们对其中的文学观念有了更深入的思考。刘勰《文心雕龙》分别有《辨骚》和《诠赋》篇,区别两种不同意义的文体。《文选》的选录标准是“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专立“骚”文体,收录单篇文章有《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九歌二首》《少司命》《山鬼》《涉江》《招魂》,与宋玉等人的赋区分开来。
两汉以来重视典籍文化事业,至魏晋南北朝出现“家家有制,人人有集”的盛况。故王俭《七志》将“诗赋略之属”改为“文翰志”,阮孝绪《七录》改“翰”为“集”。至于楚辞,《隋书·经籍志》详细记载道:
《楚辞》者,屈原之所作也。自周室衰乱,诗人寝息,诌佞之道兴,讽刺之辞废。楚有贤臣屈原,被谗放逐,乃著《离骚》八篇,言己离别愁思,申杼其心,自明无罪,因以讽谏,冀君觉悟,卒不省察,遂赴汨罗死焉。弟子宋玉,痛惜其师,伤而和之。其后,贾谊、东方朔、刘向、扬雄,嘉其文彩,拟之而作。盖以原楚人也,谓之“楚辞”。然其气质高丽,雅致清远,后之文人,咸不能逮。始汉武帝命淮南王为之章句,旦受诏,食时而奏之,其书今亡。后汉校书郎王逸,集屈原已下,迄于刘向,逸又自为一篇,并叙而注之,今行于世。隋时有释道骞,善读之,能为楚声,音韵清切,至今传《楚辞》者,皆祖骞公之音。[9]
这篇序言叙述了唐前楚辞发展的学术史。一方面,分析了楚辞产生的背景,最早为屈原所作,是兴起于战国时期的一种新体诗歌。《楚辞》一书是西汉刘向所辑,分别是屈原《离骚》《九歌》《天问》《九章》《远游》《卜居》《渔父》,宋玉《九辨》《招魂》,景差《大招》,贾谊《惜誓》,淮南小山《招隐士》,东方朔《七谏》,严忌《哀时命》,王褒《九怀》及刘向本人向所作《九叹》,东汉王逸增入自己的《九思》,共十七篇,被称为总集之祖。
另一方面,对楚辞给予了较高评价,尤其表现在外在的文学形式。《序》文最后指出,此一时期的楚辞研究,主要是关于楚辞的音韵学研究。参见《隋书·经籍志》记载的10部楚辞学专著,内容涉及楚辞作品、音乐学、名物学等。具体有王逸注《楚辞》、郭璞注《楚辞》、杨穆《楚辞九悼》、皇甫遵训《参解楚辞》、徐邈《楚辞音》、诸葛氏《楚辞音》、孟奥《楚辞音》、释道骞《楚辞音》、《楚辞音》、刘杳《离骚草木疏》等书目。除了王逸注《楚辞》,其他9部楚辞类文献在唐宋皆已亡佚。我们依然可以从六朝音韵之学流行的社会环境,推知楚辞音韵研究的大致情况。
(三)唐宋时期
《新唐书·艺文志》丁部集录著录楚辞类七家、七部、三十二卷。与《旧唐书·经籍志》相比,收录的楚辞类文献,除卷数不同外,书名、作者以及文献总数都相同。《宋史·艺文志》集类记载楚辞十二部、一百四十卷。具体文献有屈原等《楚辞》、洪兴祖《补注楚辞》《考异》、王逸《楚辞章句》、周紫芝《竹坡楚辞赘说》、晁补之《续楚辞》、朱熹《楚辞集注》《辨证》、又《变离骚》、黄铢《楚辞协韵》、黄伯思《翼骚》等。
私家目录中,晁公武《群斋读书志》集部总序涉及楚辞类,称道:
“昔屈原作《离骚》,虽诡谲不可为训,而英辨藻思,闳丽演迤,发于忠正,蔚然为百代词章之祖”。[10]
该序文肯定了屈原楚辞体的藻饰美,并且十分认同屈原忠正的精神人格。宋士大夫精神讲求气节,这也正是宋代注重修身、内圣外王的气质体现。宋代是疑古的时代,楚辞研究渐入佳境。晁公武之后,陈振孙一方面抒发了对屈原的同情,另一方面考察了楚辞的具体篇目。在前人的基础上,《直斋书录解题·楚辞类》著录刘向集《楚辞》、无名氏《离骚释文》、洪兴祖《楚辞考异》、晁补之《重定楚辞》《续楚辞》《变离骚》、周紫芝《楚辞赘说》、朱熹《楚辞集注》《辨证》,朱熹《楚辞后语》、林应辰《龙冈楚辞说》、黄伯思《校定楚辞》《翼骚》《洛阳九咏》。通过这些作者及书名可以看出,唐代的楚辞研究较少,著录不多。受疑古思潮的影响,宋代出现了一批辩证、校订、重注楚辞之类的书目。这与时代思潮息息相关,也反映了宋人严谨的治学精神。
(四)元明清时期
元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以辑佚众多古籍流传后世。著录楚辞文献:
《宋中兴志》:《楚辞》九家,十二部,二百四卷。《宋三朝志》:五百五十四部,四千六百四十五卷。《宋两朝志》:一百七十七部,一千五百一十七卷。《宋四朝志》:二百五十一部,六千八百四十九卷。《宋中兴志》:一千一家,一千二百六十六部,一万七千四百二十六卷。[11]
明黄虞稷《千顷堂书目·骚赋类》只录书目。清《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楚辞》序,总结历代楚辞研究之得失:
裒屈、宋诸赋,定名《楚辞》,自刘向始也。后人或谓之骚,故刘勰品论《楚辞》,以《辨骚》标目。考史迁称“屈原放逐,乃著离骚”,盖举其最著一篇。《九歌》以下,均袭《骚》名,则非事实矣。《隋志》集部以《楚辞》别为一门,历代因之。盖汉、魏以下,赋体既变,无全集皆作此体者。他集不与《楚辞》类,《楚辞》亦不与他集类,体例既异,理不得不分著也。杨穆有《九悼》一卷,至宋已佚。晁补之、朱子皆尝续编,然补之书亦不传,仅朱子书附刻《集注》后。今所传者,大抵注与音耳。注家由东汉至宋,递相补苴,无大异词。迨於近世,始多别解。割裂补缀,言人人殊。错简说经之术,蔓延及於词赋矣。今并刊除,杜窜乱古书之渐也。[12]
《四库全书总目·集部·楚辞》序文追溯了楚辞发展的源流,并给予较高评价。不同时期的楚辞类文献,涉及字句订正、版本考证、声韵训诂等方面,出现了一大批如林云铭、蒋骥、陈本礼等学者。楚辞在摹拟创作上稍逊一筹,难以出现超越屈原作品的情况,故该序提到“后之文人,咸不能逮”,正如顾炎武所言:“效楚辞者,必不如楚辞。效《七发》者,必不如《七发》。盖其意中先有一人在前,既恐失之,而其笔力复不能自遂。”[13]直至清代,楚辞在学术研究上遍地开花,侧面反映了学术风气的转向,方方面面皆有所涉及。
总的来说,屈原所开创的楚辞体成为我国目录学的一个门类得以延续下来。楚辞类文献序的撰写,或创作或研究,予后世以启发。
三、古籍目录文献的楚辞序之影响
我们今天能够对中国历代楚辞类典籍的保存、流传状况有一个概貌的了解,离不开古籍目录的编撰。其目录及序言的撰写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意义。历代以序言相衔接促进楚辞学在后世的接受与传播。
(一)保存了珍贵的楚辞文献
从《隋书·经籍志》开始,《诗经》归入经部,《楚辞》则被纳入集部楚辞类。历代的目录学家,斟酌古今,在分类方法和序言编撰上,注重叙述由屈原所开创的楚辞体诗歌发展的过程。纵观这些与楚辞相关的书目文献,其中既有楚辞的摹拟之作,又有楚辞的音韵辑注、名物考证等作品。从汉代流传至清代,历经时间的考验,楚辞类作为目录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生命力极为顽强。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它的学术价值,以及在学术史上的重要地位。《四库全书总目》中的楚辞类文献共23部,其中正目6部,存目17部。汉代文献1部,宋代文献4部,明代文献5部,清代文献13部,《清史稿·艺文志》所录大抵与此相同。后人即类求书、因书究学,这些著录无疑保存了珍贵的楚辞文献。
(二)反映了楚辞的发展过程
汉代是楚辞研究的第一个高峰,具有明显的时代特色。汉代学者以经学为中心,用研究经学的方法研究楚辞。汉代重视章句学,从训诂的角度出发,一改往日的口诵记忆、摹拟创作之风,实现了义理方法论的跨越。魏晋南北朝挖掘其中的文学观念,整理楚辞类文献,属于楚辞学研究的转折时期。《旧唐书·经籍志》丁部记录设置了三个部类,将楚辞置于首位,反映出唐代楚辞类文献的基本情况。宋代开创了楚辞研究的新时代,形成第二个高峰。宋代文化繁荣,在“疑经辨古”思潮的推动下,宋代学者开始怀疑屈原的生平经历、考辨楚辞作品的真伪。与此同时,宋代理学大兴,这样的社会环境与学术背景,使得楚辞学研究侧重君臣去就、民族大义的相关话题,带有遗民性质的文化色彩。
元代是楚辞研究的低潮期,成果较少。明代是楚辞研究的黄金时期,一方面对宋代楚辞作品进行增补,另一方面异说纷呈,促进了汇评楚辞类文献的发展。清代王邦采、李光地等人以儒家道学理念注解楚辞;蒋骥、戴震、王念孙等人从朴学入手研究楚辞,更为求真和务实。此外,陈本礼、刘梦鹏、胡文英等人侧重文本大意。总的来说,历代学者或从辞章学、或从音韵学,或从考证学进行楚辞研究,促进了楚辞学的长足发展。
(三)丰富了楚辞的学术研究
中国古代的楚辞研究,按照时间顺序大致分为训诂义理、文化观照及声调音韵等方面。以考证类研究为例,东汉中后期王逸的《楚辞章句》,可称为楚辞学考证的奠基之作,确立了楚辞作品的篇目,为楚辞学研究提供了评论依据,带来了楚辞研究新的视角。再如辑释类的著录,如晁补之《重编楚辞》、洪兴祖《楚辞补注》、黄伯思《校定楚辞》、朱熹《楚辞集注》和钱杲《离骚集传》等,使得楚辞学研究出现新的局面。
至于音韵学方面的研究,最早可追溯到《隋书·经籍志》中的“释道骞《楚辞音》”,衔接古今。后来晋徐邈《楚辞音》、刘宋诸葛《楚辞音》等,使得魏晋以后的楚辞注释不乏注音之作,影响后世。同时进一步推动了楚辞地理学的发展,颜之推认为:“夫九州之人,言语不同,生民已来,固常然矣。自《春秋》标《齐言》之传,《离骚》目《楚词》之经,此盖其较明之初也。”[17]不难发现,楚文化在建构中华文化的过程中占据重要地位。六朝音韵之学的兴盛,也激发了学者对楚辞方言及音韵的重视与研究。
总结而言,在我国传统的古籍目录中,楚辞类文献始终作为重点对象,进入正统的学术视野。尽管视域有所不同,但都在不同程度上层累史料,这对于楚辞文献的整理与传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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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吴建荣)